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頓悟
仲文說罷許久未見李存有所吩咐,再次問道:“莫非世子有更好的計策?”
李存沒有回答,目光淡淡,掃過長風,落在低頭不語的言歌身上,問道:“言歌,你的想法呢?”
“我們自然是聽公子的。”
李存凝視他的雙眸,長嘆一口氣,無奈的笑道:“看來你們對華昭儀防備頗深吶。”
言歌問道:“公子是想幫她嗎?”
李存認真的點頭,言歌說道:“無論如何我們都會聽公子的。”
“你們不強求我,我自然也不會強求你們。”李存淡淡說道:“不過我不會下達劫掠的決定,你們可以不幫她但是不能阻攔她。”
“世子,不可。”仲文急切的說道:“華昭儀與鎮國公情分匪淺,又與二公子深有相交,放虎歸山與我們是大大不利啊。”
“仲父,威逼脅迫即使得到了天下也得不到人心。”李存說道。
“大局若定,千秋功業還不是任由我主,世子,切不可婦人之仁。”
仲文語氣急切,更透着堅定無比的信念,李存知道她說服不了他,但她也不想放棄自己的堅持。
“仲父,你有你的想法,和言歌他們一樣我也不強求,但是我會親自護送她走。”
仲文愕然,世子親自護送,這是在將他的軍啊,若是世子親自護送,言歌,長風斷然不會與世子為敵,他即便是想阻攔也阻攔不了啊。
兩人四目相對許久,仲文低頭說道:“老臣遵命。”
——
潮起潮落,日月星辰都有他們固定的變化軌跡,不因任何人的存在而改變,也不因任何人的離開而落寞。
工部依然按照工期將九皇子府修葺一新,九皇子也按照慣例明日將從宮中搬到新府邸,並宴請四方。
站在屋外,李存看着隔壁的喜慶洋洋,心中五味雜陳。
“李世子。”輕輕一聲低喚,李存回頭,差點不認識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柳眉星目,未施半分粉黛,素白長裙,淡到了極致,宛如路邊不惹人注意的白色小花。
若非眼角多年沉澱,由內而外散發的嫵媚,她或許真的不能將眼前的這個女子和當日風塵的媚娘相提並論。
李存看了看她手中的包袱,“你這是?”
媚娘嫣然一笑,“辭行,回故鄉。”
“秦海捨得放你?”
“伺候了他這麼多年,他的習性我還不了解?要保持新鮮感很難,但是讓他厭倦卻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媚娘笑的明媚卻不失妖嬈,“等了這麼久,估計他早忘了我這麼個人了。”
“那麼,保重。”李存笑道。
“世子,媚娘有一話想問。”
李存點頭,示意她說。
“世子曾說同樣的環境下,不敢再口出妄言,只敢保證堅持原則?”見李存點頭,媚娘繼續問道:“那麼這樣的環境下,世子相信媚娘能堅持原則嗎?”
“若你確立了原則,定能堅持。”
“若是環境變了呢?”
環境,變了?
李存愕然,一直以來縈繞在她心頭的某個結彷彿有了解開的希望,可是腦海中只是一閃而過,她卻抓不住。
“世子?”
恩?李存回過神來笑道:“心不變,世界不為所動。”
媚娘再次笑了,老實說踏上這條路,她自己似乎都在動搖,可是,這樣動搖的她,卻有一個人堅定的告訴她她可以,那麼她應該就可以吧?
正欲離開,媚娘瞥見轉角而來的小公主和九皇子,嘴角勾起風月慣常的笑容,走到李存身邊,頭微彎,紅唇掃過李存的側臉,“離別之吻,我收下了,告辭。”
李存摸摸自己的側臉,莫名其妙,這丫頭搞什麼呢?
一轉身,看見鐵青着臉的九皇子,還有頭髮幾乎氣的快立起來的小公主,李存心頭叫苦,她無辜的摸了摸鼻尖,心想,雖然他們目光交匯過了,但是她能不能假裝沒看到,直接回府關門呢?
見李存想溜,小公主恨恨的瞪着她,“好你個花心大蘿蔔,有了媳婦還到處沾花惹草,居然敢勾搭秦海的姘頭,真是色膽包天!”
李存食指指着自己的小鼻子,她沒說錯吧,她色膽包天是不假啦,可是依照同性相斥的定律,她也不會對媚娘色吧?
