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別離
皇后懷孕的消息很快也傳到了余家。
余慎笑道:“怪不得皇上這幾日心情很好,原是皇後有喜了。”
“哎喲,倒不知是不是兒子呢。”姚氏眼睛一轉道,“若是了,皇上更要高興了,是不是也可多賞賜你們,咱們也沾點光呢。”
眾人都笑起來。
江素梅卻與余文殊互相看一眼,表情有些複雜。
竇兆辰被送走的事情他們當然也知道了,也明白了太子的想法,他並不想與劉氏為敵,照此推斷,他與皇后二人的良好關係應是可以維持的。
結果人算不如天算,劉氏竟然又懷上了。
這一次,若生下一個兒子,那如何是好?
萬一,皇帝改變主意呢?
這裏面的變數實在太多,而且,怎麼猜都是難以猜到的。
他們只但願將來宮裏不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才好!
用完飯,江素梅馬不停蹄去了書房,叫翠羽磨墨,提起筆開始描繪她前幾日構思的圖,嚴格說來,這是一幅戰船的圖紙,只是,用毛筆畫出來,着實是有些怪模怪樣。
翠羽完全看不懂,皺起眉道:“夫人,這東西真能叫船呢?奴婢看着怎麼就跟個刺蝟似的啊?”
江素梅嘿嘿一笑,誇獎道:“翠羽啊,你眼光真不錯,竟然能看出來是什麼,這就是刺蝟船啊,你看,這一根根刺可不是像刺蝟身上長出來的么。”
翠羽奇怪了:“船為什麼要做成這個形狀呢?”
“自然有它的道理咯。”江素梅笑。
二人正說著,余廷元進來,朝圖紙看了兩眼,瞪大眼睛道:“娘,你真在畫這個呀!”
“難道還有假的不成?”江素梅得意道,“你看,很像罷?”
前幾日,江素梅與余廷元說起余文殊要上戰場打仗的事情,便提到與倭寇的作戰,說起本朝的船很不好,沒有戰鬥力,也不知怎麼,她腦中靈光一閃,就想起好似前世在哪裏見過,說到此種戰船,在當時科技不發達的年代,已經是最厲害的戰船了,她便靠着自己的想像,拼湊起來。
余廷元當時還說她天馬行空,不可能有這種船呢。
結果她畫出來了。
余廷元不滿道:“娘還顧着這個呢,妹妹在房裏哭,娘也不知道,光是讓奶娘哄着!”
“哦?”江素梅忙站起來,“那懷元哭了沒?我去看看。”
“不知道,反正妹妹在哭。”余廷元催促,“娘快去,我抱着也沒有用呢!”
江素梅哭笑不得,這個孩子啊,只知道關心妹妹,一點也不關心弟弟,真是個偏心,將來余懷元長大了,一定會抱怨這個小哥哥的!
“小心懷元生你氣。”江素梅捏捏他的鼻子,“作為哥哥,你不能無視弟弟,知道么?”
余廷元嗯了一聲,也不知他聽進去沒有。
江素梅去到卧房,果然見余智容在哭,奶娘看到她來,驚慌道:“也不知怎麼了,哭個不停,夫人,奴婢可是已經很小心的看護了,奶也餵過了,就是不知道她為何會這樣。”
“不關你的事。”江素梅笑笑,伸手,“我來。”
奶娘把余智容交給她抱,結果她一抱,余智容就不哭了,烏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好像黑亮的寶石。
這雙眼睛真像余文殊啊,看人的時候,好像有光芒在裏面流動,格外的璀璨。
余廷元的眼睛就不是這樣的,他小小年紀,眼神總是很嚴肅,讓人有一種古板的感覺,余懷元又還小,一時也看不出來,不過還是很活潑的。
奶娘笑道:“還是親娘親呢,總是不一樣的。”
江素梅笑起來,抱着余智容坐下,雙手左右的微微搖擺,哄着她玩。
余文殊回來后,余廷元跟他講起江素梅畫的船,他便來問江素梅。
“這小子還真多嘴呢!”江素梅撇撇嘴,“我還沒有畫完,本來只消明天就能行的,不過你既然知道了,我就給你看看。”
她叫翠羽把圖紙拿過來。
余文殊看了一下,噗嗤笑了,指着道:“你這是船?難怪廷元說什麼刺蝟,我還說他是不是弄錯了,船怎麼能跟刺蝟聯繫在一起,現在一看,這可不是刺蝟么,哪裏是船了?”
“就是船啊,裏面是船,外面一圈都是鐵刺,當然了,如果做不出來,掛個鐵釵什麼的都可以。”
余文殊皺起了眉:“那裏面呢?”
