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放心,我在
他的意思表達的隱晦,唐玥只以為他這是在安慰她。不是她一個人的錯……確然不是她一個人的錯,只是,唐玥卻不知道罷了。
天色將晚,已經不適合再走山路,兩人在一處風景較好的山石泉水旁停下腳,“今晚就在此處歇息一晚吧。”
相比起在那等深山老林,這裏視野開闊,風景也好,唐玥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的。遂也點頭同意。
“那你在這裏坐一下,我去弄些枯樹葉過來。”
晚上風涼,直接睡在地上涼氣襲身,說不定第二天就真的要染上風寒了。
這個時候的風寒可是會要了人命的!
唐玥拉住他,“算了吧,不過也一晚上,不用那麼麻煩。”
雖然這裏風景不錯,但是畢竟是未經開發的山林,她還真是怕!萬一遇上什麼毒蛇猛獸的,她一直戰戰兢兢保住的小命,可不就一命嗚呼了?
邱慕白一眼就看出她眼底的懼意,他的眼底也染上笑意:“你在害怕?”
唐玥眉頭一皺:“很好笑?”
“沒有。”
嘴上說著沒有,但眼底的笑意清楚分明,這讓唐玥有些惱羞成怒。
“好啦,放心吧。我不走遠,就在這附近弄些回來。我保證,是在你目所能及的地方。”邱慕白柔聲細語的保證。
唐玥點點頭。
邱慕白唇邊的笑意卻愈發的擴大,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的鼻尖點了點。
“還是這樣的你,叫我心下安然。”
先前的沉默,總是叫他不安。
唐玥自己找了一塊石頭坐下,走了一天的路,她也確然累的夠嗆。
看着正在撿着枯樹葉的邱慕白,唐玥覺得若是時間能夠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她是一個普通的被丈夫疼寵的女人,兩人隱在山野之間。
山林之樂,絲竹悅耳,誦詩朗文,調香添趣……如果能夠過上這樣的生活,她想她的人生該是再無遺憾了吧?
邱慕白轉過身,就看到唐玥正坐在石頭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底有着對理想生活的嚮往和憧憬。
他衝著她笑了笑。心情也立刻變得好起來,不論你做什麼,身後總有人在等着的感覺真好。
撿的枯葉用隨身帶着的布衣兜起來,兜滿后就堆放在唐玥那邊,唐玥將其鋪展開來,正好夠兩個人躺一躺。
撿了足夠多的枯樹葉,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再將粗布衣服鋪在上面,唐玥試着坐了坐,軟乎乎的餓,比直接席地而睡舒服太多了。
“不錯。”
能有這樣的待遇,她已經相當滿足了。
邱慕白也在她身邊坐下,“委屈你了。”
唐玥搖搖頭,這算得了什麼委屈?穿越之前,她雖然也是長在小康之家,但是從小學到大學,參加過各種野營夏令營,若是排除這種未經開發的山林的潛在威脅,她會將這個當成是一次極有意思的野營。
更何況後來她走上調香制香這條路,更是跟着探險隊去過無數地方,也遇過很多危險。這樣的野外生存,確然算不得多苦。
“就當做是體驗不一樣的生活樂趣吧。”
說著,她和衣躺下,邱慕白看她一眼,也在她身邊躺下。不過卻不敢合眼,畢竟是在山野,如果兩個人都睡死過去,那是件很危險的事情。
唐玥就這麼仰躺着,閉上眼睛聽着穿過山林的風聲,沒有人音的雜擾,更沒有現代那些轟鳴的機器聲,沒有嘈嚷的電子樂的聲音。
只有風聲和着樹葉沙沙聲,水流潺潺聲,還有身邊人的淺淺呼吸聲。
她深深地吸一口氣,胸中一片清爽舒適。
“沒睡嗎?”
聽到她的聲音,邱慕白開口問道:“害怕?”
