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進階
四下里微風吹拂,花香浮動,一片靜謐。天空中雲蒸霧靄,翻動起一片混沌。沒有星辰運行,也沒有日月交替,這裏永遠都是白晝的世界。
極遠處青山如黛,密林片片,浮現於如煙如霧的輕雲中,將四周渲染的好似仙境。山青水黛,花草處處,遠遠看去仿若一副淡墨的寫意山水畫軸。
雷戰仰躺在溪水邊的空地上,渾身輕顫着,面色蒼白之際,大汗淋漓,如同虛脫了一般。
這五雷決果然變態!怪不得當初只念了一半,就將自己劈的肉身毀滅,只剩個靈魂穿越到了另一個空間。想想當初自己因為貪玩,御雷決連初階都沒達到,就施展這個五雷決,居然還能留下靈魂,沒有形神俱滅,不由的一陣慶幸。
這裏是一個奇妙的空間,究竟是哪裏,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本是嶗山五雷宗的一個小道士,因為總是貪玩,逃避練功,師父便安排護山神蟒看着自己。心中不忿那長蟲整日盯着自己,便趁着師父遠行之際,偷出師門中,記載着最高法決——五雷決的玉牘,準備施展一下,給那死長蟲一點厲害嘗嘗。
哪知他本身道基太淺,又加上背不熟那法決,磕磕絆絆誦念之下,只施展了一半,就被天降神雷直接劈死了。只餘下一個靈魂破開虛空,竟轉生到了薩馬爾城的小王子身上。這些年,他不止一次的回想當日在嶗山上的情形,偶爾的一次想及那玉牘,便被帶入到了這個空間,自此這裏便成了他的私密所在。
這裏雖然生機勃勃,靈氣濃郁,但卻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而且他能到達的地方,也僅限於這條溪水邊的空地,很多地方都似是被一層氣膜擋住,走不過去。剛才在和巴斯托等人對戰之時,他就想到了這裏。這個世上,再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比這裏安全了。
他此刻躺在地上,渾身虛脫,便連動一下小手指也是不能。他最後對巴斯托等人施展的,正是當日把自己帶入奧坦大陸的五雷決。本以為以目前御雷決已到了中階的能力,雖然施展那術法有些勉強,但總是比當初要強太多。
哪知道這五雷決着實霸道。只不過方一施展出,就將他渾身精力全數抽空。要不是他早在心中默存意念,往眼前這個空間躲避,只怕不用巴斯托的術法攻擊,就連自己施展出的五雷決,在失去控制后,也會把自己劈的連渣也不剩了。
他躺在地上,心中不由的暗暗焦急,也不知拉比叔叔進沒進來。這個空間他雖是來去暢通,但貌似其他活物都是難以入內。他曾經因為這裏太過沉寂,想帶進來幾隻動物,增加點活氣兒。但每次進來后,卻發現除了他自己,任何活物都是給摒棄在外的,只有一些無意識的死物,才可以隨着他進出無礙。
方才他看到拉比奄奄一息,已經昏厥,而且那種情況下,想要往別處去也不可能,這才想拼一把試試。想起拉比那身傷勢,不由的急促的喘息了幾下,不敢再想下去。
還是趕緊先回復體力才是,他拋開其他思緒,暗暗想道。閉上眼睛,心中默念御雷決法要,心法剛一轉動,便覺得外間的靈氣瘋狂的湧來,全身的毛孔似乎都成了那些靈氣的通道。
只是那靈氣剛剛入體,他就不由的大叫一聲,身子劇烈的一顫。那一霎那間,他只覺得全身的經脈同時一陣的劇痛,如同被幾千隻手同時撕扯一樣。眼前陣陣發黑,口中鹹鹹的,嘴角處慢慢泌出一絲血跡。
