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客從西方來
飄萍儒生說明:本文中未免涉及武學秘籍,純屬作者編撰,其中穴位及經絡走向也為自創,望讀者切勿依此修習。
引子蒼茫天,無窮歌,傳自自然
西方之天,蒼闊遼遠,傳說中西王母在此養氣。歷經一萬五千年之久,成就了西王母陰柔罡氣,罡氣之純正亘古未有,全都是因為西方之地終年為皚皚白雪所覆蓋,極目遠望,絕無一絲一毫樹木叢林,就連地上也是一片白色,休想看到一絲雜色。就在這片荒原,卻有着萬物誕生以來最自然的顏色。西王母得道飛升之時,留下了隨身攜帶的一件寶物——玄劍。
武林之中,豪傑無數,一個故事在他們之中流傳。西方之地,有一柄被稱作玄劍的兵器,就連當年歐冶子千錘百鍊的幹將、莫邪也不能攫其鋒芒。百知子於玉申此刻正在正陽大街的一座酒樓之內演說著這個故事。
“眾位,且聽我道來,誰要是有這個耳福,我保管你們聽后是不虛此行。”
百知子於玉申是眾所周知的萬事通,當今武林的掌故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但此人卻有一個毛病,非要看客過百,才會講說起來,人不過百,即使將他置於死地,他也決計不會吐露一句閑言。以至於希望向他打聽一些事的武林豪客莫不邀約親朋好友,最後達到百人,才去向他請教。凡事皆有例外,莫憂堡主公長朋就是一個例外。偌大江湖之中,沒有一個人知道他與百知子於玉申有何關聯,偏就是凡他所問,他所必答,也不必在乎看客是否過百。雖然如此,百知子都會在事後將他們問答的言語中不緊要的內容在百人之會時描述一番。
今天正是百知子接受了東窮幫幫主西門無煙的邀約講述綠玉山莊與東窮幫的一段往事。百知子似乎對此事並不十分感興趣,寥寥幾語,簡單帶過,他似乎更關心將四月望日與公長朋長聊的一段武林秘辛告知眾人。
“西方天地,一片蒼茫,西王母修鍊一萬五千年後,白日飛升,卻留下了一件千古寶刃,那就是玄劍。眾位以為如何,一柄寶劍,有何稀奇,無非是吹毛可斷,斬鐵成屑。實則不然,這柄玄劍神刃卻是冰雪打造,更稀奇的是,此劍遇火不焚,遇水不化,既不是萬年玄冰,也不是普通雪團。奇就奇在這裏,眾位知不知道莫邪劍在三百年前為一代大俠沈不歸得去之後為何再也沒有蹤跡可尋,原來那莫邪劍已毀在玄劍之下,僅有斷刃不足三寸仍保留在沈大俠後人手裏。”講至此處,眾人已是躍躍欲試,紛紛敲碟敲碗的弄出各種響動,催促着百知子往下說。誰知此時百知子卻是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六安瓜片,還不忘咂咂嘴,說了聲好茶。見眾人的興緻已經被自己三言兩語撩撥起來,他才揚揚得意的繼續剛才的故事。
“那玄劍長不足三尺,劍柄是千年烏木製作而成,既無劍穗,也無劍袍,就連常見的饕餮紋、魚網紋也絲毫不見,只有當初西王母留下的五指握痕,其間距有一寸。劍柄如此,劍刃更是少見,眾位都知道冰雪純凈至極就是透明的,在陽光之下透出七種顏色,可這劍刃確實純正的粉色,眾位料不到吧,這冰雪純凈到了頂點居然是粉色,在陽光之下連一絲影子也看不到。這玄劍更奇妙的地方不僅是顏色、劍柄、劍刃,更奇妙的是無論何人只要得到這玄劍,一年之中必然成為宇內第一高手,至於這其中的奧妙,我卻並不知曉。”
眾人聽到此處,已是諸般妙相畢呈。有的眼神中無限嚮往,有的嘴巴張得極大,有的暗自搖頭,像是質疑百知子的一番講述,更有甚者已經摩拳擦掌,準備到這西方去尋覓一番,碰碰運氣。此時,眾人中一個始終在低着頭默默飲茶的人突然不高不低的問了聲,“您是如何知曉箇中奧秘的。”眾人不由得齊刷刷的定睛觀看,就連百知子於玉申也向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臨街靠窗的一副座頭上一名老者獨具一案,斜陽悠悠的照在老者身上,一席白衣纖塵不染,身材瘦弱的好像一陣風就可以將他掀出窗外。由於桌面的原因,看不清老者的雙腿,只有一雙上好牛皮縫製而成的靴子在桌案下像生了根一樣扎在地面上。在斜陽的光影下,老者的臉看不清楚,只有一個輪廓清晰可辨,應該是國字臉,一副須髯已經全白,飄灑在胸前,與衣服的顏色融為一體。
這樣一位老者突然發聲說話,就連百知子也不由得迷惑。以他通曉百事的靈通居然也對此老毫無頭緒,甚至在記憶中就不應該出現這麼一個人。百知子用左手搔了搔凌亂的頭髮,又不自主的拿起團花茶盅啜了一口六安瓜片,清香直衝腦際。諾大的茶樓竟是落針可聞。老者沉默了半晌,輕抬左手敲了敲桌面,咚咚之聲打破了茶肆的寧靜,好像這聲音是喚醒被催眠者的信號,各路武林豪客又開始竊竊私語。
“武田兄,你看這老者是何來頭,反正我是覺得此人神秘莫測。”
“你看那百知子也是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更何況我等碌碌之輩。”被喚作武田的人輕聲細語。
