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又遇到她
卻見一名身材高挑、一身左右開叉絳色褙子,以紫羅方巾蓋頭遮住了臉面的女子俏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三步左右,別人只能依稀看到女子的美艷嬌容,但這副嬌軀和依稀的容顏,他眼中太熟悉不過了,絕對是喬暮煙無疑。
“許久不見,兄弟可好?”在飄逸、輕質的紗巾後面,喬暮煙那雙明艷勾魂的眸子散發的光芒似乎是真誠的。
王邵沒有說話,更沒有動,只是用疑惑、警惕的目光冷冷地看着喬暮煙,絲毫沒有從前顛鴛倒鳳時的溫情。
“看來兄弟是不能原諒姐姐了!”喬暮煙淡淡地一聲哀嘆,之後就陷入了沉默。
“這不是晉卿賢弟嘛!”
王邵被一聲招呼打斷了思慮和迷茫,他知道惠真已經走過來了,當下轉身勉強笑了笑,拱手道:“大和尚好啊!”
正是惠真來到了眼前,卻見他笑的如同彌勒佛一樣的光彩燦爛,不過他的眼睛卻頗有深意地瞥了瞥站在王邵身後的喬暮煙,合十道:“不知哪陣子風把侍制吹來了,是要入寺進香還是。。。。。。。。”
王邵臉色有些尷尬,惠真後面的話沒有說完,其寓意昭然若揭,像他這樣的風流人物既然不是來進香那就是享受春風一度的,當下訕訕笑道:“和尚可真會說笑,來到這裏不是進香還能做什麼?倒是大和尚這幾年出門就是紅袖招展、香靡撲面,何嘗不動了凡心。”
惠真淡淡一笑道:“世本無色,紅藍綠黃皆是有心人杜撰,我心有佛、我就是佛,佛何曾有凡心!”
“說的好,說的好,大和尚眼界清高,自然看不上塵世間那些脂粉骷髏,倒是兄弟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庸人自擾,讓在世佛見笑了。”王邵呵呵一笑,在承認甘拜下風的時候還不忘調侃惠真一句,且脂粉骷髏四個字說的語氣很重,顯然有所指。
“人人皆是在世佛,如晉卿所作所為,亦是佛家大善!”惠真並不在意王邵善意的調侃,他還是面帶微笑地合十回答。
“大和尚不愧是釋家禪宗高僧!”王邵明白惠真口中佛家大善之意,看來自己自從北上以來所作所為,的確是得到了士人相當程度的認同,惠真雖然不是士人,但作為佛家的青年一代高僧,其影響力絕對不亞於士大夫,能夠得到他的認可的確不易。
“貧僧還要去唐家大官人府上,今日就不能陪晉卿了。”惠真的目光再次掃過對面的喬暮煙,合十微微彎腰。
“不敢,大和尚還是趕緊普度眾生去吧!畢竟佛爺也要吃飯。”王邵作揖還了一禮,語氣隨意戲謔。
“無人何來佛,告辭了——”惠真說完之後再沒有話,帶着兩個灰衣僧人飄然而去。
“法本法無法,無法法亦法.,今付無法時,法法何曾法!”王邵目送惠真去后,語氣寂落地吟出了這句佛家名典,卻轉過身來若有所地道:“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
喬暮煙見王邵臉色深沉,帶有一抹淡淡的傷懷,她不可置否地道:“如我俗世間一脂粉骷髏,怎能領悟佛門道理,卻只知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哈哈。。。。。。。”王邵忽然放聲一陣大笑,走到喬暮煙的跟前,深色怪異地道:“什麼何曾法、道非道,這都是虛無縹緲的鳥話,我只要問姐姐可曾有愧於心?”
“有愧於心?姐姐一聲做事何曾後悔,何況身為契丹人,能為國家效力理所當然。。。。。。。”喬暮煙把紫羅蓋頭輕輕摘了下來,一雙充滿妖媚誘惑力的眸子卻沒有了平日的媚色,儘是真摯的晶瑩光芒。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當王邵看到喬暮煙那雙妖媚的媚眼中盡失勾人心魄的顏色,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傷感不已的真摯傷痛,他的心頓時軟了下來,或許是心存那一點點的疑問,帶着喬暮煙一路來到不遠處的潘樓酒家。
潘樓酒家是汴梁城中規模很大、很奢華的酒樓,和長慶樓、鐵屑樓並稱景靈東宮東十大街三樓,儘管還不是吃飯的時間,但酒樓中仍然有不少酒客,很多人來這裏吃飯就是為了面子,一般尋常布衣不是進不來,也不是三大店店大欺客,而是吃不起,酒水、飯菜實在是太貴了啊!
