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天子之怒
章節名:第七十章天子之怒
“兩位愛卿,芸珠丫頭傷勢究竟如何?”
正副兩院正在建陵帝的注視下惴惴不安的診完脈后,兩人交換一個眼神卻無一人吭聲,瞧着這二人的神情,建陵帝心中一沉,虎目之中隱含龍威的望着兩位院正問。
兩位院正只能垂了頭,為首的李院正恭聲回稟:“回皇上,因為郡主她外傷較重導致失血過來,再加上郡主她長期以來身體太過虛弱,底子太差,臣等也不敢將葯下得太重,太重只怕以郡主的身體承受不住,郡主她能不能安然渡過此劫,則要看在這三天之內郡主是否能醒轉,還請皇上恕罪。”
一襲話說得再清楚明白不過,建陵帝濃眉上挑,瞪大了眼看着他道:“芸珠丫頭的身體怎麼就會太過虛弱?這底子究竟差了多少?”
李院正額頭上的汗一滴滴落下,在心中斟酌一番迅速回稟:“回皇上,郡主她的身子骨似乎打小就不曾好好調理,這外面看着是健康安朗的,可實則裡子裏卻是虛弱無比,若然微臣加重藥效,只怕以郡主的身子骨根本不能承受,還請皇上開恩。”
一聽院正的話,老夫人就不由狠狠瞪向二夫人,都是這柳氏,若非她苛刻愫丫頭的飯菜,愫丫頭的身子骨又怎麼會弱虛到這種地步!
垂着頭的二夫人卻是捏緊了拳頭,這院正話裏頭的意思很明顯,指她這個繼母一直苛待雲愫心這個賤丫頭,所以這賤丫頭的身子才會這般虛弱,可惡,分明是他們醫術平庸,醫不好雲愫心這個賤丫頭,卻想了這麼個理由為他們自個推脫,可惡之極!
自打她嫁入雲府,為了給人留下一個賢良大度主母的形象,這麼多年以來,她哪裏虧待過這個賤丫頭的伙食了?一日三餐哪一頓不是按着雲府的規矩上的,早知今日要背這黑鍋,當初又何必為了那虛無的形象不對賤丫頭動手!
她心中雖是對院正的意有所指憤恨不平,可皇上在眼前,她又哪裏敢開聲為自個辯解,只能垂着頭死死的盯着青石板,佛那光滑的地板突然開出一朵花來一般。
而建陵帝則在聽了院正的解釋之後龍目戾氣愈發加重,瞪着雲景天道:“朕竟是不知道,堂堂侯府竟是連個女兒都調養不起,雲景天,你就是這樣齊家的么?”
聽得皇上竟然直呼自個的名字,顯然已是盛怒之極,雲景天嚇得簌簌發抖,猛然跪在地上嗑頭:“皇上開恩,微臣不知道愫兒她身子竟是如此虛弱,還請皇上恕罪。”
見雲景天嚇成這般模樣,二夫人心頭就是一沉,若是皇上因為此事遷怒於雲景天,到最後雲景天自然會將氣撒到她身上,與其這樣,倒不如現在把罪全攬過來,這樣雲景天也會念着她這份情,想到這裏她忙也跟着跪了下來:“皇上恕罪,侯爺他平素里公務繁忙,內宅之事都是由臣婦掌管,都是臣婦治家無方,因着愫兒她打小也不曾大病過,臣婦以為愫兒身子骨很是健朗,不曾想愫兒她身子骨竟是如此虛弱,是臣婦的錯,和侯爺無關,還請皇上懲戒臣婦。”
她這番強出頭攬罪名的做法讓雲景天不由暗生感激,想到自己這些天對柳氏的冷言冷語他心裏就生了幾分愧疚出來,更是打定主意只待此事過去之後,日後一定要好好善待柳氏,再不能讓她受任何的委屈。
他心裏一翻感激和動容,可是看在老夫人的眼裏卻又另是一番滋味,想到自個先前因為跪的時間太長差點暈厥這柳氏也不見吭個聲,老夫人心裏頭就更不是滋味了,她可不覺得二夫人強攬罪名是因為有多敬重雲景天,在老夫人看來,二夫人之所以這麼做,無非是因為本來就是她惹的禍,若不是她一直苛刻愫丫頭的伙食,皇上又豈會怪罪?
