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結局上(可愛的小饅頭公主)
【78】結局上(可愛的小饅頭)
那個人,正是入獄一年,算起來,應該是剛剛出獄的——鄺麗娜。
“白銘,你看那人是不是鄺麗娜?”
裴悅雖說十分肯定,但還是拍拍白銘,搖下車窗示意他望向車窗外,那人正好攔了輛出租車貓身上車,白銘清楚地看見她的側臉。
“嗯,是她!”
鄺非同被判死緩的同時個人財產被全部充公,據說宣判時,他妻子及家人無一人出席,之後,他的妻子更是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沒人見過她。外間有人揣測,說她應該早在鄺非同出事之前已經身在國外。而剛出獄的鄺麗娜估計是看了關於婚禮的報道之後找了過來,目的,應該不僅僅是單純來看看。
雖說現在的鄺麗娜無權無勢甚是落泊,但白銘還是很小心地加強了家裏的安保設施,給寶貝兒子安排保鏢接送,裴悅由小方擔任專職司機及保鏢,甚至連胡欣家裏,白銘也安排了保鏢守了幾天。
幾天之後,白銘收到線報,出入境處顯示鄺麗娜已於當天出境,看來,鄺非同已在他出事前安排好妻女的一切後路。之後的日子平靜如常,慢慢地,白銘也放鬆了戒備,一切很快又回復正常的生活狀態。
婚禮之後,白銘和裴悅沒有去度蜜月,而是繼續投入忙碌的工作之中。
l市是省府所在地,白銘調到省政府後,工作地點自然是在l市,每天來回車程兩個多小時。
裴悅曾體貼地對白銘提過,如果工作到太晚就別趕回來了,偶爾在白家大宅住一晚也不是不行。
任職副省長之後的白銘比起當市長時只有更忙,但他無論多晚多累也非要趕回家,然後一臉正派地說,“我不習慣一個人睡!”
裴悅腹誹,過去三十五年難道你就沒睡過好覺?
相對他來說,現在的裴悅就顯得輕鬆一些。連續幾個月穩步上升的業績報告,終於讓飛躍重新獲得大眾認可,股市交易情況樂觀,股價亦漸漸回升到正常水平。
在外面勢頭一片良好的情況下,裴悅在飛躍自然便擁有了越來越高的威望,擁護她並盡心為她效力的人也越來越多。很多工作,她逐漸試着交給信任的部下去處理,這樣,她就能騰出些時間去照顧家庭。
歸根究底,無論她多要強,家庭在她心目中永遠排在第一位。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整,裴悅已經很少在家裏加班,晚上回家之後,又可以像從前一樣,陪兒子看看電視玩玩遊戲講講故事。
小包子在這一年裏除了長高了不少之外,不知是不是被裴揚傳染了,人也變得更加話癆八卦。
這天晚上,忙碌的白銘如常未歸,母子倆窩在沙發上,裴悅看書,小包子則捧着雪糕搖頭晃腦地吃得滋味。
小包子把杯裝的雪糕吃光,意猶未盡地伸出小舌頭舔舔唇挨到裴悅懷裏,“媽咪,愷愷的外公呢?”
裴悅一驚,以為自己老爸又回國了。
“愷愷的外公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怎麼了?”
到現在,白羿愷小朋友還不知道,在白家大宅見過的那個男人,就是自己外公。而裴悅,也不知道該如何跟兒子解釋,所以一提到外公這個人,只能含糊其詞地忽悠過去。
“最近有個老伯伯經常來找外婆聊天,我想,他是不是我外公?”
裴悅微微鬆了一口氣,如果老爸回國,白銘肯定是最早知道的那個人,而以她對老媽的了解,老媽根本不可能和老爸聯繫。
“是興伯伯吧?”
老媽回國之後,跟一幫舊街坊保持着十分密切的來往,偶爾串串門,很正常。
“才不是興伯伯,那位老伯伯比興伯伯年輕,嗯……跟我爺爺差不多……”小包子抬起雙腳,手掌抱着小腿把自己弄成類圓形。
“哦?那位老伯伯叫什麼?”裴悅來了興趣,把書合上,瞅著兒子。
小包子最近在幼兒園裏學體操,經常像這樣屈曲着身體美其名曰為鍛煉柔韌性,實在卻是自嗨。
“我也不知道!”小包子悶悶地說道。
裴悅拍拍他小屁股,“寶貝沒禮貌!都不會主動跟客人打招呼嗎?”
小包子放開自己的小腿,身體舒展開來,猴子般又爬到裴悅身上。
“才不是!外婆都是在我睡覺的時候跟老伯伯聊天,是我偷偷瞄到的哦!嘿嘿!”
裴悅被兒子一番話刺激得腦洞大開:呃!這人到底是誰?是老媽的男朋友?這麼快就登堂入室了?
裴悅擅自腦補過度,引致有點心急,對上兒子調皮的臉面,只得極力按捺着好奇又對兒子循循善誘起來。
“寶貝,老伯伯是趁你睡着的時候偷偷溜到外婆房間嗎?”
裴悅在心裏暗道:老媽我對不起你,我不該這樣懷疑你!
小包子皺了皺眉頭,認真想了一下,“溜進來?不是哦!外婆等我睡了才開電腦,老伯伯就在電腦上啊!”
裴悅差點沒被兒子這話噎死,還以為老媽第二春來了,卻原來,只是自己腦補過度!
不過,老媽跟年紀相當的男人視聊,說起來亦算是相當可疑的一件事。看來,得找個時間探聽一下虛實才行!
等小包子睡了,裴悅立即拔了個電話給裴揚。
“小揚,老媽是不是交男朋友了?”跟裴揚說話,裴悅向來十分直接。
“老姐,這事你應該問老媽,幹嘛來問我?”哪知道,那臭小子卻賣起了關子。
“臭小子,到底有還是沒有?”裴悅吼道,兩人都不是小孩子了,但相處方式還跟十幾年前一樣吵吵鬧鬧無所顧忌。
“老姐,我是真不知道。不過,以前我的一個導師追過老媽一段時間,但老媽好像不喜歡他。我回國的時候,導師還說要跟我一塊回來,我嚇得趕緊偷偷滾了回來!”
老媽回國近一年,作為女兒卻從不知道有這麼一出異國暗戀戲碼,看來,自己還是不夠關心老媽。幸好,現在察覺還不算太晚!
“那依你看,跟老媽視頻的這個男人,會是你所說的那位導師嗎?”
裴悅恨不得化身福爾摩斯把那個神秘男人揪出來,如果對方是優質男,而老媽恰好又有點喜歡他的話,她這個當女兒的,不介意大逆不道一回,親手把自己老媽打包送到那男人手上!
“我今晚偷偷去瞄幾眼視察一下,如果真是我導師,說明老媽對他也是有那麼點意思,那我們……嘿嘿!”
裴揚奸詐的笑聲告訴裴悅,自己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盟友!
裴悅滿心期待地等着老弟那邊的好消息,哪知道,近一周過去了,裴揚的視察結果都是千篇一律:連續一周,胡欣天天吃完飯後就窩在客廳里看電視,十一點準時睡覺。
這一周的觀察結果讓姐弟兩人十分沮喪,甚至開始懷疑,小包子所說那個在電腦上與外婆聊天的老伯伯,會不會只是小孩子的夢境?
