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心
小蝶是個機靈的丫頭，這點毋庸置疑。
不但王夙被哄的開開心心，就連一向冷血的王勃仲也消了要除掉她的念頭。
時光過的飛快，對於貪玩的少年來說，更是如此。
王勃仲看着六號不斷送來的資料，這三年來在小蝶推波助瀾的作用下，王夙近來愈發心狠手辣了，下人們稍有不對，便不是挨板子見血這般“仁慈”了，而是直接一個字，打！什麼時候沒氣了什麼時候停！
雖說在小姐身邊當差比一般院子裏的月錢高出十倍之多，可是要有命去享才行。作為賣身到將軍府的下人，賣身契在人家手中，便是被生生打死了也不會有人出頭的。
不過小蝶最近也有勸王夙不要這般殺人了，除去將軍真正的心腹外，徹底賣身到將軍府的下人基本被王夙殺了個七七八八，至於短期僱用的那些，雖說殺了也就殺了，但總不如徹底賣身的那些下人殺得相安無事。畢竟這是天子腳下，事情鬧得太大了對誰也沒好處。
王勃仲對小蝶簡直滿意極了，這丫頭要是不在了，上哪兒去找這麼聽話又“懂事”的來！
“小姐，還是這個顏色的料子最適合你！”小蝶拿着寶大祥剛剛到的一匹緋紅色的綢緞在王夙身上比劃了半天，見王夙也是一臉滿意的樣子，小蝶換下柔柔的微笑，轉頭面無表情的說道：“掌柜的，這匹布我家小姐要了。下個月太后壽誕時要穿的，款式一定要新。”
“是，是…”掌柜的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小心翼翼的說道：“小姐的尺寸小店是有的，至於款式小姐放心，一定是最新最好的，七日之內定將成衣送到府上。”
“如此甚好。”說罷小蝶甩手一錠金元寶扔到桌子上，頭也不回的跟着王夙走出寶大祥。
掌柜的再次擦了擦頭上的汗，掂了掂金元寶的分量，再買這樣十匹布的錢都多。這樣的大煞神卻也是大財神！雖然每次給這位凶財神制衣都心驚膽戰的，但好在沒有一次惹到這位凶財神。掌柜的忙把金元寶揣進懷裏，店裏幾個小二跟隨掌柜的一起恭恭敬敬的在門口彎腰，齊聲道：“恭送小姐！”
王夙一襲艷紅的長衫騎在俊朗的寶馬上剛要離開，聽到聲音后回眸一笑，頓時周圍一片吸氣聲，好個明艷動人美人兒！可是再一想這位美人兒平時的作為，眾人馬上回過神兒來，該幹嘛幹嘛，惹上閻王也千萬別惹上眼前這位！
王夙今天顯然心情不錯，伸手道：“小蝶…”
小蝶對王夙的行為早就習以為常，深知她伸手的意思，忙下馬快步走到王夙身邊，掏出精緻的荷包放在王夙手中，又快速翻身上馬。小蝶騎得這匹馬略遜王夙的寶馬一籌，卻也是馬中珍品了。二女自然不同平常的官宦小姐一般坐在轎中從不拋頭露面，可謂是寶馬鮮衣，風采照人。
“一、二、三、四、五、六、七。共七個。”王夙一邊數着寶大祥門口恭送自己的人，一邊從荷包里取出七塊金子來，嘴角一揚，七塊金子甩手而出，打在那七個人的肚子上。
雖然王夙也不過十一歲，可是她從小酷愛武學，又有個宗師老爹，底子自是不錯，內力自然也比尋常練家子要深厚的多，她這帶着內力的七塊金子打在這七個普通人肚子上頓時給這七人帶來了不小的內傷，七人無不痛苦的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滾兒。王夙可不管那七人的痛苦，高興的直拍掌，“哈哈，小蝶你看，真好玩！”
跟了王夙三年有餘的小蝶氣勢早已不比一年前那般柔弱，小蝶臉色一冷，周圍空氣隨之一滯：“還不起來謝謝小姐賞賜，躺在地上裝什麼死！”
周圍的看客看到這般場景早就一鬨而散，熱鬧的大街馬上蕭條了不少，王夙轉頭看了一圈周圍，有好幾家挨着寶大祥的店鋪正在關門準備打烊了，看到王夙目光掃來，好幾個正在收拾着要打烊的小二頓時嚇得不敢動彈，腦袋恨不得插進地縫兒里去好別讓這位煞神注意到自己。
王夙抬頭，火紅的太陽高高掛在天上，這才申時，正是生意正火的時候卻要打烊了？
王夙不由得冷哼一聲，這幾個賤民真不識抬舉，不過是打賞他們罷了，躺在地上哼哼個什麼勁兒！
小蝶一個側翻身下馬，柔聲道：“小姐息怒，這些下人不懂事，待我調教調教……”
那七個人聽到小蝶姑娘說要“調教”，哪裏還敢躺在地上，強忍着劇痛爬起來，跪在二女面前：“多謝小姐賞賜！”
見到這幾人還算識相，那便不用自己在做惡人了罷。有誰願意做人見人厭的大惡人呢！小蝶心裏暗暗長舒一口氣，剛要再次上馬催促小姐快快離開，免得再有不識相的人惹怒小姐，卻聽耳邊傳來低聲的咒罵“這般…歹毒心腸，咳咳…肯定活不過行笄禮…”
小蝶臉色一變，是誰這麼大膽！但願小姐沒聽到。
一看王夙，小蝶便知那人慘了，不單單是那人慘了，不出意外的話跪在地上的其餘六人也難逃干係了。
王夙此時正陰沉着臉，在她看來，本來是大發慈悲要打賞這些賤民，沒想到竟然有人敢詛咒她活不過行笄禮。
“呵呵…”王夙扯了扯嘴角，輕笑了一聲，就這麼騎在馬上高高在上的看着這些人。王夙單手托腮，微皺着眉頭，真是好久沒碰到這麼大膽的人了，一定要好好想想待會兒怎麼懲罰他們呢？
跪着的掌柜的聽到這聲咒罵已經嚇得魂不附體了！本來還抱着僥倖心理盼着這位煞神沒有聽到，但是聽到煞神那一聲笑……天啊！完了！全完了！縱使寶大祥真正的主子是那位大人，但是如今惹到這位煞神，除非是皇帝老子親臨，否則誰也保不了自己了！可是皇帝老子又怎麼會救他這個寶大祥小小掌柜的呢！他彷彿已經預見了自己家人的下場……
