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跡

離塵深山，疊嶂層層……

轟隆！

雷霆響聲，便是陣陣煙塵鋪天蓋地，將一片山地掩的不甚分明，碎石飛濺，卻是一塊山壁猝然坍倒了，砰砰啪啪，嘈雜亂響，轟然塌陷下來。

“咳咳……”

咳嗽聲陣陣，這隱蔽地方倒是有幾個人的。

江就醉抬手扇了扇，將眼前飛灰驅散乾淨，舉目看去，卻是有些動容。那乾坤壁障，經層層符陣加固，足抗千鈞大力，此刻，卻赫然崩缺了一大塊地方，狼籍一片。

“咳咳！”一陣清脆聲音，有些嬌膩道：“酒鬼大叔，怎麼回事？”

江就醉回過神來，信手一引，便有一道仙風襲過，煙塵盡散。眼前明晰處，一抹嬌俏人影正從大石後方走將出來。又是窸窸窣窣的響，塊塊碎石飛開，莫忘禮與薛動一臉疑惑的轉了出來，薛動額頭上，分明，一個通紅的腫！

“哎呀……”伸手在腫痛處一摸，薛動一臉苦色道：“搞什麼啊！痛死了！”

“呵呵！”看薛動愁眉苦臉的樣子，藍茹瑤不由想起了曦梓往日憨憨模樣，一口氣忍不住，笑了出來。

“藍師妹~”薛動無言道：“你特沒良心了，我平日裏也沒有虧待你，現在看我天降橫禍。你倒好！躲在一邊偷笑了……”

“呵呵呵……”不說還好，他這一出口，藍茹瑤反倒不加掩飾了，放聲笑了出來。

“……”薛動一陣憋屈，轉頭他顧了。

嗑啦啦~

碎石滾動，向下邊傾了去。眾人突聽這陣響動，不由都將連轉去了，只見碎石堆積，壘成石山，其上伸縮搖晃——一隻手！

“哇！”薛動誇張叫了聲。

“啪！”清脆掌擊之聲，卻是引來一聲痛叫，只聽江就醉瓮聲道：“哇什麼哇！裏面有人，快去挖出來，平時挺機靈的，這種時候反而傻乎乎的，真是！”

“呃…呃……哦！”薛動愣愣答應，看江就醉又要動手，猛的一聲怪叫跳了起來，招呼道：“老古董，師父吩咐了，快隨我去挖出來！”

見薛動急忙逃開，莫忘禮才反應過來，悶悶“哦”了一聲，心中卻是一陣賊笑。

上下撲騰了一會兒，碎石排開，幾許灰塵散了開來……

“呀！”一聲驚呼，只見藍茹瑤身形一動，便向著坍毀的碎石堆騰身過去了。

“咳咳……”一陣猛咳，卻是一名少年，叫藍茹瑤從裏邊抱了出來，看他模樣，濃眉大眼，氣勢天成，卻是軒轅曦梓。

曦梓在洞府之中，方看明白青銅古劍上古體篆文，渾然不覺間，那練劍爐卻是猛的炸了開來，在石堆下方悶了一陣，直到現在，還是有些頭昏眼花，許久，方有些清明。

“嘿嘿~”耳邊傳來一聲賊笑。

二師兄？曦梓一陣疑惑，愣愣轉臉看去，卻見薛動一臉奸笑站着，邊上莫忘禮一臉非禮勿視的表情，自顧自在那搖頭唏噓，看的曦梓一頭霧水。

忽覺腦後一片柔軟，恍然回頭，細弱脖頸向下，片片晃眼雪白，抬頭，只看見一張可愛容顏，雙目之中盈盈關切，叫他心中一暖。

突地，曦梓一陣羞臊，還有些稚氣的臉憋得通紅，訥訥道：“師……師姐，那個……”嘴裏不知怎麼說出來，又見藍茹瑤一臉疑惑，只將手一指。

藍茹瑤臉上騰地一紅，急急放開了緊緊箍着曦梓的纖纖細手，可愛小腦袋低低垂着，退到了一邊，兩隻手在那絞着，羞道：“那…那個……我只是一時情急……。”

