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波詭雲譎時
眾人聽聞西泠派弟子不遠千里奔波,來至雅山西泠閣,必有重大事端。然月余之前,冷月軒軒主諸葛丹斃命洛陽白雲山,冷月軒一眾幫眾亦是廢去武功,想必不會與月余之間重生事端。江湖各派於此一役亦是損兵折將,極欲休養生息,此刻這西泠派弟子趕至此間,不知是何大事。
詹琪急命西泠閣閣眾迅疾將西泠派弟子引入議事堂。片刻之後,一名年僅二十之青年疾步奔至,向座中眾人抱拳施禮。月王見此人年紀雖輕,卻是一副精明幹練之態,是以即命閣眾端來茶水,命此弟子不必慌張,將所報之事慢慢道來。
月余之前,冷月軒主諸葛丹斃命白雲山,一眾弟子亦是被各派高手廢去武功,各門各派隨即返回駐地,查看門中弟子折損情形,亦即將白雲山平滅冷月軒之事與門眾講述一番。眾門派俱是意欲休養生息,是以三五天之內江湖一片平靜之態。
少林派達摩院首座永堅禪師返回嵩山之後,亦是將白雲山情形向掌門師兄永意禪師訴說一番。此刻,少林一眾弟子俱已自山內返回少林寺,被冷月軒偷襲之中,確是損傷百餘弟子,達摩院首徒亦是於此中罹難。永意禪師與永堅禪師詳談良久,永堅禪師方才返回達摩院,略作休整,本欲次日天明集合少林派弟子告知此種情形。
次日平明,眾人苦侯永堅禪師,直至巳時卻亦未見永堅禪師現身。永意禪師與永志永定兩位師弟只道多日辛勞,永堅禪師打坐並未醒轉。是以於座間閑談它事,直至午間。仍是未見永堅禪師,永志禪師方自言道,“永堅師弟多年以來俱是晨起甚早,今日即便多日勞乏,亦是不應如此。依本座之見,我等不若親自前往。”
永定禪師亦表贊同,僅只即欲自己前往,料想永堅弟兄亦是並無大礙。永意禪師輕呼佛號,“阿彌陀佛,老衲與永定師弟之意甚合,且勞煩師弟前往一探,我等於此間坐侯。”永定領命。隨即向達摩院行去。
達摩院外,一眾弟子亦是從旁等候,永堅禪師居住之達摩院首座禪房位於達摩院後進院落之內,只緣首座弟子日前殞命,一眾弟子俱是有些許無精打采,見永定禪師行至此間,俱已雙掌合十,口中念誦佛號。永定禪師只命一眾弟子不需多禮。僅只命一名弟子引路,直奔永堅禪師禪房。
禪房大門緊閉,窗欞俱是嚴絲合縫。未有開啟之狀。兩名洒掃弟子已是在此守候約莫一個時辰有餘,未見永堅禪師出房,是以未敢驚動,僅只守候門外。永意禪師行至門前,伸出右手輕叩門扉,口中輕聲言道。“阿彌陀佛,師弟可曾起身,我等久候多時。”房內並未聞得永堅禪師音聲。
永定禪師不由吃驚非小,只緣方才呼喚永堅禪師之音聲雖是輕微,然永定禪師已於其中融入佛門內功獅子吼,即便永堅禪師久眠未醒或是打坐未競全功,亦應被這獅子吼驚動,誰料房內並無回應,可見其間必有緣故。
永定禪師遂命兩名弟子將房門打開,兩名弟子一推之下,房門紋絲不動。永定禪師與一眾弟子俱是知曉,永堅禪師房門從未鎖閉,此番情景必有異狀。永定禪師心內亦是預感不祥,隨即輕運金剛掌力,在門房之上作勢一推,房門應手而開。
眾人聚攏目光望向永堅禪師日常打坐之禪床,床榻之上,永堅禪師面色微黃,僅着一席僧袍,足下白襪,正自盤膝坐於禪床之上,雙目微閉,貌似並無異樣。僅只永定禪師見此情景,不由微閉雙目,片刻之後方自睜開,腳步沉重行至禪床之畔。一眾弟子只道永堅禪師打坐未醒,是以心內並未驚慌,及見永定禪師大反常態,神情凝重,方自心內略顯不安。