畢竟是第一次在這樣的山野林間睡覺,若是害怕也實屬正常,“放心睡吧,我在呢。”
“不是害怕,只是覺得在這樣的山間,沒有俗世紛擾,聽風聲看雲月,難得心裏一片安寧。我喜歡這樣的生活。”
她的聲音清清淺淺的落在邱慕白心上。
是啊,出了這裏,將要面對的又是諸多的俗物,若有選擇,他也希望能夠在這樣的山野林間同自己心愛的人共度一生。
“等我們從這裏出去,就差人在此地修一座竹屋,我們偶爾來此地小住上幾日好不好?”長久的在此定居顯然是不太可能的。
人本來就是雜居動物,或許會有希望獨處的時候,但卻不能脫離民眾。
唐玥明白,這已經是心愿最大的滿足,她很想點頭應是,只是,他們之間,會有那樣的以後嗎?
天色漸漸暗下,太陽西下,直到退去它最後一絲霞光。迎來月亮皎潔,掛在空中。
天空彷彿一塊巨大的畫板,開始慢慢的填充起獨屬於它的風景。
一顆顆亮閃閃的星星,掛滿了整片畫板,圍繞着皓月,一閃一閃的綻放着屬於他們自己的光芒。
“你看,我們頭頂的星空。”
邱慕白睜開眼睛,看着滿天的星空,靜靜的聆聽唐玥的說話聲:“一顆顆星星肉眼所見,那麼小,它們雖不與皓月爭輝,卻依舊光彩奪目,釋放獨屬於自己的星輝。其實,這些星星,遠比掛在天上的皎月要大的多呢。”
“是嗎?”
“你竟然不相信嗎?”
邱慕白“呵呵”笑了聲,“我曾經翻閱過一本叫做《占星集注》的書,上面說雖然我們看過去掛在天上的星星月亮就好像是在一塊幕布上一般,但其實它們距離我們有遠有近。那些散發著星輝的星星,實際上遠比那皎潔如玉的月亮要大上許多。因為它們距離我們實在太遠太遠……”
原本以為他不知道的呢,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就有這樣的書了嗎?
難道這裏已經出現了諸如哥白尼、牛頓那樣的人物?或者是那些專搞學術的傢伙,一心研究天體運動研究出來的?
唐玥思維漸漸發散開來,已經有收不住的趨勢。
就聽到邱慕白繼續說道:“不過那書上所寫卻也是毫無根據的,我原本是一個字也不信的。不過,難道你也看過那本書,並且相信上面所寫?”
“信不信,對我們而言又有什麼區別呢?不管信與不信,都不會對我們的生活造成任何的影響不是嗎?”
邱慕白一愣,點點頭,“也是。”
不過唐玥隨後又加了一句:“不過,我信。”
邱慕白:……
你在逗我嗎?
那東西好歹是應試教育學過的刻在腦子裏的科學真理,必須得信啊!
但是唐玥卻又說道:“你說,我們這存在的一個個個體,跟這些掛滿天空的星星是不是很像?星星們都是努力的散發著自己的光和熱,努力體現自己存在的價值。可是人們呢,總是有那麼多人,不想着提升自己得到成功,而是去踩低別人!”
“不喜歡現在的生活?”
“人生苦短,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邱慕白頓了頓,說道:“或許那些事情對你來說是沒有意義的,但是對他們而言,卻是人生的意義呢?”
“或許吧。”
“嗯,睡吧。”
唐玥閉上眼睛,側過身子,沒一會兒便進入夢鄉。
邱慕白轉過頭看着她側身的背部,笑了笑。
太陽一下山,天便黑的極快,晚風掠過水麵帶着潮濕的涼意,邱慕白輕手輕腳的起身,將自己的外袍解開搭在了唐玥的身上。
第二天唐玥醒來時,就看到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坐起身子,一抬頭就看到邱慕白手裏拿着幾個紅透的果子帶着笑意的看着她。
“快把衣服穿上,小心着涼。”
一大清早的陽光還不是很熱烈,清晨的空氣還是很冷的。
邱慕白說道:“我自小習武,沒事。這點風霜還扛得住。”
說著,將果子遞給她:“吃吧,我已經洗乾淨了。”
唐玥看着鮮紅欲滴的果子,還真是…沒有什麼食慾!剛剛傳來這裏,她就開始為自己的衛生清潔擔憂,刷牙什麼的好歹還有硬毛的東西沾點珍珠粉鹽什麼的,這樣過了十幾年終於習慣了!
