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七年前的真相

顧鈞顏一覺睡到天色擦黑才醒，閉着眼睛伸手撈了個空，他突然就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怎麼了？”路馨坐在床邊看書，聽到動靜趕緊放下了。

顧鈞顏看到她，反而笑問道，“你什麼時候醒的？”

剛才發現她不在床上，他就慌了。

路馨沒說自己根本沒睡，只說，“桂姨在叫吃飯呢，你快起來吧！”

顧鈞顏下樓來的時候路馨已經帶了顧梓曦在餐桌坐了。

“爸爸，你終於睡醒了！”看到他下來，顧梓曦立刻沖了過來。

顧鈞顏抱起女兒回到餐桌，“對不起寶貝兒，爸爸睡過了不能去接你放學。”

“爸爸不用說對不起，有媽媽呢！”顧梓曦自己盛了一碗飯，路馨遞筷子給她，她甜甜地說，“謝謝媽媽！”

一家人一頓飯吃得是其樂融融，桂姨也在一旁露出欣慰的笑容來。

晚上洗了澡，路馨躺在床上還在想着柳依依到底會去了哪裏。

楊子嘉說的對，她現在能信任的人只剩下路馨一個了，可是柳依依根本不和路馨聯繫，她到底去了哪裏呢？

“想什麼這麼入神？”顧鈞顏洗完澡出來就看到她坐在床頭髮呆。

路馨頭都沒抬，下意識就回答了他的問題，“想依依現在會在哪裏啊，我好擔心她。”

“楊子嘉來找你了？”顧鈞顏摟着她一起躺下，順手關閉了房間的大燈。

“下午他給我打了電話。”路馨自動在他懷中找個舒服的位置，他身上有着和她一樣的沐浴乳的香味，還帶着醇厚的男性氣息，溫暖而安全。

“你知道她不見了？”路馨看他一點都不驚訝，而且還猜到是楊子嘉來找她，不禁疑惑道。

顧鈞顏沒說話，路馨突然明白了過來。

她一個翻身從顧鈞顏懷中爬出來，壓在他身上盯着他的眼睛，“快說，你還知道什麼？”

柳依依知道路馨昏睡在床肯定不會找她，但是她應該會找顧鈞顏才對。

顧鈞顏看着她在暗夜中明亮璀璨的雙眼，不由得有點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她給我打過電話。”

路馨心想果然是這樣，然後她又問道：“然後呢？”

顧鈞顏被她在他身上動來動去鬧得根本沒法淡定，一個翻身將她按在身下，“我只能告訴你她現在很安全。”

說完這句，溫熱的吻就印了上去。

路馨無語，這人還真是，一天到晚就忘不了這事……

第二天路馨在中午吃飯的時候再次接到楊子嘉的電話。

“馨馨，你抽空來一趟舊居吧，我有事要跟你說。”聽他語氣好像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路馨也不敢耽誤，剛好下午沒課，她飯都沒吃完就直接去了路家的舊居。

“你看看這個。”楊子嘉遞給她好幾張照片，“我之前的一份合同不知道落在那裏了，所以來這邊看看，沒想到無意中發現了這些。”

路馨接過來一看，都是有些年份了的老照片，雖然有人細心保存過，但還是因為時間太長而泛黃失真了。

讓楊子嘉這麼重視的原因其實是因為照片上的人。

裏面的主人公全部都是兩個人，或並肩而立，或親密相依，一看就是一對甜蜜的戀人，只是這兩人的身份，一個是顧正庭，一個是路馨死去多年的親生母親！

照片上的他們真的很年輕，最多不超過二十五歲。

“你在哪裏看到的？”路馨極力告訴自己要淡定，不要胡思亂想，誰年輕時候沒箇舊人舊事的。

可是她捏着照片的手都有點微微顫抖。

“在書房，我不小心撞到了書架，從最上面掉下來一本書，我撿起來才發現是一個相冊，裏面只有這幾張照片。”楊子嘉還沒說完路馨已經抬腿往書房去了。

她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來過這間陪伴她度過所有童年時光的書房了，裏面的書也被她搬走了一部分，可是這裏的藏書太多，很多她不感興趣的根本就沒翻開過。