“嗯……”曦梓也不知作何反應，只得低低應了聲。

“嘿嘿！”倒是一邊薛動坐不住了，方才叫藍茹瑤取笑憋了一口氣，現在又怎會放過，只聽他賊笑道：“一時情急嘛……嘿嘿嘿！”意味甚是分明，卻是不住將眼瞥向一邊的江就醉。

順着他眼光看去，曦梓心中一驚，急忙拜伏在地，恭敬道：“師父！”

“哼！”江就醉隨便用鼻子一哼，卻自顧自遠去了。

“……”曦梓一陣愁眉苦臉，哀怨道：“我又惹師父生氣了……”

“你得了吧！”薛動沒好氣嘟囔了一聲，叫曦梓疑惑看來，卻是一瞥頭看向了他處。

“是了。”一邊的莫忘禮也是苦惱出聲：“小師弟你沒看到，找不着你，我們兩個被師父罵成了什麼樣子，唉~你可真要好好補償我們。”

“呃…哦……”曦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愣愣回答着。

“喂！你們兩個！”曦梓有些呆愣，藍茹瑤卻是清醒得很，嬌羞了一陣，已是回過了神來，見曦梓被二人調侃，便叉腰站了起來。

“哦？”薛動又是怪聲怪氣的，與莫忘禮一起看向了她，眼光有些詭異。

看他倆模樣，藍茹瑤又是臉色一紅，面上一惱將曦梓拉了起來，身形一閃越過了兩人向山前去了，只留下一串羞臊聲音：“不理你們了！”

二人漸漸遠去，只留淡淡黑影模糊跳動，薛動與莫忘禮相視一笑。

刷！風動……

酒香縈繞，淡淡霧氣自水面騰起，瀰漫空中。

陣陣腳步聲響起，兩抹人影，一前一後向著這邊過來了。

“師…師姐……”曦梓有些拘謹，低聲喚道：“那個，到了……”

“呃…哦……”前面，藍茹瑤也是有些愣愣的，微微收了收手，卻是沒抽回來，眼角帶着點笑意，嬌嗔道：“怎麼！還不想放手了，牽着舒服么？”

“啊？哦…哦……”曦梓疑惑不解，將眼看了看，臉上一紅，忙忙鬆開了手，嘴上傻傻應着。

看他一副缺心眼的模樣，藍茹瑤卻是一樂，笑罵道：“獃子，呵呵！”

“嗯？”聽藍茹瑤笑罵，曦梓有點不知所措，只將手在後腦勺撓着，傻笑了幾聲。

“唉……完了完了！”不想，藍茹瑤突地將頭搖了起來，一臉唏噓狀。

“怎麼了師姐？”聽藍茹瑤話中有些含義，曦梓不甚明白，抬頭問道，卻“哎呦”一聲抱着了額頭。

卻見藍茹瑤慢慢收回青蔥細指，眼珠靈活轉動，一副狡黠模樣道：“你吧，平時也挺機靈的，薛動哪只小狐狸都給你整的團團轉。反而見了我，就獃頭獃腦的，看來，本姑娘是天生怪相，叫你一見就嚇得不敢動蕩了，是么？”

“啊！”曦梓一聲長呼，看藍茹瑤故作哀怨，偏偏就給騙了過去。只手忙腳亂解釋道：“怎麼會？師姐你天生麗質，我們玄宗年少弟子，十個有九個都是心懷愛慕的，那…那剩下的一個…便是瞎了眼的，那個，呃……”

“呵！”聽他笨嘴笨舌的說道，藍茹瑤也不做作了，將手掩住小嘴偷偷樂呵了一會兒，才拿眼盯住了曦梓，再也不轉開了。

“呃……”叫藍茹瑤看的尷尬，曦梓低着頭，低聲道：“師姐，你做什麼？”

