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932年11月20日
哈利坐在壁爐前邊,用細長的鐵鉗子撥弄了一下爐子裏邊的炭火。
他們現在在倫敦街旁的一間房子裏。房子外邊的銘牌清楚地標着主人的名字——哈利·波特。
韋斯萊雙胞胎雖然嘻嘻哈哈,但能力卻是一等一的強。僅僅十一天的時間,他們就真的偽造出一張能通過國家檢查的身份證,還有一張蓋着公章的有效支票,足夠哈利買下一棟房子。
兩個孩子早睡下了,偌大的屋子顯得有些空蕩死寂。
哈利提着斯萊特林掛墜盒,光滑的金屬上印着壁櫥上竄的火焰,讓哈利看的入神。
斯萊特林掛墜盒中的魂片絕不會無緣無故被銷毀,這個秘密,定在湯姆身上。
哈利嘆了口氣,收起已經沒有魂片的掛墜盒,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果然這種東西還是交給赫敏研究比較合適。
他看着壁爐黑炭上最後一絲火紅終於消退,才從椅子上站起來,拖着酸疼的大腿踱回房間。
即使柔軟舒適的床鋪,也不能讓他的疲憊稍微減少兩分。
哈利沒戴眼鏡,黑暗中的天花板在腦海中呈出的影像無比模糊,可他卻懶得移開視線。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疲憊感。他彷彿處在一個巨大的迷宮中,比四強爭霸賽的迷宮還要大,還要迷茫,還要神秘。他在迷宮中橫衝直撞,沒有同伴,沒有倚靠,沒有傾訴的對象,甚至不知道有沒有出口。而更讓他恐懼的,是那從上而下俯瞰、始終隱藏在幕後的命盤。
他順利收養了湯姆,沒有任何阻力。命盤的反應呢?沒有反應。
哈利躺在床上,始終無法放心,腦海中那個猜測逐漸清晰,隱晦得讓哈利不敢去觸碰。
赫敏曾說過,命盤不插手,代表它認為這個舉動不會影響歷史的發展。那麼不插手他收養的舉動,是否代表它認為……不論是收養與否,那個黑頭髮黑眼睛的孩子,終究會成為人們口中避諱的神秘人……
哈利抬起手臂,掩住眼睛,苦笑。看他下了什麼決定?去走一條明知道沒有出口的路。
空虛、茫然如同蔓延的病毒,迅速佔據思想的每一個角落,彷彿只要哈利有一絲鬆懈,就會丟兵棄甲,輸得一塌糊塗。對未知的恐懼,竟然讓他有了退縮的念頭。
他一個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沉默地坐在床邊,彷彿只有這樣的姿勢,才能壓制住放棄的想法。
莫名的,他突然想看看那個孩子。
湯姆躺在床上,雖然閉着眼睛,頭腦卻無比清晰,運轉飛速。
房間不大,剛剛足夠擺下兩張小床,火爐把房間的空氣燒地很是暖和,鋪床的被褥也柔軟至極。奔波了一天的湯姆,本應該早早入睡,養精蓄銳的。
可他睡不着。怒火總能讓他的頭腦格外敏銳。
比利·斯塔布斯就躺在他旁邊的那張床上。湯姆勾起一個冷笑,他得好好感謝波特先生慷慨得沒讓他們睡一張床,否則他一定會掐住他的脖子。
蛇纏在他手腕上,他隨時可以叫醒這條神奇的、不需要冬眠的蛇,蛇牙中猛烈的毒性能讓那個比利順帶他的兔子一聲不吭地死在睡夢中,第二天,報紙上就會登出——男孩驚醒冬眠毒蛇,當場被咬不治身亡。而看報紙的人們只會感嘆那個男孩咎由自取……
黑暗中,孩子的表情很是猙獰。
門栓突然被撥動了一下,在深夜裏聽得無比清晰。湯姆在瞬間收回了所有的思緒,一隻手輕輕搭上另一手的手腕,只要有必要,他可以隨時叫醒蛇,發動攻擊。他側着身子,背對着門,聽着所有的動靜。
房間裏是炭火時不時炸開的‘噼啪’聲,接着,是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湯姆睜開眼睛,透過反光的窗戶玻璃觀察那個輕手輕腳地闖入者,波特先生。他停下腳步,在比利的床前站定。
然後布料摩擦的窸窣聲。玻璃一絲不漏地映出那個人的動作。他微俯下|身,拉起拖到地上的被角,輕緩地將被子掖到比利的脖子,把他蓋得嚴嚴實實,生怕露出一點凍到他。
湯姆背對着他們,看着玻璃,獨自卷緊了被子。透明的玻璃並不能映出太多的細節,可他就是能看清楚那個所謂的波特先生臉上的笑容。他明明一點都不稀罕那個虛偽無比令人噁心的微笑,可是齒關就抑制不住地繃緊,喉嚨卡得難受。
他死死地盯着,恨不得能把那玻璃給瞪穿。
玻璃裏面呈現的人影突然把視線從比利身上移開了。湯姆看着他輕緩地朝自己這邊走來,連忙閉上了眼睛,咬緊牙關,搭在手腕上的手指越發緊繃。
他從來不會踢被子。要是在孤兒院,踢被子的習慣只會讓人得上重感冒。像他這樣攥緊被子,把被子在身上卷幾圈,遮得嚴不透風,那個人怎麼可能幫他掖被子?就算他光溜溜地躺在雪地,依那個人對他的態度,怎麼會幫他掖被子?
閉着眼睛的孩子在心裏冷冷嘲諷,自虐式地用無比殘忍的話刺激自己,原本搭在手腕上的手指幾乎扣在肉里,印出兩個發紫的指甲印。可他仍舊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假裝睡着。哪怕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用最尖銳的話戳醒自己,還是忍不住對自己說,就等一會。縱然再怎麼早熟,他也只不過是個孩子,縱然不懂愛,卻有那麼一絲期待。
就等一會,就一會,再等三秒鐘……一向不屑這種伎倆的孩子忍不住退後一步。
沒有任何動靜。
看吧,他有多不喜歡你!尖銳的聲音似乎要穿透他的腦仁。周圍除了炭火炸開的聲音,什麼都沒有。深夜的平靜彷彿在嘲笑,此時他假裝睡着的動作更是最尖銳的嘲諷。
他早就離開了,只有你還在傻傻期待。
他屏住呼吸,用冷酷遮住被他刻意忽略的難過,睜開眼睛。
“我吵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