王邵今天也不怎麼大方,僅僅點了一碟萵筍炒肝片、一碟素炒豆芽、一盤凍荔枝和一盤胡餅,酒水也就是一小壺紅曲酒和一壺上好的龍鳳團茶,就是這點東西就要花上五十文錢。要知道朝廷年年曆經大戰,國用不堪重負,官俸相當微薄,在外面物價普遍低廉的市場上,五十文錢不算小數目了。好在他也算是來往幾次潘樓,從掌柜子和茶博士、行酒者、酒女都很熟悉,所以才能要了個樓上的雅座,不然他們也只能在樓下找張桌子。
“你還是隨意吃點吧!不要客氣。”王邵的口氣仍然有些距離,很冷淡、很不隨和。
“要真么多酒菜乾什麼?”喬暮煙幽怨地剜了王邵一眼,她能感覺出來王邵冷冰冰的態度,但設身處地想想也認為這是理所當然。
王邵不可置否地一笑,為喬暮煙斟了一杯酒,淡淡地道:“來,咱們吃上一杯。”
“兄弟,這杯酒說完話之後再吃。。。。。。。。”喬暮煙用她那雙纖細柔嫩的小手按住了酒杯,目光中散發出堅定的正顏,道:“事情緊急,姐姐不能坐視兄弟被人給害了!”
王邵一怔,他沒有想到喬暮煙竟然為他而來,但卻又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危險?‘被人害了——’這又是哪裏話呢!時至今日放眼天下能夠在汴梁害他的能有幾個人,用得着一個契丹的間諜來給他匆匆報信,簡直就是在說笑話,他壓根就不相信。當下目光頗為輕佻地瞥着喬暮煙,看着那張非常熟悉的妖治臉盤,卻沒有從中發現任何的虛假掩飾,或是任何的做作神態,他禁不住有點暗自嘀咕倒底怎麼回事,難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成?低聲道:“多謝,卻沒想到還有人要在背後暗算我,真是可笑!”
喬暮煙眼看王邵警惕的目光中儘是不相信的色彩,禁不住大為生氣,暗道自己不計後果、大老遠地趕過來為王邵通風報信,得到的竟然是輕蔑地不信任。儘管自己是契丹的間諜,但她絕沒有想到加害王邵,可以說自從第二次相會,她就被王邵所征服,套取情報是自己的職責,但對於王邵卻是一片真心。
“兄弟,姐姐沒有給你玩笑,要怎樣你才能相信呢?”
王邵細看喬暮煙莊重的神色中透露着一抹焦慮,但他不能百分百確定喬暮煙倒底是什麼意圖,畢竟干間諜這一行的心機很深,他不能不有所防範。左右稍稍思量一下,還是輕聲道:“去年在契丹大營中遇險,我才第二次見到了內子,但從當日情景來看,另外一個人在救了我之後卻不辭而別,相信姐姐必然知道內情,可否相告?”
提到了契丹大營,喬暮煙的臉色變了幾變,酥胸起起伏伏,一雙眸子哀怨地剜着王邵,聲音有些急促而哽咽地道:“姐姐是契丹的間諜,正如上次汴梁和兄弟相處的確是為了套取南朝的情報,兄弟你是南朝執政的衙內,皇帝身邊的侍從,從你身上取得突破口自然有事半功倍的奇效。但是姐姐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女人,也有自己的感情,卻發覺。。。。。。。卻發覺,唉——這些是不說也罷!”
“這。。。。。。。。。”王邵明白喬暮煙後面的話,他能夠體味的出來,但此時只能給自己無盡的尷尬。
“姐姐也不想把一生都耗在欺騙和殺戮之中,只是身為契丹人,不能不為家國前途着想,也不能辜負太后的養育之恩!”喬暮煙的口氣低沉,臉蛋上流露出深深地無奈,做為女子的她有時候真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王邵默然不語,他對喬暮煙的話深有所感,儘管對喬暮煙是契丹人的身份甚至和蕭太後有關感到萬分驚訝,但喬暮煙既然不是漢人,為了自己民族的利益刺探漢家情報室無可厚非的,至少可以說喬暮煙忠實地執行者國家的使命。在強迫自己鎮定地笑了笑后,才說道:“原來你是蕭太後身邊的人,我說怎麼能夠深夜出現在契丹帝后御營里。”
喬暮煙一雙妙目閃過一抹輕柔的笑,落在王邵炯炯有神的雙目上,柔聲道:“你是怎麼想到是我的!”
“既然南袖現身,另一人除了你之外、我實在想不出還會有誰!”王邵斬釘截鐵地斷言,他早就猜想是喬暮煙,在得到了喬暮煙肯定的暗示后自然一切明了。
“那天夜裏我出來后,也是這麼想的,不過還是不敢稟報太后。。。。。。。。”喬暮煙的臉蛋忽然紅了,如同雨後忽然出現的紅霞一樣的突然。
王邵明白喬暮煙的苦衷,做為一名契丹高等間諜也是身不由己,儘管蕭太后力主和大宋盟好,對於他遇險也非常震怒,但喬暮煙身份在哪裏放着,蕭太后的主張是一回事、喬暮煙做出營救他的舉動又是一回事,如果被得知營救他的事情,很有可能遭到及嚴酷的懲罰,這就是國事和個人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
“還是應該感謝你,如不是你,那夜我不一定周全!”王邵說了句實話,畢竟當時情形險惡,僅憑南袖一人恐怕不可能一擊成功。
“還說這些做什麼,姐姐是先對不住你的!”喬暮煙幽怨地瞟了王邵一眼,似乎有無盡的話要說,卻又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