到了這野外,還要再繼續刷新她的下限嗎?
“我去漱口。”
到了溪流邊,她蹲下掬一捧水送進嘴裏,偏頭恰好瞧見旁邊長着已經開花的薄荷草。薄荷這東西,她在調香的時候也會遇到,所以很熟悉它的習性。
此時正是第二次採收的時節,倒是不錯。
她掐了幾片薄荷葉子,在水裏洗了一下,就放進嘴裏咀嚼。
絲絲清涼清爽之感瞬間充斥着整個口腔,精神一下子就來了!
咀嚼完之後,她將薄荷渣吐出來,就着水又漱口幾下,這才朝着邱慕白走過去。
“剛剛看你拽了幾片那東西的葉子在嚼,那是什麼?”
唐玥眨眼一笑:“你也可以去嚼幾片試試的,就跟我剛剛一樣就可以了。保證你會比現在有精神多了。”
邱慕白湊近唐玥,閉上眼睛輕嗅了一下,接著說道:“嗯,我確實需要跟你一樣嚼幾片葉子試試,口氣確實清新多了。”
兩人之間距離很久,互相的氣息都撲到了對方的臉上,唐玥臉上一陣燒紅。
吃了幾個果子,兩人又各自吃了一些乾糧,就繼續上路了。
太陽漸漸升起,因為行路,唐玥漸漸有些喘氣,額頭上也有細細密密的汗珠。邱慕白一直在她旁邊關注着。
“要歇會兒嗎?”
唐玥搖頭:“不用了,過了這個山頭便到棧道了吧?”
“嗯。”
她也想早日進京,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覺十分不安。
邱慕白走到她面前,說道:“我背着你走吧。不要拒絕,這樣趕路也會快一些。”
唐玥:“……好吧……”
一連走了一個時辰的路,中途休息了一次,終於到了棧道的……對面。要利用棧道繞過此山到達京城,必須得過眼前的這一條鐵鎖道……。
這條鐵鎖道連着兩側的山脈,足有一百多米長,下面是奔騰的河流,只站在旁邊看着,就叫人腳底發軟。
“怕嗎?”
唐玥點頭,“如果有的選,我一定不會選這條路!”
與恐高不恐高的無關,下端河流奔騰而走,水流沖刷着兩側的石壁,巨大的衝擊力發出轟鳴的聲音。懸空的索道橫亘在山脈間,若是掉下去便是屍骨無存!
面對這種大自然的威勢,她是打從心裏湧起一股不敢攀越的恐懼。
看着唐玥微微有些發白的臉色,邱慕白心裏心疼又擔心,說實話,通過這樣的索道,他心裏也會有害怕的情緒滋生,更何況是她呢!
