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拜師
花香幽幽。
清清雅雅……
小小竹樓，倚潭而建，清新水汽撲面而來。紅桃環繞，招蜂引蝶，更勝仙境……
竹樓之中，簡簡單單擺着一張香檀木桌，桌沿微微有些模糊，顯然是有陣法加持。木桌之上，只見一根爪型基座，色澤黝黑，光芒暗閃，系千年鐵木精工雕成，只是那基座之上，卻是空無一物。
桌邊，一襲藍衣，清麗可人，卻是伏思瑩。只見她手中捧着一顆青紫琉璃珠，光芒涌動，人影隱現。
凝元珠！
伏思瑩端詳了一陣，將凝元珠雙手合握，貼在心口。
滴！卻是一顆珠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突地，一陣青紫光芒自拳中四射出來，只看凝元珠光華大作，脫手飛於空中。只看珠中人影一陣異動，幽幽白氣便逸散了出來，漸漸凝在一處，只看他，劍眉星目，容貌俊秀，卻是與軒宇七分相似。
背向著這邊，負手而立，身形略顯模糊卻更添飄逸。浩然之姿顛倒芸芸眾生。
伏思瑩一愣，有些茫然無措。凝元珠，傳為凝元盤龍戟上龍口含珠，集戟中萬靈陰氣，漸漸衍為異寶，珠戟乃分，卻不知，這珠子竟是有珠靈的。
“你是……”伏思瑩呆愣了一陣，出口詢問道。
“我是誰？”那人輕輕一笑：“數千年前，似乎，是叫——居林蒼！”
悶雷一般！只聽得伏思瑩全身一震，訝異至極，只是一雙美眸緊緊盯住那翩然身影，似要看個真假。
“很驚訝？”自稱居林蒼之人說道：“是真，也是假。上古逐鹿，我陣法術數坑殺生靈無數，陰寒鬼氣盡皆入了這凝元珠中。飛升之際，這凝元二兵畢竟俗物，只能傳世。然凝元珠中所謂陰氣卻無人知曉，卻是戾氣。萬千亡魂幽幽鬼氣，怨厲之甚，凡人又哪能駕馭。思前想後，我便留着一絲神識在這珠中。機緣巧合，一絲血脈魂息將我吸引，最終化形。”
“軒宇師兄……”伏思瑩心思靈巧，立時便猜的其中玄機。卻是心中一酸，神色復又黯然了下來。
“他還沒死。”居林蒼嘴角一掀，出聲道。
猝然聽見，伏思瑩一怔，急急抬首望向了他。
“他沒死。”居林蒼轉過頭來，點頭道：“我這化形之魂與他息息相牽，他是好是壞我自瞭然於心。”
“你說的是真的？”伏思瑩一陣欣喜，卻仍是出聲詢問。待居林蒼再次肯定點頭，她的眉頭終是舒展了開來：“他沒事，那便好。”
“伏羲族的小丫頭，你喜歡他？”居林蒼看她一番作為，暗暗點頭，卻是出聲調侃道。
“嗯？”伏思瑩猛一抬頭，正見居林蒼嚴重一片戲謔神色，不由滿臉羞紅，又是低下頭來。
居林蒼心如明鏡，輕輕一笑道：“我如今方才化形，後繼無力，便先回去了，後會有期。”
伏思瑩尚在羞怯，卻聽到居林蒼告辭話語，心繫軒宇，正要多些詢問，卻見一陣白煙涌動，盡數沒入了那凝元珠中，只聽一陣囑咐似天外傳來：
“小丫頭，凝元珠介輪迴大道，逆天改命，在我居林氏人手中方能證它奧妙。於我那軒宇子孫定有大用處，你且收好，日後自見分曉！”|
桃林小屋，復又一片寂靜，唯有那藍色倩影，將那青紫明珠輕輕收攏……
凌天峰，高聳入雲……
天地渺渺。
玄宗！
曦梓隨在顓頊謙身後，穿過前堂，便來到了一處寬敞院落。那院落中間，便是一個巨大太極符錄，隱隱金光閃爍。玄宗弟子三三兩兩，或談論，或切磋，個個不凡。此時見到顓頊謙，便都放下手中動作，恭敬行禮道：“顓頊師叔。”顓頊謙微微點頭以作回應。
進到正殿，只見青光大盛，殿壁四面各是凌空懸着一顆通體碧綠的光滑玉石，陣陣青光便是自那放出，令人心生柔和，顯然是不凡的寶物。大殿四角各是一根雕龍大柱，威風八面。正中間一條十人大道，將朱紅毯子鋪着，兩邊各一口小水池，池中紅鯉游弋，盡顯龍相。那通道盡頭，便是大殿正堂。後方一排青金石梯，梯頂只見一尊朱紅寶座，骨架寬大卻是式樣簡樸。兩邊梯級寬大，左右各有兩台香檀木椅。除卻左側第一張空着，其餘座上卻是都有了人了。