找到楊子嘉說的那個書架，她踩着梯子把所有最上排的書都拿了下來。

一本一本的翻找，後來楊子嘉怕她摔倒，提議他上去拿，她在下面翻。

可是翻遍了大半天還是一無所獲，根本不是她以為的上面的書都有秘密。

呆坐了一會兒，路馨又在角落找出來一把生鏽了的小鐵鎚。

“你要幹什麼？”楊子嘉看她表情不對勁，不由大驚失色。

路馨沒理他，直接走到書桌前去，她用鎚子砸掉了一個抽屜的鎖，從裏面拿出一個帶鎖的小盒子。

還記得多年前，年幼的她站在媽媽床前聽她臨終語。

“孩子，媽媽對不起你，媽媽要留給你的東西都在書房裏了。”她掙扎着拿出一把鑰匙，遞給路馨，說了她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媽媽知道你不明白，也怨恨媽媽，如果有一天你想知道了，就自己去找答案。”

小小年紀的她氣惱得將手中剛拿到的鑰匙丟進窗外樓下游泳池，“我不稀罕你的那些秘密，也不要你的對不起。”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小姑娘緊緊握着小姨的手冷聲宣告，轉過頭才發現媽媽已經閉上眼睛徹底離開了……

這是她心裏永遠的沉痛和遺憾，年幼無知時犯下的錯。

這些年她害怕心靈的譴責，從來不去回憶這件事，希望那些往事和那把鑰匙一樣，丟了就乾乾淨淨。

楊子嘉看着她用鎚子砸開了盒子上的鎖，裏面放着一個裝訂得很精美的筆記本，一個白色的信封，底下還躺着一個嬰兒帶的平安金鎖。

路馨先是拆開了那封信。

白露娟秀優美的字跡就像她的人一樣，嫻靜悠然。

“卿卿，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媽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很抱歉媽媽沒能做一個好母親。”

路馨看到“卿卿”兩個字的時候手一抖差點把信紙掉落。

是的，六歲之前的路馨還有一個名字，叫卿卿，沒有姓。

也沒有人會叫這個名字，那是白露一個人的專屬稱呼，在她們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中，白露從來沒有叫過她路馨。

這封信中白露就是用滿含愧疚的心情講述了塵封多年的往事。

她說，“媽媽不叫你路馨，是因為你根本不姓路，你只是媽媽一個人的寶貝。”

這封信中，她說了所有那六年裏沒說的話，她對女兒的虧欠和對人生的無奈。

只是因為路馨當年的憤怒和無知，導致她遲到了二十年才看到這些話，感受到媽媽的愛。

然後她含淚打開了那本沉寂多年的日記本，那是媽媽全部的故事。

三十年前的寧安市，名動全城的白家大小姐白露，才貌雙全又聰穎靈慧。

她和顧家當時的二少爺顧正庭情投意合心意相通，是所有人都羨慕稱讚的金童玉女。

他們一起讀書學習，彈琴畫畫，遊山玩水，兩人都是只專註於學術而不願從政經商的人，可是白露沒有兄弟，只有一個庶出的妹妹，家大業大都要靠她來繼承的，顧正庭排行第二，在顧家是沒有權利掌管顧家的。