“算了,如果趕不上就趕不上吧。我們另走一條路吧。”
她身患心疾,卻是不適合走這條路考驗心跳的路,但是如果從這裏過去,只需要一刻鐘都不到的時間。可是,加入此時換道,途中又得拖延許久。
“不用了,就走這條路吧。反正看着也不長,可以挺過去的。”
說是如此說,但是真正踏出那一步的時候,心底的恐懼才是最為深刻的。
她閉上眼睛,不去看千米之下奔流的河水,伸出腳,踏出了第一步,身後邱慕白聲音輕柔且堅定:“不要怕,我就在你身後。”
“你就閉着眼睛,想像我們在山野行走便是,放心,一路上我都帶着你。”
“好。”
在她心底,對他是有着莫名的信任的。尤其是那一日河裏逃生之後,這種信任的感覺更甚,每當處在困境中時,她便有一種自心底湧起的對他的依賴感。
她果真就是一路閉着眼睛走過了這條索道,除了剛剛踏出那一步時會有恐懼之外,一路上心底平靜的竟然沒有一絲懼意。
“好了,我們到了,睜開眼睛吧。”
邱慕白如此說著,唐玥能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一絲顫抖。
相握的手,還能感受到一陣汗濕。
回頭再看走過的路,距離不遠,卻是極其考驗人心的。
這會兒邱慕白也感覺到自己手心的汗濕,雖然還想繼續牽着唐玥的手,但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抽出手,唐玥極有默契的給他遞了塊帕子。
邱慕白略微怔愣,便接過帕子,擦擦手說道:“我也很害怕的。”
說完抬起頭,看着她,問道:“你會不會笑我?”
唐玥“噗嗤”一聲笑出來,指着他說道:“我笑你做什麼?會害怕才是正常的。”
“我……”他說著,耳根處已經泛紅。
他不就是擔心,她會覺得他沒有大丈夫的氣概嗎?
這裏又沒有誰會天龍八部裏面虛竹那樣的武功,換做任何人,過這條索道,都會害怕的吧?
他叫她閉着眼睛,將她心底的害怕也一併給自己承受。
若是這段路只是他一個人在走,或許他還沒有這麼緊張,但是路途中還有她,他得更加小心翼翼,這樣讓她安心的他,她有什麼好笑話的?
“我感動還來不及,怎麼會笑話你。”
沿山的棧道修的很寬,旁邊還有簡陋的圍欄攔着,倒是減少了過棧道的人的心理壓力,“走吧。今天過了這條棧道,明日我們便可以抵達京城了。”
而在另一邊,江麗和江月正爆發著前所未有的爭吵。
江麗行動力十足,但是論算計卻是輸了江月一籌,一直以來也對江月頗為不服氣。那日晚上,江麗被江月叫走之後,就一直不服氣!
第二日,她特意看了他們走過的路程,發現這根本就是前往京城的路。
愈發的覺得江月壞了她的大事。
她把手裏的賬冊往地上一丟,起身就要衝過去找唐玥問個清楚。
“你幹什麼去?”江月問道。
江麗回過頭,冷看着她:“我幹什麼,用得着你管?”
江月站起來,同樣冷笑看着她,“你要去找唐玥,以為我不知道?這條路是通往京城的路,你以為就你一人看的出來?”
江麗頓下腳步,“你早就看出來了?”
“我看看這一路來我們查的賬本,甚少有錯。甚至通過查看賬本,我們還是不清楚邱家究竟有多少家財,這還不值得你懷疑嗎?”
“我懷疑啊,所以我們現在應該去證實不對嘛?”
江月像是看白痴一樣看着江麗:“為什麼少奶奶會給我們看這些假賬?為什麼避着我們卻又要帶上我們?”
簡直愚不可及!
“你的意思是,珞梅其實已經暴露了嗎?”
“珞梅?哼!”
那個女人不過是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才入了主子的眼,論謀略,又怎麼比的上自己?
“你早就發現了,為什麼不說?你想獨佔這份功勞是不是?”
面對江麗的指責,江月只是笑笑,“獨佔功勞?一直以來,我們不都是這樣想並且這樣做的嗎?誰先發現誰就領功,這是我們一貫的規矩啊,你忘了嗎?”
“你要是早一點說,哪裏還能讓她們達到這裏?我會讓她們連蘇城的城門也出不了!”
江麗還在抱怨着。
江月卻覺得十分可笑,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她居然還沒有想到,她們一路跟隨的很有可能並非是少奶奶本人,而是有人假扮的!
現在,真正的唐玥應該已經快到京城了吧?
