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啞巴
章節名:第十一章小啞巴
“阿姐,阿姐,你吃點兒乾糧吧!阿姐,喝口水,喝口水也行,嗚嗚嗚……”瑞新輕輕搖着我的胳膊,摟住抱着骨灰罈的我小聲哭泣着。
一直以來,父母給予我的愛,細緻入微,寵溺至極。我從不為吃喝操心,不為學習發愁,肆意無忌地玩耍,天馬行空的幻想,可以笑得在地上打滾,頑皮到把父親當成馬騎,不用害怕被誰欺負,更不用擔心找不到回家的路。
爸爸,媽媽,爹,娘。
那些點點滴滴的瑣碎,那些如水般流淌過的溫馨,那些反覆浮現的音容笑貌,那撕心裂肺生死離別的情景,一幕幕在我眼前交替上演,就彷彿還在昨天。
馬車停了下來,車簾被掀開,“父母”被阿叔搶過,我被“拖”出車外。
“阿細,瑞新,你們看那是什麼?”阿叔的聲音就像把開門的鑰匙,可以進去將我的魂重新領回來。
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片湛藍的水域,令人心醉的,似夢般迷人的藍,那藍色的水面波光瀲灧,一層層起伏涌動;可以望見對岸的山脈,卻望不穿兩側的盡頭,比江河寬闊,比湖水長遠,即便不能像小池般清淺令你一望見底,那水的純凈卻讓人無庸置疑。
阿叔雙手攏着嘴,面朝那寬廣的藍水域高喊着:“沈越--寶珠--你們在那邊過得好嗎--你們放心--你們的曦兒很懂事--她很好--叫你們不用擔心她--曦兒每天都祝福你們--”
我的眼淚像斷了線般流個不停,傻傻地望着藍水,水鳥們成群地在水面上自由飛翔,清風徐徐地輕拂着水面,那蕩漾的波光中似乎還隱約閃現着父母的笑臉。
阿叔說,那片藍水域其實是一個很大的湖,它的名字叫“洱海”。
我們繼續前行,我手捧着一小包阿叔從附近村民手裏買來的蜜餞,嘗了一顆,嘴裏心裏全是酸酸甜甜的。
瑞新:“阿叔,為什麼爹不讓我們跟着寨主,而是跟你去大理呢?”
是啊,為什麼呢?桂伯伯不是他的大哥嗎?難道?我彷彿明白父親的苦心,他是怕老鄉們認為我剋死了雙親,又或者怕我不好面對俊山吧。
阿叔比爹小,看起來卻很顯年紀,臉上被風刮日晒得憔悴蒼桑,卻任何時候都掛着淡淡的笑,那笑容如此溫暖。
瑞新:“喔,我明白了,因為阿叔比寨主更厲害!”
阿叔爽朗地大笑了起來:“呵呵,你這孩子,你們的爹自有他的道理。”
這次連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於是把自己的想法跟瑞新說了。
瑞新:“可是阿叔不是要回馬幫嗎?我們也去馬幫嗎?”
阿叔告訴我們,他在大理買了處宅子,以後就跟我們一起生活,馬幫已經交給阿夏哥他們了。或許是為了安慰我們,他說他年紀大了,想養兩個可愛的兒女安度晚年。
瑞新樂得歡呼起來。
我們好想對他說:阿叔,你真好。
兩年後。
我們住在離南城門不遠的地方,房子是一室兩耳的磚瓦結構,我睡一間,阿叔跟瑞新一間,院子還算比較大,裏面種着許多美麗的花花草草,阿叔還在院子裏給我系了鞦韆。
每天清早阿叔帶着瑞新紮馬步,練些基本功,然後出城去山裏打些獵物采些藥材水果之類的回來。瑞新跟我差不多高了,還是長不胖,黑得像條泥鰍,他對練武始終提不起多大興趣,可對做生意充滿好奇,瞞着我們跑到一家漢人開的茶館裏當夥計,說他長大了也要開大茶館,大酒樓,然後養活我們。阿叔本來想讓我跟着梅姨學綉藝,梅姨一家原本也是從中原搬遷到大理的,她的丈夫死得早,一個女人既要撐着綉坊又要拉扯着幼子,阿叔平日裏對她們母子十分照顧,日子一長我們都熟悉起來,關係好得像一家人。因為眼神不好,我幫不上梅姨的忙,阿叔又想辦法幫我制了張畫板,整了許多粉質細膩的小柴炭,我便天天在家畫畫練琴,做做家務。
中秋節那天,大家陪我吃過長壽麵,梅姨的兒子來福拉我出去逛街,來福今年十歲,長得可愛極了,眉宇間特別像他母親。一路逛逛停停,我在一個攤子前給他買了支“小糖人兒”,看他“吧唧吧唧”舔得津津有味,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不知誰扯了把我的袖子,我驚訝地轉過頭,一個小女孩正怯怯地打量着我,她七八歲的年紀,頭髮很篷亂,衣衫破舊單薄,一雙大眼睛美極了,我問她:“小妹妹,是你拉我嗎?”
