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妾氏
紀老太太又咳了幾聲,好似馬上要暈過似得,紀博趕緊喊人吩咐道:“常德,拿我的貼子趕快去請方太醫。”
紀老太太一把拉住紀博,柔聲道:“沒事,為娘這是老毛病了,吃些雪梨膏就好了。不用勞師動眾的請太醫了,省的讓旁人知曉說我們府上喜歡大驚小怪,小病小痛的就要去勞煩人家太醫。不值當!博兒,你扶為娘起來吧。”
紀博心中有數,順着梯子下,忙對着呂嬤嬤說道:“呂嬤嬤,快去拿雪梨膏來。”
鄭氏也站起來,走到紀老太太面前要服侍她用茶。紀老太太臉上笑的慈愛,對着鄭氏說道:“你是個賢惠的,府里府外誰不要贊一聲。語丫頭雖然從小跟着林氏長大,可要是能得你這嫡母教導幾年,以後,也不會墜了我侯府的威名。畢竟,鄭國公府家風清正,百年世家,底蘊深厚,不是我府上根基尚且可比的。”
鄭氏一驚,揣揣的掃了一眼紀博,心中恨死了紀老太太。鄭家當年趁着紀家落敗,悔婚改嫁,這是京城多少人都知道的。紀老太太瞧她不順眼,有一大部分都是在這上面,恨她鄭家落井下石,不講兩家情誼。
可鄭氏也很委屈啊,這和她並無多大關係。是那該死的二房叔叔見利忘義,做下這等醜事,累得她在紀家得看紀老太太臉色。好在自從她姐姐正位坤寧宮,母儀天下之後,紀老太太才歇了個話音。
鄭氏知道紀老太太今日是動了氣了,不敢再表示不滿,只能裝木頭人般聽不懂,心裏滴血,嘴裏還得說道:“母親謬讚了,媳婦愚笨的很,還好有母親教導這些年才沒出什麼差錯。媳婦自個尚要母親幫扶,哪能教養大姐兒啊。母親說得可羞煞媳婦了!”
鄭家隨着二皇子受寵,勢力越來越大,鄭氏在外都是被人捧着。在府里,紀老太太一心一意的教養紀安,婆媳兩頗有井水不犯河水的姿態。紀老太太咋一打下一記殺威棒,鄭氏委屈的眼角都紅了。
紀老太太沒說話,只是又咳了咳。對着鄭氏把心思動到紀安頭上,紀老太太是忍無可忍了。反正紀安快要去書院了,鄭氏對上她,還敢忤逆了不成。投鼠忌器,玉瓶都保存好了,紀老太太是打定主意給鄭氏敲敲邊鼓。
紀博神色很淡,瞧不出在想什麼,最後開口道:“母親的安排總不會錯的,大姐兒就交給你教養了。母親還是要多養養才是,兒子先前去南邊尋的廚子不日就到京了,到時,母親可得多用些膳食才是。”
紀老太太瞧著兒子向著自己,鄭氏受癟,一掃近日的鬱氣。再一聽紀博的話,立馬神清氣爽了,好在還記得自己正虛弱着,只是笑着說道:“博兒,你也要多注意身子骨。為娘知曉你怕熱,但也不可貪涼。你可記得小時候,你貪涼,發燒可把為娘嚇壞了。”
紀博和紀老太太一番母慈子孝,讓鄭氏更為的難受懊惱,心中又氣又羞又恍,不知道紀博心中到底怎麼想的。
等回來去的路上,紀博抬腳去了釋夢齋,鄭氏回到留園再也忍不住了。掀翻了她最喜愛的梅式小几,噼噼啪啪,茶盞瓷碗在地上橫七豎八的。宋嬤嬤瞧着心驚膽戰,就怕鄭氏傷了手。
紀安正在屋子裏聽着立冬在外打聽的明正書院的消息,馬上要去書院了,紀安覺得至少得了解一下自己以後的學習場所。於是,派出了身邊的小喇叭,去外打聽了一番。
因為昨個晚上去過集福堂了,紀老太太囑託紀安今早不用去了,下午再過去和紀老太太一道用飯。紀安才能這個時辰還在自己屋子裏躺卧,聽着立冬打探的八卦。