想去京城沒關係,只是到了那裏,能不能出來,可就由不得你們了!而且,我還會送你們一份大禮!
四皇子現在人在蘇城,京城之中,皇上沉迷煉丹大道,局勢盡在太子掌控之中。別說是小小一個邱家,便是賢妃外家君太師也無可奈何,無計可施。
太子派他們前來之時,主要任務也是為了盯住四皇子,至於邱家,太子只說是便宜行事。想要獲得主上信任,可不是只有安分的完成主上交代的任務,放開手腳或許才能入了主上的眼!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還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嗎?”江麗問道。
“嗯,暫時先這樣。”
“你——這份功勞我不跟你搶便是!但是,我們得馬上報告給主上!”
江月厲聲喝道:“我說了!不需要!”
江麗一臉不敢置信,伸手指着她,“要是出了問題,你別拉着我一起陪葬!”
“放心。”
姐妹倆就這樣不歡而散。
江月看着甩門出去的江麗,眼底閃過的儘是不屑。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張京城周圍的地圖,一條路線一條路線的篩選,她如此安排並且讓丁香紫蘇拖延時間,想來她應該是選擇的這條距離京城最近的路。
先走水路一路北上,說不得這會兒他們就已經到了京城城門底下了!
她冷笑着將地圖收起來,晚間時候,找好了落腳之處,她便隻身一人敲了紫蘇的房門。
“進來。”
紫蘇說道。
門吱呀一聲打開,江月走進來,不等紫蘇說話,她便自己自顧自的在凳子上坐下。
紫蘇見是江月,便問道:“這麼晚了,明兒還要趕路,怎麼還不睡?”
“趕往京城,好與少奶奶匯合嗎?”
紫蘇倒是沒有任何驚訝,“你都知道了?”
“哼,你們做的如此明顯,也只有江麗那種笨蛋才會看不出來好嗎?”
紫蘇摸了摸鼻子,“那你一直忍到現在才說,為什麼?”
江月不答反問:“少奶奶她們已經抵達京城了吧?”
紫蘇算了算時間,就算是中途有所耽擱,這會兒也該到了,便說道:“應該吧。”
“你們早就知道珞梅的身份了?”
她雖然裝作一臉淡然的樣子,但是眼底卻已然有着隱隱期盼,紫蘇撇過頭笑過,說道:“不,是你與江麗暴露的。”
人啊,該好好合作的時候,偏偏還要內鬥爭個你死我活!而在需要自我奮鬥的死後,卻偏又找一些豬隊友合作……
少奶奶這感慨還真對。
這會兒的江麗江月還有珞梅三人,不正是這樣?
江月瞪眼看着她,說道:“不可能!若是真的暴露,也該是江麗那個蠢貨!”
雖然言語間極盡鄙視,但是紫蘇卻看到了一二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她笑了笑,畢竟是親姐妹呢。
再怎麼競爭,再怎麼互相嫌棄,終歸還是割不掉那一縷血脈親情。
“少奶奶為何不帶上珞梅,而是帶了我跟江麗?”
“你覺得呢?”
江月從袖袋裏拿出一張手帕,放到紫蘇的面前,“這個,認識吧?”
那是一張湖藍色錦緞絲帕,帕子上綉着幾條活靈活現的鯉魚,有的隱藏在碧色蓮葉下只露出一條尾巴,有的則圍着蓮葉嬉戲,還有一朵盛開的荷華吐露芳華,一隻花苞上面還溫潤着露珠……
這種新式的花樣畫法,只有她們少奶奶!
更何況,這張帕子,還是她一針一綉綉出來的。少奶奶愛不釋手,幾乎都是隨身帶着的,她臉色一變:“這個為什麼會在你這裏?”
江月慢吞吞的將帕子收起來,“你猜?”