“沒事。”藍茹瑤搖頭回應，嘴角又掀起了一絲玩味，促狹道：“那……我的曦梓師弟……”

“唔？怎麼了？”聽藍茹瑤話語不盡，曦梓抬頭問道，卻看到了藍茹瑤眼中的那一抹調侃，又是羞羞低下了頭。這對少年男女，分明生錯了性別！

“哈！我問你……”藍茹瑤含笑出聲，卻有些不尋常的意味：“你告訴我，你可是那個瞎了眼的？”

“……”場面安靜了下來，曦梓無言立着，不知作何回答。

“嗚~”一聲哀怨哭啼，只見藍茹瑤將袖子遮住了面頰，雙肩顫動，幽幽道：“我早知道，你這獃子喜歡姐姐那裏那個風騷的雲艷霓，不喜歡我！嗚~”

“啊？哪……”曦梓聽藍茹瑤哭啼，心中便慌亂了起來，急忙解釋道：“哪有的事！我都沒見過……”

“那就是想見了！”藍茹瑤一下放下袖擺，伸手在曦梓耳邊一扯，嬌蠻說著，卻又一下收回手，蹲在一邊聳動着小肩膀。

“哎喲！”耳朵一疼，曦梓才要叫苦，卻見藍茹瑤已背着他蹲着他了，心中焦急，卻是衝口而出了：“我喜歡師姐！”

看藍茹瑤身子一定，又輕輕聳動了起來，曦梓以為她仍然不信，便自顧自說了起來：“自從我上山，就認識了師姐，年紀跟我差不多，可是卻一身好本事。每每見到師姐，都躲躲閃閃，因為我覺得師姐好厲害，讓我只能仰望。可是，每次煩悶的時候，只要想起師姐，心情便好了，因為我知道，有人會陪着我，很安心。後來，我發瘋的修鍊，短短五年，我就突破了瓶頸，到了結障的境界，因為我不安，怕我太弱保護不了師姐，怕師姐離我而去。總是這麼不安，真的不安，然後我才知道，我喜歡師姐，很喜歡！”

“哧~”一絲不和諧的笑聲響起，藍茹瑤的細弱肩膀卻是抖動的更大了。

曦梓一汗，他方才一時情急，心跡表白，可藍茹瑤，卻分明是看笑話在那偷笑了好一陣。心中失望，又是血氣上涌，一張俊臉騰地紅了起來，怔怔站在原地不動了。

藍茹瑤偷笑了一陣，終於收住了氣，慢慢立起迴轉身來，或許是笑的太久的緣故，可愛小臉上帶着些許紅潤。她明眸扇動間，嬌聲道：“獃子，你說的話我都記下了。”

曦梓猛的抬頭，不可思議的看着藍茹瑤一眼，見她一臉笑意，忍不住目光就閃爍了好幾下，好生驚喜。

“那……”朱唇輕啟，如聞仙樂，只聽她道：“我就先回去了哦。”

“啊？”曦梓一愣，旋即應道：“哦……”

“呵！”藍茹瑤又是忍不住笑出聲，撇了個白眼，又是罵道：“獃子！”便是身形一晃。

香風撲鼻……

嗡~嗡！

蘊酒坪，安靜內廳之中，青銅古劍一陣顫動，就要騰空飛起。

砰！一聲脆響，卻是一雙大手伸了過來，猛的一壓將古劍定在桌上，掩着劍身一抹，青紅光芒劃出一道光幕，便將古劍平撫了下來。轉頭，卻是一片光禿前額加一顆大大的酒糟鼻子——江就醉！

“果然是太阿劍！”他面色穩重，卻是透出了一股難以察覺的喜色，將眼看向了廳堂正中，開口道：“臭小子，便是它了？”

