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1篇記憶
……因為人的記憶,可憐的記憶,真的能做些什麼呢?它只能留住過去可憐的一小部分,沒有人知道為什麼留住的恰恰是這一部分,而不是另一部分……
milankundera《無知》
“滅!”…
“滅!”
“滅!”
……
溫柔的呼喚,從黑暗深處傳來。
模模糊糊,有一種感覺:他只要向那黑暗深處走去,一切就會變得很甜蜜、很甜蜜……
像是被絲綢包裹,像是吃到糖果。
寒冷向他襲來,他抱住單薄的肩膀,停住腳步,遲疑不決。
不能過去!
心底,一個聲音在警告他。
媽媽叮囑過他,無論去哪裏玩都可以,但一定不要走進那片黑色的樹林。
只有那片黑色的樹林,是禁地。
他不想惹媽媽不高興。
媽媽,是他這世上,最重要的人……
唯一,他不能失去的……
他轉身向回跑,跑得飛快,竭力擺脫身後不斷傳來,那個溫柔聲音的誘惑。
可是他發現自己迷路了,家和媽媽,都不見了。
他孤身一人,分不清方向,四面八方,只有一片黑色,和透過黑色的林隙,吹來的嗚嗚冷風……
以及他一個人的呼喊:“媽媽!”
媽媽!
媽媽!
……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拔掉綁在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軟管和導線,他走下實驗儀,徑直打開門,走向那個一直站在防化玻璃觀察室內,關切的注視着他,有一雙迷人翠綠眼眸的女子。
有那麼一霎,他差點兒就剋制不住,想要將她緊緊抱住的強烈衝動。
她應該不會拒絕,不會拒絕他對她做任何事。
但他只是從她身邊走過,抓起自己搭在椅子上的制服上裝,迅速穿好。
“lenka,別告訴我,我只能活一個月了。”
“如果你繼續像台機器一樣控制自己,可能還活不到一個月!”美麗的黑髮綠眸女郎,搶在他出門之前,擋在他面前,仰頭看着他臉上還未痊癒的傷痕,表情嚴肅,“阿滅!你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有活下去的權力,如果再碰到那種情況,只要他敢碰你,不管是誰,不要忍讓!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一個伏魔族的戰士,被幾個小雜種當沙袋!”
一想到三天前,阿滅回來時的模樣,lenka就氣得渾身發抖。
他斷了一根肋骨,身上多處軟組織損傷,如果不是因為擁有超過普通人的癒合力,阿滅早就死了。
但lenka還是不能贊同,阿滅為了控制自己,竟然任憑那幾個下三濫的小混混動手,而絲毫不還擊。
“謝謝,lenka,我記住了。”
身材很高,但並不過分強壯的少年,輕而易舉抱起比他矮了一頭的女人,將她從自己面前挪開,打開門走出去。
“算了,就當我沒說,只要是阿滅你,一定會當成耳旁風的。”
目送着他的背影離開,美麗的女醫師沮喪的嘆了口氣。隨後,她轉過頭,瞪着身後的黑色牆壁,眼神中帶着憤怒。
“你們還要裝聾作啞嗎?”
黑色牆壁無聲的向上升起,露出牆壁后的大房間。
陽光明媚,種滿綠植的房間中,長長的議事桌邊,坐着兩個人,其中一位身穿黑色綢衣,正在慢慢品茶的老者,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董鶴,你輸了,我早說過,lenka絕不會把年紀比自己小的男生撲到。”
“唉,今天不宜賭博,逢賭必輸啊!”
坐在黑衣老者身旁,衣着邋遢,頭髮蓬亂,好像還沒有睡醒,眼睛眯成一條縫的四十歲男子,一面悶聲悶氣的說,一面從褲兜里摸出一百塊錢,交到黑衣老者的手中。
“司徒炎,董鶴,你們竟然為這種事打賭!”
ka漂亮的臉孔,已經氣歪了。
“阿滅是我所有弟子中,最像我的,同樣身為男人,我很理解他,希望他在這個年紀,能擁有完美的體驗,不要留下任何遺憾。”
中年大叔的臉上,閃動着某種嚮往的神氣。這種表情,出現在一個男人臉上時,只能讓人立刻明白,他是一個好色之徒。
ka選擇直接無視董鶴的存在,盯着司徒炎。
“阿滅體內的‘塔’,已經越來越難以控制了,繼續這樣的話,下次發作時,我擔心他會因為不願把‘塔’釋放出來,遲早有一天,自己被自己被毀掉。”
“如果是別的伏魔者,只要適當的把‘塔’釋放一部分,應該影響不大,但是阿滅體內的‘塔’……”
司徒炎沉默了。
“自從那位殭屍太子醒來,事情就變得有點兒討厭了。”董鶴揉了揉腦袋,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為自己點了一根,“我們是不是,應該把真相告訴阿滅了,嗯?”
他的話音一落,室內立刻陷入沉寂。
雖然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但是在陽光之下,卻有着照不見的黑暗。
有時候,人們無法明?,讓他們繼續生活下去的動力,是來自陽光,還是來自陽光下的黑暗。
這就如同,痛苦的記憶,雖然是一根毒刺,卻使人更想知道,命運的密碼。
為什麼,每個人的命運不同?
為什麼,只有我,會遇到這樣的事?
阿滅站在櫃枱前,絲毫不知道,因為自己臉色陰沉的緣故,已經有兩位售貨小姐,先後借故躲得遠遠的,最後她們推選了一位剛上班沒幾天的新人,來應付這位看上去年紀不大,但是卻有着強大震懾力的顧客。
“請問……是送給女朋友,還是送給媽媽?”
戰戰兢兢的年輕櫃姐,偷偷從眼睫毛底下窺視阿滅,發現其實仔細瞧的話,這個男孩長得蠻俊秀可愛,還很正太的那一型。
“你只需要包好就行了!”
這種下一秒鐘似乎就會立刻揍人的冰冷語氣,??得女孩差點兒暈過去。可憐的女孩直到阿滅離開,都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這年輕人。
不過,他的眼光還真不錯,選的那款手機,如果是送給女人的,肯定會令對方幸福得暈陶陶。
因為那是代表着熱烈、執着、忠貞不渝的愛的寶石紅色。
沒有人能來叫醒寶芙,告訴她,她只是做了一個夢。
已經過去三天了,倖存的啤酒和紅腸,依然在冰箱裏。騎車路過那條小巷時,每當看到那五隻垃圾桶,寶芙都忍不住停下來駐足一小會兒。
不過無論她如何期盼,奇迹也沒有發生,那五隻垃圾桶,再也沒有“飛”起來。
腦部ct的片子,顯示她的大腦,既沒有受傷,也沒有異於常人之處。
這也證明寶芙另一個懷疑,她絕不是天才,所以無論做什麼事,她都必須像一輛加滿油的老式汽車,四腳着地,卯足了勁向前沖。
因禍得福,終於找到不用去學校的借口,這三天她足不出戶,總算可以如期完成莉莉姐那台殭屍劇的背景。
就在她塗完最後一筆的同時,敲門聲響起來。
死黨戈君打過電話說她今天會來,但是現在還不到放學時間,來的一定不是戈君。
敲門的方式,聽起來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