裴悅不死心,回娘家的時候特意鑽進廚房,試探着問老媽,“前兩天公司有位年近六十歲的經理髮喜糖,起初我以為是她女兒的,哪知道,是她自己的喜糖。後來,她還把婚紗照給我們看,看着挺登對也挺幸福的。媽,其實你有沒有想過找個男朋友?”
這個問題,裴悅不是第一次問了,但胡欣依舊搖頭,“沒這個想法。”
裴悅現在終於明白當年老媽為什麼那麼執着且樂亦不疲地為自己安相親。現在的自己,就跟幾年前的老媽差不多,恨不得四處撒網以求找個合適的男人把老媽嫁掉。這種心態,不是想撇清責任,而是真心希望老媽能在晚年有個既貼心又貼身的伴侶。
“媽,無論你選擇繼續單身或者交男朋友,只要是你喜歡的,我和小揚都會支持你!”
裴悅摸不透老媽的心思,唯有先把話挑明表明立場。
“嗯。我知道!”胡欣淡淡地應着,卻再也沒有更進一步的表示。
姐弟倆變着法子,終究沒從胡欣嘴裏挖出丁點的有用信息。漸漸地,姐弟也不再試探,感情的事如飲水,冷暖自知,旁人急也沒用,還是順其自然為好!
……
裴悅和白銘的婚禮已經過去了半個月,半個月來,白銘第一次在家裏陪着家人一起吃晚飯。
胡欣也好久沒見過女婿臉,專程趕過來下廚做了一桌白銘喜歡吃的菜肴,白銘胃口特別好,三幾下就扒了一大碗飯。
“老婆,今天的海參味道很好,你嘗嘗。”
白銘自己吃得開心,仍不忘給老婆夾菜,裴悅瞪他一眼,他立即會意,給爺爺奶奶和岳母都夾了菜,小包子見狀,笑嬉嬉地把自己的碗朝白銘面前一遞,“爸爸,我的呢?”
白銘夾了一個炸雞腿放到他碗上,小傢伙樂呵呵地用甜膩的童音說了聲,“謝謝爸爸!”,埋頭,極沒儀態地跟大雞腿搏鬥起來。
裴悅笑眯眯地看著兒子,順手把白銘夾在她碗裏的海參塞進嘴裏。
“嘔……”
突而其來的噁心感,讓裴悅趕緊抿着嘴飛身往洗漱間跑。
白銘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人已緊隨着裴悅衝進了洗漱間。
“老婆,你怎麼了?腸胃不舒服嗎?”
裴悅根本沒時間理他,異常難受地把頭俯在洗手盆里,“嘔……”
白銘不知所措地站在她身後,心疼地盯着她的後腦勺,大手輕柔地在她背上來回掃着。
胡欣和白奶奶也跟了進來,“小悅,你是不是有了?”
胡欣掃以過來人的身份問。
白銘眼裏快速閃過一抹光芒,裴悅把剛才吃進胃裏的食物全部嘔了出來之後,才直起身搖搖頭。
“應該不是吧?可能是我這陣子腸胃不太好而已吧。”
裴悅知道大家都殷切期盼着新的小生命,但她上次經期遲了,卻只是分泌失調,因而,她不敢亂給大家希望。
白銘最先從失望中恢復過來,扶着她的腰擔心地望着她蒼白的臉。
“你現在哪裏不舒服,不會是急性腸胃炎吧?”
裴悅只覺胃裏翻騰得難受,用手輕輕揉了揉肚子,“胃不舒服。”
白銘趕緊摟着她向外走,“走,我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如果是感冒發燒之類的小病痛,白銘會通知醫生過來診治,但臟腑的病症,還是去醫院詳細檢查比較放心。
幾個長輩當然不會反對,只有小包子,擔心地拽着白銘的衣尾非要跟着去醫院。
“不,我要去。我擔心媽咪,我要去!”一邊說著眼睛便紅了。
裴悅的胃像是被燒灼過一樣難受,忍着痛摸摸小包子的頭,“寶貝乖,媽咪沒事,很快就會回來。”
別人的話,小包子未必聽,但裴悅的話,他多數是會聽的。
“媽咪,痛嗎?”他吸了吸鼻子,紅紅的眼睛盯着裴悅,小手小心地按在她的肚子上。
“媽咪不痛。”裴悅強擠出一絲笑容。
小包子半信半疑地看着裴悅,終於放開拽着白銘衣擺的手。
“好吧,爸爸你要好好看着媽咪哦!我等你們回來!”
上了車,白銘吩咐小方去最近的醫院,然後打電話過去讓院方安排好醫護人員。
十分鐘后,裴悅坐在急症室里,除了院長之外,還有兩名十分胃腸道專家。
醫生先是問了裴悅幾個問題,然後讓她躺在床上在肚子上輕輕按了一圈,一邊按一邊問裴悅“痛嗎?”,裴悅只覺得胃難受,其他部位並無痛感,於是搖頭。
白銘緊張地站在一旁,等醫生按完,他迫不及待地解釋。
“醫生,她幾個月前曾患過急性腸胃炎。”
醫生搖搖頭,“白省長,白夫人不像是腸胃炎。”
專家拉開布簾,對站在外邊的院長說,“院長,還是讓婦產科的余主任過來看看吧。”
很快,一位五十來歲的女醫生走了進來,“白夫人,麻煩您取些尿樣,先驗驗,如果沒懷孕,再做其他詳細的檢查。”
結果很快由化驗室主任送了過來,余主任看看結果,笑着恭喜白銘和裴悅。
“白省長,白夫人,恭喜你們,你們家很快又要多一名小天使了。”
在外人面前面癱冷漠的白銘,這下摟着裴悅笑得十分燦爛,小心地扶着裴悅坐下,讓余主任給裴悅做了詳細的檢查,又問了一大堆關於孕婦要注意的事項,終於,裴悅忍不住打斷他。
“白銘,我又不是第一次懷孕,很多事情我都懂得怎麼樣處理。”
白銘好脾氣地揉着她的肩,“可我是第一次!”
余主任當然不明白白銘這話里的意思,也沒太在意,但裴悅卻是明白的,當即緘口不言,由着他大大小小的事項都問了個遍。
在醫院裏出來,已經是兩個多小時后的事,裴悅無可奈何地摸摸臊得慌的臉皮,卻又不忍心責備白銘。
心想等自己走後,醫院裏的人肯定要說,白省長這人架子真不小,不就是懷孕嗎,犯得着逮着人家專家問了兩個多小時嗎?