她甜甜地笑了笑,點了點頭,卻不答話,遞給我一個錢袋,我接過一看頓時愣住:這不是自己的錢袋嗎?她打着手勢,朝我比劃了一翻:你,錢袋,掉了,我,撿到,給你。我心下暖暖的,當時特別想送她點什麼,還沒回過神,她就閃進人群不見了蹤影。回家后,我時常會想到她,以及她那雙美麗的眼睛。
晚上,我們一家三口坐在院子裏聊天看月亮,慶祝我的十五歲生辰,歡度中秋節。
我們追問阿叔是哪裏的人,是不是像人們傳說的那樣,真的是山神的兒子?他哈哈大笑,跟我們解釋他其實是一戶普通山民的兒子,父母去世的早,又沒有兄弟姐妹,所以很小就出來浪跡天涯了,並沒有我們想像得那麼厲害,只是走過的路,見過的人和事多一些而已。
我想了想,認真地問他:那你為什麼不娶老婆,不生一堆孩子呢?
這次,他只是淡淡一笑,沒有回答。
我還沒睡着,瑞新像只貓兒似的溜進我房裏:“阿姐,我知道阿叔為什麼不娶老婆不生娃娃!”
驚天大內幕呀!我們激動地坐在一塊兒聊了半宿,原來阿叔喜歡的是梅姨,梅姨也喜歡他,可是漢人規矩多,寡婦不好再嫁,阿叔又從來不表個明話,兩邊都沒捅破這層紙。
我們認真商討了一番:這個事必須要管。
決議通過後,我們倆兵分兩路,由我負責去找阿叔談,努力做通他的思想工作;瑞新負責去找馬幫的阿哥們幫忙,除了阿叔難得一見地“不好意思”,大伙兒都激動得要死,舉雙手雙腳地贊成,就跟自己要“娶老婆”一樣興奮。
劇情是這樣的:晌午,瑞新急燎燎地跑到綉坊,告訴梅姨阿叔受了重傷,現下正倒在街上;跟計劃中預料的絲毫不差,梅姨將手裏的繃子一扔,拚命往“事故”地點奔來,街上圍着許多路人,阿叔咬着牙疼得滿臉是“汗”(其實是我們灑上去的水),弓着腿半躺在街面上。
梅姨推開人群朝阿叔撲了過去:“老馬,你怎麼樣,哪裏疼?”