“嗯嗯,這位老先生,剛才問我是從何處得知這玄劍之秘的,我倒要先來請教老先生尊姓大名,仙鄉何處。以我百知子的名頭,沒想到今天竟然栽了這麼大的筋斗,就連老先生的形貌都未曾聽說過,實在是汗顏的很”,百知子終於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道來。
那老者仍然正襟危坐,細長白皙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團花盞,“莫說是你百知子,就連我自己也已經忘了我是誰,況且這名姓只是呼來喝去的代號,若你非要對我有個稱呼,儘管喚作白西風好了。”
百知子聽到白西風這三個字,瞬間像被閃電劈中一般。並不是這名號有什麼巨大的威力,只是這又是一段不為人知的武林秘辛。三百年前被武林賀號乾坤一劍的吳不歸原只是個冬日鑿冰夏日販冰的販夫走卒。吳不歸當年從各處寒冷的地方開鑿巨冰,一路之上雇了車馬買了寒草,用寒草覆蓋巨冰才可裝載上車,一路運到暑熱之地,這買賣總是因為越到南方天氣越熱,縱然開採得巨冰,到了燕魯之地也折損了三分之二。
事也湊巧,正當吳不歸無奈之下,行徑無棣。無棣這地方方圓不過百里,也只是個不大的鎮店,但這地名卻大有來頭。相傳周文王當年渭水河邊訪大賢,單肩拉車載着姜尚行了八百單八步,才打下了周朝八百年大好江山。文王賓天,武王即位,對姜尚以師尚父稱之,又得了散宜生,君臣齊心滅商紂,興大周。這段歷史眾人或者知曉,但後面的事,大家卻未必知道,這就是無棣。武王攻打至朝歌,紂王帝辛身披珠寶無數**於露台,但文武大臣尋遍王城始終不見奇寶珍玩,只得悻悻的自尋宅邸,暫時安頓。建周之後,武王封邦建國,就將師尚父姜尚封在了呂地,后又改封在魯地,群臣都很奇怪,若要姜尚守望東土,安邦定國還有情可原,這魯地臨海依山又有什麼緊要之處。武王辭世,成王即位,周公輔政七年,大臣們才從隻言片語中得知當年封建之實,原是為了派遣姜尚到各地區尋找商紂王暗暗遺留下來的寶物。這姜尚路過的最南端即是無棣。
吳不歸經過無棣,正好是早春三月,鶯歌燕舞,草長鶯飛之時。雖然這販冰的買賣餘利不多,但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加之這吳不歸也是惜老憐貧的善心人,路遇貧老也會解囊相助。吳不歸進入無棣街面,見兩旁高矮錯落的房屋雖不是豪華至極,但也算有板有眼。突然之間,他看到一名老者蜷縮在街道一角,本應潔白如雪的一襲長衫卻是滿蓋漬泥,若不仔細端詳,恐怕已分辨不出本來的顏色。老者鬚髮灰白,一雙眸子也成灰白之色,定定的望向天際,一雙手插抱在胸前,像是在微微發抖。正午時光,街道之上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人正眼看一下這名老者。
吳不歸甚是好奇,按說這無棣本該是安善之邦,但這人們卻為何如此淡漠。想至此處,吳不歸隨便找了個?n餅攤,向著一個年約十四五的小廝開言說道,“小哥,買兩個?n餅吧。”“先生稍候。”一轉眼間,小廝拿了兩個?n餅用紙包好遞給吳不歸。吳不歸付了五個銅錢,順口問道,“那老者貌似孤苦無依,而這熙來攘往的人們卻為何看也不看他一眼。”“先生原來想問此事,想必您是外鄉之人,這其中倒有一段緣由您卻不知。大約一月之前,這老者初來此處,我們也都是前兆后應,奈何這老者非但不領情,就連言語也沒有一句,久而久之,自然不會有人再上前。”
“原來如此”,吳不歸暗道,但以他脾性自不能一走了之。
“這一老者,我是燕地吳不歸,行商致辭,極願與您促席而飲,不知您老意下如何”。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正有此意,我是白風西。”自此之後一年有餘,凡是吳不歸的販冰老主顧都沒有在炎夏買到寒冰。誰也不知道吳不歸去向何方,只知道年余之後,在燕庸關一名江湖豪士單劍力戰飛雕三惡,這三惡兄弟也是一流高手,卻被這豪客一招之內連斷三命,創口只在眉間一點,且血不外溢。這豪客正是吳不歸,造成眉間一點之傷的兵刃正是莫邪劍,由此江湖賀號乾坤一劍。
百知子電光石火之間想起這段往事,只因那老者自名白西風,與那白風西有何關聯,這玄劍斷的莫邪也是吳不歸所得,這之中有有何關聯。
酒樓之上,白西風已搶了百知子的風頭。“我已知曉你已想到乾坤一劍,可否與我找一佳處再做深談。”“為所願也,不敢請耳,請老先生諭旨何處。”
白西風唇不動,百知子卻已聽到“城外三里楓林渡,巨石之頂,欲知玄劍之密,三更之時我必恭候”。這是凝音成縷的內功,百知子自是內行,這門功夫並不稀奇,但口唇不動,聲音已達卻是稀奇的緊。
百知子同樣以凝音成縷的內功答道,“您老已勾起我的百般好奇,實在是心癢難撓,我必赴會,唯請您即時明我疑竇。”這一來一往茶肆之中武林豪客俱都不知,只有兩人心知肚明。百知子執禮甚恭,低頭一揖,再抬頭做頭之上白衣老人白西風已不見蹤影,眾多武林豪客俱都是目瞪口呆,徒留一抹斜陽照射在團花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