白銘一路小心翼翼地扶着裴悅,上車的時候,更是恨不得直接抱着她放進車裏去。
“白銘,我不是瓷娃娃,不用這麼小心。”看他那緊張的樣子,就像她稀世珍寶,捧在手裏怕碎了,含在嘴裏會化了。
白銘似是沒聽見她的抗議,伸手握着她的手,平時溫暖乾燥的大手掌,此刻握着她的手,手心裏卻是汗涔涔濕了一片。“餓嗎?先喝牛奶墊着肚子吧,你想吃什麼,我打電話回去讓廚師準備。”
裴悅的胃已經舒服了一些,輪到肚子咕嚕咕嚕地抗議。
“什麼都可以。”
白銘握起電話,這才想起到現在還沒給家裏報喜訊,電話響了一下便被接起,“我就說小悅是有了,她偏不信,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沒等白銘開口,胡欣已經巴拉巴拉地說了一串。
“媽,我們現在回來。你怎麼知道小悅有了?”白銘有點懵了,自己和裴悅明明還沒打電話回去說啊。
“小方打電話回來說的,愷愷聽說自己快要當哥哥了,到現在還不肯去睡呢!”
胡欣跟白銘一樣,對沒有親眼看着愷愷出生而深感遺憾,因而,知道女兒懷了第二胎,興奮得合不攏嘴。
“嗯,我們十分鐘後到。媽,你讓廚師準備些容易消化的食物,小悅今晚沒吃什麼東西,現在餓壞了。”
“我已經都煮好了,全是小悅愛吃的,就等你們回來了。”胡欣這個當媽的,緊張程度跟白銘這個當老公的緊張程度不相上下。
等白銘像保護國寶一樣扶着裴悅回到屋裏,白爺爺白奶奶胡欣小包子老中少三代人筆直地站在玄關,像是迎接首長一樣迎接兩人的回歸。
“媽咪!我終於要當哥哥了!”小包子興奮地大叫着朝裴悅飛撲過去。
白銘眼明手快,把裴悅護在自己身後,手一撈,便把小包子撈進自己懷裏抱了起來。
“寶貝,小寶寶住在媽咪的肚子裏,她還很小,很容易就會被嚇到,所以,寶貝以後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撲到媽咪身上,知道嗎?”
白銘這邊教育著兒子,身後的裴悅已被胡欣和白奶奶拉着進了屋裏。
“小悅,去洗個臉,吃飯。”
飯桌上,擺着熱氣騰騰的飯菜,一看那些菜式,便知道這是胡欣重新做的。
裴悅洗了把臉出來,本該去睡覺的小包子,居然還坐在飯桌前。
“寶貝,你怎麼還不去睡覺?”
小包子嘣地從椅子上跳下來,殷勤備至地為裴悅拖開椅子。
“媽咪,我是哥哥,我要照顧小寶寶。”
裴悅“噗”地一下被小包子逗笑,“小寶寶還要在媽媽肚子裏住八個多月,暫時不用小哥哥照顧,媽咪會照顧好他的。”
小包子似懂非懂,小心翼翼地把手掌按在裴悅的小腹上,“媽咪,小寶寶是住在這裏嗎?那我以前也在裏面住過嗎?”
裴悅捏捏他的臉,“當然,你以前也在媽咪肚子裏住過。”
小包子睜着一雙大眼睛望着裴悅,裏面寫滿了好奇和未知欲。
“愷愷,要睡覺了,明天還要上學呢!”
一旁的胡欣已經自覺地把照顧外孫的工作攬了上身,可小包子心裏凈想着小寶寶的事,哪能肯去睡?
“唔……外婆,讓我再陪小寶寶一會嘛……外婆……”
軟軟的小身子在胡欣身上蹭,撒嬌賣萌。聰明的小包子早就摸清家裏各長輩的脾氣,用什麼招數對付誰有效,他可是心中有數。通常,他這麼一嗔,胡欣就會心軟得無法拒絕他。
裴悅可不吃他這一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似是對肚裏的小寶寶說。
“小寶寶,你以後可不能像哥哥一樣耍賴皮不肯睡覺。”
裴悅這一招果然有效,小包子立馬挺胸站直,脆脆地應道。
“小寶寶,你要乖乖的哦,哥哥去睡覺覺了!”說完,輕輕貼近裴悅肚子親了一下,然後,踮起腳尖在裴悅臉上響亮地啵了一口。
“媽咪晚安。”
親完裴悅,逐一在白銘及各長輩臉上親了一口道了晚安,這才噔噔噔地跑上樓梯去睡覺。
白銘陪着裴悅坐在飯桌前,先給裴悅盛了一碗湯,又給自己盛了一碗飯。
裴悅慢吞吞地喝着湯,等她喝完,白銘已經吃完一碗飯。
“要吃飯嗎?”想起她晚上吃海參的情形,白銘心有餘悸,不敢擅自給她夾什麼,包括添飯。
裴悅點點頭,把碗遞給他。
白銘滿心以為她只是不能吃海產品,於是給她夾了些肉,誰知道,肉剛放進嘴裏,裴悅又悲催地捂着嘴跑向洗漱間。
裴悅摟着洗手盆又是一陣吐,剛喝進去的湯和扒的兩口白飯,又全吐了出來。
白銘皺着眉,只恨自己不能代表她受這些苦。甚至暗暗罵自己怎麼這麼自私,竟為了多一個寶寶,讓她再次承受這種非人的折騰。
以前,他也問過裴悅,懷着愷愷的時候辛不辛苦,她總是輕描淡寫地說,愷愷很乖,從來沒讓她吃過半點苦。
本來,他就半信半疑,現在,他更加確信,她根本是在騙他!
那幾年,為了他的孩子,她肯定受了不少苦!
等裴悅吐完,白銘幫她洗乾淨臉,看她一副虛脫的樣子,心疼得要命。
“怎麼辦?要不,讓醫生來給你打營養針?”這樣吃什麼吐什麼,她怎麼吃得消?
裴悅搖頭,重新坐回飯桌前,“給我裝點飯,再泡點湯。”
營養針總歸不如食物提供的營養,雖然吃海產品會吐,吃肉會吐,但喝湯不吐,吃米飯不吐,那就先將就着吃點,慢慢再適應吧。
湯泡飯自然不怎麼好吃,但不會有想吐的感覺,裴悅就這樣強迫着自己吃下了一小碗湯泡飯。
總算,裴悅是吃完了飯洗完了澡舒服地躺在床上,白銘洗完澡出來,站在床邊猶豫着什麼。
裴悅知道白銘很忙,自從調上省府之後每天都會帶一堆的公文回家批改,她蓋着被子縮在被窩裏望着他,體貼地說,“你去忙吧。”
白銘微微嘆了一口氣,走過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起身出了門。白銘在書房坐下攤開公文,卻鮮有地,完全看不到字,紙上只有裴悅蒼白的臉。
不過幾分鐘,卧室的門被推開,“小悅,我不放心你一個人睡!”
裴悅這時正挨在床上看書,朝他笑笑,掀開被子拍拍身邊的位置。“來吧,陪我聊一會。”
裴悅也不再問,識趣地接受了他的關心和體貼。
白銘爬上床,在她身邊挨着,伸手,把她摟進懷裏。
他伸手的動作,十分自然。這麼多年來,只要她在他身邊,他就會自然而然地把她攬進自己懷裏。
有人說這只是一種習慣,但確切來說,這是一種成了習慣的愛!
這種愛,從十幾歲開始就成了他固執的習慣,怎麼戒都戒不掉!