阿叔“疼”得咬破下唇,聲音打顫輕描淡寫道:“沒事,死不了,就是一條腿廢了,這輩子恐怕只能躺在床上,你別擔心。”
“什麼?怎麼會這樣?走,走,我扶你去看大夫。”
“看什麼大夫呀?”阿夏哥帶着幾個馬幫的年輕人擠了進來:“想不到啊,大名鼎鼎的馬鍋頭以後就是瘸子一個嘍。”
“阿夏?阿夏!你在說什麼?快搭個手把你阿叔抬去看大夫呀!”梅姨顫着聲音,不可置信地打量着那幾個馬幫的年輕人。
“現在,我才是馬幫的‘鍋頭’,他只是個沒用的老頭子罷了,誰也不會要這個廢人,我勸你呀少管閑事。”阿夏哥儼然一副忘恩負義的混混嘴臉。
人群騷動,大家全都憤憤不平,有些老人甚至忍不住氣得厲聲斥責起來,幾個過路的男人一袖子攏過來就要抬阿叔。
誰知阿叔擺擺手,拒絕大家幫助,一臉落寞和悲苦:“我現在是廢人,好就好在活到如今還沒有老婆孩子,死了也算乾淨,終是沒人要的,想想,活着也是難受得緊。”
一席話說得當場的人們眼圈都紅紅的,女人們忍不住哭了起來,梅姨一把將阿叔緊緊摟住,嚎啕大哭:“你胡說,你瞎說什麼!我要,我要!我要你!我要你!我就是你的老婆!你有孩子,來福就是你的孩子,還有曦兒,瑞新,他們都是你的孩子!你連我們都不要了嗎?你這個死鬼,胡說八道些什麼呀,嗚,嗚,不就是條腿嗎?虧你還算個英雄,缺條腿你就活不下去啦?你不是還有我嗎?”梅姨哭得稀里嘩啦的,緊緊摟着阿叔不放手。
我們躲在人堆里,幾乎忘了這一幕正是大家編排好的戲,我,瑞新,還有阿夏哥他們,都忍不住跟着傷心地哭了起來。
只見阿叔無意中“傷腿”不弓了,臉上的“汗”也幹了,眉頭不皺了,繼而幸福地笑了,摟着梅姨站了起來,平日裏一貫的語氣:“好,我好好活,帶着老婆孩子好好活。”
一眾人等個個驚諤,梅姨抹了把眼淚,掙開他的懷抱,對阿叔上下察看了一番,末了轉過彎來,雙手叉腰咆哮道:“好你個老馬,竟敢騙我!”
一瞬間的愣怔后,大家恍然大悟,東倒西歪地鬨笑成一團。
阿叔只是深情地望着她,臉上掛着溫柔的笑。
我們不約而同地四下合圍堵住梅姨逃跑的路,鬧着笑着瞎起上哄,只聽阿夏哥不知臊地學起梅姨的腔調大聲喊:“我要,我要,我要你,我要你!大傢伙的剛才聽到了沒有哇?”
大家齊唰唰答道:“聽到啦!”
阿夏哥又嚎了一嗓子:“聽清楚沒有哇?”
“聽得真真嘞!”
歡聲雷動后,一對有情人,總算結成了眷屬。
在我和瑞新的強硬表態下,阿叔被我們“攆”出家門,“棲身”到梅姨家。
家中更靜了,雖然梅姨隔三差五地把我們喊過去吃飯,阿叔也三天兩頭地拎些吃的用的過來,瑞新總對我說:姐,你不還有我嗎?
那天,瑞新特意向老闆告了假,怕我整日待在家裏悶,執意帶我出城去遊玩。我們剛過城門沒多遠,就見路邊圍了許些人。
擠進去一看:居然是“銀牛角”若齊!我不由向老爺抱怨,想找的人這麼多年影子都沒看到半點,最不想見的,跑哪裏都能頭,這是個什麼“緣份”嘛!
一個小女孩跪在若齊面前,正背對着我無聲哭泣,身形看着有些熟,我幾步奔過去將她拉起:“咦,你不是那個小阿妹嗎?”她清亮的眼睛裏滿載着恐懼,抽抽噎噎地哭着看了我一眼,又朝另一側望去,旁邊跪着的少年抬頭看向我,那少年正是赤黑!
“喲,我說怎麼看着眼熟呢,”若齊昂着頭走到我面前,瑞新趕緊堵了過來在我們中間:“阿姐,我們走吧。”
我撇開瑞新的手,將那個小阿妹朝外牽開幾步,掃了正兇巴巴打量我的若齊一眼,赤黑還是跪在那裏沒動,依舊是從前那副拿什麼都當空氣的死德行。我認真地看着小妹妹,問她:“你不會說話嗎?”她點了點頭,眼眶裏還噙着淚。想了想,我故意放開喉嚨聲徹雲宵地問:“小妹妹,告訴姐姐,誰在欺負你?你幹嘛跪這兒?這裏這麼多人,大家不會不管的!”
