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識

舒窈跟肖一琴說得很清楚，初識陳朗，是在1998年。

1998年8月31號，舒窈背着自己的紅色新書包，隨着爸爸來到市裡最好的初中報道。是的，從這一天起，舒窈就上初中了。她是興奮的，終於可以過上不同的生活了。但是，她不敢表現出她的興奮來，爸爸雖然對舒窈好，舒窈卻是十分怕他。所以，她只有一聲不吭的跟在爸爸身後，看爸爸幫自己報道，看爸爸幫自己選好宿舍，看爸爸幫自己鋪好床，看爸爸離開。然後，雖然獨自處在陌生的環境，可是舒窈一點也不覺得難過，她覺得自己像離開籠子的鳥兒，自由了，在這裏，連呼吸都是自由的。

接下來，舒窈在這個宿舍里遇見了卿煙、黃凝、薛超。卿煙和黃凝是城裏來的，因為這個初中的教學質量好，所以有很多像卿煙他們這樣的有錢人家的孩子來到這裏上學。舒窈跟薛超則都是來自小鄉鎮。幾個小女孩簡單的介紹了一下自己，黃凝拿出自己從家裏帶過來的零食和大家一起分享，一邊吃着就一邊和大家聊起天來。

“你們知道嗎，聽說今天有個新生從學校單杠上摔下來了，胳膊都斷了，真可憐。”黃凝咬了一口威化餅，跟大家講起了報名時聽別人說的“大事”。

“哇哇哇”，薛超連續感嘆着：“這所名聲很好的初中，能進來的都是成績很好的，在校的出名的要麼就是成績頂呱呱的，要麼就是長得頂呱呱的，而一個新生，在開學第一天，以這種方式出名的，也算是個人才。”

聽着薛超這麼“哇哇”大叫，舒窈嘴角咧開，她想，薛超一定是個率真的女孩子，應該很好相處。於是，她也笑着發表自己的看法：“確實是個人才，玩個單杠也能摔斷胳膊，難為他了。”

“嘿，你說話還挺有意思的呀。”薛超一點也不客氣的抓起黃凝拿出來的威化餅，扔了一個給舒窈。

整個過程，卿煙說話是比較少的，偶爾說兩句話還會臉紅的樣子。舒窈想，城裏的孩子就是跟咱們鄉下的孩子不一樣，看人家多文靜。

這幾個女孩子的友誼，就這樣在零食和八卦聊天中建立起來了。

第二天，四個女孩手拉手去教學樓前的黑板找自己的班級。因為在正式報名之前，想要念這個學校的學生都必須參加入學測試，然後學校根據入學測試分班。6班是年級成績最好的班。舒窈小學六年一直穩居第一，一個入學測試雖然有些難度，但是舒窈還是憑藉自己的實力順利的被分進了6班。舒窈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暗自鬆了一口氣，心想，可以跟爸爸交差了。旁邊的薛超也自信滿滿的笑開：“我就說我能進最好的班吧，我姐姐還不相信我。哼。”昨晚聊天的時候，薛超就已經跟大家說了，她也是他們那個小學的第一名，還當了6年的班長，可厲害了。對於她也進了6班，舒窈沒有一點意外。而卿煙和黃凝一個在3班，一個在5班，這個結果是讓舒窈意外的，她總覺得，城裏的孩子，應該都是很厲害的。可是現在兩個人都在普通班，讓舒窈有點遺憾。兩個當事人一副沒事的表情讓舒窈只能把自己的感慨憋在心裏。

找到自己在哪個班，他們就各自回到班上，舒窈和薛超一個宿舍的，自然就坐在了一塊兒。她們最先見到的老師是班主任，一個姓王的老師，年齡有點大，奇怪的是，他並不擔任6班的學科教學，只任班主任。他說，以後他說的話就是班規，所以沒有條條款款要念給大家聽，也不必要每個同學都起來做自我介紹，以後都會認識的。眼下需要大家做的事情是，把入學測試捲髮給大家，希望大家認真了解自己的入學情況，並制定好學習計劃。

聽王老師說完，薛超一顫抖，說：“好霸氣的老師。”