“小悅,我不知道原來懷寶寶是這麼痛苦的事。”
初時的喜悅,已漸漸被複雜難言的情緒所取代,明明不想她為這受苦,更不願她痛。但這才是第一天,她已經被折磨得花容失色,為了這個寶寶,值得嗎?
不可否認,白銘真的很想再擁有一個像裴悅一般可愛的小丫頭,但如果要裴悅承受這麼多痛苦,他寧願不要。
裴悅認真地看了幾眼他那張寫滿了苦惱的臉,隱隱明白他心裏所想,伸手撫過他微皺的眉頭。
“寶寶是上天贈給我們最寶貴的禮物,受再多苦都值得!”裴悅笑得十分幸福耀眼。
“可是……”即使認同裴悅的話,白銘的內心仍十分糾結。
“如果你是我,你會為了我和兒子受這種苦嗎?”裴悅又問。
“當然!”這一次,白銘倒是完全不用考慮。
“所以啊,我跟你一樣,因為愛你,愛兒子,也愛肚裏的這個小寶寶,所以,受再多苦我也甘之如飴!”
愛,從來都伴着疼痛。只有痛過,才會刻骨銘心!才會永恆!
那些沒有痛疼的愛,因為得之輕易,往往不懂珍惜,即使捧在了掌心,大多數人都不會知道,它就是愛。
……
裴悅睡了一晚,精神好了許多,吃早餐的時候,她摸清了規律,吃了碗白粥,細嚼慢咽地啃了兩個饅頭,很好,沒有吐!
但即使是這樣,白銘還是很擔心她,千叮萬囑要她留在家裏休息,但裴悅哪是閑得住的人,這邊口頭上答應了,等白銘出了門,她也拎着包包出門上班。
胡欣雖是疼女兒,但終究沒有白銘那麼嚴重,見女兒執意要出門,她便用保溫盅裝了一盅湯,並讓小方督促她準時吃飯準時下班,這才放人出門。
午飯的時候,白銘的電話準時而至。
“小悅,今天的情況怎麼樣?”
裴悅這下正在喝湯啃饅頭,桌上,照舊如常攤放着打開的文件。
“很好啊!”裴悅嘴裏還嚼着饅頭,話說得有點含糊不清。
“你正在吃午飯?”
“嗯!”
雖然嚴格來說,這大概不能算午餐,但裴悅想到昨晚差點把胃都吐出來的經歷,暫時不太敢挑戰自己的胃,只能將就着先吃着。
“吃的什麼?”白銘難得捨得把午休的時間花在工作以外的地方,而且,不知是不是電話線起了美化作用,語氣顯得格外地溫柔。
裴悅把嘴裏的饅頭咽了下去,“湯,饅頭。”
“吃飽了記得去睡一會,聽說懷孕的人特別困。”白銘又叮囑道,在上班的路上,他沒有像平時那樣分秒必爭地處理公務,而是在網上瀏覽了不少孕婦的常識和注意事項,這下,便開始活學活用起來。
裴悅有點心虛,咳了兩聲,正要答應,敲了門卻沒得到回應的竇雅推門而入,“小悅,你不舒服嗎?陳特助說你今天吃饅頭!”
裴悅想要掩住話筒,已經來不及了,耳邊傳來白銘帶着怒氣的低吼。
“裴悅!我不是讓你在家休息嗎?怎麼又跑回去上班了?”
裴悅朝竇雅打了個眼色指指話筒,然後放軟聲音對着電話那頭髮怒的男人認錯。
“好吧,我錯了……可我不是沒什麼事嗎?在家裏挺無聊的,我就回來看看,我保證,下午絕對準時下班。”
電話里傳來低低的嘆息聲,裴悅甚至可以想像白銘在電話那頭努力深呼吸平息怒火的模樣。“如果你敢加班,明天開始我就把你鎖在家裏,直到寶寶出生為止!”
男人惡恨恨地威脅,不是他不想溫柔,而是他太了解裴悅的脾性。在這件事上如果自己不夠強硬,她鐵定會得寸進尺。
“省長大人,請放心,我保證不敢!”裴悅拍着胸口打包票。
“嗯,你現在馬上去休息間休息,別累着了!今天晚上我會盡量早點回家。”
男人又強調了一次,這才捨得放下電話。
裴悅把電話放桌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在會客廳里獃著的竇雅,斜眼笑看着她。
“你又惹白銘了?”
從裴悅小心翼翼賠不是的姿態,竇雅大致能猜出些什麼。
要說,能讓白銘那面癱的傢伙情緒大變的,怕是只有她裴悅了。
“沒有,是他過份緊張。”
裴悅像剛應付完大敵一樣,頭朝後仰脫力地挨在椅子上。
竇雅白她一眼,“你丫的是在炫耀還是訴苦?我也想有個男人這麼緊張我!”
竇雅在趙文濤那裏頻頻碰釘,這下想死的心都有了。
“會有的!”
裴悅直起身,端了杯子溜達去,在竇雅身邊坐下。
“最近很不順利?”
竇雅是個直接的人,只要她當你是朋友,她就不會躲躲藏藏,包括感情的事。
“是啊,前幾天我回京城了,專程買了吃的用的一大堆跑去他家,辛辛苦苦弄了大半天,他卻說,‘下次我煮給你吃吧’。”
裴悅是竇雅的師傅,也試過竇雅的手藝,跟趙文濤那種堪比大廚的手藝,確實有點上不了檯面。
“他煮給你吃,是好事啊。”裴悅試着安慰她。
“好事?別人我不知道,他這樣說,分明就是嫌棄我煮的不好吃,他寧願自己煮。”
竇雅覺得,自己大概是欠虐!在家裏好好當大小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好么,幹嘛非要倒貼着跑別人家辛辛苦苦折騰一通倒頭來還要遭人嫌棄,她這是為哪般啊!?
裴悅無言,趙文濤跟她相處,絕對是溫柔細心兼紳士十足的,但不知為什麼,他對竇雅似乎有點惡劣。
是故意如此,好讓竇雅知難而退?還是說,那才是他的真實面目?
“好吧,你也別太放心上。既然他那拽,你也別理他了,你不是說回去相親嗎?那人如何?”
裴悅希望趙文濤和竇雅都能幸福,但也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因而,她一直不曾亂慫恿或者過分撮合二人。
“很好啊,富二代,跟我同齡三十五歲,人長得也挺不錯,好像,對我也挺滿意。”
竇雅嘴裏說的都是好話,但表情來看,卻完全是不咸不淡與已無關的樣子。
“那不挺好嗎?要不,試着發展一下?”
“可惜,我對他沒感覺!”
竇雅一副興緻缺缺的模樣,挨在沙發上十分鬱悶失落。
裴悅不好再說什麼,這種情況的相親,她自己也經歷過不不少,明明對方各項條件都很好,但就是感覺哪裏不對,總看不上眼。
“慢慢來吧,我們是新時代的女性,要找就找合適的,絕不將就。”裴悅拍拍竇雅肩膀安慰她。
竇雅的失落,不過維持了片刻,閉着眼片刻,眼神已恢復清朗。
“對了,你好像還沒回答我,怎麼不吃飯吃饅頭?是要減肥嗎?”
