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原本程飛揚要說的話此刻也煙消雲散,決定好立即啟程去往皓月總部后,傲元和霍俊澤均各自去準備自己的物事。
只留下程飛揚和邱力軍在別墅里,程飛揚滿腦子的疑問接踵而來。
“總部真的要求我一同前往?”
對於程飛揚來說,管理重歸社只是管立人單方面的授權,雖然皓月的幾大元老也是同意了的,但她畢竟沒有正式加入皓月,回去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順。
邱力軍咳嗽了兩聲,揮了揮手,別墅里的人走的乾乾淨淨。
程飛揚看見這個狀況便知道事情不簡單,凝神靜氣的聽着。
邱力軍故意靠近了些,聲音壓的非常低,“我覺得事有蹊蹺,才希望你一同前往的。”
“這是你的意思?”程飛揚雖然懷疑總部對她要求過去的目的性,但沒想過是邱力軍的意思,敢情總部的人根本就沒要她過去。
“飛揚,老大忽然遭槍擊,實在是太可疑了,不說老大基本上很少會出現在危險場合,就是他身邊的人也不可能讓他出事,除非,他的身邊有內鬼。”邱力軍煞有介事的說。
程飛揚無所謂的吸了口氣,“這個與我無關,我的責任只是管理重歸社,皓月內部的爭鬥我管不着,也由不得我管。”
“老大為什麼要你帶着霍俊澤和傲元,你知道嗎?皓月裏面已經岌岌可危,盯着老大位子的人多的很,不把他們兩兄弟交給你看着,他不會放心。”
“我又不是他們管家的保姆,更不是保鏢,我只知道當時他跟我說的是要對付劍血,其他的我不會管。”程飛揚依舊將自己與皓月撇的乾乾淨淨,她實在不想參與到這些幫派的鬥爭當中了,光宇門這樣的幫派都讓她一個頭兩個大的,更不要說皓月了,裏面個個似老虎,不死也要脫層皮的節奏。
“剛才那個電話是老大的親信打給我的,他說老大出事前吩咐過他,一旦出事,就要馬上通知我們這邊,因為老大顧慮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俊澤和傲元,那些人最後都是衝著他們來的。”
程飛揚靠在椅子上,依舊不疾不徐道:“不管怎麼說,我都不是他們兩兄弟的保姆,與我無關。”
“真的嗎?”邱力軍意味深長地問,“傲元你可以說無關,俊澤呢?”
“有區別嗎?”
“當然有,說句私下裏的話,我覺得這件事本身就和傲元有關係,俊澤回去,其實是相當危險的。”
程飛揚心裏咯噔一聲,她自然知道傲元的野心,也知道傲元對霍俊澤是下了狠手的,但是連自己的親生父親也害,豈不是比古時候爭奪帝位的皇子還要恐怖,權位與富貴,當真這麼迷惑人的心智嘛,迷惑的連骨肉親情都不顧。
“如果真是這樣,話事人為什麼還會放心他們兩兄弟一同回去?難道你能想到的事,話事人想不到。”
邱力軍嘆氣,頗為無奈道:“老大畢竟是他們兩個的父親,虎毒不食子,潛意識裏,她還是願意選擇相信自己的兒子,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傲元的野心早就顯現出來了,老大就是為了遏制他才讓他也到重歸社這邊來,希望他們兩兄弟多相處,能夠培養出感情,讓他們不會爭奪他的位子,但是他一定想不到,傲元早就不是他心目當中的那個人了。”
“你是說傲元跟他受傷的事有關?”程飛揚有些不敢相信這樣的猜測,要說傲元對霍俊澤下狠手還能說得過去,對自己父親下手有什麼好處就很難說了。
“這只是我的初步懷疑,所以你不去的話,霍俊澤可能就非常的危險。”
“你說的我都明白,但是我真的沒有理由參與進去,也不想參與進去,這是人家的家裏事,我是個外人,不方便插手。”
“你真的要撇的這麼乾淨么?”邱力軍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不然怎麼辦?難道我要公然的站在霍俊澤那一邊么?別人怎麼看我!”其實她心裏非常的亂,一時半會兒做不了決定。
“反正我已經說了你會跟我們一起回去皓月,你就當是為了俊澤走這一趟,不求你為他做什麼事,保住他的命就好。”邱力軍的姿態放的意外的低,着實讓她有點吃驚。
“傲元也是你老大的兒子,為什麼你單單這麼保護霍俊澤呢?難道你就沒有擔心過傲元的安危嗎?”她好奇地問。
“我和俊澤相處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也算了解他,他本質不壞,隨便殺人都做不到更不用說兄弟手足,老大讓我一直保護他不希望他曝光就是為了保他有一份純凈的心,現在逼於無奈成為了很多幫派的重點對象,老大讓他成立重歸社也是為了讓他脫離皓月的大框框,老大的兒子已經死了好幾個,傲元的秉性已經無法回頭了,剩下的只有俊澤,我一定要為老大好好的照顧他。”
程飛揚苦笑一聲,“你為了你的老大,當真是用心良苦啊!”
