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我去找她
章節名:116我去找她
七月中旬,天氣越發的炎熱。
李芳於六月中旬順利產下一女,如今已坐完月子。在李芸的調理下,母女二人都白白胖胖的,起色非常的好。
一天吃過午飯,徐氏把李芸喊道李芳的房間,神色鄭重地道:“芳兒,芸兒,我想離開六合村去京城,短則三個月,長則半年,這段時間,這個家就交給你們了。”
李芳並不知道徐氏的身世,嚇了一跳,驚道:“大嫂,你去京城做什麼?”
李芸皺了皺眉頭,問道:“娘,你怎麼突然想起來要回京?”
徐氏一手拉着李芳,一手拉着李芸,粗略將自己的身世講給李芳聽,然後道:“芸兒,娘離家這麼多年,心中甚是挂念你外婆。如今你外婆年事已高,我這個不孝的女兒,也該回去儘儘孝心。”
李芳目瞪口呆,半晌才將聽到的話消化掉,問道:“大嫂,如果你要回娘家,怎麼不帶上芸兒他們?”
徐氏眼中含淚,搖頭道:“我離家多年,少不得會被埋怨,我擔心我娘會遷怒芸兒他們,讓芸兒他們受氣。”
李芳也不由得紅了眼眶,反手握住徐氏的手,點頭道:“大嫂,我明白,你就放心地去吧,家裏的事,有我照應着,絕對不會讓人欺負了芸兒他們。”
徐氏依舊有些不放心:“芸兒,娘不在,你可以嗎?”
李芸抿了抿唇,道:“娘,我李芸也不是好欺負的,你就放心吧。”
跟李芳和李芸談完話,徐氏又單獨找了明之軒,說明自己會上京探親,把李芸他們託付給他。明之軒鄭重地答應了。接着,徐氏單獨跟二弟和三妹談了很久,費了好多功夫,才哄住他們,讓他們同意她離開。
畢竟第一次離開自己的兒女,雖然有李芳和明之軒照應,李芸又是個能幹的,但是徐氏還是覺得不夠放心。考慮再三,她又找到王大石,希望他能夠幫忙照應。
王大石非常驚訝,他一直以為徐氏是孤女,沒想到她在京城還有親眷。不過,他關心的重點不在這裏。
“你一個人去?路途遙遠,你一個女子孤身上路,太不安全了。”他皺眉道,“萬一你路上出了什麼好歹,我該如何向李大哥交代?不行,我不能讓你一個人走,我陪你去。”
徐氏沒想到王大石反應這麼激烈,有些吃驚地看着他,搖頭道:“王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路上小心些就行了。”
王大石卻非常固執地道:“要麼你讓我陪你去,要麼你就不要去。”
他的話有些霸道的意味,徐氏峨眉微蹙道:“王大哥,這是我自己的事情,真的不用麻煩你。何況……”她的俏臉紅了紅,“何況,我是一個寡婦,要是傳出什麼不好聽的話,莫要誤了王大哥的終身……”
“寡婦又怎樣?我行得正坐得端,怕誰說閑話?”王大石的俊臉漲得通紅,胸脯上下起伏着,“你若是怕誤了我的終身,便嫁給我!”
“王大哥,你、你、你……”徐氏想不到王大石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驚得目瞪口呆,話也不會說了。
王大石衝動之下話說出口,心中隱隱也期盼看徐氏的反應,希望她會給他希望的反應。但是見到徐氏被嚇壞的樣子,王大石立即就後悔了,搓着手結結巴巴道:“李大嫂,我、我剛才是太生氣了,才會亂說話,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徐氏連連擺手:“沒、沒什麼。那我……”她尷尬地笑笑,轉身,落荒而逃。
王大石看着徐氏恨不得插翅飛走的背影,兩行熱淚,從眼中奪眶而出。
徐氏跑回家中,連連喝了三碗冷水,才把渾身的燥熱壓了下去。
之前她沒有往這方面想,便不覺得有什麼,如今,她忍不住回想起與王大石相處的一幕幕,想到他對她的好,越想越心驚。原來,他竟對她情深至此,而她傻傻的沒有察覺。
以前,她不知道也就罷了,可是,如今這層紙被捅破,她跟他,還能像以前一樣嗎?她的心裏只有李長順一個人,她不可能愛他。可是,她又自私地不想失去這個兄長一般愛護着她的人,她該怎麼辦?