她的視線在裴悅身上掃來掃去,那意思,分明是說你的身材那麼好,還要減嗎?
裴悅“噗”地笑了,“你的想像力還能再豐富一點不?我吃饅頭不是因為要減肥,而是只能呼饅頭。”
竇雅糊塗,“這是什麼鬼癥狀?”
“我哪知道,大概是我的小寶寶特別喜歡吃饅頭吧,除了這個,魚啊肉啊什麼都不讓我吃。”
裴悅對比之前懷着愷愷時的狀態,直覺覺得這小寶寶一定是個挑掦的小公主。
竇雅細細琢磨她的話,好一會,才領悟話里的意思。
“啊!小悅你懷孕了?”
“嗯,昨天才知道。”
“嘖!羨慕啊!”竇雅本來已經直起身坐着,這下又被打擊到癱軟在沙發上。在裴悅面前,她是越來越放鬆自在了。
“你羨慕什麼啊?你不是不喜歡小孩嗎?”
裴悅可沒忘記她說過的話,她說只想找個好男人好好享受戀愛。
“哪得看是什麼樣的孩子,如果是像你兒子那樣的優質寶寶,我喜歡!”
裴悅不以為然,“等你當了媽,就不會這樣說了。別人的孩子再好,都不及自己家的孩子好!雖然嘴裏不一定會這樣說,但心裏肯定是這樣想的。”
裴悅不認為自己的兒子放在人群是最優秀的,但在她心目中,兒子肯定是最棒的最優秀的。
“好吧,我沒有發言權!”
竇雅發完牢騷,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你也聽聽你老公的話,別太拚命了!”
裴悅點點頭,“知道了,我這就去睡一會。”
……
傍晚,裴悅回到家,意外地看見一陣子沒見的老弟正在陪白爺爺在下棋,小包子則在一邊觀戰。
“小揚,今天不用上班嗎?”
“我今天補休,以為讓老媽給我做大餐,老媽卻說,從今天開始要住在這裏伺候老姐你和小外甥,沒辦法,我只好厚着臉皮來蹭飯。”
裴悅懷孕,在白家裴家自然成了重點保護對象。裴揚可憐巴巴地投訴,一不留神,就讓白爺爺給吃了個炮。
“爺爺,你乘人之危!”裴揚下棋的技術不差,但放在白家這個軍人之家,卻明顯不是一個級數。
就拿白羿愷小朋友來說,原來跟他老爹打賭說要在四歲贏曾爺爺,結果,沒到四歲,白爺爺已經不是他的對手。
現在,小傢伙只愛跟白銘下棋,因為他跟白銘比還嫩得很,小傢伙倒是不怕輸,是個典型的越挫越勇的小男人!
白羿愷小朋友見裴悅回來,噔噔地跑過來,卻沒有像平時那樣撲過來討親親,而是小心地牽起裴悅的手。看來,昨晚白銘說的話他都記住了。
“媽咪,小寶寶今天乖不乖?”
小包子對小寶寶充滿了好奇和期待。
“嗯,因為哥哥很乖,所以,小寶寶也很乖。”裴悅被小包子拉到沙發上坐下。
小包子鬆開裴悅的手,跑到牆邊,彎着身撅着屁股把牆邊放着的一個大箱子推了過來,打開箱子獻寶。
“媽咪,小寶寶這麼乖,哥哥把這些全部送給他當見面禮!”
昨晚回到卧室,小包子並不急着睡覺,而是把他自己珍藏的一大堆寶貝搬了出來,當時胡欣問他為什麼把這些搬出來,他死活不肯說,原來,是要把這些寶貝玩具送給小寶寶當見面禮。
裴悅瞄一眼箱子裏的玩具,那裏面裝的全是兒子最愛甚至不肯讓人碰的玩具,現在,卻捨得把它們全送給小寶寶,看來,他這哥哥當得非常自覺。
她幫他擦擦額上的汗,把他拉到自己身邊。
“這些都是寶貝最愛的玩具吧?等小寶寶會玩了,寶貝再陪她一起玩好不好?”
小包子點點頭,“好!這些玩具我先保管着,以後我陪小寶寶一起玩。”
母子二人談話間,大門開了,進屋的,是很久都沒有正常時間下班的白銘。
“姐夫,你真早!擔心我老姐了?”
裴揚一點都不放過嘲笑白銘的機會。
“嗯!”白銘也不辯解老實地應着,把文件包放下,走到裴悅身邊非要跟老婆兒子擠在同一張沙發上。
“你放心好了,老姐現在是重點保護動物,比大熊貓還珍貴。老媽已經決定要在這裏擔任大廚直到我親愛的小外甥出生為止。”
在座各人,除了小包子之外,多多少少都對裴悅心存虧欠。所以,裴悅懷孕,各人都盡最大可能對她好。
白銘笑笑,對裴揚的話表示贊同,倒是裴悅,拋了個眼刀給裴揚。
“小子,你話真多!”
裴揚嘿嘿笑着,低頭一看見白爺爺手裏拿着自己的馬,又大叫起來。“爺爺,你不能老這樣欺負小孩子!”
在白爺爺和白奶奶面前,二十五歲的裴揚,真的跟小孩子沒區別。
白爺爺哈哈大笑起來,“小孩子就是用來欺負的啊!”
在這屋子裏,白爺爺現在只能欺負裴揚了,自從幾個月前白羿愷小朋友贏了他一局之後,他就一直處於下風,已經很久沒嘗過如此揚眉吐氣的滋味了。
小包子在一旁幸災樂禍,“舅舅,你就聽曾爺爺話,曾爺爺讓你一炮一馬,保准你贏!”
“不!那樣即使贏了也不光彩!我又不是輸不起!”
裴揚冷哼一聲,一局輸了,重新擺棋。
白爺爺最是欣賞這樣有骨氣的人,“哈哈,你和小銘爺倆一樣,寧願輸,也不願接受讓棋的戰局。”
都說人生如棋,只有像白銘和裴揚這些敢於接受挑戰不怕輸的人,才能成為人生最後的贏家。
白爺爺和裴揚重新開局,小包子按捺不住好奇心竄了過去繼續觀戰。
白銘卻對戰局全無興趣,只抓住裴悅的手,細細地問起她今天的身體情況。
比如午餐吃了多少個饅頭,中午睡了多長時間,還有沒有再嘔吐,身體有沒有其他不舒服……
如果平時,裴悅多數會嫌他煩,但現在,她也明白白銘的緊張心情,於是很配合地如實回答。倒是在一旁下棋的裴揚忍不住吐槽。
“姐夫,你應該把你剛才那些問題做成表格,老姐呢,每天乖乖把表格填了上交,省得問來問去麻煩死了!”
白銘對小舅子的吐槽早已有了免疫力,摟着裴悅不緊不慢地回他。
“小揚,這你就不懂了,這不叫問來問去,這叫交流、溝通,是增進感情的必要手段。”
裴揚翻白眼,“行,我不懂!可你倆秀恩愛也要有個限度!對我這種孤家寡人的男人,秀恩愛是罪過。”
這次,不等白銘回他,白爺爺已經舉起手在裴揚頭上敲了一下。
“小孩子懂什麼秀恩愛?”