過了通道，顓頊謙上前一步，向那朱紅大座上道人行了一禮道：“掌門師兄。”只看座上道人，一身淡黃道袍，慈眉善目，三縷長須垂於脖頸，一身仙氣涌將出來，便是玄宗六代掌門——天機子！
天機子點頭還禮，目光卻越過了顓頊謙落在曦梓身上。曦梓只覺一陣難耐，便似赤身**站着一般，卻聽天機子道：“諸位以為……？”
“美玉天成，善加雕琢，必成大器！”只聽右側一人開口說道。一身金黃華服，濃黑長發著玄色絲帶綁束垂於身後，兩撇八字剛須，舉手投足一片傲氣天成，便是玄宗副座之二——蕭長生。原是俗世貴族子弟，為玄宗四代掌門引渡，入了道門。
“確是一塊美玉，不過能不能成大器，便要看那雕琢之人是誰了。”一陣柔柔妙音，嫵媚悅耳，叫人聽來說不出的舒適。細看其人，正是一絕色女子，目中盈盈笑意，嘴角也是微微上翹，卻是天生笑相。曦梓偷眼一看，卻覺與軒宇有幾分相似。然這嫵媚女子，卻是玄宗副座——三笑谷藍笑蝶，統領一門女弟子。
聽藍笑蝶言語，曦梓身邊顓頊謙笑道：“師妹的意思，也想做那雕玉之人？三笑谷可不曾出過男弟子。”
“有何不可。”藍笑蝶淺笑嫣然：“規矩還不是人定的，便是玄宗，不也收了我這魔道餘孽？”原來，藍笑蝶之母出身魔門欲仙宮，卻潔身自好，不堪同流合污，便叛出魔道。魔道心狠手辣，最恨背叛，哪能放過她？幾經磨難，魔門追殺，正道猜忌，其母終於沒能逃脫厄運，將一身修為種於藍笑蝶身上交託於當時玄宗長輩笑谷婆婆，便自絕筋脈去了。而藍笑蝶身負其母身後修為，更兼天資聰穎，笑谷婆婆離山雲遊之後，她便自然坐上了副座之位。
卻聽一聲冷笑，只見蕭長生離了檀木座，逕自走到大堂中央，細細端詳了曦梓一陣，傲然道：“自然不可！師妹修為有餘而火候不足，若以我等來說，在座諸位皆心知肚明，若不是女弟子羸弱，三笑谷又未有男子掌領，這把檀木椅子，怕是輪不到師妹吧。”
“那又如何？”藍笑蝶也蓮步輕移來到堂中，俏然道：“誠然，達者為尊。只是，修為深厚，卻也不見得便能交的出好徒弟吧，你們一把年紀，弟子千百，又皆是棟樑之才了么？”
蕭長生面色一變，正要反駁。
只聽一聲清咳，卻是天機子，只聽他道：“你們兩個這般舉動，也不怕在晚輩面前失了顏面，既然你們每個定論，我倒有個注意。
細目一瞥，向左側看了去……
孤崖，凄雨……
淅淅瀝瀝。
碧草叢中一點響動，一把紙傘便映入眼帘。天地之間，便只有這小紙傘，純凈淡雅。小小人影安然立着，粉色衣裙將周邊襯得多了些許暖意，透過雨簾，便看見了一抹蒼白。
小腳邁開，踩在草葉上渣渣低響，風雨之中不甚分明。那抹蒼白動了動，回過了頭來，便是一張精雕細琢般的俊俏臉孔，正是林軒宇。
看那女孩兒十三歲模樣，一臉爛漫可愛，軒宇立起身子，出聲道：“你是？”
“我叫藍茹瑤。”女孩兒月兒一般的大眼盈滿可愛神色，嬌聲問道：“你又是誰？我怎的沒見過你，這玄宗上下，還沒有我沒見過的人呢。”
“林軒宇。”看這女孩兒行狀嬌憨，軒宇心情也有了點起色，微微一笑：“我並非玄宗弟子，你自然沒見過。”
“原來是這樣。”藍茹瑤打量了軒宇一陣，又問道：“看你也不像個壞人，你幹什麼來了？”
“哦？”軒宇饒有興緻道：“莫非我面上寫了‘好人’二字？”
“呵呵……”如銀鈴輕響，卻聽藍茹瑤道：“那也不是，就是看你的長相其實也有點眼熟。我想起來了，跟我笑蝶姐姐一模一樣！“
“……”軒宇一陣無語，他自知長相有些精緻，但那藍笑蝶卻是天下聞名的美人兒，不由鬱悶道：“藍前輩不但修為深厚，更是美名遠播，怎會與我一摸一樣？”
“好啦好啦。”看軒宇一臉無奈，藍茹瑤出聲道：“沒有一模一樣，不過真的很像。”
看她臉色都不是做耍，軒宇心中也是有些怪異：那倒奇了，我居林家上古靈脈惠澤，相貌與常人是有一些隱晦區別的，怎會有人與我一般長相？
