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會(上)

第七章 大會(上)

(一)劍牢,依然有那道孤獨的身影。

龐子林,久久的望着天窗,而他的身邊,又多了一個酒壺。自從那天東方鈺來了之後,每一天,送飯的弟子都會給他配上一壺酒,而他也會像以往一樣,自酌自飲,一個人,望着天空…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對於龐子林呢?酒下去,意味着什麼?死亡?冷漠?還是眼前的一片片白色的茫然?或許,誰也猜不到,因為看透一個人很難,即便日子久了,而看透龐子林,看透他或許更難,因為他的眼神,總是憂傷的。

離武林大會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但龐子林,卻沒有任何緊張感,就好像沒有什麼事情一樣,沒有人可以像他這麼冷靜,也沒有人可以像他的目光那樣的深邃,彷彿可以看穿一切,而他多數時候卻總是迷惘的,因為他一直看不透一個問題,武林,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在這裏,有人忘卻生死,有人追名逐利,有人濟世為人,有人心繫天下,而連龐子林自己都不知道,他屬於哪一種,或許都是,或許每種都不是…

劍星門外,曲默平才剛剛下馬,門外的守門弟子見狀,連忙上去牽馬,曲默平道∶“師弟,師父呢?”那弟子應道∶“大師兄,師父應該在正堂,大師姐和二師兄應該都在。”曲默平道∶“嗯,你先去忙吧。”

正堂之中,東方鈺輕端左臂,在正堂踱步,似乎在躊躇着什麼,陸卓、東方雪站在一旁,誰也沒有說話,隔了好一會兒,東方鈺問道∶“平兒,武林大會的事各派都通知到了嗎?”陸卓道∶“師父放心,武當、峨嵋、丐幫,點倉、崆峒…幾個大派掌門都已經通知到了。”東方鈺點頭道∶“嗯,那就好,現在只剩平兒的少室山了。”東方雪怕自己的父親擔心,便道∶“爹,我相信師兄會做好的。”陸卓也贊了一下,東方鈺笑道∶“我也相信他,否則也不會把這個重任交託給他。”眾人正說著,只聽堂外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陸卓向外望去,當即喜道∶“大師兄!”東方雪聞聲,見果真是曲默平,欣喜之色溢於言表,曲默平深深的看了東方雪一眼,便向東方鈺走去,躬身行禮道∶“師父,我回來了。”曲默平伸手將他扶起,微笑道∶“平兒,少室山一行可還順利,為師和你的師弟妹都很是惦記。”曲默平道∶“讓師父擔心了,徒兒一切都還好,只是路上遇到了海沙幫的人。”東方鈺道∶“海沙幫?”陸卓道∶“師兄,那你沒事吧?”東方雪關切的眼神也幾乎在同一時間落到了曲默平身上,曲默平望見了,心中頓生一股暖意。曲默平道∶“我沒事,只是聽說他們其他的分堂劫獲了一筆大買賣,好像對方是…皇甫獨明…”眾人一驚,東方鈺道∶“皇甫獨明號稱鬼師,奇門遁甲、兵器製造、五行八卦無一不通,只是少出深山,武功造詣只怕和玄空方丈不相上下,海沙幫怎麼連他都去忍,看來又是一場風波阿…”

曲默平道∶“弟子也是擔心這個,但事已至此,我也無能為力,感覺自己實在很沒用。”

陸卓道∶“師兄,你已儘力了,別自責了。”

東方雪道∶“是啊,師兄,別在想了,你的為人我們都知道。”

曲默平眼神里充滿着感激,東方鈺嘆道∶“平兒,為師知道你已經儘力了,事情出了,想必鬼師會處理的,還是眼下的事要緊。”

曲默平道∶“師父說的是,徒兒記住了。”

東方鈺道∶“行走江湖,有些事總是難免的,我們所應該做的,就是正確的面對,盡心儘力去處理,光明磊落,無愧於心,懂嗎?”隨即,又向東方雪、陸卓道∶“這八個字,希望你們也要記着,否則就不配做我劍星門的弟子,謹記。”

三人一齊應道∶“弟子(女兒)謹記。”東方鈺微微一笑,道∶“平兒,為師交代你的事你辦的如何了?”

