105第 105 章
“我叫王大平,任參領一職。你叫什麼名字?所任何職?”王大平上下打量了騎兵一眼,問道。
“回王參領的話,卑職名司徒睛,是軍中的次參領。”騎兵道。
次參領,職位僅在主將和左右參領之下,已經算是不小的官了。
尤其司徒睛的名字,讓王大平眼睛跳了一下:“你是黃將軍的什麼人?”
“回王參領,黃將軍是卑職的舅父。”司徒睛道。
王大平點點頭。
邊塞軍隊這邊的主要將領,三皇子那邊都有記錄,這司徒睛也在上面,難怪他會有印象。
金丹鳳一揚馬鞭:“司徒睛,你回去告訴黃將軍,就說本參領剿滅了這一小股流匪之後,立刻就會去會合。”
司徒睛眉頭不被注意地微皺了一下。
北方游牧民族的彪悍和兇殘,沒有真正接觸過的人根本就想像不出來。尤其這次黃將軍接到京都的消息,得知會派參領和軍師過來,可是從不知道,參領中居然還會有一個女人。
如果有真本事,女人倒也沒什麼。那些游牧民族裏面,不也照樣有膀大腰圓的女人騎着馬前來擄掠么?可是就怕女人自視甚高還亂指揮,到時候還不夠添亂的。
他的目光看向王大平。
王大平的表情明顯是不贊同金丹鳳,但讓司徒睛奇怪的是,他竟然沒有開口反對她。
看來就氣勢而來,這位男參領壓不過女參領。
“金參領,這裏是邊塞地帶,時常會有小股游牧騎者擾民,防不勝防。而且他們手段眾多,陰險毒辣,卑職以為,兩位參領還是隨同卑職一起回邊城共商大計的好。”司徒睛堅持道。
金丹鳳用眼角從下到上又從上到下掃了司徒睛幾遍,這才一撇嘴。就官職來說,司徒睛不比她高,但她不是笨蛋,司徒睛是黃將軍的外甥,又在邊塞呆了幾年,在軍中的威望可不是她這個剛剛被派過來的女參領比得上的。
她用馬鞭頂了頂頭上的鐵盔,冷笑了一聲,道:“一個大老爺們兒,竟然比個娘兒的膽子還小。”
這話說得殊不客氣,司徒睛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相當難看。
“你若是怕死,就在這裏等着吧,姑奶奶自己帶人過去,等殺了那幫小兔崽子,姑奶奶再來帶你回邊城。”金丹鳳一揮手,“都跟我走!”說著率先催馬走了過去。
王大平似乎想說什麼,但是看了看她的背影,對着司徒睛嘆息了一聲,丟了個抱歉的眼神,還是跟了上去。
司徒睛眼睜睜看着軍隊走到自己身邊,待到那輛馬車過來時,車窗的帘子突然掀開,露出了一張丰姿俊爽的臉。
那人似乎沒想到見到司徒睛,愣了一下,對他點頭示意,很快又把帘子合上了。
司徒睛本身就算是美男子,雖然在邊塞風餐露宿,比不得京城中人的精緻,但另有一種粗獷的氣勢,而且軍隊中亦有不少皮相好的男人,但他仍是初次見到長得這麼美的人。
是美人,卻絕不會讓人錯認成女子。
這人是誰?
他心下轉了幾轉,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馬車中坐着的當就是朝中派來的那位姓顧的軍師大人。
適才的驚鴻一瞥,顧軍師的那雙燦若晨星的眸子似乎一直望到了他的心底去。
眼看着馬車轔轔地過去,他下意識地雙腿一夾馬腹,隨着馬車跟上去。
金丹鳳帶着軍隊一路疾行,巴不得一下子就追上那些游牧騎者。領軍雖然心裏不甘願,暗地裏叫苦連天,卻怎麼都不敢說出來。這一路上,他早看出來這位姑奶奶是個火爆脾氣,不好相與。再說,他的任務是送他們到了邊城就可以回返,沒必要因着這點子事就得罪了三皇子的人。他只盼着那些游牧騎者們全都跑得遠遠地,一根毛也沒留下,這樣這幾位爺爺和姑奶奶就能老老實實地去邊城,他也能早些交差了。
只可惜老天沒聽到他的祈禱,很快前面的探馬就回報說,發現了那些屠村的游牧騎者們的蹤跡。
金丹鳳眯起了眼睛。
微娘正坐在馬車裏,突地車廂一震,她一頭栽了下去。
沈殺手疾眼快,一伸手將她攬到懷裏。
微娘只覺得一股濃重的男子氣息把自己圍住,不由怔了一下,抬眼卻正望到沈殺的眼眸深處。
沈殺卻將她扶穩坐好,就端端正正地退坐到一邊,低聲囑咐了一聲:“當心些。”
微娘輕輕咳了一聲,撫了撫顯得有些慌亂的翠兒,道:“好像車子突然加速了。”
沈殺道:“應當是他們發現了那些游牧者的蹤跡吧?”