永定禪師探出右掌,輕觸永堅禪師左臂,一瞬之間,僅只輕觸之力,永堅禪師已是身形後仰,保持盤膝之勢,仰倒於禪床之上,眾人見狀俱是大驚,心內大呼不妙。永定禪師已是心內略有預感,是以並未驚慌,隨即坐於禪床之上,重又將永堅禪師身形扶坐而起,右手探摸其脈腕,片刻之後,低聲言道,“永堅師兄也已圓寂,你等速請永意永志兩位師兄到此間來。”
一眾弟子聽聞,俱是滿面悲戚,竟有一名弟子已是淚流滿面,須知佛門弟子本應六根清凈,這生死輪迴亦是早已置之度外,然此刻一名弟子硬是難抑悲聲,永定禪師以內力匯合獅子吼言道,“你等切勿悲聲,此間事態未明,空悲嘆於事無補,速請兩位師兄。”
約莫一盞茶時光,永意禪師與永志禪師迅即行至房內,見永堅禪師遺蛻兩位得道高僧俱是雙掌合十,低聲念誦阿彌陀佛,隨後方自行至近前,永定禪師即命一眾弟子於房門之外等候,隨後一名弟子行出房外,亦是將房門關閉。禪房之內僅只師兄弟三人。永定禪師將永堅禪師周身探查一過,未見明顯傷痕,是以將僧袍褪去,復又詳查一過。
永堅禪師周身未見外傷,幾次三番,永定禪師終是無奈輕道,“本座此番探查未見任何反常之態,還請兩位師兄再行來過。”永意禪師與永志禪師亦是細細察看,然亦是良久無功。三位得道高僧不由俱是心內起疑,難道永堅禪師確系無端圓寂,然以其功力修為而言,此種情形絕無可能。
永意禪師甫又上下左右祥觀永堅禪師遺蛻,終是於左肩頭窺的一點暗紅,這暗紅之色僅只針尖大小,是以多番探看之下,俱是認為此乃永堅禪師生前遺留。永意禪師於暗紅左近一番摸索,只覺暗紅之下肌膚略顯僵硬,是以閉目沉思良久。雙目攸睜之間,兩道寒光激射而出。
永志永定兩位禪師從旁見得大師兄如此神態。已知其中有異,俱是雙目瞪視只待永意禪師一道其祥。片刻之後,方聽永意禪師言道,“此中與那奇巧談大有關聯。此書雖是機關訣竅之說,然內中於機關打擊何處穴道。有何功效亦是載之甚祥。本座曾簡短翻閱此書,是以略有記憶。永堅禪師這一點暗紅,乃是人身之隱穴空圭穴。”
永志永定兩位禪師互望一眼,竟是與此穴道之名甚為陌生,只聽永意禪師接言道,“黃帝內經曾言氣穴所發,各有處名,直至晉代皇普謐撰寫針灸甲乙經。方自將人身之上穴道總數言明,其中所載人身共有三百十四處氣穴,宋代王惟一續寫銅人腧穴針灸圖位,重新釐定穴位,亦是製作了針灸銅人。然此間卻是發覺這三百四十穴道分佈之態貌似星斗之狀,是以便查典籍,只覺人身穴道之數本該三百六十餘處,如此方可與星斗之數暗合。參合星斗之樞紐以此之態觀之。卻仍未見端倪。”言之此處,永意禪師略一停頓,甫又接言道。
“永堅師弟協助玄劍傳人詹琪平滅冷月軒。這玄劍出自西王母,然以奇巧談記載,其時亦有一位地仙之祖,乃是東木公,其人於崑崙一脈苦修,亦是最終得道。且有後人流傳於世。那東木公之技藝不下於西王母,且於人身穴道之說猶有過之。那王惟一所論人身穴道與星斗樞紐圖所載相差二十有餘。東木公早已知曉,乃為之命名人身隱穴。此中穴道江湖之人知之甚少,於今而論不出三人,即便本座僅只略知端倪。”
永志永定兩位禪師聽聞不免大驚失色,只道,“如師兄之言,那人身隱穴卻是有何功效,即是知之之人甚少,掌門師兄可否確認永堅乃是斃命於此。”聽得兩人之言,永意禪師深思良久,足有一刻時光,方自開言道。
