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希望
狂風呼嘯,百草摧折,漫天樹葉沙沙作響,彷彿無數的孤魂夜鬼在飛盪叫囂。一夜折騰,頭髮早已披散下來,被風吹卷着凌亂地飄打在身後。天空烏雲沉積,四周漆黑得不見五指,空氣稀薄得讓人窒息,突然天空一聲驚雷,緊接着就是傾盆大雨。電閃雷鳴,狂風來得更加猛烈,打得樹葉殘樹在風中搖曳不止,如同我的處境一般,在雨中孤獨無依,簌簌發抖。
雨啊,你怎麼不來早一點?
我渾渾噩噩地走在小道上,不知道東南西北,兩步一趔趄,三步一跟斗,也不管全身浸濕,只希望雨來得更大些,好將我的錯和罪洗刷乾淨,將我的心沖得更涼些,不會再疼。
走走跌跌,終於還是下得山來。隱約看到幾人朝我奔來,聲音似乎也有些耳熟,似乎叫着我的名字,我再也支持不住,一頭栽了下去。
醒來時,已經是在原來的旅店之中。昨晚的辯雨已經停止,一束太陽光從西邊打開的窗戶透進來。
“水,水,”只覺得口渴難忍,我叫了兩聲。雙手想要支起身子,卻又乏力地倒了下去。旁邊有動靜,一個人扶住我的後背,為我墊上被子,將水送到我的口中。
“咳咳——”
“小姐慢點喝,小心嗆着。”女孩子一邊說道,一邊幫我拍着後背。
“你是?”舒緩過來,發現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但並不認識。
“我叫小晴,是店裏端茶倒水的,和你一塊兒的大哥給了我兩塊大洋,讓我負責照顧你。”她輕聲向我解釋道。
“他們去哪裏了?”按理說我昏迷不醒,韓宇臻是不會讓一個不相識的小姑娘照顧我的,不消考慮太多,一種不安的預感登時襲上心頭。
“我……我不知道。”心中焦急,我話音卻深冷,小姑娘被我嚇着了,說話都有些結舌。
“他們都出去了?”
“是的。”小姑娘怯怯地點頭道。
我打開被子要下床,急劇地動彈讓我腦袋有些眩暈。
“你先別動,你還發著燒着。”小姑娘說道。
“昨天我回來時發燒么?”我問道。
“昨天那個大叔讓我來照顧你時你就是發著高燒的,他還拿了兩個大洋讓我給你請醫生呢。”
我聽着越發不安,也就是說他們出去時我就已經情況不好,按理說不會偏下我的。但他們都出去了,這麼說,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你說給你大洋的是一個大叔?”我追問道。
“是的,年紀比其它人都大,其它人叫他……叫他欒副官,”小姑娘小聲地說著,生怕說出她不應該聽到的話。
“那隔壁住的年輕哥哥呢?”我追問韓宇臻的下落。
“他……”她低下頭不敢回話。
“說,他怎麼樣了?”我有些激動,無法顧及自己的語氣。
“昨天午夜來了一群凶神惡煞的人,把他帶走了,當時還打傷了店裏的幾個夥計,我們都嚇壞了。”小姑娘抿着嘴,低聲回答道。
不好+宇臻被人綁架了。當下萬般可能在我腦中急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韓宇臻真被人劫了去?他雖說受了傷,但畢竟軍人出生,不會沒有反抗能力,誰又有這個膽量和能力敢在眾目睽睽下把他劫了去?呂詹?是呂詹嗎?是午夜發生的事,那時他剛好從寺院回來,他知道我和韓宇臻的關係,他不忍對我下手,喪母之仇卻令他痛不欲生,悲憤交加中於是遷怒於韓宇臻,讓他代我償命。
是這樣嗎?我咬緊了牙,腦中一團亂麻。這全是我的胡亂猜測,我知道,此時此刻我應該保持清醒理智,但是種種突如其來的事讓我理不清頭緒,像被誰下了套,走入一個複雜的迷宮找不到出路。可是,如果不是他,又會是誰呢?
不能坐以待斃,我掀開被子走下床來。門“吱噶”一聲響,我抬頭一看,欒大哥走了進來。見到他,我舒了一口氣,但趕緊問道:“欒大哥,是不是少帥出了什麼事?”
“聞竹,你聽我說。”他穩住我。然後看着我,卻一言不發。
“說,我有心理準備。究竟出了什麼事?”看他凝重的表情,我感到事情比我想像的還要糟糕。
“不止少帥被綁架了,扣兒也失蹤了。”
“扣兒也失蹤了?”這是我萬萬沒有料到的。
“少帥是昨天夜裏從這裏被人帶走的,我們知道扣兒失蹤,是收到了一封信。”說著,他從兜里拿出一封信遞給我。我迅速地打開信,一枚紅墜飛刀隨着信一起掉了出來。
“信是飛刀送來的嗎?”再次見到一模一樣的飛刀,我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是的,那人好功夫,飛刀從窗戶射進來,直插在柱子上,”欒大哥點頭說道,然後猛拍了下桌子,痛責自己道:“只怪我們太粗心大意了,沒有在旅店安排人手,也沒有考慮到他們的安危。”
“確定扣兒真的失蹤了?”努力冷靜下來,我問道。
“剛剛去清河那裏問了,也到處查看了,都找不到扣兒。”欒大哥說道,神色很是凝重,“現在他們仍然在找他倆。我回來看看你的情況。”
“不好!”我猛然想起來,“鄭開陽不會也出事了吧?”
