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天霄的手緊握住椅子上的扶手,骨節發白。臉色更是難看起來:“你……為了躲朕,才把亭魚送進宮來?”

難怪,難怪亭魚看她的眼神里全是嫉妒。而姽娥又對亭魚充滿了嘲弄。

“是,當初姽娥並不知道皇上您是這樣好的人。姽娥不願意嫁人,所以為了逃過進宮,奴婢將府中資質最好的丫環松進了宮。”

“丫環……朕的勤妃竟是個丫環,呵呵……”皇帝的手撐住額頭,遮住了他的雙眼,讓姽娥看不清他的神色。

笑聲冰冷,一圈圈地回蕩在夜間的御書房。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但是現在這種狀況,她實在應該沉默以對。

姽娥在等,等他給自己一個結果。

姽娥也在賭,賭他對自己終究是與眾不同,賭他會原諒自己的一切。

……賭他,真的被自己騙得團團轉。

“你這個死丫頭!”天霄突然暴跳如雷,抄起書劈手砸向少女低着的頭上!

“弄個丫環進來糊弄老子!”

“我巴不得扒了你的皮,抽你的筋喝的血!”

“天霄……”少女可憐兮兮地抓住了天霄的袖子,“對不起……”

一雙杏眼忽閃忽閃,閃爍着無比的可人。

“姽娥只是不願意嫁人……”

天霄深呼一口氣,有些頹靡地跌坐在椅子上。

“罷了,這不怪你。”

這句“不怪你”未免太過沉重,沉重到姽娥被壓迫的喘不過氣來。不怪她?

又怎能不怪她?這一切都是她設下的騙局,都是她故意的……

“皇上……”

“天霄。”皇帝陰沉的糾正她。

“……天霄…你彆氣了……”

回答她的是一聲悠長的喟嘆。

“朕的確不是個好丈夫,連普通男子都不如。你不願也是正常。丫頭高傲,怎會願意做個妾室。也罷,若是你進了宮,只怕也不會有今日你我的坦誠相交。”

“只是朕卻不知道日後該如何對待亭魚才好……”

話音剛落,只見姽娥腰間的荷包俶爾落在了地上。

熟悉的香氣撲鼻而來,皇帝眉間一皺。

“這香……”

姽娥慌忙地去撿,手忙腳亂將其收進衣袖裏。

“給我。”

天霄沉聲道。

少女顫顫巍巍地把袖子裏的荷包遞給面色陰沉的皇帝,心底卻猛地一痛。

姽娥苦笑:原來自己為了一己之欲也能這樣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害人。

只是自己無悔,也沒有可後悔的餘地。

“這分明是勤妃用的香,你如何得來?!”皇帝抽出荷包里的男用手帕,臉色更是鐵青,“而且這男用手帕又是怎麼回事?”

姽娥低頭不語。

“你不說,我也知道的**不離十了。”皇帝閉起了雙眸,手中的帕子卻掉落在地上。

突然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天霄!”姽娥拍着他的背為他順氣,“你…別要動氣。我、我也是從路上撿來的,一切還都不一定,也許…也許只是誤會罷了!”

天霄捂着胸口低低地笑開來。

“姽娥你並非自閉視聽、自欺欺人之人,又何必在此裝瘋賣傻地騙朕呢?”

“朕只是想不通,亭魚已經是寵冠後宮,為何還要尋別人?姽娥你當初也處心積慮想要逃離朕。難道朕,就是這樣的不堪入目、不可救藥嗎?”

“束縛不了你,朕不怨恨。你生性不愛權勢,皇帝在你的眼裏不過是一個地位高些的人罷了。可亭魚……”

說到這竟再也無法說下去,劇烈的咳嗽讓天霄的臉從發紅漸漸發白起來,兩眼也開始渙散。

“天霄!”姽娥慌忙間從衣襟里取出一個小瓶,拔開塞子放到男子的鼻息間。

良久,皇帝平息了咳聲。氣息也順暢下來。

“看不出,姽娥你倒是個百寶囊。”天霄拿眼前的少女開玩笑,“又好看又實用,可惜你不賣,哎……”

“這就有力氣胡說,看來你是好了!”少女嘴翹得老高,把瓶子塞到他的懷裏,“這個可是我自己提煉的薄荷精油,有清心提神的作用。”

天霄握住她的手:“薄荷油那倒不必,有你在不就等於薄荷油在了?”

姽娥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

“不逗你了。”

天霄斂了神色。

“亭魚的事,你可不許說出去。在事情還沒有查清楚之前,這件事不能泄露,要不皇家的體面可真成了個大笑話。”

“姽娥知道。”少女乖巧的點頭,“你放寬心吧,我倒覺得亭魚不是那種人。”

——哈,她的確原本不是那種人。她本來是純潔的好女孩。

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害得她替我進宮,她現在還是那個好姑娘。

現在我這個罪魁禍首,卻還要再繼續害她一回。

……我,會遭報應的吧?

“對了,前兩天言官彈劾徐、蕭兩家一事,想必你早已經知道了吧?”天霄斜斜的倚在椅背上,一邊嗅着薄荷精油的怡人香氣一邊問,“這是真的嗎?”

姽娥有些發愣:“這些前朝上的事…我插手不好……”

“有什麼不好?你進宮來,不就是為了幫你父親穩住政局?”

