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唔,我也只是隨口一說。這家裏實在是呆不下去了,我現在只盼着,無論哪裏,能讓我早些離了這一處,離了太太,那便是好地方。火坑?火坑也好啊,總比在這地獄裏獃著強。”
“姑娘,都是婢妾無能,讓您在這家裏受這樣兒的氣……”路姨娘卻又被蘭湘月一句話勾起了傷心,擦眼抹淚的簡直把自己當成了千古罪人。
“姨娘饒了我。”
蘭湘月這麼堅強的女孩子,都被路姨娘隨時隨地開啟的自責模式打敗了,她一把攀住路姨娘的肩膀:“我的好姨娘,別哭了,這些年幸而你護着我,不然我怕是早瘋了呢。你放心,我會好好兒活着的,將來若是如意了,而你在這府里又不自在的話,我就把你接過去,給你養老,如何?”
雖是心疼蘭湘月,路姨娘也不禁被這幾句話暖了心腸,破涕為笑道:“姑娘千萬別這樣說,折煞婢妾了。”
不說蘭湘月在這裏安慰着路姨娘,且說池銘從蘭府出來,他的心腹小廝通兒便立刻湊上來,陪笑道:“爺這麼長時間不出來,小的便猜着您是見到蘭姑娘了,爺覺得那蘭姑娘如何?可比得上憐月姑娘?”
池銘看了通兒一眼,微微笑道:“憐月的容貌那是上天賜的,尋常女子又有幾人能比得上她?那位蘭姑娘倒是個溫和性情,身子骨似乎有些弱,眼神倒是好,言語也溫柔,我看着她,倒是忍不住心生憐意。可憐也是一株嬌弱蘭花,卻偏偏遇上了那麼個繼母。”
通兒一聽自家主子這般說,立馬便拍掌道:“可不是呢?之前小的時常也聽人說這沈夫人愛財,小的還以為是那些人喜歡嚼舌頭。如今看來,真真是這樣兒沒錯,不說別的,只說爺和蘭姑娘還沒下聘,這繼母就肯放爺去見姑娘,莫說是蘭府這樣小有身家的,就是那些尋常百姓人家,也不帶這麼糟踐女兒的啊,難道這裏是青樓么?給點好處就把外男放進去……”
通兒只顧說的痛快,冷不防屁股上就挨了一腳,聽池銘低聲罵道:“你小子倒是心明眼亮看得清,只這會兒說有個屁用?早幹什麼去了?”
通兒眨了眨眼,吶吶道:“爺……爺發的什麼無名火兒啊?小的只是說那沈夫人行事不地道,爺何須將那蘭姑娘放在眼中?若沈夫人不放行,爺也沒辦法不是?說來說去,還是那沈家夫人貪財,不然……”
“行了行了,你小子除了一張嘴,就沒半點兒長處。”
池銘冷哼一聲,忽的眉頭一擰,冷冷道:“連你也知道蘭姑娘被她這個繼母作踐,可見她的日子確實不好過,難怪之前都被逼得上了吊。不行,既然這婚事差不多能成,我池銘的女人又哪裏輪得到那老虔婆欺負?通兒,你安排幾個人,給我好好查一查那女人,她既愛財,心必貪婪,利令智昏可不就是說這樣人的?難保就沒有什麼把柄,給我找了來,日後她若是對蘭姑娘恭恭敬敬的還好說,如若不然,那就是在打我池銘的臉,我也不能讓她好過了。”
通兒知道自家這位爺雖然一向都是擺着潘安宋玉的才子范兒,然而骨子裏那脾氣卻頗有些市井之風,這種事情不夠他琢磨的,因連忙答應了,一邊就在心裏幸災樂禍,暗道沈夫人啊沈夫人,你最好識趣點兒,不然的話,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您這個自以為是財神爺的女婿可一點兒都不介意拿你開刀啊。
剛想到這裏,便聽池銘又道:“是了,這件事情不用和憐月說了,免得她又多心。婚期還要半年後,這些日子她倒是疑神疑鬼的,說到底,還是怕我負心。唉!可憐她從小兒便流落風塵,到現在竟是連我這知心人都不敢信,真是讓人怎麼想怎麼唏噓。”
通兒身上打了個哆嗦,偷眼瞧着自家一臉唏噓的爺,心中默默道:爺啊,您就別為憐月姑娘操心了,人家嬉笑怒罵,哪一樣不是拿捏得恰到好處?才不是像您說的這樣可憐可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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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不早,姨娘回去吧,天氣有些涼,把這件大衣裳披了,免得受了風寒。”
大概是覺着今天的事情對蘭湘月來說實在是侮辱,生怕她存了心,所以路姨娘就在蘭湘月這裏呆了一天,百般解勸,只把她聽得耳朵都要起了繭子,好不容易才總算用完晚飯,把對方給勸了回去。
送走路姨娘,蘭湘月回來卸去釵環外衣,芙蓉早把床鋪好了,待她躺進被窩裏,便輕聲道:“姑娘也不必為今日的事情傷懷了,早些休息,好在老爺明日便會回來,姑娘就有委屈,不妨向老爺分說分說,焉知就一點兒作用沒有呢?”