這炮杖一放,人群馬上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
若齊旁邊的大個子朝我走過來,一副要揍我的樣子,瑞新趕忙將我們倆拉到身後炸着嗓門嚎:“幹嘛,大家快來看啊,有人要行兇,大理的老百姓好欺負啊,有沒有人管吶!”
“你,你!好,沈靈曦,果然狠!剋死了你爹你娘,氣跑了我的俊山哥哥,下一個準備剋死誰呀?”
“你胡說八道什麼!”瑞新氣得臉都青了。
“我說錯了嗎?愛管閑事的老毛病還是沒改呀?這兩個是我的家奴,我愛怎麼著是我的家事,”她朝越圍越厚的人群不耐煩的擺手:“走開,都走開!”
我趕緊問:“阿妹,快告訴姐姐,是不是她欺負你,姐姐會幫你的!”
她愣了會兒,卻鬆開我的手,又走過去挨着赤黑並排跪了下來。
我無語了。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若齊得意地挑了挑眉,沖我挑釁道:“你以為自己是誰呀?現在你那個厲害的爹已經死啦!俊山也不會護着你了!到處管什麼閑事?回去照照自個兒!喔,我忘了,聽說你是個半瞎子,哈哈……”
瑞新氣得牙齒咬得格格響,轉身就要拉我走:“姐,咱別跟瘋子一般見識。”
我忍不住再次打量了小女孩一眼,那篷亂的發,單薄的衣,心裏澀澀的,腳跟定住了似的挪不開。我不知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就像若齊說的多管閑事,可我忘不了那小女孩的眼神,忘不了她比劃着手勢朝我甜甜的笑,那麼窮的孩子啊,幹嘛把撿到的錢包還給人家?她明明可以去買些吃的,買些穿的……
我對着若齊嚷道:“你說他們是你的家奴,有證明嗎?”
那傢伙氣得直哼哼,氣沖沖地跳到我面前一字一頓道:“對,我買的,”“唰”地從袖子裏掏出兩張賣身契,高舉在手中晃了晃:“大家看好了啊,這的的確確是我的家奴,他們可都是按了手印兒了的,白紙黑字,看清楚了啊!”
我說:“你多少錢買的,我把他們買回來!”。
“喲,想得還美嘞,我不賣!”她一把收回契紙,挑釁地瞪着我,那神情似說:沈靈曦,了不起啊,我還就跟你杠上了,怎麼招啊?
“我出兩倍的錢,總可以了吧?”
她輕蔑地笑了笑,繞着我打量了兩圈,一副不咸不淡的口吻:“想當好人?行,我呢也是個心軟的人,有什麼好事我讓給你做,只怕你呀就落個嘴皮子痛快,逞英雄誰不會呀,錢呢我也不缺,只要你當眾下跪,給我叩兩個響頭,說兩句感謝的話,兩個家奴嘛,我也沒那麼小氣,就讓給你了。怎麼樣啊,沈靈曦?”
我一口氣脹在胸口,憋燙了臉。
“太過份了!”
“是啊!”
“這麼好看的女娃心這麼壞!”
指責聲此起彼伏,路人們紛紛開始對那位大小姐指指點點,出聲指責起來,或許是迫於形勢,在大眾的壓力下,那傢伙清咳了兩聲,趕忙給自己找台階:“拿錢來贖也不是不行,就怕你呀出不起!”
瑞新:“你說,他們兩個多少錢?”
她舉起一根食指。
瑞新搶道:“少賣關子,大傢伙都在這兒做見證,你就直接報個數吧!”
“好,”她朝我瞪了瞪眼睛,大聲道:“一千兩!”
不等我們反應,她又補充道:“黃金!”
我那個胸口的氣呀!沒辦法只有一下子散了。
瑞新又想拉我走,人群在散,畢竟,誰有一千兩黃金呢?天文數字啊!就算有,誰會拿來救兩個與已無關甚至不相識的人呢?