微娘低聲道:“若果是這樣,那就糟了。”
不怕找不到人,就怕找得到人。
他們肯被找到,定是做過了萬足的準備。
微娘皓齒輕咬,沈殺道:“放心,我自會護着你周全。”
幾個游牧者而已,他尚還不放在心上。
沈殺話音剛落,外面鼓噪聲大起,還有馬嘶聲,人的驚呼慘叫聲,兵器交擊的聲音。
馬車反而停了下來。
沈殺抽出長劍,坐到微娘身邊,警惕着外面的人聲。
翠兒第一次沒有排斥他的靠近。
過不多時,忽地響起了破空之聲,車廂外面不時地有箭矢射上去,饒是馬車木料厚實,在車廂里有幾處依舊隱約看得到森寒的箭尖。
忽地馬車簾動了一下,一支長箭竟然射穿了厚厚的布簾,直直地射進了馬車之中。
沈殺長劍閃過,長箭被斬成兩段,落了下去。
布簾被撕開了長長的一道口子,寒風立刻灌了進來,吹起了裂口處的棉絮。
突然,外面有一道長長的慘嘶,接着,一聲驚呼傳進來:“是尤章王!小心!”
微娘心中一沉。
雖然她從未到過邊塞,但東宮那邊對邊塞的消息是不缺的。邊塞的游牧民族有幾十個,這些民族個個悍勇好鬥,幾乎每個部落都和守軍發生過大大小小的戰爭。
而在所有的部落里,尤章是最強大的一個。這個部落里有最勇敢的戰士,最健壯的戰馬,最聰慧的巫師,以及最偉大的王。
尤章王。
有關尤章王的傳說很多,那些傳說甚至傳到了京城裏,達到了讓小兒止啼的效果。據說他長得像山嶽那麼高大,皮膚黝黑,脖頸上戴着用人的頭骨串成的項鏈。他每頓都要吃用人的心肝做成的肉羹,而且那人的心肝必須是從活人的身上現取現做。他吃心肝的時候,被吃的人甚至還活着,眼睜睜地看着他把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吃下去。
沒想到,這次她們竟然碰到了尤章王。
這運氣也太背了點兒。
微娘苦笑一聲。
“有我在,不用怕。”沈殺幾乎是在她耳邊道。
他的話音剛落,馬車頂忽地飛上了半空,沈殺一下子將她壓到錦座上,紛紛揚揚的碎木頭斷木棍落下來,沒頭沒腦地砸了他一身。
沈殺一抬頭,看到是一個使狼牙棒的人,皮膚黑黑的,雖然天寒地凍,他卻光着上身,一邊的耳垂上掛了一長串的鐵環。
這人身量極高極壯,立在那裏就像是半座小山,幾乎和騎在馬上的士兵們一樣高,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隆起,沉重的狼牙棒在他手中舞動,虎虎生風。
他這一狼牙棒原本是對着馬車邊的司徒睛砸過去的,沒想到被司徒睛閃了過去。司徒睛從小就學習刀弓騎術,深知自己在力道上遠遠及不上他,只能左躲右閃。
眼看着他又一棒砸了過來,司徒睛不敢硬拼,催馬後退,那狼牙棒雖然砸了個空,卻直奔着馬車中剛剛站起來的兩個人落了下去。
司徒睛心中一抖,不由失聲叫道:“小心!”
沈殺剛剛扶起微娘,就聽到身後風聲,他曉得厲害,伸手抱起微娘,雙足在車上一點,飛身躍過,閃過了那一棒,接着雙足連點,竟然在半空中就硬生生轉了方向,從漫天飛過的亂箭空隙中鑽了過去,毫髮無傷地落到了另一邊。
翠兒雖然不懂功夫,現在畢竟是個獸類,身形感覺都比做人時靈活了許多,當下幾個跳躍,就脫離了戰場,來到微娘身邊。
那巨人左突右突,逼得司徒睛不住倒退,又順勢殺了十幾個士兵。金丹鳳砍翻了一個游牧騎者之後,見到巨人的形狀,催馬便沖了過來,和司徒睛兩人合斗這個黑巨人。
只是黑巨人的力量實在太大,就算兩人合起來,依舊近不得他的人,被他逼得束手束腳,簡直險之又險。
微娘皺着眉頭看着場中的情形。
就人數來說,自己這邊的軍隊要遠多於那些游牧騎者,但是這些士兵很多都沒上過戰場,再加上突逢強敵,竟然常常三五個也打不過對方一個。
再加上游牧騎者們擅射,有十數個站在遠處,單以弓箭指着場中,時不時便射翻一個,讓人防不勝防。
沈殺雖然功夫出眾,但在這種大混斗的場面,也只能保得了自己和微娘的安全,對戰局卻很難起到什麼大的影響。
“大姑娘,我護着你先離開這裏去邊城吧。”沈殺道。
別人的性命對他來說實在不算什麼,尤其金丹鳳和王大平分屬兩個陣營,便是戰死在這裏,沈殺也一點都不關心。
微娘搖了搖頭:“不。”
初到邊塞,不管初衷如何,這是她遭遇游牧部落的第一戰。
如果這一戰輸了,邊城的那些將士們對她這個即將到來的軍師定會少了很多應有的尊重之意。
她不在意三皇子那邊的人的掣肘,但是她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將在邊塞度過,軍中將士的看法對她來說很重要。
這場仗,要麼不打,如果打,必須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