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準備搬家
洪荳一手領着一個弟弟,靜靜地站在里正家的堂屋,等待着里正說話。另一邊,是李海和難掩興奮之色的張氏。
“你們都想好了?”李成是李家莊的里正,也是族長。今年四十多歲的年紀,頭髮有些花白,臉上帶着些鄉下漢子少有的精明。他撣了撣衣服,“這分家容易,往後再也合不起來了。再者……”
張氏生怕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就這麼溜走,趕緊陪笑着插嘴:“瞧大爺您說的,我們又不是那小孩子過家家玩兒,分開了,自然就沒有再合起來的道理。”
李成不滿地瞪了張氏一眼,斥道:“漢子說話,哪裏有你娘們兒家插嘴的份兒?有什麼話,讓你當家的開口!”
張氏縮了縮脖子不敢出聲了,卻用腳尖兒輕輕地踢了踢李海,示意他張嘴。
李海猶豫半晌,終於訥訥開口:“……分吧……”說完,抱着頭又蹲在了地上。
這話一出口,不但李成,就連屋子裏的幾個村裡老人也都皺了眉頭。紅豆雖說不是李海的親妹子,這一個屋檐底下都住了幾年,叫了幾年的大哥了,怎麼著也該有些情分。更何況,還有小二小三兩個呢,好歹身上流着一半的血脈。親爹才死了多久啊,李海就容不下這弟妹了,這才真叫涼薄!
再瞧瞧他那副帶死不活的熊樣,屋子裏的人都從心眼裏看不起他了。不過都是一個村裡住着,雖然心裏為紅豆姐弟三個不平,可到底那是人家的事兒,外人沒法出頭。
李成咳嗽了一聲,看着李海問道:“分家好說,可你家裏頭的情況跟別人家不一樣。紅豆是個女娃,這還沒嫁人呢,小二小三兩個娃子還小,這真要是硬分出去落了戶,你們兩口子的名聲可就……”他沒往下說,意思卻擺在了那裏。
洪荳低頭略一思索,已經明白了。這個年頭不是自己原來的世界,未嫁的女子雖然能夠單獨立戶,但是這也是極少的情況。一般來說,實在是沒有親人了才會讓未嫁女單獨立戶。像現在這樣,李海好歹也是頂着兄長的名義,又有小二小三兩個幼弟,真分出去了,自己還好,別人提起李海來,可就沒啥好話了。
眼瞅着李海蹲着不吭聲,李成心裏嘆了口氣,又問洪荳:“丫頭,你也想好了?這單門獨戶地過日子,可是不容易吶!”
“大爺……”
洪荳輕輕開口。見屋子裏的人都看向自己,忙低下頭裝出怯生生的樣子,“這事兒不好辦,我知道,也明白您為難。可我也是實在沒法子了。自從爹娘走了以後,嫂子怎麼對我,怎麼對小二小三,村子裏的人都能看到……我不敢訴苦,畢竟,這長嫂如母的道理我還懂!”
屋子裏的幾個老人都點了點頭。都是一個村子裏住着,誰是什麼品性大家也都看着明白。
“……我已經想好了,以後或許我過的會艱難些,可是有手有腳的,總不至於餓死。分家,對誰都是好的!”
李成點了點頭,“既然這樣,我們幾個老傢伙就做主給你們分家!先說好了……”
他厭惡地看向張氏,“這分家,雖然不能說是完全就分平整了,可是大面兒上不能過不去!誰要是有那佔便宜的心思,趁早就歇了!”
張氏目光閃爍,訕訕地說道:“那不能,知道大爺您向來公正,都信大爺您呢!”
李成不再跟她多說,按照村子裏分家的慣例,給李海和洪荳姐弟分家。
其實也簡單,李家算是村子裏的中等人家,一共有田十八畝,其中上等田七畝,中等田八畝,下等田三畝。正房四間,廂房兩間,還有頭牛,以及今年新收的糧食、鍋碗瓢盆等物。
張氏心眼多,捅了捅丈夫,見他不肯說話,只得自己開口:“大爺,這份兒家業是我公公留下的,我們當家的又是長子。按理說呢,這長子應該多得才是。再者,我那小叔子,雖然是兩個,認真算起來,是一胎……”
“你什麼意思吧?”一個老者實在忍不住了,開口道,“從沒聽說過這雙棒分家的時候按照一個人分的,你也好意思長這個嘴!給後人積點德吧!”
