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監獄奇人
馬小六和其他兩個獄友又講了三個故事,估計是為了彩頭道聽途說或者編來的,明顯都不如張滑頭講的有真實感。
又輪到趙一刀講了,這趙一刀原來是個屠戶,專門在一家肉廠屠宰生豬,因為刀法利落、殺豬效率奇高,人贈外號“趙一刀”。
趙一刀說起他的這個故事,有點失魂落魄的樣子。
以前的生豬屠宰場,沒有現在這麼多半機械的設備,幾乎全靠人力來完成。趙一刀做了近十年的屠戶,死在他刀下的豬也不知有多少只。
從一開始的噁心、嘔吐到手起刀落、麻木不仁,趙一刀後來只需要不到十分鐘,就能將一隻生豬解剖的乾乾淨淨。
說起殺豬,趙一刀說自己後來一想起來手都會發軟,殺的太多了,人就有種莫名的怪異情緒,有時候一看見豬,會很古怪的覺得豬也在審視自己,還會覺得很內疚。
趙一刀說,不要看豬活的時候只知道吃和睡,但是一拉到屠宰場,很多豬就和人一樣的流起眼淚,好像明白自己的生命已走到了盡頭,也不像平時一樣嘶叫,只讓很多屠戶看的有點心酸。
殺了幾年豬后,趙一刀再也沒有吃過豬肉。其實很多屠戶都有個通病,比如殺雞、宰牛或者殺豬的,往往殺的多了,自己就不吃了,而且乾脆內心抵觸的要命,一吃就吐。
可能也該是趙一刀收手的時候了。古人說,殺人也好還是殺動物也好,人都會犯下殺孽,拿着屠刀的雙手會留下很重的殺氣,甚至連一柄刀,如果飲血的次數多了,都會格外的鋒利和冰冷,甚至成為一柄魔刀,左右主人的情緒去殺人行兇。
趙一刀在殺了近十年豬后的某一天晚上,做了一個怪夢。夢中他自己變成了一頭豬,被關在豬圈裏。
當自己變成豬后,就明白了做豬的可憐。豬吃的飼料難吃無比,豬圈不光惡臭還糞便滿地,而且還要忍受蚊子和生蛆,忍受肚子裏大量的寄生蟲所帶來的陣陣噁心和疼痛。
最重要的是被圈養的豬毫無自由,純粹的混吃等死。
夢裏,趙一刀自己變成的豬還經常受到其他豬的欺負,時常吃不上、喝不上。
很快,就輪到他被送進屠宰場。看着眼熟的環境和屠戶,趙一刀感覺非常害怕,害怕的發抖流眼淚,就和之前被他宰掉的豬一樣。
鑽心的痛、抽骨的疼,他在還未斷氣時看着自己的腸子、肚子流出一地,豬血被倒在一個大臉盆,豬肝、腰子和其他五臟被一一分到其他盆子裏。
巨大的恐懼和疼痛使趙一刀的靈魂猛然脫離了豬的身軀。
就在他繼續看着自己作為豬的身軀在一旁被分解時,旁邊一個聲音對他說:“你殺了那麼多豬,今天嘗了嘗被殺的滋味,是不是格外親切啊。”
趙一刀扭頭一看,不知何時,身邊竟然站着一個豬頭人身的怪物,一身灰布寬袍,手裏還拿着一個玉如意,個頭和自己相若。
“哎,雖然豬天生註定乃畜生道里卑賤醜惡之物,但卻不知幫多少前世作惡之人抵盡了因果好來生享受福報。你十年間殺豬數萬,下手麻利,也算幫它們托生時減少了痛苦,只是你自己滿身、滿手血殺之氣,恐怕近日就有血光之災啊。”那豬頭看着趙一刀說。
在夢裏趙一刀也不知如何作答,想起平日裏自己宰豬時的暴戾兇殘,不禁冷汗直冒。
“快快放下屠刀,尋個幽處躲避災禍吧。”這豬頭說完,竟就消失不見,而趙一刀也從夢中立時醒來,驚出滿身的冷汗。
事後,趙一刀只當自己做了一個荒誕不羈的怪夢,雖然真切無比,但並沒有將之放在心上。
半個月後的某一天,趙一刀如常的在屠宰場磨刀霍霍向豬豬的時候,因為口角爭執和一個同事打了起來。也是那個同事火氣忒大,拿起殺豬刀就給趙一刀腿上捅了一刀,這趙一刀也不是個饒爺的孫子,反拿起自己的刀也向著同事的肚子、胳膊捅了幾刀。
之後兩敗俱傷,還好那個同事沒死。可趙一刀從此就開始了自己其實只因為一個小小的口角而引來的牢獄生活。
進監獄后,趙一刀每當想起那個怪夢,越覺得自己不該不聽那豬頭使者的告誡。他托家人多方打聽神仙裏面有沒有豬頭人身的主兒,後來據一個老道士講,可能是碰見了二十八星宿中的“室火”星君。
這“室火”星君乃豬神變化而來,脾性溫和,多給人帶來吉利、化去災難,為北方七宿的第六宿星君。
趙一刀的故事就講完了,雖然大家也覺得有點神叨叨,但畢竟沒有出現鬼,黃老五和大夥要的是刺激,於是紛紛叫我快講。
哥講?操,哥真的都不用編。我干它娘的,哥就是被鬼害進來的。
於是乎,憑着哥出色的口才和身臨其境的描述,哥滔滔不絕的從始到末講了一個多小時,只把這些傻帽聽入迷了。故事講到哥進號子裏以後就算結束了,而就在監舍里的獄友還在回味故事中的細節時,突然,不知怎麼回事,擺放着洗漱用具架子上的一個洋瓷杯子自己跌落在地上,砸的地上“鏜鏜”響。
**,不知是配合哥故事的恐怖氣氛還是怎的,這個杯子砸的令整個監舍氣氛更為恐怖,監舍內一時安靜到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能聽得到。
“楊偉,你已經遇難的朋友中,有沒有一個小圓臉大眼睛,留着短頭髮,對了,脖子左邊還紋了朵花的小姑娘?”半年多來從沒有和我說過話、睡在監舍最裏面的孟老頭突然奇怪的問了我這麼一句。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略一回想的說:“對,沒錯,就是老往我懷裏鑽的那個叫‘琪’的姑娘。”
“她剛才也在聽你講,你講完以後,這姑娘哭了,還故意打翻了個杯子。看來人家還挺惦念你的。”孟老頭竟然帶點戲謔的調侃我,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下。
哥一聽這話,頓時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而其他獄友乾脆不吭聲了。我日,這個雜毛孟老頭,他怎麼知道?