“少奶奶怎麼了?”紫蘇沒空跟她玩兒這個,怒聲問道。
江月卻是一點焦急之色也沒有,畢竟現在主動權可是掌握在她的手裏,“少奶奶有沒有出事我不知道。不過這帕子卻是我的人在河岸邊發現的,不過我們並沒有得到她被抓的消息,我想一定是得救了吧。”
看江月神色,紫蘇相信她是沒有說謊的。
她神色緩了緩,江月卻又說道:“不過,我想即使是得救,那樣的危險少奶奶也不一定能扛得住吧?畢竟……她的身體……”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江月笑笑,“邱慕白是愛之深,萬事糾結,注意不到。我們都是旁觀者清啊,你們少奶奶那副柔弱的樣子,動不動就要吃顆葯壓壓驚,能有一副好身體才是怪事!況且,江麗也是略懂醫理的,少奶奶病症在心吧?”
她頓了頓,眼角卻是注意着紫蘇的表情,看她表情便的越發的凝重,江月才繼續說道:“消息還稱,當時整條船都沉底了,少奶奶那葯……現下除了邱府,也就你這裏有了吧?”
“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我能有什麼目的?當然是勸你說些趕到京城同少奶奶她們匯合啊。相信,你也是這樣想的吧?畢竟,她的病可不等人!或許,就因為我們耽誤一個腳步的功夫,少奶奶就遇險了呢?若真是如此,你可擔待不起呢!”
江月這番陽謀運用的可真好,紫蘇明知道她另有目的,卻也不得不同意她這樣的做法。
她掙扎許久,最終還是要以唐玥的身體為重,“好,我答應你們!”
江月自紫蘇房裏出來,唇邊揚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就是要證明給主上看,比起那個空有美貌的珞梅,她要有用的多……
想到江麗,心裏也略微有些惆悵。
最初的時候,她們二人也是相處甚好,姐妹情深。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江麗便處處同她爭,若是她有什麼事註定辦不好,也一定要想方設法拖了她的後腿!
從最開始的忍讓,到後來她也處處同她算計,到現在姐妹相處,如同仇人。
但其實在她心裏,想要掙過的,從來都不是江麗!
“唉……”
嘆了一聲氣,她的目光又堅定了許多,這一次她一定會將珞梅比下去的,在主子面前,她不會永遠都這樣隨意勇哥再簡單不過的任務打發了事。
當時主上看中珞梅而不是她的最主要的原因,並非是珞梅長相貌美。而是主上認為,珞梅於大局上,比她更有眼光!
這一次,她偏要證明自己一樣不差!
直到江月走遠,紫蘇才開門去了玲玉的房間。丁香正在玲玉的房間門口守着,看到紫蘇過來,詫異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都這麼晚了,“難道是出了什麼事了?”
紫蘇臉色凝重,點頭道:“我們進去說。”
玲玉在屋裏就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將房門打開,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紫蘇便將江月來找她的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
接著說道:“少奶奶如今危險,我們必須現在就去與少奶奶匯合。”
“江月這麼做,有什麼目的?”玲玉沉思着問道。
據現在了解的情況來看,少奶奶的境況定然十分不好,她們必須儘快趕到少奶奶身邊。但是,也不能就這樣貿貿然過去,擾亂了少奶奶的計劃,或者拖了少奶奶的後腿!
紫蘇搖搖頭,“不知道。不過,她把這些告訴我,定然有她的目的!她也希望能夠儘快同少奶奶匯合,就是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現下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啊。”丁香有些焦急的問道。
唐玥的病如何,她跟紫蘇知曉的最為清楚,沒有護心丸在身邊,一旦有什麼意外發生,便是神仙也難以救治。
丁香急的都要哭出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少奶奶她……她現在到底怎麼樣了!真相立刻飛到少奶奶身邊去!”