李芸見徐氏匆匆回來,神色有些不對,便推開她的房門,只見她失魂落魄地在屋裏亂轉,擔憂地問道:“娘,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徐氏連忙收斂神色,嘴角扯出一個笑,搖頭道:“沒什麼。”
李芸探究地看着徐氏的眼睛:“真的沒事?”
徐氏垂下眼眸,依舊搖頭:“真的沒事。”
李芸見徐氏不肯說,也不勉強,和聲道:“娘,我給你準備了一些葯,萬一在路上有個頭疼腦熱、磕磕碰碰的,也好對應。去藥房吧,我拿給你看。”
徐氏柔柔一笑,道:“不着急。芸兒,這次我離開這麼久,我想先去看看你爹,你的葯,等我回來再看吧。”
李芸抬頭看了看天色,見天邊有烏雲堆積過來,遲疑道:“娘,看着天色,好像要下雨,不如明天再去看爹?”
“沒事,我拿把傘就行了。”徐氏低聲道,“我現在特別想你爹,特別想去看他。”
李芸想到李長順的墓地不遠,過了小河對岸,轉個彎就到了,就算下雨,打着傘跑回來也不會淋濕太多,於是點頭囑咐道:“那好吧,要是下雨了,要立即回來,知道嗎?”
徐氏笑着颳了刮李芸的鼻樑,柔聲道:“小小年紀的,哪來這麼老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娘呢!行了,娘一個大人,還不會照顧自己么?”
李芸心中暗道,可不是么,我的心理年齡可比你大多了!
徐氏拿了雨傘,用籃子裝了一些祭拜的香燭紙錢等物,便出門了。
過了一個時辰,徐氏還沒有回來。
李芸站在院子外望天,只見空中堆積的雲層越來越厚重,天色越來越暗,這場即將到來的雨,比她之前想像中的要大許多。遠方的天空,隱隱有雷電閃過,遠處的天地一片混沌,已經下起了大雨,看來,這雨很快就會下到這邊來。
李芸放心不下徐氏,便拿了傘,跟李芳打了聲招呼,朝外走去。雪球見李芸要出門,搖着尾巴跑過來,緊跟着李芸。
雪球向來愛粘着李芸,李芸笑了笑,由它跟着。
徐氏靜靜坐在李長順的墓前想着心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知時間過了多久,也不知天色變得非常陰沉。
聽到有人靠近,她轉頭,見是李芸,道:“芸兒,你怎麼來了?”
李芸指了指天道:“要下暴雨了,快回去吧。”
徐氏抬頭望天,吃了一驚,連忙收拾了祭品放回籃子裏,不好意思地道:“娘跟你爹說話,忘了時間,倒讓芸兒擔心了。”
李芸舉步往回走,道:“快走吧,這雨看來會很大,有傘也遮不住的。”
二人一狼急忙往回趕,雪球走在最前面,李芸走在中間,徐氏走在後面。
村邊的小河上,修有一座小小的石橋,供大家來往。
他們走上石橋,雪球忽然躁動起來,咬住李芸的褲管往前拖,不斷的嗷嗚叫着。
李芸不懂它的意思,安撫地摸了摸它的頭,道:“我們這不是正回去嗎?別鬧了。”
她話音剛落,便聽到遠處突然傳來低沉的轟隆聲,像是千軍萬馬一般,從遠而近,奔騰而來。
李芸和徐氏愕然停步,朝聲音的方向望去,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她們停步也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那聲音便一下子像是到了耳邊,震得人耳膜發痛。
雪球越發煩躁,拚命拉着李芸往前。李芸這才明白雪球的意圖,臉色大變,尖叫道:“娘,快跑!山洪來了!”