“是呀,我怎麼把他忘了?”欒大哥被我提醒,猛拍了腦門說道,“我這就去醫院看看。”
“我也去,”說著就起身下床。
“你燒還沒有退,就在這裏休息。”
“不,出了這些事,我也不能安心在這裏休息,你讓我一起去。”
“你身體行么?”欒大哥擔心地說道。
“相信我,我可以做到。”我點了點頭說道。
醫院內,鄭開陽住所。
“開陽,聶太太?”我們推門進入,看到鄭開陽平安無事,心下都舒了一口氣,但卻見江月珊也在屋內,且兩人拉着手,十分吃驚,對於我們的突然闖入,也把他倆嚇了一跳。
“你倆要私奔?”發現鄭開陽手中提着一個箱子,我問道,眉頭也皺了起來。
“是的。”他緊了緊擁着江月珊的手,硬聲說道。
“你怎麼能這樣一走了之?”想到電廠的事,我微惱。
他沒有說話,只是將頭垂下,彷彿是在躲避我的眼睛。
“你說啊,你就這麼一走了之,讓我們怎麼辦?電廠的事是你的責任!”我質問道。
“你知道我膽小怕事,我留在這裏也沒用,況且電廠的事也是被日本人逼的,和我沒有關係!”他大聲狡辯道。
“你好歹是個男人,居然這麼沒有擔當!”我罵道,死死地盯着他,看他還能怎麼開脫。
“我趕時間,請你讓開。”街片刻,他說道。
“想走?沒那麼容易!”我擋在他倆面前。
“無論如何,今天我必須走!”雖然面上難掩對我的懼色,但他執意說道。
“不行!”我也死死地咬住不放。
“我心意已決,你攔不住我。”說著,他就要推開我。
“那我就殺了你!”我掰開他的手,將他制住。
“淺小姐,你放我們走吧,”江月珊見我們動起手來,拉住我央求道,“求你了。”
“你好不知廉恥,身為有夫之婦,居然要和別的男人私奔?”我將她一推,厲聲問道。
“月珊不是心甘情願嫁給聶有為的,她是被逼無奈!”鄭開陽吼道。
我擰眉,“你被逼的?”
“是的,淺小姐,”清麗嬌弱的女子點了點頭,說到此,她看了眼鄭開陽,“哥說的是實話,我是被逼無奈才嫁給了聶有為,我認為我和他再沒有可能了,我一顆心全死了,不瞞你說,這兩個月來,我天天都生不如死。”
“這麼說,你嫁給聶老闆不是你自願的?”我擰眉問道。
“怎麼可能是自願的?他唯利是圖,賣國求容,做盡了壞事,我們都恨透了他,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地嫁給他?”江月珊情緒激動地說道。
“那你又是為什麼非得嫁給他?”
江月珊低下頭,“淺小姐,請你不要再問了,”然後又抬起對來拉住我道,“只希望你能諒解我們,放我們離去,這輩子,我只想和開陽哥在一起,我只知道,沒有了他,我活不下去。”
“你們要的圖紙開陽哥已經畫出來,就放在桌子上的。”說著就跑過去將圖紙拿過來遞在我手上。
“你們肯定也有愛的人,知道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是多麼地痛苦,淺小姐,求你了。”她說得坦誠而懇切,美麗的大眼睛裏已經泛起了淚光。
“不行!”我雖然依舊硬聲說道,但心下已經動容。是啊,若是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那是多麼痛苦,在這世上又有什麼眷戀的呢?
“求你了,淺小姐,”說著,江月珊跪了下去。
“放他們走吧,”看着地圖,還有跪在地上的江月珊,欒大哥嘆了一口氣說道
事到如今,我沒有理由,也沒有辦法不讓他們走。
“開陽,以後好好對月珊,不能再讓她失望了。”我在心底也嘆了口氣,叮囑道。
“開陽,拿出男人應有的骨氣和擔當來!”欒大哥拍了拍鄭開陽的肩,展露笑容。
“你們走吧,路上小心。”
兩人見我們同意,趕緊起身,“淺小姐,欒大哥,謝謝了。”
“謝謝。”鄭開陽只說了兩個字,拉着江月珊趕緊走出門去。快出門時,江月珊回過頭來看着我,一雙眼睛清透得像清徹的泉水,她抿了抿嘴,說道:“淺小姐,謝謝你那天給我說的話,謝謝你給了我希望,所以,無論遇到什麼事,你們也不要放棄希望。”
如果您覺得網不錯就多多分享本站謝謝各位讀者的支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