“你冷靜一點!”紫蘇喊道。
“我沒辦法冷靜!一想到少奶奶有可能會出事,我就怎麼也冷靜不下來。”
“你聽我說,現在我們盡量加快趕路的速度,務必在明日中午到達京城,然後分頭找到少奶奶。但是,因為有江麗和江月這兩個變數,所以中途肯定會有變數。少奶奶說過,想要克敵制勝,有的時候簡單粗暴,反而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紫蘇雙手搭在丁香的肩頭,眼神堅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說道。
丁香漸漸的冷靜下來。
聽紫蘇說道,她迷茫的轉過頭看向她,問道:“怎麼簡單粗暴?我們需要做些什麼?”
“我想,江月她希望我們儘快趕到京城,也是想通過我們獲知少奶奶的行蹤,甚至是…找到少爺。不管如何,我們只要能夠控制住她們二人不讓她們輕舉妄動,我們的任務便算是完成了。”
說到這裏,她轉過頭看向玲玉,“這個簡單粗暴的辦法,都要拜託你了。”
玲玉臉色沉重,若是只有江麗或者江月兩人其中之一,她還是有把握能夠制服的,但是一對二,有些棘手啊……
“我儘力吧。”
“不,你一定要辦到!”
玲玉臉色更加沉重,對比了一下自己的實力,然後,一臉凝重的點點頭。
紫蘇笑道:“放心吧,不是讓你一對二。”
“什麼?”
“江麗江月這一對姐妹,相處的模式也挺糾結的。其糾結程度可是跟咱們少爺少奶奶不相上下呢。兩人之間處處競爭處處設防甚至是處處壓制對方,但是江月對於自己這個妹妹卻還是有着很深的感情的。甚至,或許這一點連她自己也沒有發現。所以,想要制服她們兩人,我們只需要控制住江麗一人就可以了。”
唉,相比起姐姐的關心,這個妹妹可就實在有些沒心沒肺了……
“知道制住江麗一人就可以了嗎?”
“嗯。”
玲玉點頭,“這件事就交給我好了。”
她是她們中間唯一一個擁有武力的人,這種事自然應該交給她。
紫蘇想起江月找自己時,那得意洋洋的模樣,忽然間搖搖頭。
相比起珞梅,她倒是更喜歡這個江月。
比起珞梅的諸多算計,她更喜歡江月的陽謀。我就是要算計你,卻還是要你不得不跳進我的圈套……
相比起來,自己這種威脅人的做法,就顯得太過卑鄙了些。
她狠狠地搖搖頭,現在是非常時期,她也只能用非常手段。
玲玉的行動力果然驚人!
她才剛剛說完,兩個時辰之後,她和丁香就見到了昏迷着的江麗……
丁香一臉崇拜的看着玲玉,“你太厲害了!”
紫蘇拿了繩子把人綁了起來,玲玉一邊看着一邊嘴角抽搐:“果然簡單粗暴!”
“你也想來試試?”紫蘇反問道。
“不用。”
常年跟在少奶奶身邊的人都會變得不正常,這是玲玉此刻心裏最真實的想法。想起少奶奶在後院的表現,正常主母不是應該用各種手段收拾小妾的嗎?
這位沒有!
還跟小妾客客氣氣做起了好朋友!
說到邱府的小妾,就不得不提一句邱府此刻的局面。
唐玥臨走時叫珞梅管家,可是氣壞了蓮夕!
她將自己關在屋子裏砸了整整兩天的東西!
最後,珞梅強硬作勢生生叫她不敢再砸……
就在唐玥走的第二天,蘭朵就從蘇府搬了回來。
只是蘭朵卻沒有唐玥那般幸運了。她回府時,整個蘇城的留言還傳的十分熱烈,她坐着蘇府的轎子回府,一路上被蘇城的眾人給圍觀了個遍。
當時不知道是誰帶的頭,緊接着便是一陣臭雞蛋爛菜葉往轎子那邊飛砸過去。
場面非常混亂。
她也成了整個蘇城繼唐玥之後,又一個被整個蘇城人圍觀的女性。
第二天,唐玥是掃把星的留言再次不脛而走。
原因便是,之前蘭朵一直安分守己,名聲良好,在邱府也只是稍微懶了一點而已。但就是因為跟唐玥走的近了些,就發生了如此慘劇!