“本座勉強可算三人之一,此外一人乃是西泠閣月王,再有一人卻是東木公傳人,然這傳人是否傳至今世亦未可知,只緣多年以來,正邪兩道,俱未見公木公傳人行走江湖。”永意禪師深思之後,方才決心將此事言明。那西泠閣作為永意禪師知之甚詳,只道自己此刻將月王之名道出,必是引眾疑竇,俱是會將矛頭直指月王。
永志永定兩位禪師確是得道高僧,俱是並未即刻怒髮衝冠,僅只向永意禪師發問道,“即是這隱穴所知之人甚少,是否有人偷的奇巧談之後從中窺的,且還請師兄明言,這隱穴擊中之後有何傷害,又如何方可擊中隱穴。”
永意禪師答道,“兩位師弟所言奇巧談所載落入旁人之手確有可能,然其中載之雖詳,卻未有擊中之法。這隱穴必被上乘內力凝氣成縷,瞬間由少商之前元穴發出,內力擊中隱穴所在皮膚表面尚需深入腠理三寸有餘方可奏功。這隱穴一旦被外力擊中,人身其餘三百四十處穴道隨即凝滯不動,是以瞬間斃命,其後卻輕易探查不出。”
永志永定兩位禪師聽永意禪師一番言講,心內卻已暗暗思索,當今江湖之內可凝氣成縷者尚有如許,然於隱穴所知者並不多見,目下這西泠閣月王卻是首當其衝。是以開言道,“我等於今不若派出弟子至擎天府報送訊息,只待窺的月王動靜再定行止,永堅之仇不可不報。”
永意禪師亦表贊同,隨即派出座中精明弟子前往擎天府,誰料此刻擎天府內亦是應接不暇。前後接報此般訊息二十餘條。其間武當派松鶴真人反山之後無疾而終,東窮幫五名信使與總舵兩位堂主無疾而終,參與白雲山一役各門各派俱有位高德尊之輩無疾而終,即便擎天府亦是遭逢一場天火,好在幫眾弟子甚是警醒,僅只後堂焚毀。擎天府之內此刻執掌者乃是半半叟,此老江湖閱歷豐富的緊,是以心內亦是預感不祥。
半半叟遽命幫中弟子之精明者兩人遂即趕赴雅山西泠閣,將江湖之中事態稟告詹琪、月王與百知子等眾人。詹琪聽聞弟子如此敘說,與百知子、月王等對視之後,心內暗道,“月王於此月余並未出山,是以永意禪師所言知曉人身隱穴且可施襲擊者絕非月王。永意禪師雖知隱穴,亦是功力高深,施此襲擊可以為功,然亦是未曾離山。以此觀之,必是那東木公傳人。”詹琪是以將心內所想與眾人言明。
月王接言道,“琪兒所言不差,這隱穴西泠閣歷代雖知,然非閣主絕不外傳,只道此二十穴道擊中其一必可廢命,是以並未傳出。那東木公之傳人以西泠閣歷代秘辛而言,確有其人。”眾人聽聞俱是大驚,俱是凝視月王,只聽月王接言道。
“蠻荒之時,西王母與東木公相處甚是融洽,俱已各自修鍊,且得道亦屬同時,西王母流傳玄劍衛道江湖,東木公亦是流傳幻劍一柄。西泠閣與東木公後裔雖無來往,卻是互有耳聞,直至千餘年前,東木公後世出現一名絕頂高手,可謂天下無敵,會遍各門派高手之後無一落敗,此人雖無獨霸江湖之心,卻有於西泠閣一較高下之心,是以尋至此處。必是月王避而不見,只緣西泠閣歷代不允爭強鬥勝之故。這東木公後人倒也知趣,逗留幾日不得其門而入,亦是重返崑崙。此後卻未聽聞東木公後人行走江湖。”
眾人聽聞如此秘辛,俱是大吃一驚,只道此番巡行各派,暗取眾人姓名者必是東木公後人,且此人此番出山絕非較技而已,必是有獨霸江湖之心,且冷月軒與此有無關聯亦在兩可之間。詹琪不由憶起諸葛丹斃命之前所言,不由後背驚出一身冷汗。果真如此,這江湖又將血雨腥風,且較之前番猶有過之。
此刻,西泠閣一名幫眾來至堂前高聲稟報,鄒子琪回山,片刻之後,鄒子琪風塵僕僕,快步行至近前,於交椅之上落座之後,方才開言道,“南天武聖府噩耗頻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