艱難的咽下口中湧上來的鮮血,雷戰不由的一陣無聲的苦笑,這下完蛋了。他只當剛才施展五雷決時,只是將自身精氣全部耗光,卻不想那功法,本不是他這個等階所能施展的,勉強運行之下,竟是將身上的經脈損壞了個殆盡。方才剛一運起御雷決,身上經脈抵受不住大量靈氣的湧入,登時爆裂了好幾處。
經脈損毀就等於成了廢人!這一刻,雷戰不由的心灰若死。什麼回頭報復奧佛爾家,什麼去拯救這個世界的父親,找出當日自己被殺的原因,都隨着經脈毀損而變成了泡影。更不用說什麼跟媚兒如何如何了,自己這會兒可是真真的變成了廢物了,還有什麼資格去跟媚兒發生什麼?這個世界魔氣爆發的那一天,自己除了變成一個被人予殺予奪的可憐蟲外,更是什麼也做不了了。
而且,既然變成了廢人,拉比叔叔就算進來了,自己也沒了救治的能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死去。這個空間雖好,卻沒有食物,沒有人跡,不可能永遠留在這兒的。但一旦出去,就憑自己現在這狀態,只怕奧佛爾家的,隨便來個人就能讓自己死上一萬次。與其到外面被人羞辱一番再殺死,還不如在這奇妙的空間,安靜的死去。
他靜靜的躺在地上,一時間腦子中如同空白,渾渾噩噩的,只是等着死亡來臨的那一刻。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意識漸漸有些朦朧的時候,忽然覺得身體內起了一絲奇妙的變化。一絲絲柔和的靈氣,從空間中剝離出來,潤潤的往身體內探來。
他心頭一喜,連忙凝神去感覺。但就在他全神凝注之際,那些異樣的靈氣,忽然似是受到了什麼驚嚇一般,瞬間縮了出去。雷戰大驚,連忙再去感應,卻是怎麼也感應不到。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這些靈氣是有意識的?不然怎麼自己特意去感應反而感應不到了呢?他本是聰明絕頂之人,一旦想到這個關節,立刻放鬆全身,只將自己神識留於中樞,守住一絲清明,整個身體卻是全然放開。
果然,不一會兒,那絲兒異樣的靈氣又再靠了過來,先是一絲絲,柔柔的試探着,見沒什麼反應,便漸漸的增強了起來,順着雷戰全身毛孔進入身體中。
一股清涼溫潤的感覺,慢慢的從身體內傳來。那絲靈氣循着經脈遊走,漸行漸濃,最後竟如同變成一道涓涓細流,緩緩的淌過。每經過一處,那些碎裂的經脈處,就傳來一陣陣的酥麻之感,隨即就是一陣清涼。
雷戰穩住心神,努力壓制住狂喜的心情,他分明感覺到,身上受傷的經脈,正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恢復着。絕處逢生!這便是他此刻想到的最貼切的詞語。
那涓涓細流隨着修復的經脈,越行越快,越來越濃厚,最後直如長江大河,浩浩蕩蕩的,一氣貫通,瞬間便在體內形成一個循環。就在一個循環剛剛完成後,雷戰只覺得身子內轟然一震,隨即腦中莫名的出現一段口訣。
他心神一分,顧不上細看身體內的變化,只將心神放在那段口訣上。一看之下,不由的大喜如狂。這段口訣竟是一篇治療功法,不但可修復體內受損的經脈,甚至連體外所受之傷也能起到一定的療效。
雷戰細讀之下,這功法與自己所修的御雷決乃是一脈相承,分明就是御雷決自行衍生出來的輔助功法。他隱隱有所悟,這功法之所以在此時顯現,乃是跟自己強行施展五雷決后,方才引發的進階。正所謂破而後立,在他瞬間將自己全身功力徹底透支后,十八年來勤修不輟的底蘊,終是展露出來。厚積薄發,這才激發出了這篇功決。有了這篇功決,不但自己很快就能恢復,就算拉比叔叔的傷勢,也大可利用這功法進行治療了。