又想到,原本唐家也是這整個蘇城的首富,自從她出生之後,境況便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嫁進邱家,直接導致邱家少爺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邱家開在京城的鋪子也被朝廷勒令給關了!
在蘇城人的眼裏,唐玥已經不僅僅是掃把星了!
其威力堪比哈雷彗星,掃到誰,誰肯定就沒有好果子吃!
蘭朵心理承受能力十分強大,轎子在眾人的圍觀中一路走走停停的到了邱府,蘭朵淡定的自轎子裏出來,然後從容的走進府里。
珞梅帶着蓮夕身後跟着鳳仙和水仙,還有一眾丫頭在門口等候。倒是顯得邱家少爺的後院,一片和諧,姐妹情深。
珞梅首先走到蘭朵面前,先是將人從頭到腳的打量一遍,說道:“看到你如今無事,全須全好的回來,真是太好了。”
“妹妹關心,姐姐心領了。”蘭朵淡淡的回道。
邱府大門可還開着呢,這珞梅也不只是故意還是無意,竟也沒叫人關了大門,且也不引着蘭朵進府,就這麼大大咧咧站在這兒說起話來。
門外的人越聚越多,忽然就有一個臭雞蛋朝着蘭朵飛了過來,“碰”的一聲砸在珞梅的身上,一身腥臭的味道傳遞進了眾人鼻尖。
蓮夕嫌棄的捏住了鼻子,“嗤,惡不噁心啊?”
蘭朵隨手撣掉身上的臭雞蛋清,蛋清混着蛋黃還有雞蛋殼,確實是……挺噁心的!
她回頭看了一眼人群,伸手一指,“府里的護衛都是飯桶嗎?還不將搗亂的人抓起來?”
護衛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不該聽。
珞梅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上前拉着蘭朵,有些為難的說道:“這樣不好吧?”
“不好?”蘭朵輕輕的甩開珞梅的手,“或者你根本不在乎我邱家的面子?”
珞梅皺眉,“怎麼會——”
最後還是管家福永朝着護衛們點點頭,護衛接到管家的命令這才將蘭朵指着的那人揪了出來。
“你們想幹什麼?”
“沒什麼,我就是有點好奇,你手裏的臭雞蛋倒是多……”
那人一呆,沒想到蘭朵會說這樣的話,話題跳躍性太大,他一時想不出該怎麼回答,只嘴裏愣愣的答道:“我——我——我是賣雞蛋的!臭雞蛋多不是很正常!”
護衛們將邱府的大門關上,隔絕了外面人的視線,蘭朵且不管這人的話的真實性,繼續問道:“我跟你有仇?”
那人搖搖頭,“沒有。”
蘭朵向他靠近,繼續問道:“那我…跟你有親?”
這問題,真是愈發的詭異了,那人再次搖頭:“沒有!你們到底想怎麼樣?不過是一介商戶,這樣扣留我,我要去官府告你們!”
“那你去告好了。你以為我會怕?自古以來,冤家案情還少嗎?”蘭朵少見的一臉囂張冷笑看着那人,“我們一沒仇二沒親,見着我就你扔臭雞蛋,你是心理扭曲還是對我特別關注了?”
“我——我就是見不得你這樣的水性楊花!”
“噗——那你還真是特立獨行。整個蘇城那麼多人見不得,卻也只有你扔了臭雞蛋!別人扔的菜葉子也是隨手撿的,你準備倒是充分。”
那人臉色一變,蘭朵繼續問道:“究竟是誰派你這樣做的?”
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他的眼神忽閃:“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蘭朵卻也不再管他,而是轉頭對管家說道:“管家,我認為梅姨娘沒有將府里事物管好,有負少奶奶重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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