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迅雷之勢
其實這件事,還得從五日之前說起。
當時余文殊便已經領兵回了京城,只不過駐紮在城外三十里處的營地,京都無人知曉,除了余家的人。這次太子差點出事,劉氏立刻告知江素梅,江素梅又告訴余文殊,他得知宮中情況,連夜進城。
其實隨身不過帶了一千餘兵士,其餘的還在城外候着呢。
至於這口號么,說什麼帶了六萬兵,當然是為了起到震懾作用,好讓那些打算跟隨敬王的人掂量掂量,京都的士兵可打得過久經戰場的六萬將士!
不得不說,那效果是很明顯的,就是敬王都驚得半天沒有回過神。
別說六萬了,就是一萬人,他也未必抵得過,因為為除倭寇,皇帝把大部分精兵都派出去了,剩下的,就算聚集起來,又有何用?
老弱殘兵,實在不堪用啊!
敬王的臉色難看極了。
江念梅急忙忙走過來,顫聲道:“王爺,莫非他回來是為對付您么?”
敬王沒有回答,只道:“我要去宮裏一趟,你在家等着。”
江念梅眼睜睜見他走了,回到房裏,頹然坐在椅子上。
老王妃聽到消息,忽然進來。
“母親。”她站起來。
“到現在,你還不知道攔住他?”老王妃雙手顫抖着道,“他這是大逆不道啊,咱們敬王府一向自重,從不參與皇室之爭,他這個逆子也不知何時生了野心,這是要把咱們一家都給毀了,念梅,你不該再幫着他了!”
江念梅抿住了嘴唇,半響長嘆一口氣:“母親,事到如今,如何回頭?母親,就算王爺收手,只怕別人也不會饒過他的!余文殊不是回京了么!”
“他總是你妹夫,不如去勸勸,大事化了。”老王妃臉上的皺紋都好似一下子深了,頗為無奈道,“或我與你同去。”
江念梅搖了搖頭:“王爺亦不會同意的,母親,您不是不知道王爺為此花費了多少精力與時間,不到最後一步,他不會退卻。”
“最後一步?”老王妃凄涼的笑了起來,“你可知那是什麼?”
江念梅臉色瞬間雪白,一絲血色都沒有了。
最後一步自然就是死了,還有何可說?
兩個女人相對無言。
有個這樣的兒子,丈夫,有時候確實也只能聽天由命!
老王妃顫巍巍的站起來:“我去給列祖列宗敬香,我愧對他們!”
江念梅看着她的背影,眼睛慢慢紅了。
敬王剛剛踏入宮中,就見余文殊立在不遠處,在等着他。
他穿一襲深青色的長袍,臉孔瘦削,下頜胡茬橫生,比起往日裏的英俊神采,此時的形象實在是有些糟糕,可是,他立在那裏,逼人的威勢卻如風而至,叫人透不過氣。
敬王腳步頓了頓,他很快就問候道:“崇禮,你當真回來了啊?”
“王爺。”余文殊行一禮,“原來王爺也知了,我還打算去府中拜訪呢。”
“哦?”敬王笑道,“拜訪我作甚,你的職責可是清掃倭寇啊,怎的這時候會在京城,還私自領兵回來?難道不怕皇上怪責么?”
余文殊泰然自若:“剛才我已經稟告皇上,皇上准許我暫且留在京城。”
敬王一怔,無法理解他是用的什麼借口。
歷來領兵作戰的將軍,或巡撫等官職,不得皇帝命令,是不能私自回京的,更別說還帶兵直闖京城,嚴重些講,這是目無法紀,不把皇帝放在眼裏,那是要砍頭的!
可余文殊現在竟然還安然無恙的立在這兒。
敬王雙眉緊鎖,詢問道:“你如何與皇上解釋的?”
余文殊笑了笑:“王爺就這般好奇?”他目光掠過敬王,頗有深意的道,“我對王爺此行也很好奇,王爺此時此刻過來,是想與皇上商量什麼呢?”
敬王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聽出了余文殊的話裏帶刺。
這樣的余文殊,一定是看出了他的意圖,敬王也笑了笑:“崇禮,你與我聯手,在這天下,只怕都是無敵的,這道理你可明白?”
這種時候,他要爭取的還是得爭取。
余文殊不為所動。
敬王負手走了幾步:“你這幾年雖是青雲直上,可其中的危險你自是清楚的,崇禮,何必重蹈覆轍?你祖父便是你的前車之鑒!”
