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避之不及

103 避之不及

容楚兀自苦笑了一聲,寧珂,你可解氣?

然而下一刻,眼神卻落在自己鬢間的一點斑白,自上亥回來,他便驚恐的發現了自己快速的衰老,時不時的便有半白的髮絲落在他的肩頭,壓在心中,卻有磐石的重量。

長嘆了一聲,容楚將那白髮連根拔下,團起來掩入袖內。

時光易老,他一介男子尚且如此,那絕色紅顏,又怎能經得起這一日日的蹉跎下去?

“殿下。”

門外傳來沈覺的聲音。

“進來吧。”

容楚收起聖旨,斂起哀嘆的神色,坐直了身子。

沈覺推開門,赤紅的官袍襯得他臉色好看了不少,然而,這紅卻愈發的讓容楚心中不痛快,連帶着語氣也焦躁了起來,“這個時候過來,可是為了父皇調動職務的事情?”

沈覺正色,“正是,刑部原為殿下主管,突然調給秦王殿下,不知皇上是何用意。”

“憑他什麼意思吧。”

容楚苦笑了一聲,揉了揉額角。

“好歹也讓我管了戶部,雖說欠銀不好拿,但也算是個實差。”

沈覺聽得出容楚語氣中的揶揄,也不多理會,頓了頓又道,“三位殿下中,倒屬燕王最為清閑,教導聖巫看似不是什麼實差,然卻關聯着北周與南疆的外交,殿下絕不可掉以輕心。”

容楚微怔,隨即道,“說完了?”

“說完了。”

“說完了就走吧,我累了。”

容楚向後仰去,伸手揉着額角便開始閉目養神,明顯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

“殿下!”

沈覺怒極而起,狠狠一拍桌子,雙手撐着桌子俯向容楚,“殿下,您從上亥回來就一直都是這麼個樣子,事事無精打采,您忘了您是怎麼走到這個位置的嗎?這麼多年來,這麼多人盡心竭力的後果,就是在這一刻因為您的小脾氣而功虧一簣?”

容楚放下手,倏忽坐直了身子。

“本王何曾要功虧一簣?感謝沈大人這麼多年來的教導、輔佐之恩,本王怎敢功虧一簣?”

“那好!”沈覺加重語氣,“既不敢功虧一簣,為何日日裏擺出這樣一幅冷臉來面對我們?翻找出地宮的所有證據是我一個人乾的,和別人無關!”

容楚冷笑一聲,“本王何曾說過與他人有關?沈大人不辭勞苦,日日裏為了本王的前程奔波勞累,本王自然感激不盡。”

“殿下!”

沈覺戾氣陡現,眸中怒火大有將容楚燒個乾淨的意思。

然而容楚卻仿若不見,只是撇了撇嘴,便又朝後仰去,“沈大人請便吧,本王累了。”

自上亥回來,容楚便不再搭理任何人,除了交代任務的時候,其餘時間都是把自己鎖在書房裏,不知晝夜的批折、讀書……若是放到從前,沈覺或許會讚賞容楚的勤奮,然而沈覺知道,當容楚拼盡了力氣從上亥趕回來還沒沒能阻止了自己的動作后,他就完完全全的變了一個人。

若說曾經的狠辣無情,那是因為他把所有的情都埋在了心底。

而現在,只要下屬辦事稍有差池,便可能惹來殺身之禍,沈覺知道,現在的容楚,是真的稱得上狠辣無情了。前幾天紫練因為送錯了葯,便被容楚罰在了刑室思過,刑室向來是皇家犯了不可饒恕卻又不能死的重罪的人才能去,然而明知道容楚是藉此發泄,沈覺也無可奈何。

“殿下。”

“本王累了,沈大人請便吧。”

容楚仍舊合了眼,語音清冷,聽不出絲毫的感情。

他是該高興的,這才有未來帝王會有的風範,然而沈覺卻實在高興不起來,只能撐着桌子愈髮長久的盯着容楚,再也沒了回應,方才嘆着氣退下。

容楚,真的不是以前的容楚了。

……

寧珂到秦王府的時候下意識的便頓住不想走,腦中莫名的便浮現出當年那些荒唐事來,容靖說宴請他,實則卻是安排了容姝的刻意接近,讓她猶如魚梗在喉,即便過了這許久,還是會害怕容姝忽然從秦王府中跑出來。

“國相大人請。”

身後的小太監極有眼色的躬身一讓,隨即直起身來,“國相大人到——”

寧珂一驚,慌忙斂了思緒,打定了注意不會招惹容姝,便快步跨了進去。早接到信的容靖不等寧珂進了第二重門便帶領一幹家人迎了出來,含着笑打量了寧珂一番,方才跪下,“兒臣恭迎父皇聖旨。”