“爺爺,我二十五了!”裴揚這下不願承認自己是小孩子了。
“哦?是嗎?我有個老戰友,正想找個年輕有為的孫女婿,要不,我給你們撮合撮合?”
白爺爺眼裏冒着精光,看樣子,是蓄謀已久。
裴揚舉起雙手作投降狀,“爺爺,您就饒了我吧!那種大小姐,我無福消受,您老人家還當我是小孩子吧!”
“哈哈哈……”白爺爺大笑。
白家自從多了小包子,現在再加上裴揚,歡聲笑語多了不少。
這種開心的氣氛一直持續到開飯,眾人圍坐在飯桌前,除了裴揚和小包子像平時一樣胃口極佳地埋頭苦吃之外,其他人都極為小心地看着裴悅。
“你們吃啊,看着我幹嘛?”
裴悅端起湯就喝,湯是跟昨晚和今天早上一樣的雞湯,裴悅並不抗拒這味道,眾人見她喝完一碗,才鬆了口氣,相繼端起碗吃飯。
“小悅,媽也不敢按你平時的喜好煮,你想吃什麼就告訴我,我弄起來方便。”
胡欣沒有伺候孕婦的經驗,她自己以前懷孩子時什麼反應也沒有,因而,她也不知道該煮什麼才合適,今天白天,她在網上找醫師諮詢了大半天,於是做了這一桌據說營養均衡的菜肴。
裴悅把筷子伸向桌子上那鍋栗子雞,雞湯可以喝,雞肉應該也能吃吧?
這樣想着,雞塊已經在嘴裏了。
事實證明,很多事都不能想當然!
裴悅又吐了,結果,桌上一大桌的菜肴,她卻只能用湯泡着飯,吃些青菜又解決了一頓。
之後,裴悅又作過n次的試驗,米飯蔬菜之類的沒問題,但只要把肉放嘴內保准立吐!經過這數次的折騰,裴悅終於認了,短期內,自己怕是只能喝些湯吃素了。
白銘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偷偷打了幾次給余主任諮詢,得到的答案都是“這是正常的孕吐反應,過段時間就好了。”
白銘不死心,又打電話去去省婦幼保健院找院長作進一步的諮詢,自然,得到的仍是一樣的答案。
幸好,裴悅除了吃不進肉之外,其他各方面都很正常,睡得好心情也不錯,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十分良好。裴悅吃了一段時間素食,人不見瘦下來,反倒是把她身邊的胡欣和白銘折騰瘦了。
裴悅揶揄老媽和白銘,“媽,你別凈顧着逼我進補,你和白銘也該適當進進補才行!”
到孕期第八周,百忙中抽空的白銘心情忐忑地載裴悅去產檢。
“白銘,你太緊張了。”
不說懷孕的人容易患產前抑鬱症嗎,她這孕婦沒患上,倒是白銘更像產前抑鬱症患者!
例行檢查完,醫生說母嬰情況良好,白銘悠悠地吐了一口氣。
醫生給裴悅開了一些維生素及增鈣劑,裴悅看了一下,指指白銘,心情輕鬆地跟醫生開玩笑。
“余主任,你也給孩子他爸開點葯治治吧!”
白銘捏捏她的手,不等余主任開口,“這是心病,沒法治!等寶寶出生了,確認母子平安,我這病估計就能好了!”
余主任低着頭忍着笑,裴悅既感動又不禁覺得肉麻。
可白銘卻說,這不是肉麻,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裴悅於是不再跟他爭辯,因為,在這男人的眼裏,愛她疼她,是如此理所當然,不需要修飾更不需要掩飾!
醫生開的維生素和增鈣劑,叮囑裴悅一天吃一次。於是每晚固定時間,白銘就會一手端着杯溫水另一手掌上捧着白的綠的數顆藥片遞給裴悅。
“寶貝,把這吃了。”
然後一眨不眨地盯着裴悅把藥片服下,那一絲不苟的態度那肅穆的神情,虔誠如在教堂里祈禱的天主教徒。
等裴悅乖乖地把藥片吃了,白銘就會把電子磅秤拿出來,扶着裴悅站上去,他則蹲下去看那刻度,並認真地在他特意準備的【孕期記事】本本上記下:
11月11日,孕期第八周第二天,體重50公斤。偏瘦!
這個本本的靈感,出自於那天裴揚的玩笑。白銘當然沒有去做表格,只不過,當晚就拿了本黑色的記事本認認真真的把裴悅和胎兒的情況記錄了下來。
之後,風雨無阻每天一記!
細緻如早餐吃的是什麼什麼時間起床什麼時間睡覺等等都一一記錄了下來。
裴悅看着白省長把這項記錄工作當成省委召開的會議記錄一樣重要,忍不住吐槽。
“白銘,今天和昨天其實沒什麼不一樣,明天的和今天的肯定也是一樣,何必這麼認真呢?”
白銘把本子遞給她,“你錯了,昨天你早餐吃了三個饅頭,今天兩個,今晚你比昨晚喝多了半碗湯……”
好吧,裴悅不得不承認,白大市長自從升職當了白省長之後,連找不同的能力也高了不少!
“小悅,你懷愷愷的時候,你的開心你的痛苦我一無所知,所以,錯過了許多的美好時光。這一次,我要陪着你慢慢見證着我們寶寶的成長,哪怕只是微小的一丁點,我也不想錯過!”
白銘這番話,成功地讓裴悅紅了眼,坐在沙發上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等我們老了,可能會把很多事情忘了,那時,我們再翻翻這本子,就會想起,我們,原來一直都這麼幸福!”
那一天,白銘終是把自己寶貝老婆給惹哭了,嚇得手忙腳亂把哭得稀里嘩啦的裴悅擁在懷裏,也不管臟不臟,甚是慌亂地遞起手用自己睡袍的袖子給裴悅擦眼淚。
“寶貝,你怎麼哭了,是我說錯了什麼嗎?”
裴悅窩在他懷裏,沙着聲說,“我是幸福得哭了!”
現在在網絡上,經常有人說,笑cry了,大概是同樣的意思。喜極而泣,幸福到哭,跟笑得哭一樣,估計是幸福的最高境界!
……
說現在的裴悅家庭事業雙豐收一點也不為過,不僅飛躍的勢頭如破竹,就連以她為法人的律師事務,也在短短的一年內迅速打開了知名度。
在藍雲飛和桑小媟的得力管理下事務所已經從開始的只有三名律師到現在擁有近二十名律師,辦公樓,也從原來的小格局辦公室擴展到包下了整層,隨着規模的擴大,在省內已有了一定的名氣,來事務所求助的個案,也不再局限於g市,而是擴大到全省範圍。
當然,規模可以擴展得這麼快,跟裴悅一家三口不斷地注用資金有關,除了這三個最大的資金支持者,隨着影響力的擴大,事務所也陸續收到不少企業和個人的資助,只不過,這些資助資金比較零散金額也比較少,跟裴悅一家付出資金相比只如鳳毛麟角。
這些由社會各界資助的善款,事務所設立了專門的帳戶管理。裴悅自從離開事務所進了飛躍工作之後,就把所有事務都完全交由桑小媟和藍雲飛處理,但偶爾,桑小媟和藍雲飛還是會打電話給她,彙報一下工作進展或是徵求她的意見。
這天下午,裴悅快要下班的時候,突然接到桑小媟的電話。
“小悅,事務所剛剛收到一筆一百萬的匿名捐款,捐贈人是你嗎?”