“皇、皇上……”姽娥獃獃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叫我天霄。你也好,文武百官也好,就是朕的後宮也好,一個個的都拿朕當傻子耍。皇后和昭貴妃的小手腳我不是看不出,只是想要一次性收拾乾淨,並不容易。”

姽娥垂首不語。

她果真還是太幼稚!眼前這男子雖年輕,但好歹在皇宮中土裏生土裏長。自小便看慣了明爭暗鬥。自己向他袒露身份,不就等於透露了自己的全部目的?

——哎。

姽娥在心裏不停的懊悔。

“行了,丫頭。”天霄看着她的滿面愁容忍俊不禁起來,“不用擺那麼一張臉。”

“朕的身邊能有人同仇敵愾,朕很開心。”

姽娥穿過御花園,輕盈的步履走到了廣寒宮的門口。卻不做任何動作,只是將手帕輕輕一丟。

接下來的,就看你自己的了。亭魚。

清麗的少女勾起一抹邪氣的笑容。

是了,姽娥已經鐵了心要治死亭魚這個人。原本對亭魚的愧疚之情,早在東方天霄的話語間消失殆盡。

原來自己一直相對信任的亭魚才是害徐府的始作俑者。她竟暗中與皇後娘娘串通一氣,想要置徐府於死地?!

——“可她沒有理由啊!徐府是她的娘家,皇後娘娘又怎麼會相信她?”

“娘家?”天霄的嘴角噙着一抹嘲笑,“姽娥,你可知為何國舅府與皇後娘娘如此生疏?因為正是皇後娘娘,將整個娘家害得乾乾淨淨,如今只剩下了與你家交好的孟雲竹國舅。幸而國舅死守陣地,才不至於離開朕……”

“義父他是個有底線的人,皇上不必擔心。”

“現在你該擔心的是你爹!在這後宮中,仇恨娘家的妃嬪可不是一個半個。亭魚定是想把所有威脅她的因素斬除乾淨。”

——少女猛地呼入一大口氣。

不能衝動,不能心急。父親他身居高位,又豈會被一個小小勤妃扳倒?

爹爹別急,姽娥很快會除去她…很快…

握緊的拳並不能表達少女的憤怒,嵌入掌心的指甲也及不上她心裏的利刃。鮮血淋漓的掌心,染紅她清亮的雙眼。

“您要好好活着,勤妃娘娘。”

她轉身離開了廣寒宮。

宮裏蕭奈何看着姽娥輕盈的腳步,神情有些苦澀。

身後的亭魚正在沐浴,卻偏要他陪着,其中意味不用多言。

他本是個風流人,不怕這些曖昧勾引。

只是這種時候卻看到心裏魂牽夢縈的少女,卻讓他該如何是好?

那手帕,只怕是她刻意留下的證據。

她想害亭魚。

妖冶的男子合上一雙勾人心魄的桃花眼,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漠然。

“亭魚,似乎有人來了。”

亭魚慌忙地看向門外,腦後卻被扎入一根纖細的銀針。

意識頓時被黑暗侵蝕。

蕭奈何低頭看着她,她本是個好姑娘來着。

——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要被這看似金碧輝煌實則漆黑一片的皇宮所侵蝕?

為什麼要髒了自己?!

現在他早已回不了頭。

等亭魚再清醒過來時卻早已是三堂會審,看着赤身**、僅由棉被蔽體的自己,再看看皇帝手裏的帕子,亭魚無話。

難怪她怎麼也找不到這帕子,原來竟在皇上手裏。

“亭魚,這帕子很精緻,為什麼不送朕一條,卻任由它丟在宮門口?”皇帝的臉上染起隱忍的怒意。

宮門口?亭魚的頭腦飛速旋轉。怎麼會丟在宮門口?難道是蕭奈何把手帕偷偷拿走了?而後丟在了自己的宮門口……

這一切只是…騙局?

亭魚呆愣地看着面前幾乎冒火的皇帝,卻又有些啼笑皆非。

蕭奈何,你真的以為這一切結束了嗎?就算我死,也一樣要拉你下海!

“皇上!”姽娥的步伐有些凌亂,頭髮也散亂了不少,與她平時的模樣大相逕庭。焦急的神色哪還顧得上行止美妙?

亭魚聽見少女用黃鶯般的聲音訴說著讓自己絕望的事實:“皇上!在宮邸的後門搜出一具屍首!尚醫局的人剛來看過,似乎剛死不久!是…是男屍……”

“那男屍可是太監?”皇帝強壓住憤怒,低下頭沉聲問

“不是。”姽娥悶聲回答,並不敢抬頭看向他的臉。

他閉上雙眸,沒有說話,呼吸卻沉重。

之後皇帝沒有再看亭魚,逕自離開了這廣寒宮。而姽娥亦沒有再去看亭魚那張充滿仇恨的不堪面孔,複雜的情緒在心裏拉扯的感受讓姽娥呼吸困難,她逃離了這個廣寒宮,追着皇帝去了。

“皇上!”姽娥追了上去,抓住了男子的衣袖,看着他說不清是心痛還是釋然的面龐,少女欲言又止,“皇上……”

“姽娥……謝謝你。”皇帝深吸一口氣,抓住了姽娥的手,而那手分明冰涼刻骨,卻死死地抓着少女的柔胰,“謝謝你替朕做這些…不然朕定然下不去手,又不知道要留下多少無窮禍患。”

“皇上,姽娥只是為了一己之私,皇上不必感謝奴婢的。”姽娥想用自己的手溫暖他,卻只是徒勞。看着男子的複雜神色,她自己也混亂起來

想要出言相勸,卻終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她這樣做,應該是對的吧?

姽娥和天霄相視而笑,雖然苦澀,卻也充滿暖意。

在這個步步為營的深宮,最起碼我們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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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后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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