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殘局
“還好，沒有感染鬼氣。”皓琪說著，將一張葯符化為灰燼，敷在紫桐脖頸的傷口上。
紫桐不敢說話，只是獃獃地望着皓琪深邃的眼睛。他黑色的眼珠在暗夜裏灼灼生輝，像月光下泛着粼粼波紋的深井，幽幽的看不到底，但是若隱若現地隱藏着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愁緒。
偏偏他的這份愁緒，總會被向來粗枝大葉的紫桐捕捉在視線里。
紫桐心疼地瞅着皓琪，心裏哽咽着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她想給他許多許多溫暖，以融化他心底那塊冰冷刺骨的寒冰。可是，她有什麼資格給他溫暖？他那麼清高孤傲，又怎麼會瞧得起自己這微不足道的關切？
“紫桐，你如果每次都自作主張，以後我們的任何行動就都取消你的參與資格。”秦風看着紫桐蒼白的臉和脖頸上觸目驚心的傷口，想起她剛才為了救自己而身陷險境的一幕幕，不由得拉下了臉來。他一直希望保護好紫桐，雖然他並沒有皓琪的深厚法力，但他同樣願意為了紫桐而付出一切。誰知今晚紫桐卻冒着生命危險一次次保護了自己，這讓他的心怎麼能好受！
紫桐還是第一次看到秦風如此嚴肅，甚至略帶慍怒的面容，一時間驚愕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好了，別怪她了，大家都沒事就好。”皓琪說著，從外套口袋裏摸出一個錦袋，交給紫桐道：“好好收着，別再弄丟了。”
紫桐歡喜地接過她的護身符，貼在臉上輕輕摩擦着，甚至都忘記了傷口的疼痛。那裏面是奶奶......還有皓琪給予自己的溫暖，她一直都視若珍寶。可是，再珍貴的東西也抵不過秦風的安危重要！
秦風望着紫桐憔悴的樣子，心裏一陣陣抽搐。經過了今晚的驚險，紫桐在他心裏的烙印也更深了。他望着皓琪的背影和紫桐的臉龐，心底忽然掀起一種異樣的波瀾，有些酸澀，有些苦楚，還有些心疼。那一刻，他甚至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局外之人，站在別人的故事裏，卻上演着自己的故事。
“糟了！皮皮！”紫桐的叫聲打斷了秦風的遐想，只見紫桐迅速站起身衝到了卧室里，出來的時候，懷裏抱着黑色毛髮的皮皮。
“還好皮皮沒事！”紫桐親昵地摟着皮皮，開心地眼淚都要掉了下來。
“實在不行，我把皮皮送給寶兒收養吧。”紫桐落寞地說道：“我總是被這些東西纏上，皮皮和我呆在一起很危險。”
秦風頓時哭笑不得。這妞是不是真的傻？她整天把自己搞的遍體鱗傷也渾然不覺，動不動就被厲鬼纏身也不在意，主編的責罵懲罰從來不放心上，可是竟然會為了一隻狗付出這麼多細膩的情感？
“你還是自己養着吧。”皓琪依舊面無表情地說。他並沒告訴紫桐，他能夠隱隱感覺到皮皮身上有一股力量，是可以給紫桐帶來守護的。
隨着靈力的逐漸釋放和愈漸強大，皓琪的感知能力也越發準確了，只不過他終究還是沒有爺爺那般預知天命的能力。自小，爺爺便是皓琪心裏的神話，堅不可摧，遙不可及的神話。爺爺將正宗的道學法術傳授給了皓琪，只不過那時候皓琪還小，無法深刻領悟其中綱要，而今他靈力日漸強大，可以更好的領略其中真諦的時候，爺爺已經不在了。憑藉著爺爺留下的那本古書，皓琪摸索着學習，儘管早已脫離正宗道法的軌道，但是他自創和改進的不少術法都早已超越了爺爺！
在他很小的時候，爺爺便對那個人說過：“這孩子是道界的一個神話，將來也必然會為道界創造奇迹！”
這些往事最終成了皓琪心頭瀰漫不散的苦痛，他活在矛盾的痛苦浪潮里，在生與死的沼澤中掙扎着，從來都沒有快樂過。
如今時間越來越緊迫，另外半塊玉闕的主人還沒有找到，而他留在紫桐和秦風的身邊，只會給他們帶來無盡的災難。
時至今日，他依然清晰地記得爺爺那褐色的眼珠里閃爍着無限心酸和無奈。他輕輕撫摸着皓琪的腦袋，意味深長地嘆息道：“孩子，這都是命數啊。倘若你不曾學道，也許會避過那場災難。可是現在，一切還來得及么……”
直到今天，皓琪都始終不解爺爺那番話的意思。他只知道爺爺的預測能力很強，他所有的預測都會完全兌現。因為涉及天機，所以他從不敢多問一句。
那個人究竟愛過自己嗎？這個問題從皓琪懂事那天起便纏繞在他的心底。
可是，他不清楚。
眼下，他只知道，即便所剩的時間不多了，他也會盡全力找到破解的方法。或許從前他可以看淡生死，天命，輪迴，可如今，他再也沒辦法從容不迫地面對那場生死難測的天命。因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的心裏多了一些牽挂，多了一些在乎，多了一些情感——他貪心地想和他再多做幾年生死之交的兄弟，並給那個她長長久久的守護......
