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欲挑戰事

108 欲挑戰事

“我?”劉戩頓下手中筷子,對着寧珂揭開半邊面具。

面具下是半張極魅惑的臉,清白如瓷,卻又於那瓷一般的光潔中透出三月的雞頭絨才有的細膩與溫軟。正盯着寧珂的一隻鳳眸中漸漸染上笑意,然而這笑又與寧珂所見過的每一種笑意都不同,森涼、陰冷,就如寒冬最為凌厲的風,席捲過後便只剩一片白茫茫的蕭殺。

寧珂隱隱覺得這笑熟悉,似乎在哪見過,然而下一刻,便聽見劉戩俯身過來笑的低沉而魅惑,“我是容錦。”

金杯僵在唇畔,勉強打起的笑意也在這一剎頓在了寧珂的眉梢。

觸目所及,皆是歌舞昇平的一片,珠翠繚繞,粉香瀰漫,水袖蹁躚。面前的矮桌上呈疊了無數的時鮮果蔬,皇城的富庶繁華,在長明宮得到了最為淋漓致盡的體現。然而這所有的一切,於寧珂來說,也不過是些虛妄幻化之象,即便是這初夏乾燥而略顯炎熱的天氣,也無法驅趕走容錦所帶來的陰寒。

容錦戴好面具,擱下酒杯,斂起衣袖坐起身來,含笑朝着長明宮望了一圈。

長明宮。

我回來了。

……

待到回國相府的時候寧珂已累的渾身癱軟,這才知道,這福也不是這麼好享的,與一群不喜歡的人坐在一處,簡直就是活生生的折磨。

又想到容錦此番回來,必會掀一場腥風血雨,心中沒來由的就是一陣煩悶。

寧珂輕嘆了一聲,握着面前漸漸冷卻的茶杯,指節屈起,或輕或重,毫無意識的敲打着桌面。

聽見窗外又下去了淅淅瀝瀝的雨,別了頭看過去,掌心那溫度漸漸已涼的驚心,寧珂兀自苦笑了一聲,茶冷傷身,自今日,這話恐怕不會再有人對她說了。推開窗將那冷茶潑了出去,潑完了又覺得心裏空落落的難受,思緒便隨着細密的雨絲一路,又回到了今日的長明宮中。

昭和帝抱着茶杯咳嗽的那個動作沒逃過寧珂的眼睛,然而容姝探身去看,於情於理都和該如此,那麼,昭和帝以手遮住茶杯將那茶潑在了盆栽中就顯得有些過分矯作了。

但若是細想,昭和帝本身並不是什麼太過於矯揉的人,那麼他——寧珂一皺眉,想起昭和帝重病的時候曾有咳血的隱疾,昭和帝別是這幾來勞心費神太過,又開始咳血了吧!

心念一動,忽聽門外有簌簌油衣拂花分雨而來。

寧珂探頭往了去,模模糊糊只見得豆油大一點燈火,在這漸大的雨中,也不分明起來。

“寧大人。”

那人一路叫着,待到窗下寧珂也聽得清是衛敕的聲音。

“什麼事?”

寧珂又披了一件單衣開了門,將衛敕迎了進來。

接過衛敕手中的燈,寧珂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渾身上下都冒着雨氣的衛敕,叫人去沏了驅寒的薑茶來,“衛公公深夜來此,有什麼事?”

衛敕接過下人端進來的茶,沉吟不語,待到那人掩了門退下,方才從袖中掏出一封火漆封的完好的信遞給寧珂,“這是歐陽將軍來的信,說是一式三份,在皇上,齊王殿下和您這裏留了才行。”

聽到容楚的名字,寧珂本來要打開這封信的手就生生的頓住,深深瞥了一眼衛敕便將那信擱在一旁,“知道了。”

衛敕不屈不饒,“皇上說,得等寧大人看了奴才才能回宮復命。”

拗不過衛敕,寧珂淺笑了一聲拿過那信來,近乎自言自語的嘆道,“原不是些什麼火急火燎的事……”

然而便是這嘆,在寧珂看清來信的內容后,也不由的漸漸低了下去。

信上說,玉峰關戰事吃緊,南疆各地愈發的不平穩起來,每每問及邱昱,他便是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隨便抓幾個人來頂罪。時間久了,別說歐陽奕的糧草跟不上去,軍心也愈發的不穩定起來。而相比起歐陽奕,邱昱就省心省力了許多,也不要太大的動靜,偶爾搞點小動作就足以讓歐陽奕焦頭爛額。

“皇上的意思……”寧珂看完,將眼神投向衛敕。

衛敕對着寧珂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寧大人若是明白,今夜便動身吧。”

“嗯,事不宜遲。”