這是在告訴自己垂詢殿也有他的耳線?只怕太過於急躁了些,反而不好。

寧珂也不多話,自那太監手中取過最後一封聖旨便宣讀了起來,開頭與先前宣給常信與容楚的聖旨大同小異,然而後半部卻明顯的長了許多。

到了最後終於把昭和帝要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個清楚,寧珂方才笑了一聲,親自扶起容靖來,將聖旨遞到容靖手中。

“國相大人,本王有一事不懂,還請借一步說話。”

容靖轉身把聖旨給了身後的管家,對着寧珂就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隨即又對着寧珂身後的小太監道,“這位公公暫且去客室喝杯茶,歇歇腳。”

安置好了那小太監,容靖便帶着寧珂左轉進了秦王府的小花園。

花園中奼紫嫣紅的一片,然而細看之下,寧珂又是一驚,早就知道秦王為人最是膽大妄為,不想,這花園中竟種了好多皇城的御花園中才有的花。

這是對皇位最為赤、裸裸的覬覦。

御花園中的花,大多為貢品,多為單數,然而這秦王府卻多出了這麼多枝,誰知道是不是趁着曾經接見各地來使的機會在其中做了手腳?

那除卻京畿之中,城外各州,又有多少是甘心情願誠服於秦王的?

還是,秦王本就還有着其他的勢力?

寧珂心中雖驚,但面上並不表現出來,擺出一貫雍容自若的笑意,便道,“不知殿下有何要事?”

“本王心裏只是奇怪,為何大人宣旨,派給燕王的職務卻是宣給了常信?”容靖毫不猶豫,單刀直入。

這樣的直接到讓寧珂心下里瞭然,當下便也不繞圈,笑道,“皇上說燕王殿下身體還未痊癒,不宜接旨,便叫臣把旨意宣給了常大人,由常大人擇日稟告給燕王殿下,也是一樣的。”

“哦,原是如此。”容清又笑了一聲,“那國相大人可知齊王是如何看待戶部虧空一事的?”

“臣去宣旨時齊王殿下不在府中,是齊王府的管家代為接旨。”寧珂又笑。

“管家?”容靖皺眉,“可是那個叫容安福的?”

“臣只知是管家,並不曾問過名字,殿下若知道,大抵便是了。”寧珂笑的極有分寸,不曾浪費了一字一句,卻清楚的表達了自己滿腔赤忱一心熱血只拋給了昭和帝的意思。

容靖聽得寧珂此語也不再多問,兩人又說了一些無關朝政的話題后,寧珂告辭,“殿下,皇上交代了臣還得去一次刑部,便不就留了。”

“嗯,日後還勞煩國相大人多多提攜。”

容靖笑的無比虛假,卻還要賣力裝出一副和善的樣子來。

寧珂心中輕嘆,到底還是容清做這一套是老手,順心順手,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隨即也是一笑,“一定一定。”

……

待回到垂詢殿已過未時,寧珂摸了摸空落落的肚子,不由的嘆了一聲。

這差使辦的,讓別人看來是尊崇無雙的國相大人,然而只有她知道這其中的艱辛,最艱辛的就是,早已過了飯點,卻沒有了能填飽肚子的東西。

住在這九重宮闕之中原不是多麼好的事情,別說時時處處有人監視,就連吃飯起床都得按照規矩來,這對於天性散漫的寧珂來說,着實不是一件好事情。

於是寧珂打定了注意,無論如何也要回到國相府去。

然此刻,卻還是速速復命要緊,寧珂長嘆了一聲,跨進了垂詢殿。

“都宣完了?”昭和帝聽見聲響,擱下手中的書卷,摘了眼鏡深深的看了一眼寧珂。

這一眼看的寧珂心中發毛,卻還是爽利道,“宣完了,臣寧珂特來複命。”

“嗯,都宣過了就好。”昭和帝指了指旁邊的桌子讓寧珂坐下,“還沒用過膳吧,過會兒齊王要送他府中的棗泥松糕來,難為他有此孝心,你等會兒一起用點。”

寧珂心中慌作一團,但還是強打了鎮靜道,“多謝皇上厚愛,臣今日有些頭疼,想早些去歇歇。”

“哎,話不能怎麼說。”昭和帝站起身繞着書架走了走,順帶活動了筋骨,背對着寧珂看着兩位參政謄錄出來的《北周史》概括,心情不由的大好,“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因為病了,才愈得吃些東西,不然病氣反了起來可不是鬧着玩的。更何況,棗泥補血益氣,最好不過。”

今日的昭和帝話莫名的多,許是因為心情大好的緣故,然而聽得寧珂心卻十分的不耐煩,正坐卧不寧的時候,便聽見門外有人高聲通報了一聲,“齊王殿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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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女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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