“裏面也是鐵皮做得啊,可以容納人,你看,”江素梅指着圖紙,詳細說道,“這些東西就跟保護的殼一樣,裏面的人可以操作船,控制它的方向。”她扭頭看看他,“咱們朝不是有火槍么,在上面開個洞,火槍就能發射出來,這樣別人也打不到,但是咱們的人卻可以打別人。”
余文殊沉吟片刻:“你說起來容易,但真要造出來,可就有些難了,這種船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
“咱們泱泱大國,連個奇工巧匠都沒有么?”江素梅道,“我想只要懸賞的話,定然有人能做出來,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可不是亂說的,一定有人能想出辦法,完善這種船!”
她氣勢很足,好似很有把握,用了這種船就一定能打贏倭寇。
余文殊也不想潑她冷水,笑了笑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此事不易着急,造船可是一項高超的工藝,不是幾天,半個月就能完成的,我看幾個月的功夫不可能少。這樣罷,我拿去工部問問行不行,興許他們有辦法也不一定,你總是花費了功夫的,為夫定然支持你!”
江素梅笑了,抱住他脖子,狠狠親了一口:“相公真好,說實話,我腦筋動得不少呢,就是希望咱們軍隊能贏,也希望相公你可以得勝而歸!”
“我自然知道。”余文殊回親了她一口,“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果然拿着圖紙去工部,眾人看到圖紙都嚇了一跳,完全沒弄明白,倒是領頭的聽說了,過來看了一眼,興奮的道:“這是誰畫的?余大人您想出來的嗎?”
余文殊笑道:“是內子畫的,余某覺得可行,尤其是在船內放置火槍最為有用,齊大人,你看能否造出來?”
這領頭的乃是工部郎中齊子云,聞言連連點頭:“此船若造成,可攻可守,實乃一大助力,余大人不妨把圖紙留下,我與其餘人等商量一下。”
“勞煩齊大人了。”
“余大人客氣,您與貴夫人一心為國,齊某隻是做分內之事,得成的話,齊某一定稟明聖上。”齊子云拱一拱手。
余文殊便告辭走了。
過得幾日,齊子云便有了消息,他們經過詳細的研究,發現此船可以建造,只是要花費不少功夫,乃至財力,但上稟皇帝之後,皇帝十分支持,立刻命戶部撥過去一大筆銀子,且在朝堂當眾嘉獎了余文殊以及江素梅一番,賜下二十匹錦緞,八件玉器,羨煞旁人。
江素梅以一女子之力立下功勞,在京中的知名度頓時提高了幾分。
她自己自然更為高興,畢竟是沒有白忙一場,總算幫上了忙,只是,等這船造出來,不知道要多少天之後了,而余文殊不日就被任命為兩浙巡撫,這意味着,他馬上要離開京城。
這一次,他只能獨身前往,主要任務還是整頓當地軍政,與倭寇作鬥爭,殷氏擔心的不得了,生怕他會遇到危險,晚上都沒有睡好覺,余拙安慰了她大半夜。
這就是官宦之家的難處了!
好處數之不盡,可常常只一個壞處,就能叫人難以承受,但該來的還是要來,殷氏仍然得把兒子送走。
“你好好保重!”千言萬語只匯成一句話,江素梅鄭重道,“家裏的事情你不要擔心,父親母親我也會照顧好的,你只用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戰場上。”
只有這樣專心投入,才有可能贏得這場殘酷的戰爭!
余文殊嘆息一聲,把她摟入懷裏,他低下頭,把臉貼在她的頭上,聞着他極為熟悉的發香,等過了這一刻,興許就要隔開幾個月,乃至幾年了。
他又豈會捨得?
只想再久一點的抱住她,哪怕這離別是註定的。
二人靜靜的擁抱着,什麼話都沒有再說。
好一會兒,他才打開門出來。
余廷元立在門口,抬起頭看着他:“爹爹,你要走了么?”
“是的,廷元。”他蹲下來,握住余廷元的肩膀,“廷元,你也不算小了,為父走了,你要好好照顧長輩,看護弟弟妹妹,不要讓你娘親操心,知道么?”
“嗯!”余廷元重重點了點頭,眼睛瞬間紅了,輕聲問道,“那爹爹什麼時候回家呢?”
“不會太久的,爹爹會盡量早些回來,廷元,爹爹會想你的。”他把余廷元往懷裏抱了抱,又放開他。
余廷元終於忍不住哭了:“爹爹,爹爹,我不捨得你走。”
他已經知道什麼是打仗,心中難免恐懼。
“廷元,別害怕,咱們男子漢,有些事就算知道危險也得去做,你長大了終會明白。但不管怎樣,為父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你可要把劍術練好了。”
“孩兒會的。”余廷元抽泣着拉住他袖子,“孩兒一定聽娘親的話,爹爹,您放心。”
余文殊喉嚨也堵的厲害,只緊緊又抱了下余廷元。
一家子都到門口送他。
每個人的眼睛都紅紅的,他們心中的願望是一樣的,那就是希望余文殊能順利歸來。
余文殊臨別抱了下幼子幼女,轉頭離開了。
在城外,他又與余老爺子告別,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