“哼哼。”小公主揮舞着拳頭,一副想將她生吞活剝的樣子,“我要去告訴你媳婦,你偷腥。”
李存無所謂的聳聳肩,說就說唄,她媳婦還不知道在那個丈母娘肚子裏呢。
小公主見李存不為所動,更氣了,“我要去告訴秦海他姘頭外面找了新姘頭。”
“行了,別鬧脾氣了。”李存拉住小公主,說道:“她是來辭行。”
小公主扁着嘴嘟囔,“你什麼時候跟她這麼好了?她明明是個壞女人。”
此時此刻李存充分發揮她油嘴滑舌的本色,啟用男公關經典動作和話語,她捧起小公主的臉蛋,笑若春風,“親,每個女孩子都是不小心落在凡間的天使,她們若是做錯了事,若非不小心,便一定是被迫的。”
哇!
說完,李存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快吐了,不過小公主貌似挺受用的,她紅着臉,嬌羞的看着李存,嘴巴微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九皇子咳嗽兩聲,將已經僵硬的小公主拖走,順便冷冷的看了一眼李存。
李存突然發現,那一眼好熟悉,這九皇子今日的舉動倒是像極了某個外冷內熱,一點就着的傢伙。
難道她是昨日一晚春夢不得紓解,所以今天產生幻覺了?
不過男公關語錄對付小公主效果真好誒,她以後要多試着用用。
李存嘚瑟的哼着自己瞎編的曲子,人人都是天使,朝屋裏走去。
可是,雖然曲子是瞎編的,話也是胡謅的,她卻聽到咔嚓一聲,心裏某個地方的鎖解開了。
是的,她一直糾結的,不能體諒的,無法回答的,卻在不知不覺間由她自己說出了最為正確的答案。
一個強勢的群體對另一個弱勢群體的惡,是無法罪止一人的,因為錯的不是他們,是一種習慣。
匆匆跑到宮門口才想起來,華昭儀病重閉宮,小公主出門在外,她沒有進宮的借口。
叮叮鈴鈴的響聲,華貴綉蓮葉鋪就的馬車停靠在李存身邊,長公主掀開帘子,“李世子如何在此停留徘徊?”
“我想進宮。”
長公主注視李存片刻,確定她所言無虛,猜想芥蒂大約已除,雍容的一笑,“前日偶然遇見一位故友,他說後院新開了一片荒地,不知種些什麼,聽聞南楚仲老飽覽群書,更是對農業之法熟知,不知李世子可否代為一問。”
“李存素來相信志氣相投,上次一別,長公主曾說唯有不甘,李存想問不甘為何?”
長公主微微一頓,笑容舒失,默然片刻,笑道:“我明白他為何選你了。”
李存雙手背負於後,只是看着她,長公主說道:“你是第二個這麼問我的人。”
“他是第一個?”
長公主笑道:“駙馬曾有一天馬行空之書,少為外人所知,名曰《理想國度》。”
“不知李存可有機會拜讀?”
長公主看了看天色,笑道:“此書已經毀去,不過今日我要進宮探望太妃,李世子也要進宮,不妨同行,由我為李世子講解如何?”
“有勞。”李存恭敬鞠躬表示感謝后,上了馬車。
一路之上,長公主細細說來,不加停頓,彷彿她對面坐着的不是李存而是當日與他擊掌為誓之人。
李存靜靜的聽着,越聽越是心潮澎湃,很難想像這樣一個國度竟然會有這樣的人,既有着悲天憫人之心,有有着超越時間的思想,一書理想之國,與《理想國》一書竟然異曲同工,所述所言盡皆是平等,自由,權利制約。
聽罷,李存低頭,這樣的書被銷之毀之焚之都不為過,因為太過挑戰。
下車之後,兩人一同朝太妃處走去,分別之時,李存笑道:“農業是一門很深的學問,天時地利人和全部必須思量得當,我會一一問明之後,與長公主的那位朋友交流探討。”
“不知李世子此時可有想到適宜種植的作物?”長公主淡淡說道:“我那位朋友似乎有意種木瓜一物。”
“我與長公主這位朋友此時想法一致,只是播種之前節氣,種子,土壤之類的瑣碎小事恐怕還需費一番時日。”
長公主淡淡點頭,笑道:“探訪太妃時日約需一個時辰,世子可否在謝雨亭稍等。”
“自然,自然。”李存說罷,徑直朝謝雨亭走去。
然後她進宮見何人,有何目的,長公主一無所問,卻明白無誤的指出了謝雨亭,謝雨亭離婕妤宮只有幾步的路程,並且在謝雨亭能清楚得看到嫵音宮門前的一舉一動。
她可先探路觀察再靠近。
從謝雨亭望向婕妤宮,此刻婕妤宮宮女太監懈怠嬉笑,很明顯主子不在宮中,李存靜靜的瞪着,不一會兒,嫵音回宮,而在她相反方向的不遠處,仲文駐足片刻方才離去。
李存蹙眉,未曾聽說今日仲老有事需要進宮啊?不知是為了什麼,與嫵音又有什麼樣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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