曲默平道∶“師父放心,我已經親手將英雄帖和信交給了玄恩大師,玄恩大師還叫我替他問候師父您,說本月二十六,靈韻寺必定赴會。”

東方鈺道∶“玄恩大師太客氣了,少室山的人親赴大會,這便好了。”

(二)三人離開正堂,變向堂外走去,陸卓道∶“大師兄,你不知道,你走後,我和師姐都擔心你。”

東方雪道∶“是啊,師兄,你回來了,我們才放心。”

曲默平道∶“師妹,讓你擔心了。”

東方雪道∶“你平安回來了,那就好。”

曲默平道∶“對了,師弟,那個人最近怎麼樣?我交代你的事,你有沒有注意?”

陸卓道∶“師兄囑託的事,我自然會辦,況且,你也是為師父着想,我們理解你。”

曲默平輕嘆一聲,道∶“你們明白就好,他怎麼樣了?”

陸卓道∶“他沒什麼動向,只是師父去看過他。”

曲默平道∶“師父?”

陸卓道∶“對,就在幾天前,師兄,放心吧,劍牢,沒有人出得去,除非他可以飛天遁地。”

曲默平道∶“這個我當然放心,不過…”

東方雪道∶“放心,師兄,一切都會好的…”

曲默平道∶“但願吧…”

二人互望着,微微一笑。

天色漸暮,陸卓早已去料理武林大會其他門派的工作,劍星門的練劍場,只有東方雪和曲默平兩人。

二人望着暮色,在練劍場散步,有些地方,還沒有完全修復好,東方雪道∶“我聽二師弟說,那天,我爹就是在這裏,迎戰那個年輕人,想不到這麼多天過去了,痕迹依然還歷歷在目。”

曲默平道∶“是啊,從這裏就可以看出,當時的情況…”

東方雪道∶“真希望,一切,都可以在這場大會終結。”

曲默平道∶“我又何嘗不想呢?平靜,真的好…”過了一會,曲默平道∶“師妹,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願意和我過平靜的日子嗎?我…”剛要開口,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東方雪道∶“師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想說什麼,我都懂,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會讓你陪我,浪跡江湖,好嗎?”

曲默平欣喜道∶“嗯,我答應你。”

日落西山,兩道牽着手的背影在落日下一點點隱去,或許,這個時候的落日,真的很美…

(三)“…”

一陣陣悠揚的琴聲從樓閣里傳來,閣樓是建築在一座長船上的,沒有人知道這條船從哪兒來,更沒有人知道這條承載着三層樓閣之高的長船要去何方。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琴聲很輕柔,但聲音卻又帶着些難以描述的滋味。

琴弦,越來越緊湊,一根接着一根,一音隨着一音,然後,再一次的低沉下去。

映入眼前的,是一座高聳的樓閣,門前的左右金色漆柱上,各纏有一條粉色的絲帶,隨風飄蕩着,而聲音,就是從裏面傳出來的。

樓閣高處,琴聲依舊不斷,彷彿帶着另類世界的吶喊,但聲音,真的輕如毛,淡如水,朦朧如月,夢繞縈迴。

進入樓閣,就彷彿進入了一個富麗堂皇的宮殿,四處閃耀着金色的光感,樓閣之上,遠遠的可以看到撫琴之人的身影,但是,那人卻在頂層的最高處,台階架的很高,那人似乎有意要俯視腳下的一切,誰也看不到這個人的臉,因為這個人的四周都被一層層紫色的輕紗包圍着,一派雅韻之氣。