感情，永遠是最具殺傷力的武器。
爺爺走後，他無牽無掛，孑然一身，淡看生死，因為他早已對那個人的冷眼相待和漠不關心感到絕望；而今，他不再是一個人，他還有兩根扎得他心疼的刺無法拔去，任它們在自己的心裏紮根，然後成為自己心臟的一部分......
記憶再一次偏離到很遠的過去。
皓琪回過神，望着紫桐，淡淡地道：“它們會暫時安分一段時間，你不用擔心。好好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我先走了。”
說著，皓琪起身，封印好招魂幡，瞥了秦風一眼，逕自離開了紫桐的公寓。
秦風皺了皺眉，他總覺得皓琪近些日子以來心事重重。能讓他這樣的人煩惱的，必定不是小事。秦風很想問明一切，好助他一臂之力，可是他很清楚皓琪的性格，他自己不想說的事，沒人可以逼問出來。
“紫桐。”秦風說著，在紫桐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道：“傷口還疼么？”
“不疼了。皓琪的葯符似乎改良過了，止疼效果越來越好了。”
“記住，以後不準再輕易丟出護身符。”秦風嚴肅地說：“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怎麼做我們的夥伴？”
紫桐望着秦風黑壓壓的臉，弱弱道：“可是事態危急，我......”
“好了。”秦風打斷她，道：“你要是有什麼事，我難道會安心么？”說著，他閉上眼睛，嘆了口氣，補充道：“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來接你上班。”
....................
紫桐再一次負傷，受盡了報社同事的嘲笑。
“我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戰地記者。時常無故挂彩，負傷歸來。”小沫望着紫桐灰頭土臉，脖子上還貼着創可貼，直接笑的肚子疼。
“說不定紫桐那是去見義勇為了，智斗歹徒什麼的。話說，紫桐，那歹徒是不是被你繩之以法了？”另一個女同事笑着跟紫桐打趣。
“我不是讓你去跟這次的無血女屍案么？你怎麼每次回來都把自己搞成這幅摸樣？前兩天腳丫腫的跟豬蹄似的，包成了木乃伊，還請了三天假修養，今天脖子和臉又再一次挂彩，我說你這是和兇手決戰紫禁之巔去了？”主編不知什麼時候走來了，黑着臉站在紫桐身後。
他這一席話引得眾同事皆捧腹大笑，笑的前仰后翻。
紫桐灰溜溜地低頭不語。
“過兩天我單獨開一個靈異專欄，到時候你全權負責好了，反正你整天總把自己搞成這幅鬼樣子！”主編白了紫桐一眼，留下一句揶揄的話，背着手離去。
見主編一走，紫桐立馬抬起頭，衝著他的背影做着鬼臉道：“肯定是更年期提前了，整天就知道黑着一張臉訓人！”
誰料話已至此，主編竟然又折了回來！紫桐還沒來得及收回臉上的表情，只得僵在原地！
眾同事極力憋住想要笑的衝動，臉部肌肉都快抽筋了。
“你！”主編指着紫桐，臉色黑的可怕。
“給我交一份兩萬字的檢查！”主編說完，氣呼呼地離去。
“紫桐，你又記吃不記打！你忘了，上次你也是因為背後說主編壞話被他聽見，又半路折回，罰了你兩萬字的檢查了，這次你還來！”小沫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來。
其他同事都望着可憐巴巴的紫桐，笑的肚子抽搐。
紫桐算得上是社裏的活寶了，少了她，不知要少多少快樂。
紫桐像個小老鼠，灰溜溜地走出報社時，秦風已經在門口等她了。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紫桐坐上了秦風的車，駛向了“星期八”酒吧。
她和秦風時常成雙入對地出現在一起，導致大家都以為她和秦風正在熱戀中。如此一來，“星期八”的女客中，喜歡皓琪的那部分對紫桐的態度緩和了許多，然而喜歡秦風的那部分卻和紫桐勢如水火，並且火勢越來越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