哆嗦了半天也不見這位煞神發話，掌柜的偷偷抬眼看了一下，煞神正若有所思的想着什麼。掌柜的心又涼了半分，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落在這位煞神手中，看那神情，不知道又在想什麼法子要折磨自己呢！掌柜的思來想去，反正免不了一死，倒不如“將功贖罪”！
終於，掌柜的鼓起勇氣站了起來，狠狠的踢了剛剛出聲咒罵王夙的人，“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傢伙！我見你落榜身無分文又無依無靠才收留你到我店裏打雜，你竟然，竟然……”掌柜的氣的脖子都紅了，下腳更狠了！旁邊五個小二也是對這人憎恨不已，要不是他那聲咒罵，大家怎麼會惹到這位煞神，縱然被打傷，那也是有金子拿的！且不提金子，這京城上下的百姓，有哪個不憎惡這宗煞神！但是背地裏隨你怎麼罵去，怎麼能當著面咒她呢！你個迂腐書生到是有骨氣，可你也別連累大家呀！
五個小二連帶掌柜的彷彿是跟那個小二有着殺父之仇似得，每一拳每一腳都用盡了力氣。半響，眾人打累了，終於停下手腳來。那書生出身的小二早被活活打死，六人的怨氣倒也消了不少，但是想到將要面對的，一個個面無血色，只盼剛才的表現小姐能滿意，給他們個痛快，不要牽扯到家人……
王夙本來還想着該怎麼懲罰他們，但是看着地上被打的不成形的屍體，心裏沒由來的一陣厭惡。
小蝶自詡還是很了解王夙的，可看王夙這模樣，彷彿不是她印象中的那個小姐似的，小蝶試探的叫了一聲“小姐？”
“嗯？”王夙皺着眉從思緒中回到現實，“怎麼了？”
“他們…”小蝶看了看跪在地上面如土色的六人，“怎麼處理？老規矩還是小姐又想出什麼新法子？”
聽到“老規矩”和“新法子”這兩個關鍵詞，六人不由得又是一抖，看着剛剛被打死的那個小二，六人同時想到了要鞭屍……
正在六人幻想着鞭屍的場景時，耳邊傳來不亞於天籟的聲音，“算了！”
王夙擺了擺手，皺眉道：“算了！那個誰，那個…那個……”
“小姐，哪個呀？”小蝶很是奇怪，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掌柜的，“是他么？”
“不是啦！”王夙懊惱的拍拍頭，“哎呀，管他是誰呢，反正就是某個，某個大聖人吧！他說什麼‘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大概就是這樣吧。”
說著王夙又點點頭，“對，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六人頓時覺得難以相信，就這麼算了？直到王夙離開不見蹤影才放下心來，六人抱作一團無不痛哭流涕！大難不死，真是菩薩保佑啊！其中一個小二甚至想是不是自家媳婦兒平時上香積的德，以後可要對她好點兒……
小蝶跟在王夙身後，幾次欲言又止，可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天知道小姐今天是怎麼了！想來將軍應該不會怪罪自己吧？
“小蝶！”王夙忽然拉住韁繩，歪頭道：“你說那幾個賤民會不會感謝我的不殺之恩？”
“啊？”小蝶正在沉思，見王夙停下忙拉住韁繩，但是避免馬兒撞到王夙的同時卻免不了撞翻了路邊的小攤，小販一看是王夙，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小姐饒命小姐饒命啊……”
“閉嘴！”王夙不願理那小販，只是望着小蝶，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答案。小販馬上收聲，但還是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肯定會感激小姐啊！”
“為什麼？”
作惡之人反倒被人感激，那個敢於說出事實的人卻被人憎惡，只因連累到自己。或許，這就是人性吧！
心裏想歸心裏想，嘴上說又歸嘴上說，總之一碼歸一碼，“話”這種東西，是真真不能亂說的！
小蝶清清嗓子，義正言辭道：“因為小姐沒有殺他們啊！”
……
剛剛街上發生的事絲毫不差的傳入王勃仲的耳中，王勃仲的粗獷的臉上看不出一丁點兒喜怒哀樂，若有所思了半響，開口道：“徹查！我倒要看看，誰敢影響她，竟然膽敢給她教《論語》……”
六號剛要下去，王勃仲又道：“把寶大祥的那幾人處理乾淨，還有禮部尚書那裏把話帶到，就說那七個人我要了。”
“遵命！”
書房內恢復了安靜，王勃仲望着牆上那幅丹青，激動的情緒令他本就粗獷的臉顯得猙獰萬分，“啪”的一掌下去，整張桌子連同上面的茶具一併化作粉末。誰能想到一個宗師級別的人物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半響，空中悠悠傳來一句呢喃：“青兒，我該拿她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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