蘭湘月真是哭笑不得,暗道這封建社會對男女關係還真是嚴防死守啊,不過見了那紈絝子一面,怎麼人人都好像是受了天大侮辱只能以死洗刷了似的?要這麼說,路姨娘和芙蓉還不如人家太太開明,雖然那份兒開明是用來賣錢的。
安撫了芙蓉一番,總算這丫頭放下帳子去睡了。蘭湘月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暗道真累死我了,古代討生活不容易啊。唉!
晃晃頭,把路姨娘和芙蓉擔憂的面孔甩出去,蘭湘月仔細回憶着自己和池銘會面的過程,然後滿意點點頭:不錯不錯,今天這一面收穫還是挺多的。首先知道了對方的相貌,不但不是歪瓜裂棗,還是當紅明星級別的。這樣的話,將來就算是不能做夫妻,多看幾眼也是賞心悅目的嘛,全當做明星的經紀人了。
第二個收穫,就是她將自己的懦弱重新向對方暗示了一遍,如此一來,這門婚事是j□j不離十了,混吃等死的幸福日子正在向自己招手,至於那個小妾嘛,池銘應該搞的定,唔,若是他搞不定,自己也不介意幫他搞定搞定,在現代豪門和職場熏陶出來的白骨精,別的不敢說,勾心鬥角這技能,甩一個古代女人兩條街還是沒問題的吧。
至於第三個收穫,那就絕對是意外之喜了。看池銘的言談性情,這人也算是聰明,喜好風雅,骨子裏卻偏俠義,自己把受嫡母迫害作踐的事微微透露了一下,相信他能夠明白,接下來就是看他怎麼做,是否能成為自己的依靠和助力了。
“唔,穿越后的未來日子,似乎也不是那麼不堪展望嘛。”蘭湘月自言自語,然後伸手捂着嘴打了個呵欠,默默閉上眼睛,很快便陷入了香甜美夢中。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芙蓉叫起,蘭湘月一看外面天色,連魚肚白都沒露出來,不由得立刻哀嚎出聲,抓着芙蓉的胳膊懇求道:“好姐姐,讓我再睡一會兒吧,我昨天思慮甚多,直到後半夜才睡着,這個時候兒讓我起床,簡直……簡直就是半夜雞叫,你比周扒皮還狠呢。”
這一句話里倒有大半句芙蓉是不懂的,只這會兒也不是向姑娘求教的時機,因好說歹說,到底把蘭湘月拖出了被窩,一面無奈道:“姑娘,不是婢子不肯讓您多睡會兒,老爺辰時之前就能到家,您也該好好收拾收拾,還要去太太房裏請安,這若是不早些起來,也來不及啊。”
蘭湘月渾身如同沒了骨頭似的掛在芙蓉胳膊上,任她拖到了外室,接着便是洗臉梳頭,足足忙活了半個多時辰,只因為芙蓉今日梳的髮髻十分複雜,單這項工作,就有半個時辰了。
“咦?這髮髻倒真是漂亮。”蘭湘月照着鏡子,一面好奇的伸出手去摸,暗道這才是真正的雲鬢高挽,果然尊貴氣質立刻就出來了。一面想着,卻見芙蓉已經打開了一個首飾盒子,含笑道:“姑娘看看,配哪一隻釵子好?”
話音剛落,便聽門口路姨娘的聲音響起:“姑娘起了嗎?”
芙蓉忙答應了一聲,接着路姨娘走進來,見芙蓉正給蘭湘月挑釵子,便咬牙道:“何必用這些鮮亮的?將姑娘推進那火坑裏,才送了這幾樣體面東西來,把姑娘當做什麼?就戴先前那兩隻銀釵,也正好兒讓老爺看一看。”
蘭湘月卻已經拿起了一隻金花珍珠流蘇,輕輕j□j髮髻,一面慢悠悠笑道:“爹爹若是在這方面留心,早有好首飾送過來了。何必呢?從前咱們沒有,寒酸也是無奈之舉。如今既然有了,便戴着,免得爹爹因為我定親了忽然留心起來,問我怎麼連樣好首飾都沒有,倒是現將話柄送給了太太,不須別的,她只說一句‘咦?姑娘,之前給你送的那些首飾怎麼不戴?’既摘清了,又顯得咱們故意陷害她似的。”
路姨娘怔了怔,旋即便欣慰道:“到底是姑娘聰明。這一次您經了場劫難,倒比從前穩重了許多,如此婢妾也放心了,若是小姐還活着,看見姑娘這樣端莊謹慎,不知道該有多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