“嗯，我也覺得這個老師應該很嚴厲。”舒窈用蚊子聲音回答薛超。然後坐得中規中矩，不敢吭聲了。

輪到舒窈拿下來自己的入學測試試卷時，舒窈鬱悶了。她看着歷史上考得最差的數學試卷，盯着上面鮮紅的73分，很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剛剛還為自己能進最好的班慶幸呢，這下倒好，要是爸爸問起她的分數，自己要敢說出這個73分，她敢保證，爸爸不是想一巴掌拍死她，而是直接一巴掌賞給她。全班同學都在和舒窈一樣，認真分析自己的入學試卷，加上又是新學校新班級，還加上這麼一個厲害的班主任，大家一點也不敢吵，教室很安靜，很安靜。所以，一個聲音響起來，就會特別引人注意。這個聲音說：“老師，我的分給寫錯了吧，只給了98分，按卷面來看，所有的都是紅勾，應該是100分吧。”

“啥，98分，太恐怖了”。聽他這麼一說，教室里一片嘩然。因為這次入學考試的數學題難度很高，甚至加入了初中的一些知識，大多數人都在70多分的樣子，他，居然考了98，哦，不，100分，太嚇人了。

舒窈也跟大家一樣吃驚，怎麼可以這樣，她才73分，王老師說班上平均分也就76。4分，這人還考100分，讓不讓人活了？她聽見這個聲音似乎是從自己身後發出來的。於是，她帶着滿臉的幽怨，轉身看向這個坐在自己後面一排，已經站起來請老師糾正分數的人。真正看到人時，舒窈再次吃了一驚。這個人有着一張好看的臉，濃眉下，乾淨清澈的眼睛有點大，還帶點笑意的盯着王老師，淺笑的嘴角旁邊有個可愛的酒窩。他身上穿了一件淺黃色的t恤。一切都很好，一切都讓人覺得眼前這個少年驚艷了歲月，如果，如果不是脖子上掛着一條白色的繩子，繩子沒有托着是打着石膏板的胳膊，舒窈都覺得應該要贊一句俊秀如畫了。

舒窈想，這肯定是開學就在單杠上摔斷胳膊的那個人才。她可以接受摔斷胳膊的人才也是個學數學的天才，但是她無法把摔斷胳膊的人才和這樣一個有着一張好看的臉的人聯繫在一起，尤其是，他有酒窩。

“陳朗吧，我記得數學老師跟我說過有個叫陳朗的學生數學全對，怎麼，寫分數的時候出錯了嗎？把你的試卷給我看看”。

陳朗就在全班的注視下走到講台上，王老師也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拿出紅筆，更改了陳朗的數學成績。真是100分啊。陳朗滿意的笑了，再一次笑出了深深的酒窩。

這下子舒窈是受刺激了，陳朗你成績好就算了，舒窈不嫉妒不恨，真的，你有一張俊秀的臉也不過分，可是你憑什麼長這麼好看的酒窩！舒窈最喜歡的就是有酒窩的人，看見別人笑着帶出的酒窩，舒窈整個人都會醉掉的。這麼甜美的酒窩呀，為什麼就沒有長在舒窈臉上？為什麼就長在了這個陳朗身上！憑什麼呀！憑什麼呀！

舒窈抓狂的感嘆“陳朗，你是不是人呀！”

偏偏後排的陳朗同學就把這個感嘆句聽成了疑問句。“當然是。”他笑着回答。

舒窈是沒有想到陳朗能聽到自己發牢騷，更沒有想到陳朗會回答，一時覺得有些尷尬。想回頭說點什麼，可是一轉身就看個酒窩掛在陳朗臉頰上，舒窈就生生的再一次受了刺激。好端端的，嘴裏就吐出了兩個字“毛病。”

“嘿，大小姐，我沒有招你惹你吧，怎麼罵人呢？”陳朗不爽了，無冤無仇，這位同學怎麼罵人呢？

“哪只耳朵聽見我罵人了，我叫着陳朗的名字了嗎？這麼喜歡往臉上貼金？”舒窈除了尷尬還生氣。

“我說，你是女同學好不，怎麼沒有點溫柔細胞，有你這樣的嗎？”

“我就這樣，怎麼著，你管得着嗎？”

“稀罕管你呢？你以為你誰呀？”

“你以為你誰呀？”

“毛病！”

……

兩人就這麼吵開了。多年以後，每當有人問起舒窈和陳朗的相識，舒窈都不太願意說，其實，這開頭的印象，真心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