不管老夫人和雲景天心中如何是想,建陵帝的臉色卻是不曾好轉,只冷冷的瞪着跪在地上的雲景天和柳氏二人,他雖是一國之君,可是這臣下的內宅之事,他這個天子卻也是不便插手的,只是一想到這麼多年以來,這小丫頭只怕是在這惡毒的柳氏手裏頭吃了不少苦頭,建陵帝的心裏頭就不平衡起來,當下他冷哼一聲,道:“近來太後身后欠安,需要人去慈安寺為太后祈福,朕就給你將功贖罪的機會,什麼時候太后鳳體好了,你就什麼時候由慈安寺回長安侯府吧。”
雲景天立馬鬆了口氣,這去慈安寺祈福總好過挨板子,他忙嗑首謝恩,二夫人卻是一臉的死灰和絕望,這些天以來,因着雲愫心這個賤丫頭她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才換來的賢良大度之名一夕之間盡皆毀去,如今皇上還讓她去慈安寺祈福,那慈安寺是什麼地方?
那可是皇室和郡京城勛貴之府的人犯了大錯才會去的地方,皇上讓她去那裏,不等於是明着昭告全郡京的勛貴人家,長安侯府的當家主母犯了大錯,本來她以信陽侯嫡女身份嫁給雲景天為平妻已經惹得那些個貴婦貴女們暗中嘲諷,再加上這麼多年以來她一直不曾得到誥命封號,雖說那些個貴婦貴女們明着沒有嘲諷她,可是每次大型的宴會時,那些個自命不凡的貴婦們眼底的那抹不加掩飾的鄙夷,像把尖銳的匕首一般狠狠的刺進她心坎,如今還要被皇上罰去慈安寺,她不用猜也能想像得到,日後那些個貴婦們看着她時的眼光會是多麼的殘忍!
因為心中太多的不甘願,是以一時間她竟然跪在地上不曾謝恩,雲景天忙伸手位了拉她的衣袖,低聲道:“還不謝恩。”
她這才回過神來,心不甘情不願,咽下一滿肚子的委屈和傷悲不甘嗑首謝恩:“謝皇上開恩,臣婦一定用誠心去為太後娘娘祈福。”
建陵帝又吩咐德公公留下來照顧雲愫心,但凡需要什麼只管差人去問宮裏頭取,又命兩位院正大人即日起歇在這長安侯府,以方便隨時為雲愫心看診,瞧着皇上居然將德公公都留下來照顧雲愫心,老夫人和雲景天心裏頭可謂是喜憂參半,喜的是由皇上的態度可以看出,愫丫頭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是何等的重要,憂的是這愫丫頭若是安然渡過此劫倒也是好的,只怕有個什麼萬一,皇上會如何的大怒!
而二夫人和雲若星則是氣得一口銀牙都快要咬碎了,對雲愫心的憎恨因為皇上的寵溺愈發的加深,在雲若星看來,若是當日在百花宴上一舉奪魁的人是她,今日能得皇上這般另眼相看的人就是她雲若星了,是雲愫心奪走了原本屬於她的一切,這一切原本應該是她的!
建陵帝吩咐完畢之後帶着即墨箜和一眾宮女太監回宮了,直到聽不到腳不聲了,匍匐在地上恭送建陵帝離開的雲景天這才敢起身,拭去額頭的汗水,一臉諂媚的看着德公公小心冀冀的問:“公公,您看您可還有什麼要交待的?”
德公公斜了他一眼,蘭花指翹起來道:“皇上既然吩咐咱家好好侍侯郡主,為了方便照顧郡主,咱家就睡在這外間裏頭,勞煩侯爺給兩位院正大找個離郡主這院子最近的歇息,這樣萬一郡主醒來,咱家也能快點傳兩位院正大人給郡主看脈。”
雲景天自是點頭應下,吩吩管家將兩位院正帶到外院離內院最近的西院歇下,瞧着兩位院正出去之後,雲景天陪上笑臉看着德公公道:“公公,您看看還需要什麼?”
德公公本想搖頭轉頭看見柳氏便道:“侯爺,皇上可是說了,命柳夫人去慈安寺為太後娘娘祈福,這天色也不早了,柳夫人還是速速啟程吧。”
這柳氏,一看就不是個善主子,可憐的郡主,也不知道在這柳氏手裏頭吃了多少苦頭!