“放心吧,她已經走了。看來你講的故事還真的確有此事,有點意思,呵呵。”孟老頭說完又是一動不動的盤腿練他的神經病氣功去了。
說起這個孟老頭,絕對、的確的是個怪人。
我進號子的前半年,丫就從沒理睬過我,哪怕我被黃老五幾個虐待毆打的時候,他還能安然的在自己鋪上盤腿打坐。我一直以為他是個神經病,說不定當初就是因為練什麼鬼什子的邪功被抓進來的。
這個孟老頭聽說已經快九十歲了,什麼時候進來的,因為什麼進來的一概不知,但這個老傢伙絕對是整個監獄裏國寶級的元老。這個老不要臉的,從來不用做工,吃飯永遠坐單桌,而且永遠能保證至少兩菜一湯。
哥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但是哥親眼看到了,在監獄裏,不光孟老頭,還有其他幾個牛逼人物,都能夠享受這種特殊待遇,後來聽人說,這些人都不是一般人!操,難道是二班的?
也是後來,我才知道,孟老頭娘的哪是人啊,簡直是個老妖怪。
就算黃老五,也是對孟老頭恭敬有加。雖然孟老頭平常也不怎麼待見他,但是也不會管黃老五的胡作非為,就像井水不犯河水一樣,而據我所聽到的情況是,黃老五起初曾想欺負一下這怪老頭,結果吃了人家一個巨大的暗虧,至於個中情節,就不得而知了。
那晚,我輾轉反側良久的在想,孟老頭怎麼能看到,這說明這老傢伙真的不是一般人,要不是這老孫子今晚沒憋住點破了琪的出現,我還真要把這老傢伙一直當一老神經病了。
這是我來監獄后的第一大發現和意外。還真有那麼點藏龍卧虎的感覺,哎,真是哪裏都有餘則成啊!
大家都半晚沒睡着,不知是被我的鬼故事嚇的,還是被我和孟老頭一迎一和的對話震住了,原來在他們身邊就可以有鬼!
沒得說,本次講鬼故事大賽,哥以絕對優勢取勝,同時在監舍里的國際威望也終於有了那麼小小一點的起色。
第二天、第三天包括之後很久,我總沒事找事的和孟老頭說話,希望他能繼續透漏一星半點我想知道或者我不想知道的廢話來,總之,這種神秘人物,娘的就是能吊人的胃口的很。你不問吧,你着急,你問吧,他偏不說,娘的“好奇害死貓啊”。
時間匆匆,在哥每日辛勤勞動、努力表現、汗滴禾下土的功夫里,一年多就過去了。
真的是吃的比雞少,乾的比驢多,睡的比貓晚。哥又想: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也就只有這樣傻里吧唧的哄自己,好強撐着這非人的生活。
一年後,樂兒來看我,她也是找到我家,才知道哥已經鋃鐺入獄了。
樂兒看見哥如此消瘦,眼睛就紅了!
寥寥幾句。樂兒的大仇依然未雪,她和胖子不久前從五台山下來,據智通禪師說,他們身上的鬼氣終於被佛法徹底化去,從此那魎鬼應該再無法根據鬼氣找到他兩了。
胖子讀佛參禪,徹底的被釋迦摩尼洗腦了。通過智通禪師接引后遁入空門,進入一家顯宗的佛學院學習。
樂兒則自有打算,雖然她不說,我也能猜到她是想替母親報仇。
樂兒叫我不必擔心家裏,她已經給我家送了一筆錢,等我出獄,她會安排人來接我,還會為我計劃以後的生活。
我自然是表示感謝,同時問了問家裏的情況,因為除了我媽,我爸好久沒有來看過我了,我心裏一直有某種莫名的擔心。
樂兒讓我放心,說一切都好。我當時也便再沒多心她眼神中的一點猶豫。
樂兒走後又過了半年光景。家裏人有一陣子沒來看我了,這天又是媽媽一個人來探監,看着母親的憔悴和某種隱藏的傷悲,我不禁問起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