“沒有啊,你都知道的,我的資助款從來都是以愷愷的名字捐贈的。”
說實話,裴悅自己並沒有多少財產,沒結婚前的積蓄,在事務所開業的時候已經全部投了進去。裴悅現在雖然是飛躍的總裁,飛躍每個月支付給她豐厚的薪酬和相應的分紅,但她手上並沒有飛躍的股權。
因而,這一年來不斷追加捐贈到事務所的錢,其實全是用寶貝兒子的分紅通過炒股或買賣基金投資所賺來的錢。
“這一年來,除了你們一家三口之外,單筆超過十萬的款項極少,更不用說超過一百萬了,最奇怪的,是這麼大筆的捐款,居然不留名!”
裴悅和桑小媟都知道,很多企業或個人,捐款的同時,也希望能留個好名聲。為此,事務所新的辦公樓里,專門設了一面榮譽牆,在徵得捐贈人同意的情況下,會把大額捐贈人的名字羅列在上面,當然,裴悅一家三口的名字從來沒在出現過在這面牆上。
“你懷疑這筆錢的來源?你和雲飛想通過司法途徑去查出捐贈來源?”
一百萬不是小數目,這筆錢誠然可以幫到不少人。但裴悅和桑小媟都是在社會摸爬滾打多年的人,自然不會天真地認為別人必須高尚到做善事不留名的境界。
既然極少人會達到這種境界,那這筆錢,會不會是一筆見不得人的黑錢?
“嗯,我們確實有這樣的顧忌和想法。”
“既然我們不約而同想到了一塊,這事就肯定得查清楚。”
“好,明天我就去辦。”事情交待清楚,桑小媟匆匆掛了電話。
裴悅放下電話,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還是給白銘打了個電話。
“白銘,事務所今天收到一百萬匿名捐款,這人是你嗎?”
裴悅嘴裏這樣問,但心裏卻很清楚,這筆錢不可能是白銘捐的。
白銘的身份特殊,除了是飛躍最大股權持有人之外,他還是國家公職人員。
因而,他的個人財產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作為公職人員的正常收入,另一部分是他早年投資賺來的錢再外加飛躍的分紅盈利。
這部分財產因為金額極為龐大,一直有專人專帳管理着,每一筆的收支,都清楚列明來源及去向。自從結婚後,白銘更是專帳管理專用郵箱的密碼告之裴悅,裴悅每個月都會盡責地幫他核對收支。
“不是!”白銘的答案,果然如裴悅所料。
“會不會是你爸?”白銘緊接着又說。
裴悅愣了一下,想想確實有這個可能性。一年前,老媽和老爸離婚的時候,老爸曾想要付給老媽一筆贍養費作為補償,但老媽堅決不肯收他一分錢。
“如果真是他,我想,我會考慮原諒他!當然,是我自己那份,不代表我媽!”
……
裴悅幾乎要相信那筆錢是自己老爸捐贈了,可第二天中午,桑小媟卻專程趕到飛躍,親手把通過司法途徑從銀行里打印出來的單據遞到裴悅面前,單據上顯示的這個名字,其實在情理之中,只是,她和白銘卻沒有猜到。
“原來是她啊!”
單據上面,轉帳人寫着“肖姒”。
“也把我嚇了一跳。”
桑小媟對肖姒的認知,除了初期她對裴悅所做的過分事之外,就是在裴悅婚禮上的接觸。
冷冷淡淡的一個人,看不出情緒,架子卻是端得極高,總之,一眼看過去給人感覺就是極難討好極難接近的人。
桑小媟對肖姒的印象並不好,不過,她也不會在裴悅面前說肖姒的不是,畢竟,裴悅現在是肖姒的兒媳婦。
“小悅,我還是想不通,她捐這筆錢的目的是什麼。如果說她是為了要討好你,藉此緩和你們之間的關係,那她為什麼要匿名捐贈?”
裴悅沉默着,她跟桑小媟有着相同的疑惑。
肖姒出獄已幾個月,但她跟肖姒見面的次數,若忽略在董事會時的見面,兩人只有寥寥數次的見面。而且每次見面,兩人幾乎沒有獨自相處的時候。
若說兩人之間沒有任何過節,裴悅作為後輩,自然應該主動做些什麼以緩和兩人間的冷淡關係。但肖姒過去畢竟對她及家人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裴悅再豁達不記恨,也沒法做到心無芥蒂。
但裴悅人心軟,再者她也不想白銘為難,私下她也不斷開導自己,那怕肖姒主動向她示一下好,或者以長輩的身份表示一下關愛,裴悅也會順勢對她表現得親熱熟絡一些,這樣你來我往得多了,關係自然就會慢慢得到改善。
可這幾個月來,肖姒待她一直保持着客客氣氣生疏的態度。就拿裴悅懷孕這件事來說,就連白銘兩個嫂子都會隔三差五地打個電話來問候一下,可肖姒愣是沒事人一樣,別說過來看看,連個關心電話也沒打過。
對這段並不比路人關係親密多少的婆媳關係,裴悅雖是頗感無奈,但她自認該做的能做的自己已經都做了,因而,並沒打算要用自己的熱臉主動貼去人家的冷屁股上。
畢竟,肖姒看起來並沒有要跟自己改善關係的意願。可現在,裴悅把這幾個月以來發生的事前前後後聯繫起來想想,漸漸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主觀地去揣摸肖姒的心理了?
“小媟,你說會不會有這樣的可能。她其實一直都想和我搞好關係,但她的性格本來就冷清慣了,再加上她對我有愧,於是面對我的時候,反而不懂得如何去表達更不懂得如何跟我相處?”
裴悅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回想起來,每次見面肖姒雖然都不會主動和自己說什麼,但好幾次,裴悅猛地抬頭都正好對上肖姒的目光。以前,裴悅只當是偶然,但現在看來,那其實是表示她一直在靜靜觀察自己並悄悄關注自己的舉動吧?
桑小媟不了解肖姒這個人,對裴悅的猜測,也不好妄下結論。
“如果你是這樣認為,就當事情是這樣吧。”
桑小媟認為,事情起因或許不一定如裴悅想的那麼美好,但凡事往好的方向想,並不是壞事。
但裴悅何等聰明,豈會聽不出好友的言不由衷?
“小媟,這筆錢你們放心用。白銘他媽雖然做了很多錯事,但我敢擔保,她這些錢都是正常途徑賺來的錢。”
肖姒雖然從總裁位置退了下來,但她手上有飛躍的股份,加上白瑞康把他的股份也轉到了她的名下,除了白銘之外,肖姒是擁有飛躍股份最多的人,所以,一百萬對肖姒來說只是個小數目。
桑小媟見好友這麼肯定,也不好再說什麼。
“那我們的專項帳上,款項來源寫哪裏?”