德公公邊想邊搖頭,雲景天看了看臉黑得有如鍋底的二夫人,想到之前她義無反顧攬下所有罪名,他心頭就是一動,看着德公公小心冀冀的商量:“公公,如今天色已然不早了,這去慈安寺也不是兩三天就能回府的事,不如給內子一點時間收拾行李明早出發?”
若是別的太監他大可不必這麼低聲下氣,只是眼前這個可不是尋常的太監,雖然只是一個宦官,卻是皇上最為信任的,便是連宮裏頭的娘娘們都要拉攏的人。
他找的理由很是合理,忖着德公公應該會賣他這個面子,不誠想德公公卻是一瞪眼,不悅的道:“侯爺,皇上的命令咱家可不敢不從。”
雲景天一愣,皇上只說要柳氏去慈安寺為太後娘娘祈福,可沒說要今晚就連夜上山進寺啊!
只是他心中雖是這般想着,到底也不敢說出來,猶豫了一下從袖子裏舀出一疊銀票塞進德公公手裏頭,壓低了聲音道:“公公,些許心意您可莫要嫌棄,就請公公行個方便,本侯明天一早就送內子去慈安寺為太後娘娘祈福,絕不會讓公公您為難的。”
德公公臉色一沉,毫不猶豫的將他塞過來的銀票推回去,“侯爺,這些咱家可萬萬不敢收的,皇上有令咱家就一顆腦袋,可不敢違旨不尊,這行禮,您吩咐奴才收拾妥當了明日再命人送去就是,這天色也不早了,還請柳夫人儘早上路吧。”
他說得斬釘截鐵竟是一絲商量的餘地都不留,不但不留,還將違旨不尊這頂大帽也順戴扣下來,官海沉浮幾十載的雲景天如何看不出這德公公是有意刁難,他自問從不曾得罪過這位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德公公這般刁難,怎麼想,原因也只能是歸諸於皇上對柳氏的態度,一直侍候皇上的德公公,自然能揣摩皇上的心思,皇上不喜的人,他自是也不會留什麼情面的。
這般想着,雲景天就只好打消心中想要繼續求情的念頭,苦笑着點頭:“公公說的是,我這就送內子啟程,公公若有什麼需要,只管差了人來通知一聲即可。”
德公公的臉色這才稍稍好轉,漫不經心的揮手:“侯爺慢走不送,咱家這就去照顧郡主了。”
由水月居回到澤安居,雲景天揮手命眾人退出去之後,看着兩眼裏全是淚花的二夫人他便長嘆了一口氣,溫柔的勸撫:“月嬌,我知道委屈你了,可是皇上的旨意,也不能不從,你放心,只要等愫丫頭醒了,皇上消了氣你就可以安然回府了。”
二夫人心頭卻是一股冷流通身遍游,且不說這去了慈安寺后別人會如何看待她,更讓她害怕的是,皇上以讓她為太後娘娘祈福的名義去的慈安寺,可實則是因為雲愫心那個賤丫頭,若是這賤丫頭一日不醒,她豈不是都不能回雲府了?
更何況,這些天老夫人對她的態度是愈來愈冷,看着她的眼神似乎都藏着一股說不清的晦暗,還幫着蘭姨娘那賤人壓制她,她這一去慈安寺,這府中豈不是由蘭姨娘掌管了?雲景天看着是個深情的,實則骨子裏最是個自私的,今兒不過是念着她在皇上面前攬下所有罪名才有了一絲動容,可這絲動容又能維持多久呢?
原本她滿心期待着雲愫心死了才好,可如今,她心裏頭卻又恨不能雲愫心能安然醒轉,因為今天皇上的態度,她心裏也明白了一層道理,天子要降罪於人,是不需要什麼理由的。
咽了心中的惡氣,她換上一臉的委屈求全看着雲景天道:“只要侯爺無事,妾身即便受再多的委屈也是甘之如飴,妾身這就啟程,只是妾身以後不在,還望侯爺多照顧星兒風兒還有鈺兒。”
雲景天忙不迭的點頭:“你放心,可都是我雲景天嫡親的孩子,誰敢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