“是，師父。”曦梓恭敬答應着。

“嗯……”江就醉沉吟了片刻，又問道：“還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呃……”曦梓仔細思索了一番，眼前卻是一亮，答道：“有，弟子入的洞裏，發現半空之中虛浮的眾多符印道訣，威力巨大，後來更是盡數擊打在了我身上，奇怪的是，明明打在我身上了，非但沒有絲毫傷害，反倒附着了起來，後來，又被劍力化解掉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江就醉向前一步，拉開了曦梓袖子，卻不見任何異常，便又說道：“那，你可有什麼感覺，或者，有沒有什麼變化？”

“說到這個~”曦梓猛然想起了遺世，便出聲道：“弟子先前不過是結障程度，煉化太阿的時候，卻是已經能夠結印了。”

“好！好啊！哈哈……”江就醉朗聲大笑了起來，將手拍着曦梓寬厚肩頭，喜道：“你這小子福緣不淺，竟然得到我宗前輩的傳承，哈哈哈，掌門師兄的任務，我也算輕鬆了。”

“那麼小子！”笑了一陣，江就醉緩過勁來，又問道：“你現在的修為到了什麼地步了？”

“呃……”曦梓汗顏道：“師父，我也不知道……”

……

風起，捲起片片飛花…...

曦梓一身僵直，有些顫顫的站在蘊酒坪空地之上，手中太阿劍微微抖動。

“師…師父……”看着對面神色淡然或者微有些好奇的江就醉，他吞了一口唾沫。

“怕什麼！”江就醉擺了擺手，一臉不耐煩道：“你究竟還想問上幾遍？叫你動手你就動手，別那麼多廢話！你那點三腳貓，還想在我身上卸點東西下來？”

“不！不是師父，那個……”曦梓仍是有些猶豫。

薛動與莫忘禮在一邊，對視幾眼，皆是一肚子疑惑，只見薛動邁步上前，向著江就醉言道：“師父啊，小師弟私自去後山雖然有錯，那個，你也沒必要這麼整他吧……”

“是啊，師父，二師弟說得有理。小師弟哪能是您的對手！”莫忘禮也是上前說道。

“去去去！”江就醉將臉一拉，瞪視着要邁步上前的兩人，便在片刻間，卻是回到原地獃著了，好似方才什麼事都沒有做過一般。微哼一聲，卻轉向了曦梓道：“小子，來吧，將你全身的力道灌到劍里，就向我砍！”

江就醉說的堅決，曦梓卻沒那麼確定。他猶豫良久，終於將眼一閉，咬牙道：“師父，恕弟子無禮，弟子要得罪了！”

咻~

一股氣勁自曦梓身周盪了開去，浩然威勢，竟有幾分火候。莫忘禮與薛動又一陣眼神交匯，皆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訝異神色。

青光湧現，周邊靈氣便彙集過來，星星點點，投入太阿劍中。

些許功夫，曦梓額頭出了些汗，太阿劍上光芒已是刺眼非常了，邊上看着的二人只能將眼睛閉上，這陣靈光，已經不是他們所能承受的了。感覺內氣不濟，曦梓一聲大吼，手中太阿便直直斬了下去！

轟！刷~刷……

巨大爆炸聲，緊接着就是一陣仙靈疾風，吹面生疼！

吹了好一陣，莫忘禮與薛動才看看睜開眼，向著場中一看，卻是駭然張嘴再也合不上了，一條深深溝壑，丈許深度，自曦梓劍下，直直延伸到了江就醉腳下。

“哈哈哈！”朗聲長笑，江就醉滿面得色，酒糟鼻子越發的紅了。

“呵，呵呵呵……”叫江就醉笑聲一震，兩師兄弟回過了神來，曦梓顫顫睜開眼，見江就醉喜悅模樣，也是傻傻笑出聲來。

“哼，笑什麼？”一聲冷哼，卻是江就醉一張臉猛的沉了下來，只聽他怒喝道：“我還沒追究你們的過失呢，還樂呵上了？面壁去！”

截然語氣，三師兄弟只頹然苦下臉來，拖着步子走遠了。

看幾人閃動的背影，江就醉撫着下顎幾根稀疏的胡茬，卻是微微點起了頭。

“看來，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