余文殊淡淡道:“王爺說的興許有道理,可人貴在自知,在其位謀其職,此乃常理,說起前車之鑒,兔死狗烹,何處不是?”他頓一頓,語氣慢下來,“王爺不妨考慮一下罷,現在還來得及。”
他的意思是,就算跟着敬王造反,一旦敬王得了天下,他余文殊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敬王冷笑道:“考慮?若我考慮了,還能如現在一般?”
余文殊道:“自然是回王爺原先的封地了,我早說了,人都該有自己的的位置,王爺也是如此。”
敬王有些惱怒:“崇禮,這天下不是你的天下,何必要如此費心?你我可是連襟啊,想當年,沒有我,你余文殊也不會有今天!”
那時候他曾為余家,在皇帝面前說了不少好話,之後又與余文殊曾多次合作,扳倒了政途上的敵人。
余文殊微微頷首:“王爺的恩情,余某銘記在心,故而才會勸導王爺。”
這是他給敬王收手的一次機會。
只要敬王願意,那麼,他就能回到封地。
敬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咬了咬牙道:“余文殊,本王倒不知你能奈我何!”
他心想,余文殊又沒有證據,這次談話四處亦無人,就算他知道自己的計劃,皇帝又如何相信?皇帝的命都還在李太醫手裏揪着,早就一腦袋漿糊了!
只要他去與皇帝說幾句,皇帝定會治余文殊的罪的。
他大踏步往前而行。
不料,余文殊在身後一聲大喝:“敬王謀反,試圖刺殺皇上,禁軍聽令,即刻捉拿於他!”
敬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余文殊前腳才勸自己在其位謀其職,後腳就敢捏造彌天大謊,命人抓他?
可他來不及細想,也不知從哪裏,一下子就衝出來許多禁軍,領頭的還是季習三,在季習三的身後,竟然還站着面色陰沉的太子!
這是哪兒跟哪兒?
敬王都糊塗了。
但多年的經驗告訴他,今日只要被抓了,後果一定十分悲慘,敬王決然的反擊。
他到底習武多年,身手自是不凡的,一下子就撂倒了十幾個禁軍,他一邊高聲大喝,命禁軍住手,實則目的卻是為了喚來他早就安排好的人手。
可結果,一個人都沒有出現。
敬王慌亂了,他這一生,什麼事情都胸有成竹,不曾出過差錯的,這一次,卻差的那麼離譜!
完全沒有按他計劃的那般進行。
余文殊淡淡道:“昨日我大伯父等人已經抓了許璜,鄧為涵,馮義,還有李太醫等人,我妹夫何原審訊到清晨,他們才開口的,王爺,他們對你也算忠心了。”
這話聽到敬王耳朵里,不亞於直接在他身上刺了一刀,敬王的動作頓時就遲緩了起來。
原來他昨晚上心神不寧,不是沒有理由的,可惜他太低估對手了!那會兒不是他該鬆懈的時候,以至於讓敵人給予了自己致命的一擊!
很快,敬王就無力招架,被禁軍抓住。
太子痛心的看着他:“父皇如此信你,沒想到你那麼辜負他,還想置我於死地,敬王,你如今可知錯了?”
敬王一聽這話,忍不住仰天大笑:“你父皇信我?簡直是天大的笑話!若是信我,何故十幾年不曾讓我領兵殺敵,困於這京城?說得好聽,什麼重用,不過是監視我罷了,如今是他腦袋糊塗了,才真的信我!仲裕,你父皇其實誰都不信,你是他兒子又如何?要不是你後母,你只怕昨日就要去吃牢飯了!”
太子臉色一變:“你莫要污衊我父皇,父皇是被你所害,不然他不會如此待我的!”
“你以後自會知曉。”敬王淡淡道,“今日之事,你也不要後悔。”
太子默然。
敬王又看向余文殊:“你早知這一切?”
余文殊搖搖頭:“也並不十分早,要不是你安插如此多人手,興許也不會有今日。”
自從得知敬王的手已經伸到禁軍的身上,他們就已經開始部署,然而,這催化劑仍是太子一事。這件事情讓他們意識到,必須要先下手為強了,不然一旦敬王佔了先機,反悔無門!
故而余文殊才會連夜進京,聯合太子,江兆敏等人,把敬王手下一網打盡。
“是,我是錯了!”敬王長嘆一聲,“我永不該替你余家求情的,也不該與江家聯姻,余文殊,你對不住我!你們都對不住我!”
余文殊沒有說話,他看着敬王,在這剎那也是百感交集。
多年情誼,雖談不上深,可總是同盟,也是默契的時刻,然而,今日,卻是這種結果,實在叫人唏噓。
敬王此刻忽然道:“皇上,我要見皇上!”
余文殊如此作為,他不信皇上能容他!
余文殊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神情,他擺擺手,命禁軍把敬王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