所以他們甜蜜戀愛了兩年之後，談婚論嫁的時候就遭到了兩邊家長的反對。

因為父親希望她嫁給當年寧安市的商業奇才路尤威，而顧正庭的媽媽希望她能迎娶另一個名媛。

白露和顧正庭縱然是感情深厚，也敵不過兩個家庭的阻撓，最終還是已分手告終。

可是他們並不死心，兩人表面上答應了各自的婚事，暗地裏卻約好了要在一個月黑風高夜私奔。

沒想到就是這一場相約，牽扯出了幾個人的糾葛與多年痴纏，導致了一場悲劇。

白露要私奔的消息不知道怎麼的，就被異母的妹妹白無雙知道了，她又告訴了當時白露的未婚夫路尤威。

他們一路尾隨暗夜出逃的白露一起去了兩人相約的地方，將她打暈藏在了暗處，顧正庭到的時候路尤威告訴他說白露騙了他，她已經決定做路太太了。

顧正庭當然不相信，兩人打了一架后逼問他們把白露藏在了哪裏。

路尤威咬定了說白露在家裏，顧正庭跑到白家去找，路尤威卻發現被藏在暗處的白露不見了蹤影。

後來再找到她的時候，那個寧安城最高傲美麗的女人衣不蔽體形容慘淡被丟棄在路邊，場景凄慘。

原來不知道是什麼人趁他們都不注意將白露擄走，然後把她拖到偏僻的巷子裏玷污了。

後來白露懷孕，路尤威為了白家的財產娶了她，婚後他發現自己沒有生育能力，只能接受了那個唯一的女兒，給她取名路馨。

他逼迫白露遠離自己的女兒，他才會拿她當親生的一樣對待，所以白露妥協了。

而顧正庭得知白露受辱後下嫁路尤威，他把所有的怨恨都投注在了路尤威身上。

為了報仇他娶了沈念芬，藉助沈家成為商場上的一匹黑馬，幾年後就建立了自己的事業。

白家老爺死後把所有的產業都給了女婿，然後就有了後來的路氏企業。

白露的日記停留在她死之前的一個月。

短短一封信一本日記，帶給路馨的衝擊卻是巨大的。

這一切對於她來說就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一樣，徹底顛覆了她整個世界。

她不知道該怎麼去接受她不是爸爸的女兒而是父不詳的孩子。

更不知道七年前她家破人亡成為孤兒時收養她的顧正庭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媽媽的日記里寫的很清楚，成家立業后的顧正庭不止一次說過，要讓路尤威和白無雙付出代價。

“小馨，你怎麼了？”楊子嘉看她苦熬要崩潰的情緒，十分的擔心，趕緊過來扶住她。

路馨癱倒在他懷中，把手裏的信和日記本給他看。

楊子嘉快速看完了一個大概，沒想到她和顧鈞顏的父母當年還曾經有這樣一段往事，更是心疼她的身世和成長經歷。

“小馨，你要堅強，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你還有我們。”他抱緊路馨，看着她蒼白的面龐和放空的眼神，生怕她受不了打擊出什麼事。

路馨已經沒有了反應，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樣，無知無覺，不動也不說話。

嚇得楊子嘉抱起她就想往醫院跑，路馨才回過神來。

“你放我下來，我要去問他。”她的聲音很輕，眼神卻變得堅決。

她一定要徹底弄清楚。

楊子嘉看她心意已決，也不勸她，只是說道，“我送你去顧家。”

車在半山別墅門口停下，路馨誰都沒料到路馨會突然出現，傭人們趕緊將她迎進去。

“先生在家嗎？”路馨已經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顧正庭了，只好說先生。

“在樓上書房呢！”

得知他在家，路馨直接上了二樓，敲響了書房的門。

“進來！”

顧正庭坐在書桌前正在寫毛筆字，還是那首他寫了很多次的詩，而這一次的路馨終於知道了為什麼。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他寫了那麼多年，一遍又一遍，只為了其中的兩個字而已。

那是他年輕時心中最美的夢，雖然後來那朵潔白如霜清純若露的水鄉依人被污染破壞了，可是在他的心裏和夢中，她仍然是當年第一次見時候的樣子。

他為她吟了這首詩，她低頭淺笑微紅了臉頰，從此開始了一生的牽絆。

“有什麼事嗎？”顧正庭看來人一直沒動靜，抬起頭才發現是路馨，他收起桌上的宣紙，問道。

他們之間，從來都是這樣，不管關係好或者壞，都不曾親密溫和，亦不曾惡語相向，如此矛盾。

路馨也開門見山，她把那些照片和白露的日記本一起放在了顧正庭的桌上。

顧正庭拿起來看了看，他並沒有驚慌失措或是激動的情緒，反而像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似的。

已有歲月痕迹的手撫摸着老舊的照片和日記本的封面，就算不翻開他也知道那裏面寫的是什麼。

他的眼神變得溫柔，千言萬語堵在心頭，最後他只是抬起頭，問道，“想知道什麼你問吧！”

面前的女子有着和她相似的面容，只是性格大相逕庭。

“七年前我……路家出事，是不是你一手策劃的報復？”她本想說爸爸，但是她已經知道自己不是路尤威的女兒了，只好改了口。

“我只是揭穿了他的醜惡行徑而已，他的死完全是自作自受，大概老天也看不過去了想要幫我一把吧！”

顧正庭很爽快的承認了，困擾多年的謎團解開，路馨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