開口的雖不是里正,但是在村裡輩分大,張氏也不敢回言,小聲兒嘟噥:“我說的也是實情……”
洪荳嗤笑一聲,“嫂子這麼說,我也沒意見。”
張氏大喜,眼睛立馬就亮了。就連李海,也抬起頭來不解地看着她。
洪荳一擺手,止住了張氏要說的話,轉向了李成。
“我記得我娘改嫁到這邊,是帶着身家的。我父親過世后,留下了五畝上等田,三畝中等田的。當初也是說好了的,兩家並一家,但先前的家產不能並。爹娘在世的時候兩份兒地放在一起種,如今他們都不在了,既然分家,沒有分我父親家產的道理。”說完,又笑吟吟地對着李海說,“大哥也是知道的。”
她口中的父親,是紅豆的生父。此時的洪荳,無比感激穿越大神讓自己保留了原身的記憶。不然,自己非得被坑死!
李海沉默不語,李成卻是接口說道:“是有這個說法,當初你娘在成親前,還曾找過族裏見證。”
“哎呦我的天啊,這可沒處說理了啊!”張氏從來不知道還有這麼回事。她一直以為,這些地都是自家的。按照洪荳的說法,這分家前先得拿出去五畝上等田三畝中等田,那自己家還能剩下什麼?好好兒的八畝上等田只剩下了三畝!還得分給那兩個小崽子一些!“我就沒聽說過,這分家還得先拿出去一些再分的!”
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聲嚎哭起來。
李成為人一貫嚴謹,哪裏看得慣她的做派?只是自己一個裏正,又是長輩,也沒有跟小輩兒的女人一般見識的。只好指着李海斥道:“還不拉起來你婆娘?是你們自己找到了我要分家,如今這副做派又給誰看?你家裏頭,到底是你說了算,還是你婆娘說了算?”
李海漲紅了臉,無奈地拉扯張氏,罵道:“別丟人現眼了,都是你要鬧分家,現在知道了?”
“我不分了!這家我不分了!”張氏抹了一把臉,扯着脖子叫,“不分了還不行嗎?”
李成氣笑了,“哦,你這一大早的折騰,我們幾個一把老骨頭都被你鬧了過來,你說不分就不分了?紅豆,你說呢?”
“大爺,我還是那句話,分家!”洪荳脆生生道。
“你個死丫頭,家裏是哪點對不住你,你要這麼忘本?”張氏紅着眼大罵。要不是李海扯着,就要撲過去撕扯洪荳了。
洪荳撇了撇嘴,“嫂子這話問得好,我也想知道,你們哪點對得起我!”
她目光炯炯,盯着張氏,一字一句問道:“自從爹娘過世,你是怎麼對我的?又是怎麼對小二小三的?動不動就打罵,飯可曾給他們吃飽過?我從前軟弱,不敢跟你爭,你卻變本加厲起來!現下說這些也沒啥用,我就是一個意思,必須分家!不過……”
“你也別覺得吃虧,我只拿走我娘留給我的那一份。從前爹爹留下的,我一分也不會沾。”
“我呸!”張氏心裏疼的要滴血——這死丫頭說的好聽,什麼只拿走屬於她的,那一下子就是五畝好田三畝中田哪!
什麼也不顧了,張氏索性躺在地上打起滾來。李海叫她兩回,她也不理會。李海又站在一旁去裝模作樣咳聲嘆氣。
李成和幾個老人被氣的目瞪口呆,一時也沒有好主意。
洪荳想了想,張氏的臉這麼大,這次要是不撕羅開了,往後還有的氣生。索性大大方方地表示,自己生父留下的家產是要帶走的,剩下的田地和東西,小二小三算作一份。房子也不要了,生父還有幾間舊房子在村子邊兒上,她帶着小二小三搬到那邊去。
“你說真的?”張氏忽地坐起來。
洪荳冷笑,“當然是真的,但是也有個條件——不但我,就是小二小三,也與你們無關!往後,咱們兩家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里正和村裡長輩都在,就此立了字據!”
張氏眼珠子亂轉,心裏盤算着到底合不合算。
李成不耐煩了,喝道:“張氏,你要是再撒潑,乾脆叫了你張家的人來領回去!當初你公婆在世,就時常聽見你跟他們拌嘴。如今又欺負這小姑子小叔子!我李家族裏,要不起你這種媳婦!”
這話一出口,張氏立時目瞪口呆。族長的意思,是要讓李海休了自己?被休了的女人,還能有啥活路?她含着一包淚眼,不敢再說話了。
當下李成就帶着人去了李海家,清點糧食等物。
洪荳領着倆弟弟跟在後邊收拾衣物。
“姐姐……”小二小三亦步亦趨地跟在洪荳身後,不時地偷看她一眼,生怕她自己走了不要他們。
洪荳一看倆孩子那種怯生生的眼神,心都要化了。忙蹲下身子,笑着安慰:“往後你們跟姐姐去別處住,再也不回來了,好不好?”
小二小三用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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