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一百零五章 十年作死兩茫茫
事實證明人與人之間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
方小蘭當年雖然傲嬌了點但也絕對沒有如今這麼連吐槽都帶着一股魔性的畫風。
天真兒童如何慘遭不明身份的女子洗腦,是社會陰暗的影響,還是人性的使然?
可無論過程如何,方小蘭還有一個可憐的老教書先生用四書五經在支撐他的三觀,是故只在表面受到了葉璣羅毒害,最終沒有墮落成功。
百里屠蘇面無表情地出現時,牢裏牢外的人對視了片刻。
方蘭生脫口而出:“……少恭你要娶他?”
百里屠蘇轉頭就走。
他不知道的是,幸而他師尊當年有先見之明,及時制止葉璣羅企圖把他拐去轉風車,如今陣亡的才是方小蘭。
“吾友失言,少俠留步。”
百里屠蘇隨了他師尊那十足的沉默性子,平日裏讓人覺得冷漠,遇上方蘭生這種專業活躍氣氛的存在才有了活人氣,此時驟然聽了這一聲溫溫淡淡的留步,總有一種莫名的牽繫,便望向地牢中。
說話的是個極其風雅的青年,書上說君子處危地而不亂,眼前這人豈止不亂,甚至於這隨意的一揖,便教人覺得芝蘭玉樹,爽朗清舉。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溫文爾雅的青年目光在自己身後的焚寂劍上停留了一下。
兩三句簡略交代了一下,他們皆是居住琴川之人,被這些妖人擄劫上山後便被囚禁於此,而這些妖人舉動非是尋常,不知是何緣故。
妖氣渙散,根基淺薄,不是什麼天然精怪巢穴,卻像是亂服什麼邪葯造成的半妖之體。
查明,清剿,否則以後麻煩更大。
但這群人中了些迷藥,帶走麻煩,不妨先去誅殺主惡拿回解藥再行救人。
“少恭,你覺得他靠譜嗎……”
“那小蘭覺得令師靠譜否?”
“少恭你不是在逗我吧!你確定她真的會及時趕來拯救我們而不是半路上看見怪物扎堆就殺瘋了再也回不來了吧qaq”
“放心,她……”頓了頓,耳側的黑髮垂下些許,壓低了聲音:“她怎捨得放下你。”
……
去到翻雲寨主廳的路上依舊是一路屍體,但看這個清剿程度,以及那位的秉性,多半是因為不認路聽岔了,才誤打誤撞地把所有餘孽都屠了個乾淨。
很快他就隱約看到前方大門口支着下巴不知在想什麼的身影。
她並沒有像之前口口相傳的一般身着亮眼繁複的金絲衣衫,而是一身素,素淡得就像一身縞素,唯一的顏色就是白髮后斜挽着一支不凋的梅花,走過的地方,空氣中總是泛着清淡的梅花香……如果她不是提着一個妖人的尾巴坐在一堆人山上的話。
“……你們把我會奶的徒弟弟塞到哪裏去了?嗯~?”微微上翹的尾音像是小貓的爪子輕輕撓了一下心臟,若放到平日裏,有這麼一個國色天香的女人這麼對自己說話,自己早就酥了,但偏偏是踏着寨里兄弟的屍體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反倒讓他臉色煞白。
感覺到尾巴上的握力一點點加大,翻雲寨老大顫抖了一下,道:“姑奶奶!我是真不知道令徒是在哪兒……您都幹掉我們四十幾個兄弟了,小人家裏可是還有個婆娘,您饒了小人這次,來世當牛做馬也會回報!”
“喲,說得比狗血三流話本里寫的還順溜,我從巴蜀那邊正在跟一個人插旗,正虐菜虐得愉快我徒弟弟就性命垂危了,你說你們這群……我聽着你們說話就知道你們丑,想對我如花似玉可以奶的徒弟弟做什麼?!”
聽到人說話就知道人丑……這是什麼奇怪的特異技能?
不論葉璣羅怎麼說,這翻雲寨老大記性差,唯恐之前這女人的心肝肉徒弟弟被拿去煉藥了,一臉苦色道:“那您說您徒弟到底長個什麼模樣啊……”
翻雲寨老大說完就被揍了一巴掌。
“我看不見你也沒長眼睛?我都看不見怎麼知道我徒弟弟長什麼樣,大概是一臉受樣吧,沒事別急,我有的是時間把你這一畝三分地翻個底朝天。”
翻雲寨老大一臉菜色,直到視野里出現一個黑衣少年的身影,完全沒有印象,忙指着他說:“姑奶奶快看,一臉受樣的徒弟來了!”
百里少俠遂下山來再中一槍,不禁覺得人類真是太兇殘了。
葉璣羅欣然回頭:“徒弟弟~為師來救你於基佬之中噠~”
“……葉師叔,你認錯人了。”
“哈?”
沒錯,百里屠蘇一點也不想承認的是,眼前這人與師尊是同門同輩且年歲還稍長,論資排輩她確然是……師叔。
葉璣羅猛一下沒反應過來,把翻雲寨老大一扔,下一刻彷彿瞬移一般驟然出現在他面前,伸手一捏,一挑眉:“陵越?”
