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閉院前夜
終於還是送走了左邊，莫離眼看着汽車慢慢的駛出自己的視野範圍，隱忍已久的淚水終於磅礴而出。從低低的抽泣聲到嚎啕大哭，小丫頭站在人群中哭的撕心裂肺，她緊緊的抓着王媽媽的手，好像抓着最後一根稻草。
看莫離哭的這麼傷心，王媽媽張開口想說些什麼，但是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林阿姨，終於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因為她知道，接下來莫離會面對更加令她傷心的現實。
在王媽媽的示意下，萍萍先帶着所有的孩子回去睡午覺，就剩下莫離、王媽媽和林阿姨三個人站在院門口。聽着孩子的哭聲漸漸停了下來，林阿姨在莫離的面前蹲了下來。
“小離，不要哭了好不好，我們回去吧。”
聽了林阿姨的話，莫離抬起頭露出了哭的紅撲撲的小臉，衝著她乖巧的點了點頭。看小丫頭這麼聽話，林阿姨欣喜之餘又有些遺憾，一想到家裏那三個“混世魔王”，她就恨不得立馬把眼前這個小丫頭領回家去，然後把那三個野小子給掃地出門。
王媽媽眼看着莫離就要被林阿姨牽走，突然覺得不能讓這個懂事的孩子再受一次傷害，於是她一下子拉住了好友的手。
“阿林，小離，我有點事情要跟你們說。”
林阿姨詫異的回過頭，看到王媽媽飽含歉意的眼神，頓時明白了自己被叫住的原因，她低下頭看了一眼莫離，並沒有說什麼。莫離也跟着回過頭來，瞪着還有些紅腫的大眼睛看向王媽媽。
“媽媽，怎麼了？”
“小離，媽媽對不起你……”
王媽媽鼻子一酸，眼淚撲簌着落了下來，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把頭偏向了一邊。莫離掙開了林阿姨的手，走到王媽媽的面前保住了她的腿。
“媽媽別哭，我知道，您是為了邊哥哥好。”
聽到莫離的話，王媽媽愣住了，她蹲下了身定定的看着莫離。
“你已經知道了？”
“恩。”
得到了小丫頭肯定的回答，王媽媽一下子把她抱在了懷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嘴裏還反覆的說著“對不起”。小丫頭看王媽媽哭得厲害，自己也忍不住再一次抽搭了起來。
林阿姨長嘆了一口氣，默默地轉身先回了屋，把安靜的午後大院留給了這對相擁而泣的母女。
……
午睡結束后，萍萍又領了剩下的孩子們在院子裏排起了隊，莫離則是跟在隊伍的最後邊，許是上午的情緒波動的太過厲害，小丫頭這會兒還是耷拉着臉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
與鬧哄哄的院子不同，院長室里的氣氛有些凝重。王媽媽皺着眉頭站在窗口向外張望，看着站的歪歪扭扭的孩子們出了神，林阿姨在她的背後轉了幾圈，終於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阿沁，小離這孩子真的很懂事，你真的不打算把她留下么？”
王媽媽一下子從恍惚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她回過神來在書桌後面的椅子上做了下來。
“可是阿林，我也只有收養一個的權利，而且你也知道，年齡越大的孩子越難被收養，我本來就已經打算好了，要把萍萍給留下。”
“萍萍是不小了，可是她也算是有些能力來養活自己了，小離才十歲，這萬一沒有人領養她，出去流浪根本就活不了么~”
大概是被林阿姨的說法給打動了，王媽媽沉吟了很久沒有回話，神色明顯看的出她內心的掙扎。不過，她們都沒有發現，虛掩着的院長室的門口，有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其實，要不是我的身體情況不允許，不然就算政府解散了孤兒院，我也要把它給撐下去。”
“阿沁，我知道你已經儘力了，與其拖着大家一起死，不如用剩下的生命能救一個是一個。”
“還是先等等看吧~希望上天不會給我這種選擇的機會。”
王媽媽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眼神里充滿了擔憂。
……
大概在陽光孤兒院所有人的記憶里，這是生命中最短的一個下午。孩子們一個個的被領走，隨着日頭的漸漸西移，每個人的神情都變得焦急了起來，直到天色完全變黑，已經過了閉院時間兩個小時之久，王媽媽終於不得不走到了院門口，握住了門栓。
“媽媽，再等等好么？”
小虎這帶着哭腔的懇求聲一響，其他孩子的哭聲也漸漸響了起來，就連最大的孩子萍萍也滿臉絕望的蹲了下來。王媽媽低着頭，握着門栓的手久久不敢用力，直到自己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您好，是陽光孤兒院的王院長么？”
“啊，我就是，您是？”
“我是民政局的嚴正，您叫我小嚴就好，明天早上八點我會過來協助你們整理資料，把孩子們先暫時領到收容所去。”
“……”
王媽媽愣住了，雖然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但是當事實擺在面前的時候，她還是無法接受，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喂？喂？您在聽么？”
“啊，我在我在，好的，我知道了。”
掛掉了電話，王媽媽在一片哭聲中拉上了院門，然後把所有的孩子都集合到了飯堂里。
“孩子們，剛才民政局來過電話，明天八點，有個叫嚴叔叔的會來把你們帶走，到時候你們誰也不要哭哭啼啼的，到了收容所好好表現，說不定在那你們還會有機會。”
大家都很沉默，沒有人因為那句“還有機會”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因為那個“說不定”的概率簡直就是低的可憐。整個飯堂的氣氛壓抑的可怕，王媽媽嘆了一口氣。
“大家都回去睡吧，小離，你跟我來一下。”
聽了王媽媽的話，大家站起來紛紛走出了飯堂，只剩下小虎一個人坐在角落裏，面色陰沉的看着跟在王媽媽身後的莫離，白嫩的小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直到兩人出了門，他才回過神來，當他不經意的扭頭看向窗外的時候，正好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萍萍姐，小虎愣了一下，臉上的掙扎和糾結一覽無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