“飛揚,你我之間有什麼問題,你和俊澤之間有什麼問題咱們先不提好不好,就當是為了俊澤的命,走一趟吧,相信有你在身邊,俊澤也才有勇氣去面對各種各樣的困難。”
程飛揚聽到這話心裏的天平在慢慢的傾斜,表面上卻還是有些放不開。
“我們明天啟程,你考慮一晚上,我希望明天能在機場見。”邱力軍說完便離開了別墅,留下程飛揚一個人坐在原位上。
她頓時想起了第一次見管立人的情景,那樣精明的一個老頭,竟然在親情恩怨之中也遭遇了滑鐵盧,雖然邱力軍只是猜測中槍的事和傲元有關,她卻沒有多少懷疑,傲元確實有狼子野心,狗逼急了都會跳牆,她剛剛在這邊把傲元逼得無路可退,那邊就出事了,不得不說太巧了。
走出別墅,她一路思考着皓月的事,不知不覺撞到了一個人的胸口上,頓時額頭一痛,她下意識的一摸正想發飆的時候看清了是霍俊澤。
霍俊澤笑意妍妍的看着她,“不應該啊,平時的你早就閃一邊去了或者把我撂倒了,你在想什麼?”
“關你什麼事?”她揉了下腦袋繼續往自己的車旁走。
霍俊澤跟在她後面,道:“我想提醒你,這幾天皓月那邊天氣比較涼,明天過去多帶點衣服。”
程飛揚正要開車門的手一下子愣住,心裏的酸楚一時間全涌了上來,抬頭看着霍俊澤,那張臉正洋溢着笑容,和上學的時候一樣,痞痞的卻很無害。
“你等在這裏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當然不止了,回去皓月……”霍俊澤臉色變得嚴肅了些,“個個都很難應付,你不是直接屬於皓月的,許多事能不管就別管,我不明白為什麼要你跟我們一起去,但是去了之後見機行事,千萬不要逞強。”
程飛揚想笑又想哭,“既然我去了,就一定撇不開關係的。”
“爸爸那麼厲害都防不勝防,如果可以的話,我是希望你不要去。”
“真的?”程飛揚的心咚咚的跳,邱力軍千方百計要她去,霍俊澤卻不要她去,她真是看不明白了。
“我知道他們的用意,要造反,就一定要把爸爸身邊有能力的人全部除掉,你絕對是一個,去的話凶多吉少,我不想看到這樣。”
程飛揚聽了沒覺得有何恐懼,倒是暗喜,“我沒的選擇,躲起來不露面將來也是逃不掉的。”
“可以,徹底退出江湖,就像你之前一樣,只要你對他們沒有威脅,他們不會來找你的,現在還來得及。”霍俊澤一副認真的口吻着實感染了她,本來她心裏還有一絲猶疑,現在徹底沒了。
“我會考慮考慮。”
霍俊澤點頭,慢慢走近她,她手足無措的不知該怎麼辦,楞在原地不動。
他看着她的眼睛,輕聲道:“明天在機場,我真的不想看見你……”
她眼睛有些濕,愣是用意志力將淚水逼退,“這一分別,不知道我們何時才能再見了。”
她咬緊了嘴唇,明明不該是這樣發展的,為什麼忽然之間又像要生離死別呢?
他湊近她的嘴唇,輕輕吻上去,她動了一下,做出了回應,他卻離開了,笑道:“讓人沉溺的東西不貪戀,才不會迷失心智,我正在學。”
她輕笑一聲,眼淚流進了肚子裏。
“拜拜!”
霍俊澤輕聲道了別,轉身回去了別墅。
程飛揚站在車旁看着霍俊澤孤單的背影,暗自決定: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面臨危險的!
回到公寓好好收拾了一番,小皮箱還沒裝滿段子沖便來了,段子沖氣喘吁吁的看着她忙前忙后,問道:“姐,你這一離開,我們的計劃怎麼辦?”
“計劃擱置,傲元都走了,你還怎麼利用他?”
“如果我有把握憑自己就拿下東興門呢?你同意嗎?”
她怔楞了下,“如果你能做到,再好不過了。”
“你回來的時候,我一定把成績給你看。”
她嘴角拉開一抹微笑,“子沖,為什麼你不問我要離開的原因,和傲元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你似乎對我很放心呀?”