紀博進來的時候就瞧着他家兒子卧躺在羅漢床上,小廝站在旁邊也不知道說什麼,聽得紀安津津有味。
紀安一見紀博來了,趕緊起身,他本來想去給紀博請安的。可前院消息傳來,紀博在鄭氏那兒過夜了。秉着對着鄭氏能躲就躲,能避就避的原則,紀安準備響午的時候再到紀博那兒請安的。
紀博有些好笑的說道:“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瞧見你這麼個懶骨頭的人呢。看這日頭,你還睡在羅漢床上,真是該打。”說著假模假式的拍了兩下紀安的小腦袋。
紀安也不怕他,嘻嘻哈哈的,瞧着紀博拍他的小腦袋瓜子,故意皺着眉頭嗔怪道:“爹,兒子本來就可以考狀元的,現在被您這麼一打,兒子只能考探花了。哎,爹,你看,為了您這兩下子,你就少了個狀元兒子,多虧啊。以後可不能再打我了,不然,探花都要保不住了。”
紀博都要被氣笑了,唬着臉說道:“都快去書院的人了,怎麼這麼沒體統。你這口氣倒不小,你可知雖然科舉三年一考,可狀元探花那得多難,出口就是狀元探花的,以為這是白菜豆腐呢。一點也不矜持,再讓我聽到,小心我垂你。”
紀安用憂鬱的小眼神看着他爹,心裏想着,他爹還可以更沒有幽默細胞一些嗎?明明是父子,他們的腦迴路怎麼不在一條線上呢。果然,幾百年的代溝是無敵的嗎?
紀博瞧着紀安可憐巴巴的小眼神,覺得自己過於嚴苛了,怕傷到自己兒子那顆脆弱的小心靈,忙安慰道:“安兒,爹知道你有志向宏遠是好的,可這話你也只能和爹說說。雖然現在讀書人不比前朝迂了,可虛懷若谷的低姿態還是得做的。不然,輕者,要說一句年少輕狂;重者,就要批你目中無人了。”
紀安想想也對了,忙說道:“爹,我也只在爹面前說笑。爹您放心吧!”
紀博很滿意紀安的態度,說道:“爹想着你快去明正書院了,想等下午你弟弟回來之後,家裏人擺上兩桌慶祝你入學。你此去明正書院,雖然可以半月回來一次,可畢竟是第一次離家。你祖母怕你住不慣,想讓你帶幾個小廝過去。”
紀安剛剛聽到的消息里,明正書院是不允許帶下人進去的。不過,像他們這樣的勛貴之家,即使是庶子也是錦衣玉食,呼奴喚婢長大的,書院規定也不是不可以通融的。
紀安現在一心求學,自然不希望還未進書院就搞特殊。他上輩子上大學軍訓累的像狗似得,特別羨慕那些家裏有關係的二代們可以不來。可不可否認,那些二代們從那個時候就和他們拉開了差距。以至於後來,有人巴結有人奉承,可卻很難融進班級。
再說,這些小廝中,紀安也不知道有沒有旁人的暗線。所以,紀安說道:“爹,兒子是去求學的,帶着小廝去多不好啊。兒子能自己照顧自己的,而且每個月,兒子還能回來兩次。如果不習慣,兒子再要人過去就是了。先讓兒子試試,爹,您看行嗎。”
紀博也覺得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嬌生慣養,生出嬌氣。遂說道:“好,不過,安兒,你得自個和你祖母說。不然,她又要說我對你不上心了。”
紀安點點頭,脆聲道:“爹,您放心,我一定和祖母說清楚的。祖母也是關心我,爹,您可不能吃醋哦。”
“混小子,爹吃你哪門子乾醋啊,真是越大越沒個正行。”紀博笑罵道。