“我不是師兄,是百里屠蘇。”
“口胡你小時候明明是包子臉!”葉璣羅想想就怒了:“我特么說過多少次了不愛吃飯的都腎虛,你師尊就這點不好教出來的徒弟也不好好吃飯你看這瘦【受】的,早跟我學轉風車肯定就不腎虛了,你看我們家小蘭雖然矮了點皮脆了點但藍條絕對能奶爆全團!”
一個根本沒有腎的藏劍是站在什麼立場上來抨擊別人腎虛的→_→?
師尊有言,與葉璣羅響談,需得保持淡然無外物的心,才能不被之帶着跑。
百里屠蘇面無表情道:“葉師叔在此若也是為了救人,不妨去尋一些行李讓被關之人中大夫施治。”
“那我的小蘭徒弟弟?!”
“若是名字中帶有蘭字的人,我約是在地牢中見過了。”
葉璣羅哦了一聲,心念微動,一邊正準備伺機翻牆逃跑的翻雲寨老大突然感應到一股直刺心神的金銳之氣,毛骨悚然地不敢動了。
“我話還沒問完你想到哪裏……嗯?”
話說了一半,葉璣羅輕飄飄一掌推開百里屠蘇,隨即那翻雲寨老大皮膚表面一陣鼓動,心□□出一團血霧,迷離黑氣散出,尚未痛呼出聲,人就化作了灰黑骨頭。
“這裏的人都沾染了邪力……卻不知道是什麼邪力,”拂袖揮散瀰漫過來的黑氣,葉璣羅又一皺眉,虛抓一把,一片白色玉片和一把鎖匙便自那黑色骨頭中飛到自己手裏。
玉片隱隱有些熟悉,至於這鎖匙,應當是這賊寨中秘密之地的開門之物。
直到這匪寨四周飛起一些微微閃爍的光點不斷融入玉片中,一股強大的魂力波動自玉片中與葉璣羅某樣東西產生共鳴,她這才臉色一白。
“此為何物?”
“……”薄唇輕抿,握着玉片的手微微收緊:“他又……算了,這事不是你能關心的,我來解決,你且先去救人,我猜此地或有餘孽,尋到了便順手滅除乾淨。”
百里屠蘇拿着葯匣去地牢救人,整個山寨安靜了。
腳步落在疊了兩層的枯葉上,感應融入大地,不斷延伸,一處山洞密室的位置出現,同時,也感應到另一股強大並籠罩了幾乎半個山寨的神識。
你還真的在。
相對沉默片刻,感應驀然收回。
葉璣羅不信以他那鬼神驚懼的能為會被平白被制,要麼就又是他之佈局。
唇角扯了扯,抬步往山洞密室方向走去,解決門口兩個守衛后,一打開那密室石門,其中就有一股濃烈的,乍一聞是血的藥味撲面而來。
擅琴,擅醫,擅智計佈局。
葉璣羅甚至於都不需要找證據,單單憑她對他的了解,馬上就猜到這賊寨異狀源頭便是他所為。
葉璣羅心情十分複雜。
這賊寨之人死有餘辜,客觀而言,他也不過是稍加利用,秉性如此……不過確定他日後不會做出更加瘋狂的事?
聽到外面的腳步聲接近,一個人,不緩不急,到了門外,卻無限放慢,給人一種凶獸在窺伺獵物時,本能地放輕腳步怕獵物驚逃的感覺。
光線極暗,依稀看到霜白的長發融入衣衫雪白之中,半側過面容,灰暗無神的眼睛穿透虛空看過來。
這些年,偶爾有見面,她總是迴避,如今安靜地看着自己時候極少。
“鑄魂石,玉橫……這東西放在謝衣手裏沒什麼好擔心的,在你手裏,能讓我有安心的時候嗎?”
“我種一因,他種一因,後果分食,你便只抓着我不放?”
“誰抓着誰不放?神也殺了兩個,你也拿到了力撼乾坤的神器,這當今世上有誰能制你?何必又揪着這地方的凡人為難?”
葉璣羅說這話時,狀似無意地挪開一步,保持距離。
“與凡人為難?”嘲諷似的笑意微微升起,句句蠱惑似的話便落在葉璣羅心上:“七年前,江南積災,你為救一城之人一劍破開堤壩泄洪,而後當地之民大水過後又逢大旱,反而怨恨你魯莽甚至毀謗你為妖孽;三年前,我路過那城鎮施藥……那葯,少服健體益壽,多服傷身,為求長生,他們心生貪婪轉而謀害幼童搶奪靈藥,直到現在依然敬我為仁心而視你為禍患,人心咎由自取,你說是我與凡人為難?”
手掌掩去半面神色,葉璣羅低聲道:“……你若無心引導,他們也不會如此。”
“你性情為何,我之性情為何,你會不知?”
“……”
“你心中於我有怨,對嗎?”
“……”
他低下頭,在葉璣羅耳邊輕喃:“我恨之者,當殺則殺……我愛之者,傷其半分,便是生世煎熬,不得輪迴。”
你不回頭,便亂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