段子沖哭笑不得,“我當然想知道,可是你不願說的我就不想問,自討沒趣,我一直堅信,只要是你覺得我應該知道的事,自然會告訴我,不然我問了也沒用。”
“你這種態度就對了,收放自如,很好。”程飛揚不禁讚歎道。
“我一向很尊重姐,我只會關心,而不是干涉,這也是子皓教我的,這樣大家都舒服,對嗎?”
程飛揚點頭同意,嘆道:“怎麼大家忽然都變得不一樣了似的。”
“嗯?還有誰?”
她懶洋洋的笑笑:“某些人。”
東西收拾的差不多,程飛揚拍了拍手,“隨便倒騰倒騰竟然這麼多東西,當女人真是麻煩。”
段子沖笑着說:“姐,你已經是我見過的女人當中最不麻煩的那一位了!”
“我都一直把自己當男人看的,每個月來例假就提醒着我是個女人,哎……”
段子沖苦笑:“女人挺好的,能讓男人保護。”
她詭異的瞅他一樣,“那我更加失敗了,就沒男人保護過。”
“是你不願意而已,多的是男人想保護你呢,你太強了,一般男人只能自慚形穢。”
“你這是挖苦我么?”
“誇你,如果個個女人都像你這樣,那麼男人沒的混了,不過就是你這樣的女人很少,才顯得你很特別,很珍貴!”
她噗一聲失笑,“我是熊貓嗎?珍貴!”
段子沖也呵呵的笑,“是熊貓就好了,我就圈養起來,只供自己把玩。”
她眼珠子一瞪,“好好說話,說錯了我可是會揍人的哦。”
段子沖無所謂的笑笑,“臨走前嘴巴調戲一下無傷大雅吧?”
“你姐姐我最不喜歡別人的調戲,你現在的形象一本正經的,小痞子風格的話就不要隨便冒出來了,對了,劉小易呢?沒來找你啊?”
段子沖一聽到劉易的名字就抓狂,“怎麼又提起她了?”
“不看到你找個歸宿,我不放心啊!”
“你又不是我媽,而且我說過多少回了,她就是個妹妹的存在,不可能的。”
程飛揚癟癟嘴,“隨你吧,可別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將來後悔啊!”
段子沖堅決的搖頭,“不可能,晚上想吃點什麼?我和阿文準備請你大吃一頓。”
“是哦,那我要好好的宰你們一頓才行。”程飛揚做出了思考狀,忽然,兜里的電話吱吱叫了兩聲,她拿出一看,臉色明顯變了下。
“怎麼了姐?”段子沖好奇道。
“我得出去一會兒。”她為難地說。
“嗯,要我送你嗎?晚上再接你吃飯?”
“不用了,你先走吧,訂好地方短訊給我就行,我自己會過去。”
“ok,那我先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程飛揚嗯了聲,目送着段子沖離開。
五分鐘后,她匆匆的下了樓,在小區休閑的花園鞦韆處見到了甘漠南,他一臉愜意的盪着鞦韆,倒像個孩子。
程飛揚坐到他旁邊的鞦韆上,說:“你大搖大擺的找到小區來,當真是不怕任何人知道我們之間有關係嗎?”
甘漠南不屑的笑笑:“就連你的病秧子都知道了,其他人算個什麼!”
“話可不是這麼說,如果傲元知道,或者是颯血主知道了,日子可就不那麼好過了。”
甘漠南的鞦韆慢慢停住,他目不轉睛的看着她,道:“首先,傲元並不認識我,他看到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更不知道我和劍血的關係,其次,颯血主如今忙着擴充實力,他的人全部在總部清除異己,你這檔子事,她沒功夫管,所以安全的很,放心吧。”
“那可未必,輸者永遠都是輸在輕敵和大意上,我還是覺得謹慎些比較好。”
甘漠南委婉的一笑,“看不出來呀,會不會當初第一影子殺手就是你的謹慎態度得來的?”
程飛揚苦笑,“你別執念那個了,聽着真煩,謹慎態度絕對是任何一件成功事不可或缺的東西。”
甘漠南笑着點頭,“跟你接觸的越多,越發覺得你這個人其實不是我想像的那樣,所以就越執念了,你在的時候我沒有一次能贏過你,可不得好好念叨念叨,不然我心裏不舒服。”
“你念叨完了我卻不舒服,下次見面不是塞你的嘴就是塞我的耳朵了。”
意外的,程飛揚今天和誰的聊天都顯得十分的輕鬆,似乎這一走,什麼時候能夠回來,怎麼回來都是個未知數,對待這裏的人也不免態度好了些。
甘漠南哎一聲嘆息,道:“不扯沒用的了,你明天早上離開?”