不知為什麼,整個閣樓總是在微微移動着,琴聲越來越急,突然,彷彿一切聲音都消失了,世界彷彿也在頃刻間灰飛煙滅,琴聲,停止…遠處,一個?c小的身影向撫琴之人走去,她的步伐很是輕搖,細看之下,連容貌也十分的俊俏,就算是用“人間難得幾回見”來形容也不為過,她徑直走着,到台階時有如含羞待放的花兒一般,輕輕的低下了頭,恭敬的俯下了身子,深深的行了一禮,恭敬道∶“屬下季萱兒,參見主公。”那撫琴人應了一聲,聲音低沉,像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季萱兒道∶“主公,東方鈺決定本月二十六召開武林大會,請主公下達下一步指示。撫琴之人道∶“二十六,東方鈺拖得夠久的。”隨即站起身子,外面的季萱兒只能看到輕紗後面的影子,撫琴人道∶“武林大會,呵呵,東方鈺也算是幫了我了,還有,我要你查的另一件是怎麼樣了?”季萱兒道∶“主公說的是…神右護法?”撫琴人道∶“那麼,依你看,應該是誰?”季萱兒立時跪下身來,忙道∶“屬下該死,是屬下多言了,請主公恕罪…”撫琴人笑道∶“起來吧!我不會殺你的,現在告訴我他的情況,是死還是活?”季萱兒怕他,在這裏很多人都是,因為他可以在幾招之內讓一個武林高手化為烏有,她曾親眼見過,而她這個主人究竟有多大的實力,長得如何,她卻一概不知。撫琴人道∶“怎麼了?你的呼吸聲我都聽得到,你很怕嗎?”季萱兒忙道∶“不,不是,他還活着””撫琴人並不驚奇,道∶“還活着,那就好,我的棋子,只能我來擺佈,誰要敢破壞我的棋局,我就讓他下不了棋…”說罷,左手輕抬,季萱兒只覺一陣寒氣,再看之時,她身後的銅柱上竟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季萱兒當即出了一身冷汗。撫琴人道∶“我只是降降溫,怕你緊張,誰要想脫離我的控制,想必也不容易,是嗎?”季萱兒道∶“主人英明,屬下對主人忠心不二。”撫琴人道∶“好,去做你該做的,武林,有趣,哈哈…”

(三)“命令…”

只有龐子林明白這兩個字意味着什麼。那就是沒有選擇,而且無條件的服從。

他也開始適應並且習慣着,所以,他常常都是一個人。今天的夜晚,龐子林是喝着酒度過的,這樣的感覺,他似乎都忘記了,只有這一刻,他才想起曾經的滋味。

門開了,龐子林不再去看,因為他知道,來的是誰,東方鈺。

東方鈺走到他的面前,道∶“離那天越來越近了,不想找人說說話嗎?酒是你的好友,可它不懂的東西太多了。”

龐子林回應道∶“你知道我為什麼選擇酒做我的知己嗎?因為有些東西,它看的比誰都透徹,有些事,也只有它懂。”

東方鈺道∶“這次的大會來了很多人,你不好奇都有誰嗎?畢竟,這和你的生死,有很大的關聯。”

龐子林道∶“誰來,都無所謂,我不在乎我可以活多久,我在乎的是我能看他們活多久””

東方鈺道∶“他們?看來你還在想你的另一位好友。”

龐子林沒有回答,他的確很久沒有握刀了。

東方鈺笑道∶“你一直很好奇它在哪兒,對嗎?我可以告訴你,它很好。”

龐子林道∶“是嗎…”

東方鈺道∶“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可以放下它,我很想看到那樣的你,你或許又覺得我??鋁耍?月?”

龐子林道∶“因為你總是把一切都看的那麼簡單。”

東方鈺道∶“或許事情本就不複雜,你可以停下來思考一下,也許就會懂得。”

龐子林道∶“停下來的生命還剩什麼?沒有追求的生命又是什麼?什麼都沒有,那我的價值呢?你又何去何從?”

東方鈺道∶“我不知道會何去何從,不過你呢?不停殺人,你想得到什麼?得到后呢?鮮血下的榮耀,值得嗎?”

龐子林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或許,只是一個意義…”

東方鈺長舒了一口氣,道∶“我或許懂得點,因為我年輕過,但你,總是朦朧的…”說罷,轉身離開了劍牢,龐子林沒有去看他,而是抬頭看着月亮,道∶“我們都一樣,呵呵,你懂我…”

“對影成三人”,一月、一人、一酒…

龐子林獨自道∶“江湖,你又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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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星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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