他心中歡喜,將神識退出腦海,轉頭來觀看身體狀況。那絲異樣的靈氣此刻不再在體內流動,而是都靜靜的蜷縮在氣海丹田處。雷戰微一沉吟,閉上雙目,試探着再次運起御雷決。
功決一起,只覺天地間的靈氣再次湧入,而那絲盤桓在氣海內的異樣靈氣,也隨即而動,如同千軍萬馬的統帥一般,將外間湧入的靈氣,全數納入自己的本體,在體內按着御雷決的行功路線,奔騰迴轉。一路所過,各處經脈俱是充盈的感覺,一個身子直似要飄了起來。
那功決運轉越來越快,連續迴轉了十二周天後,不用雷戰自己驅使,自發的便在體內運行起來。奔流浩蕩之際,雷戰只覺得耳中鼓盪如嘯。各處經脈內的靈氣紛紛圍聚而來,最終形成一條浩蕩的大河,瞬息而下。
竟是要突破了!雷戰這一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從八歲起就到了的御雷決中階,十年來毫無寸進,竟在這一刻要突破進入高階了。
心中雖是狂喜,卻不敢絲毫大意。將心神沉入其中,感受着那股從未體驗過的充盈之感。氣流奔行更速,直直運行滿三十六周天,才在轟然一聲中,衝過泥丸,聚集於氣海之內。
雷戰的身體在那一霎那間,忽的豪光大放,猛然一亮順即內斂,身周恢復平靜。雷戰心中激蕩,駕馭着神識再次沉入丹田。腦海中先是一暗,忽的又是一亮。眼前一股盤繞着的白色氣旋,正順着一種玄妙的軌跡,緩緩轉動着。內視!這是御雷決進入高階后的特有技能。
雷戰心頭激動,仔細的看着這一團氣旋,淡淡的,白色中帶着一絲朦然的亮澤,閃着神秘的光華。再順着氣海向上,但見體內條條經脈,壁面上都帶着一絲瑩然,縱橫交錯,分佈於全身每個部位。
呼~,雷戰長長出了一口氣,心神退出神識。眼睛霍然睜開,兩道精芒電射而出,隨即又恢復了深邃。此時,仔細看他雙目,裏面竟有一絲瑩然潤潤的感覺。
身子一動,翻身而起,隨即身上各處傳來一陣陣的骨骼脆響之聲。雷戰坐在那兒,看着自己的雙手,但見白皙瑩然,如同一塊璞玉徹成。凈肌,御雷決高階的外在表現。
真的成了,十年來不能寸進的功法,真的成了!雷戰心中激動,不由的仰天長笑。巴斯托、袁波、奧佛爾家族,哼哼,你們就等着吧。圍攻拉比叔叔的這個仇,咱們有的算了!啊,拉比叔叔!
他一想到拉比,頓時清醒過來,連忙轉頭四顧。目光及處,身後不遠處,一具焦黑的軀體赫然在目,一動不動的趴伏在那兒。
拉比叔叔!雷戰心頭一顫,急忙爬起身跑過去。雙手抱起拉比,只是一看之下,不由的頓時如遭雷噬。拉比此刻全身冰涼,體表外的肌膚,觸手之下,竟是簌簌而落,化為一蓬黑灰。只剩下兩個空洞的眼窩中,黑黝黝的似是滿載着悲忿。鼻息間,已是早沒了一絲氣息。
拉比叔叔,去了!雷戰這一霎那,方才因功力突破的喜悅,已是半分也不見蹤影。在他心目中,拉比實是他最最親近的人,是他唯一的親人。就連他那個掩護他逃出來的父親,也比不上拉比在他心中的分量。
這一刻,雷戰只覺得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自心靈深處升起。“巴斯托——,袁波——,我要將你們碎屍萬段!!!嗚嗚——”他心痛到了極點,抱着拉比的屍體,站立半響,不由的仰天怒吼出聲。吼聲之後,再也忍不住心中悲痛,大哭了起來。
空寂的天地間,雷戰哭的撕心裂肺,痛徹肝脾。悲鬱之氣,直衝的天上氤氳的雲朵,都是一陣的翻騰不休。
便在此時,忽的一個聲音破空傳來,轟轟然之際,讓雷戰哭聲頓止,面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