她驚訝的看着他,“你的消息真是靈通,你在我重歸社有眼線?”
“如果身為劍血的一分子連這點能耐都沒有,豈不是太失敗了。”甘漠南得意地說。
“既然你知道了,有什麼指示?”程飛揚嚴肅了些。
“我稟告過老大,他說要我一起去,這是咱們的機會。”
“怎麼說?”本來她還想問這個人有沒有把這件事向上面彙報,如果沒有就先不要報,沒想到話癆就是話癆,說話永遠比做事要快。
“皓月裏面出了事,需要人掌握大局,我們分析過,按照皓月的傳統,新一代話事人必然是傲元和你那個病秧子裏面產生,傲元這個人當選的話,對你我都無利,所以你要幫助讓病秧子坐上那個位子,那麼,我們一起剿滅颯血主,指日可待!”
“你們這是在安排我該怎麼做事?”程飛揚不舒服的問。
“這是經過分析之後得出的對我們最有利的方案,難道你不同意?”
程飛揚眼珠轉了兩圈,不予置評。
甘漠南得意的笑了笑,“程小姐,你對那個病秧子顯然是余情未了的,莫非你覺得我們這樣做是在利用他?但是你別忘了,我們也是在保護他,傲元是不會放過他的了,話事人這個位子,你覺得傲元會不會讓呢?不讓的話,他又會怎麼做?你這次跟着過去,我才不信你不是為了私心去保護那個病秧子。”
程飛揚厭煩的扁了下嘴,“你別再叫他病秧子了,小心我揍你!”
甘漠南失笑出聲,“你這麼在乎他,將來可不要受他的連累才好。”
程飛揚懶得再聽他的廢話,不耐煩道:“你說完了嗎?說完我走了。”
“哎,你還沒表態,沒得到你的具體答案,我也不好跟老大說啊。”
“總之我是會去皓月的,你要跟着去就自己去,一切見機行事。”
“我可是當你答應了?”
程飛揚沒說話的離開了,甘漠南的話雖然聽起來讓人很是鬱悶,可不得不說是事實,這次回去,霍俊澤確實凶多吉少,如果傲元拿到了話事人的位子,莫說霍俊澤還有沒有立足之地,命都沒地方放了。
也和先前邱力軍說的如出一轍,看來大家都做好了這樣的覺悟,不知道霍俊澤是否也這麼想。
霍俊澤在別墅前面提醒她的話也很有意味,想來他也料到了此番回去兇險異常,至於兇險到什麼地步,沒人能說的清。
和段子沖,阿文兩個吃完飯已經是晚上九點來鍾,程飛揚回到公寓,看着地上的行李箱,忽然覺得一場硬仗擺在前面,讓她很難出手。
以往的每一次博弈,她都不怕,反正她爛命一條,拚了也沒什麼所謂,但是這次博弈的對象里有霍俊澤,對方隨時威脅的是霍俊澤的命,她能不能放手一干就是個未知數。
人一旦有害怕的東西,便會畏首畏尾,原本能夠成功的事,未必就能那麼順利的也能成功。
也只能見機行事了!
一晚上沒怎麼睡好,第二天,她根據邱力軍給的機票信息踏着點往機場而去。
當她走進機場貴賓休息室時,裏面的人表情各異,邱力軍自然是欣喜加欣慰,傲元則沒有多大反應,霍俊澤不用說,驚訝中帶着不爽。
她從容不迫的走過去坐下,道:“我來的不晚吧?怎麼都一副震驚的樣子。”
邱力軍笑着說:“沒有,沒看到你始終要擔心會不會路上出了事嘛!”
她懶懶的一笑,目光移向了霍俊澤,霍俊澤有些生氣的即刻撇開了目光。
傲元一直玩着手裏的打火機,不知道在想什麼,臉上絲毫看不到輕鬆之色,倒是不像有所預謀的樣子。
程飛揚故意道:“傲元,你那個打火機可上不了飛機,不如現在先給我點支煙吧?”
傲元瞅她一眼,意味不明的探着身子給她點燃了,道:“這個打火機是爸爸送我的,握着它我比較安心。”
程飛揚和邱力軍對視一眼,自然是都沒想到會從他嘴裏說出這樣的話來。
“大少爺,老大不會有事的,別擔心!”邱力軍說。
傲元沒好氣的瞥他一眼,冷哼一聲沒說話,轉而把打火機交給旁邊的手下,“自己想辦法給我帶回去。”
程飛揚仔細觀察着傲元的神情,目前為止還沒發現他有什麼異常,對管立人的擔心也不像裝的,如果這真是他導演的一場戲,那麼演技也太好了些,就更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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