紀安和紀博說笑了一會,紀博就回了前院。即使休假,紀博還是有不少公務要忙,自然是沒那麼空閑的。
紀博一走,立冬已經把早上紀老太太那兒發生的事情給紀安說了一遍。紀安這才知道,他爹剛剛是來他這找安慰的。哎,果然齊人之福不是人人能享的,紀安心裏暗自為他爹點根蠟,讓他沒事玩真愛,這回挨針了吧。
對於紀博做了夾心餅,紀安是喜聞樂見的。紀博雖然和鄭氏有那麼一出,可卻沒有堅定到只有鄭氏一位夫人。不過,比起三妻四妾的勛貴們,紀博還是能勉勉強強的算得上克制的了。而府里除了他娘白氏,就是這位林姨娘了。
而在紀安的印象里,林姨娘所出的紀芊語是個沉默寡言,很是敦厚老實的一個姑娘。不過,不老實也不行。府里,鄭氏出身過硬,本身又是他爹的真愛,所出一子又是世子,可謂穩坐正室之位。
而他娘白氏,老太太親侄女,出身清貴,誥命在身,還有他這麼庶長子。貴妾中的貴妾,說是二房也不為過。只有林氏,是紀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出身。
當年,鄭氏產下紀晨,紀老太太就抱到身邊養着了。這本來很稀鬆平常,不說京城,就是朝廷上下,祖父祖母晚年寂寞,接了孫輩親自教養解悶,到哪兒說不出一個“不”字來。京城之中,長輩抱養孫輩的比比皆是,紀老太太這樣做對着鄭氏是有些不忍,可卻自認為無可指責。
可鄭氏這盞燈不省油,自然不願意自己千辛萬苦的生下的骨肉給和她有間隙的紀老太太教養。於是,她很硬氣的跑到皇宮訴苦,由皇帝直接下了口諭,送了兩個有品級的教養嬤嬤來教養紀晨。
天地君親師,紀老太太再不願意,能拗過皇家去?只能心中憋屈面上帶笑的把孩子交給了鄭氏撫育。鄭氏一時趾高氣揚,風頭無兩,以為有了皇家鎮着就可以壓住紀老太太,笑傲侯府了。
可惜,紀老太太也是從媳婦熬成婆的,她瞧着畏畏縮縮,半點沒鬥勁的侄女,捨不得責怪。於是乎,就推出了身邊的大丫鬟林氏。林氏是從府外自小買進府里的,為人溫柔敦厚,且最為重要的一點,林氏有着女人最為厲害的本錢,容貌。
她體態風流,冰肌玉骨,可謂是少有的人間絕色。紀老太太直接拎出她賜給了紀博做通房,紀博是個孝子,更是個男子。如此佳人,又是長者賜不敢辭,自然是笑着接納了。
鄭氏本以為她和紀博真心相愛,情比金堅,從此就恩恩愛愛到白頭了。萬萬沒想到林氏橫空殺出,還頂着紀老太太的派頭,讓她打不得,罵不得。就連她一直認為無所不能的姐姐,對於紀博納小星也無能為力。
前有表妹貴妾,後有美貌通房,鄭氏終於警覺了,不再敢和紀老太太明火執仗,置氣鬥狠了。慢慢的收攏府中的權利,加上紀博對她很是有些情誼,紀府這才安生下來。而林氏生了紀芊語才被抬為姨娘,住在林芳閣。
鄭氏愛吃小醋,對着林氏自然是沒好臉色的,紀芊語作為林氏所出,在府中也是的存在感很低。不過,紀博對著兒女都還不錯,作為紀府唯一的女孩,雖不及兩個男孫受寵,可侯府千金該有的待遇也還是有的。
當然,紀安更為擔心紀老太太。鄭氏這次吃了癟,怕是不會善罷甘休了,紀安想想也坐不住了。直接套上靴子,也不怕外頭的烈日了,往着集福堂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