心中想着並不說出，卻是抬頭看了看天色，卻不知什麼時候雨絲漸漸的沒了，只聽他向那藍茹瑤說道：“小茹瑤，這裏冷，雨方停歇，濕氣重，你先回去吧，莫要着涼了。”
“哦。”藍茹瑤應了一聲：“軒宇哥哥，那我就先下去了，再見。”
軒宇一點頭，看那藍茹瑤那粉色身影漸漸遠了去，只覺衣角一陣撕扯，便聽到幾聲嗚鳴。轉頭一看，卻是那雪狐煙兒，口中低鳴，正扯着軒宇的衣角，目中醋意弄弄。
軒宇搖頭一笑，俯身將那撒嬌的狐兒抱在懷裏，一手輕輕撫着那柔順絨毛，轉身看向那遠處。大雨已過，濃雲之間漸漸看見了一絲絲金線。
天地茫茫……
“啊…啊…啊咻！”
一聲大響，又聽“噗通”一聲，便見一人咕嚕嚕在地上滾了幾下，通紅的酒糟鼻子重重吸了兩下，便沒了聲息。
靜了些許時候，一雙模糊小眼悄悄瞪起，在殿內掃了一圈，瓮聲道：“呃……完了嗎？完了…完了我就出去了，恩，我走了。”說罷，堪堪爬起便要向外邊走去。
看他這副模樣，曦梓不由好笑，偏偏在這莊嚴大殿之中又不敢笑出聲來，於是憋得面臉通紅。
再說那男子正帶着一身酒氣，急趕慢趕就向外邊走。曦梓身邊顓頊謙手疾眼快，一把便將他扯了回來，笑道：“誒，師弟，別急着走嘛。掌門師兄有話與你說，你且聽着。”
這酒糟鼻男子，便是玄宗四弟子江就醉。人如其名，嗜酒如命，為人懶散卻又道行深厚，便是比起顓頊謙也是不遑多讓。這些年來，眾人皆在尋尋覓覓，就怕沒得衣缽傳人之時。他倒好，不但只收了兩個弟子，對僅有的兩個弟子的態度更是叫人無語。
“哦？”江就醉一雙怪眼向上一翻，向那座上天機子道：“掌門師兄有何見教？”
天機子鳳目帶着喜意，清咳一聲，朗聲道：“師弟你看，堂下的的確確是一根好苗子，只是我們手下人多手雜，若是太過照顧不免落了偏溺之嫌。只有師弟你，你看，如何？”
“這個…恩……”江就醉面色一白，又迅速轉黑，囁嚅道：“這個…可有餘地沒有？”
天機子臉色溫和，一般的慈眉善目，江就醉看的只一陣心安，卻聽天機子絕然回應道：“沒有！。”
“……”江就醉一陣無語，軟着語氣道：“這個…這個，師兄你看，我向來嗜血如命，見着了酒就將什麼都忘了。只怕，恩…白白浪費了一顆好苗苗，你看這……”
江就醉正絞盡腦汁，卻是要將方才眾人爭搶的差事推搪開來。那一對小眼一瞄，卻見曦梓正斜睨着自己，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分明是在說：邋遢糟老頭，你能教的我？
一股怒氣上涌，便犯了倔勁，怒斥道：“你這小子！那是什麼眼神？你小子，哼！今日我還非收你不可了！我江就醉的本事，到要叫你好好瞻仰瞻仰！”一手便在曦梓腦上叩了一下，氣哼哼的打了一個響鼻，眾人愕然，一時倒是安靜了下來。
卻聽“噗通”一聲，曦梓已然拜倒在地，向那江就醉磕了三個響頭，大聲道：“徒兒拜見師傅。”
這一番禮數下來，師徒關係便定了下來，眾人也回過神來。
江就醉低頭看去，正對上曦梓一雙大眼，卻看見一片狡黠，只覺腦中“嗡”的一聲，暗道：完了完了，我江就醉一世精明，卻栽在了這麼一個黃毛小兒身上，英明竟毀啊！
正懊惱着，耳邊便想起了曦梓的聲音：“師傅，您中計了！”
眾人又是一陣愕然，不由暗贊這小孩聰明靈動。想那江就醉好歹也是成了精的人物，竟給他小小孩童引入了激將法之中。
“啊~~哎呀~~！”
殿外玄宗弟子正說得暢快，突聽殿內傳出江就醉懊惱叫嚷之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明所以。
緊接着便傳出了一陣笑聲，夾雜着曦梓討饒呼聲及江就醉的怒斥。
眾皆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