寧珂深吸一口氣,出去避避也不錯,避開容楚,避開容姝,避開容錦,避開這皇城每一分一寸會惹得她不愉快的氣息,現在想想,也確實只有待在歐陽奕身邊最為安心。

……

趁着雨夜備好馬車,一路逶迤出了皇城。

寧珂只帶了一些貼身物件,出了皇城便見有歐陽奕的副將候在門外,沒有盔甲的地方都被雨絲滲了個透,便不由的心生感念。

“進來坐吧。”

寧珂打起車簾,對着那副將笑了笑。

“不必了,行軍打仗的人,淋雨是家常便飯。”那副將對着寧珂拱了拱手,將自己的馬一併拴在了寧珂的車上,兩匹馬競賽似地於這雨夜中跑了起來,馬車的速度便快了起來。

寧珂久久的望着被這雨夜橫亘在那段的皇城,聽着馬車愈行愈遠。

到了玉峰關已經七天以後,一路上兩人不曾耽擱,寧珂是刻意逃避,而那副將則是軍人的天性,除了吃飯和偶爾休息一兩個時辰,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專心致志的趕車上,是而速度便也比尋常快了許多。

玉峰關在戈壁灘上。

極目所見,大漠連天,遮天蔽日的黃沙,比之南疆的蕭條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就是玉峰關。

歐陽奕駐守了這麼久的玉峰關。

他們在皇城衣綾羅綢緞,食美味珍饈,卻還要彼此之間勾心鬥角,彼此傾軋。若是當真有一天也讓他們到了這種地步,他們可還打得起權位高升的半分心思?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一早接到信便守在這裏的歐陽奕爽朗一笑,朝着寧珂迎了過去。

“歐陽!”寧珂轉過身,回以一笑,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黑了,瘦了。”

歐陽奕做出一個拉弓射箭的姿勢又是一笑,接住寧珂的話茬道,“也壯了。”

兩人的目光一觸,隨即各自調開。

不再說話,卻正應了“此時無聲勝有聲”的詩。

寧珂將目光投在身前金光粼粼的羽嵐河上,看着天際垂落的金光籠在河的兩岸,想往後自己便要在這羽嵐河度過自己人生中可能將會是最為痛快的日子。

歐陽奕將目光投在了羽嵐河后的山上,想着這麼多天來在那山上的金戈鐵馬、浴血廝殺,血染草木,終於可以消停一段時間了。

兩人心思不同,卻皆升起了氣可吞山河的豪爽。

這最拚命的日子,本就是最容易讓人忘卻一切的,讓人在戈壁灘這乾燥的風中滌盪盡一切的煩惱與紛雜。

……

“這是南疆動作頻繁的幾個地方。”

歐陽奕拿出一張地圖,在寧珂面前展開,手中握了一支筆圈出幾個地方來,支頜看似沉思。

寧珂接過地圖,細細的瞧了一番。

動作頻繁的地方都是南疆的藩屬小國,但看這些小國,確實難說其中究竟有沒有南疆授意指使,然而,若非南疆指使,這些小國又怎麼敢對北周有所動作?

“前幾日月池國還派人偷襲了我軍糧草,斷了糧路。”

歐陽奕手中的筆又添了一道紅印在上面,繼續指着地圖道,“這是近日來月池國和蓮淵國的行軍方向。”

寧珂順着歐陽奕畫上去的紅印看了看,卻詭異的看見蓮淵國行軍的方向極其不對頭,若是蓮淵國欲學月池國時不時的搗亂北周一下,用不着如此大張旗鼓的避開羽嵐河朝月池國所在的方向去。

若是月池國給蓮淵國傳了信,歐陽奕又怎麼會沒得到半點信息?

然而看着,這月池國的方向也太怪異了些,說是繞開歐陽奕的部隊又不大妥當,看出發的地點像是想要深入北周腹地,然而走到一半,卻硬生生的偏到了一旁,與遠道而來的蓮淵國有着將要會面的勢頭。

“這是哪裏?”

寧珂忽然點着地圖上一個看不清楚的小點問道。

“這是斷頭崖。”

歐陽奕輕巧撇過,然而再次審視這地圖的時候,卻忽然驚叫了一聲,“這是要揮兵斷頭崖嗎?”

斷頭崖是南疆重地,除非絕頂高手,極少有人能入者。然而月池、蓮淵兩國此刻都行往距離歐陽奕大營不遠的斷頭崖,是為何意?邱昱韜光養晦了這麼久,終於要光明正大的來與北周對決了嗎?

寧珂冷笑一聲,收起地圖來,“給我三十尖銳精英,今夜隨我前往斷頭崖。”

“寧大人。”歐陽奕想要制止,“斷頭崖一行艱險萬分,還是我去吧。”

“不,你是大將,自然要坐鎮大營之中。”寧珂匆匆一笑,掏出兩隻旗花留在桌上,“若是大營遇襲,記得點燃這支旗花,那三十精英必會趕回救援。”

“那這支呢?”歐陽奕挑起另一隻來。

“除非你死。”說話間,寧珂早已穿戴好所有鎧甲,緊了緊腰間軟劍,又掂起一柄彎刀來,快步走出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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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女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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