母女二人發足狂奔,那轟隆的聲音震蕩着她們的胸腔,令人心驚膽戰,平日裏短短的石橋,此刻顯得如此漫長,好像怎麼跑也跑不到盡頭。
雪球已經跑到了岸邊,焦急地狂叫,似乎在給李芸母女加油打氣。李芸用盡吃奶的力氣往前跑,眼看離岸邊還有幾米的距離,河水迅速上漲,眨眼間便把橋面淹沒。李芸憑着直覺淌着水往前跑,在河水漫到小腿之際,總算踏上了河岸。
李芸往上跑了兩步,才轉身去看徐氏。這一看,嚇得她兩腿一軟差點摔倒。
徐氏緊跟李芸身後向岸邊跑來,只差了幾步的距離,河水便淹沒到了她的大腿。渾黃的水夾雜着泥沙咆哮而來,在猛烈的衝擊下,徐氏一下子沒有站穩,身子一斜,尖叫着往河面栽了下去。
李芸立即撲倒岸邊,一手抓住岸邊的小樹,一手伸出雨傘,在千鈞一髮之際用傘柄勾住徐氏。
“娘!抓住!”
徐氏臉色發白,死死握住傘柄,順着雨傘往上爬。
李芸力氣小,水流的力量非常大,再加上徐氏的重量,李芸很快便要堅持不住。
雪球見狀,跳落滾滾洪水之中,拚命划著水,用頭拱着徐氏,幫助她上岸。
有了雪球的幫助,徐氏總算爬上岸來。
李芸緊緊抓着徐氏的手,用傘撐着地面,母女二人相互扶持着往上爬到安全的地方,驚魂未定地互相查看對方是否安好。
等到確定對方都沒事,她們才放下心來,渾身發抖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氣,后怕地朝咆哮的河水望去。
這一看,李芸又是魂飛魄散。
只見剛才李芸抓的小樹,已經被淹沒至頂了,雪球咬住一根樹枝不讓自己被水沖走,四肢拚命地划水。但是洪水兇猛,不停的打着漩渦,它根本無法靠岸。
“雪球!”
李芸猛地站起身來,趴在河邊,想把傘柄伸過去勾住雪球,可惜,傘柄不夠長,夠不到雪球。
徐氏過來道:“芸兒,我來!”
李芸搖了搖頭,以徐氏的手臂長度,還是不夠。
她轉頭,見下游不遠處有一顆大樹,樹枝正好伸到河面上,於是喜道:“有了!我爬到樹上,等雪球游過來,我就可以抓住它了。”
徐氏擔憂道:“這樣行嗎?萬一你掉到水裏怎麼辦?”
“沒事。”李芸解下腰帶,“我用腰帶把自己綁在樹上就可以了。”
徐氏不願李芸冒險,可是又不忍雪球被水沖走,咬了咬牙,道:“芸兒,這太危險了,我來。”
李芸搖頭:“那樹枝不夠結實,不能承受大人的重量。我沒問題的,放心。”
徐氏無計可施,只得同意。
李芸小心地爬上了樹,查看了水流的方向,選好位置,用腰帶把自己綁在樹枝上,雙腿盤住樹枝,身子俯了下去,試了試,覺得應該沒問題,便叫道:“雪球,過來,我會接住你!”
雪球在洪水中掙扎地有些力竭,聽到李芸喊它,便鬆開嘴巴,順着水流朝李芸游來。
李芸緊張地看着雪球,不斷調整自己的位置,在雪球撞過來的瞬間,牢牢將它抱住。
雪球不停地舔着李芸的臉,顯得非常的親熱。
“好了好了,先上去。”李芸翻身坐到樹枝上,把綁着自己的腰帶解開,綁住雪球,拉着它,小心翼翼地往回爬。
眼看李芸越爬越近,很快就要到岸邊,樹枝卻突然咔擦一聲,斷了!
李芸一聲驚呼跌落水中,在她掉落的瞬間,她猛地把手一耍,將綁住雪球的腰帶甩到樹榦上,纏住!
李芸頓時被水沖走,瞬間不見蹤影,雪球卻被腰帶纏在樹榦上。
雪球猛烈地掙扎,沒能掙脫,它回頭,用尖利的牙齒將腰帶咬斷,朝着李芸消失的方向,拚命遊了過去。
“芸兒!”徐氏失聲尖叫,心肝俱裂,失去女兒的恐懼令她失去理智,她想也不想便往水裏跳去。
在千鈞一髮之際,她卻沒能跳下去,而是被人大力拉了回來,用力甩到岸邊,跌落在地。
隨即,一個身影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跳下去之前,只來得及說四個字:“我去找她!”
徐氏怔怔坐在岸上發獃,半晌,才緩緩道:“之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