我垂下頭,瞥見赤黑手指插在土裏,無奈地嘆了口氣,正欲轉身離去,迎面跟大小姐撞了一下,她故意擠到我眼前掏出一塊小瓷盞,揭開蓋子亮了一下,裏面似乎有兩隻紅艷艷的小蟲子在爬,她湊到我耳朵旁邊小聲道:“你猜,我的蟲兒最喜歡吃什麼?”
我似被電擊了般。
“住手!”我朝她大喝了一聲:“是不是一千兩黃金!”
不是問而是吼。
人群又攏了回來。
“是不是一千兩黃金!”我又吼了一遍,瑞新被我驚得呆住。
“不錯,大家都聽見了,”她一臉得意。
也不知道自己哪裏竄出來這麼大的力氣,竟衝過去將那兩個跪着的人提了起來,氣咧咧地站在圈子裏嚷嚷着,請求圍觀的眾人留下來為我做個見證,讓我好回去取錢。
她說只等半個時辰。
飛似的跑回家,不顧瑞新一路哀求:“姐,咱們算了吧,”見攔我不住,他直接奔阿叔家的方向跑了。
去哪裏弄千金呢,一金都沒有。找阿叔嗎?他好不容易才過上美滿的好日子。思前想後,我回房裏抱起江南月急燎燎地朝當鋪跑去。江南月,對不起了,先救人要緊,我日後再想辦法一定會把你贖回來。
當鋪的老闆聽說我要用一把箏當千金,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再聽說這把箏就是天下馳名的江南月,眼神亮得發光,我耐着性子等他把江南月看得仔仔細細,急道:“不當就算了。”
“慢,姑娘,你說你是沈先生的女兒?”
“是。”
“姑娘,老夫也不想誑你,此物卻是人間奇寶啊,只不過這千金嘛,這樣,我出五百金如何?”
我轉身奔往另一家當鋪,半路上那傢伙又氣吁吁地追了過來:“哎呀,姑娘,我說你走這麼急幹什麼呀,生意嘛,大家好商量的是不是,我也沒說不收嘛!”
他塞給我一千兩黃金的銀票,囑我細細點了點,一把搶過江南月,一溜煙沒了影。
攥着錢的那刻,我的心似乎也空了。
回到城外的老地方,慶幸着人還在,我擠進人群,上氣不接下氣,將一打銀票遞給目瞪口呆的大小姐:“你,你數好。”
看着她的表情從吃驚到懊惱再到氣極,最後在人們的哄罵下狼狽逃掉,我將兩張契紙撕成碎片迎風一灑,說不出的痛快加暢快,走到他倆跟前,我問小女孩:“阿妹,赤黑是你哥哥嗎?”
她笑着點頭,撲閃着大眼睛,甜甜的笑臉就跟我第一次見她時一樣好看。
“跟你哥哥走吧,你們自由了。”我握了握她的手,懶得看赤黑那不冷不淡的死相,攏了攏小女孩的亂髮:“再見!”
回家的路上,我默默想,赤黑兄妹自由了,他們可以好好地生活,真好。
剛進城門,袖子又讓人扯住,我怔怔地望着那兄妹倆,哥哥還是老樣子,妹妹則沖我甜甜地笑着,她打手勢說她想跟我走,她和她哥哥可以做我的奴僕,慢慢還錢。
我狂笑了一通,輕輕地抱住她:“你可以跟我走,你們去我家吧,不過我不需要‘奴僕’,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就做我的弟弟和妹妹吧。”
就這樣,我又多了倆弟妹。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赤黑不是啞巴,他是可以說話的,而我阿妹原本的名字,就叫“小啞巴”。作為大姐,我給他們重新取了名字,排了輩份,赤黑名“沈旭峰”排老二,小啞巴名“沈默言”排老么。我們當著阿叔夫婦的面,祭拜了爹娘的靈位,宣誓結為兄弟姐妹,永遠相親相愛。
可惜,後來才發現,當票居然被那黑心老闆趁我點銀票時換成了“死當”,我們找他去理論,結果小夥計說他們的老闆換人了。
晚上,我們四個吃完飯手牽着手坐在院子裏看星星。我心說:爹,娘,對不起,我把江南月弄丟了,可我又多了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你們高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