嚴格來說,這事算是裴悅的家事,她尊重裴悅的決定。
“就寫匿名吧,這張單據另外保存起來備查。”
桑小媟離開之後,裴悅猶豫了很久,想要打個電話給肖姒感謝她的善舉,轉念又覺得為這一百萬而打電話會顯得太功利。再說,她既然決定匿名捐贈,就是不想自己知道這件事。
想了很久,裴悅還是決定不打電話,而且,也沒把這事告之白銘。
既然肖姒選擇這種默默行善的方式去彌補過錯,自己也不好揭穿她。
晚上,裴悅坐在小包子床前給他講睡前故事,故事講完,見小包子還沒有睡意,裴悅裝作不經意地問兒子。
“寶貝,你今晚跟奶奶聊什麼好笑的事情了?”
肖姒很少來g市,但維持着一周兩次的電話,每次這通電話時長大概半小時,而這半小時裏,肖姒會跟白奶奶聊幾分鐘,其餘時間,她基本都是在聽白羿愷這個小話癆叨嘮。
現在,白家上上下下,就數小包子跟肖姒最聊得來,或者說,小包子這話癆跟誰都聊得來。
“奶奶問我喜歡去哪玩,我就說想去游泳衝浪!然後,我還跟奶奶說,我爸爸游泳可厲害了!”
裴悅笑着捏捏小包子的臉,“小傻瓜,你爸爸不就是奶奶的兒子嗎?他游泳厲害,你奶奶會不知道嗎?”
小包子兩排長睫毛撲閃了幾下,撓撓頭憨憨傻笑,“嘿嘿,是哦,我忘了!”
裴悅刮刮他的鼻子,“小笨蛋!”
小包子把臉貼在裴悅手上蹭了蹭,“我不是笨蛋!”
“好了好了,愷愷不是笨蛋,是聰明蛋。”裴悅逗著兒子玩。
“當然,外婆和奶奶總說愷愷最聰明了!”小包子其實是個非常自戀的孩子。
“愷愷想跟奶奶一起去玩嗎?”
裴悅想了一下午,終於決定好好利用一下自己這個聰明又可愛的寶貝兒子。
很多人都認為,孩子是家庭矛盾的導火線。但其實,只要善加利用,孩子亦是改善家人關係的最好紐帶。既然肖姒那樣的性格做不來主動,那就讓自己這個人見人愛的小傢伙來作為親善大使,慢慢破除各人心裏的芥蒂和尷尬。
“想啊!”
孩子是最簡單最純潔的天使,喜歡誰,討厭誰,從不會去偽裝。
小包子說想,代表他很喜歡奶奶,想要接近她。
“既然你想奶奶陪你玩,你就要說出來。奶奶不是愷愷肚裏的蛔蟲,你不說她是不會明白的!”裴悅輕輕戳着小包子的肚子提醒他。
小包子一骨碌翻了個身,趴在床上用手支着下巴想了一會,“哦……那等奶奶打電話來,我就讓奶奶帶弟弟妹妹過來玩!”
裴悅滿意地拍拍兒子翹起來的小屁股:嗯,儒子可教呀!
過了兩天,受了親媽“唆擺”的小包子果然在電話里向肖姒撒起嬌賣起萌來。
“奶奶,愷愷好久沒見你和弟弟妹妹了,可想你們了!”
他說這些的時候,裴悅並不在場,只有白爺爺和白奶奶陪他坐在客廳里。
電話那邊的肖姒有點招架不住孫子甜膩膩的攻勢,“呵,奶奶也想你。”
小包子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於是十分嫻熟地加強攻勢,本來就軟糯糯的童音加了幾分委屈,化骨攻心的功力又深了幾成。
“奶奶,你和弟弟妹妹什麼時候過來玩嘛,我很無聊的……媽咪有了小寶寶之後,爸爸都不讓我碰媽咪,也不讓媽咪陪我玩,曾爺爺和曾奶奶又不能跑,怕摔着,外婆呢,整天窩在廚房裏煮補品,都沒人理愷愷了……”
白奶奶坐一旁聽得哭笑不得,這小鬼頭,平時嘴巴不是蠻甜的嗎,今天這電話怎麼成了告狀再加訴苦的電話了?
“……”電話那頭的肖姒,似乎也跟白奶奶一樣,被小包子精湛的演技騙得一楞一楞,不由得心疼起來。
“奶奶……”小包子得不到回應,又可憐巴巴巴地喚了一聲。
“好吧,奶奶明天帶弟弟妹妹過去住兩天,陪愷愷玩,好不好?”
在商場有過無數談判經歷的肖姒,面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小包子,極快地敗下陣來!
“好!謝謝奶奶!就知道奶奶最好!奶奶最疼愷愷了!”小包子奸計得逞,開心之餘仍不忘給肖姒補上一服強力**湯!
不得不說,裴悅實在太了解自己寶貝兒子!於是,事情,一如她所料及假設那般神展開了!
胡欣聽說肖姒要過來,借口要回去找老街坊玩兩天,周六一早,她特意起了個大早,把女兒接下來兩天的膳食都煮好放進冰箱,然後讓小方送她回家。
明知老媽是在躲肖姒,裴悅亦沒有勸阻。因為她知道,這事急不來,等自己和肖姒的關係得到改善,再去疏通老媽和肖姒的關係也不遲。
胡欣離開沒多久,肖姒便領着兩個孩子進了門。
平時總是一起床就嚷嚷着叫餓的小包子,竟乖乖地坐在客廳里,聽見門響,率先沖了出去。
“奶奶,弟弟妹妹,你們快進來,我正等你們吃早餐呢!”
特意陪著兒子坐在客廳里的裴悅,把手上的報紙摺疊好放一邊,跟在兒子背後迎了過去。
“媽,廚師今早做的新鮮點心,過來嘗嘗。”
裴悅對肖姒的態度,沒有刻意作太大改變,這種禮貌而客氣的態度,肖姒似乎比較習慣。
“嗯,我先帶冬冬和霜霜去洗臉。”
肖姒果然不疑有他,也像往常一樣客客氣氣地跟裴悅點點頭,領着兩個孩子進了洗漱室。
“愷愷,曾爺爺曾奶奶呢?”
肖姒把兩個孩子抱到椅子上,坐下來后見席間只有她跟裴悅和幾個孩子,於是問小包子。
“爺爺和奶奶前幾天約了朋友去登山,一大早就出了門,今天晚上才回來。白銘今天要去m市視察工作,也是晚上才趕回來。”
裴悅代兒子回答完,不着痕迹地把肖姒喜歡吃的點心移到她和孩子面前。
“聽說小孩子最喜歡吃這個,媽你也嘗嘗。”
雖說她這話聽着是以孩子為主,但肖姒還是受寵若驚地望她一眼,順着裴悅意夾起籠子裏的點心。
“怎麼樣,味道還行吧?這個廚師是展拓介紹過來的,手藝還不錯。”
對着肖姒,裴悅從沒如此多話過,但因為只是些稀拉平常無甚營養的家常話,肖姒倒也沒察覺裴悅的異常,而是自然而然地接過話。
“嗯,味道很好!不比去酒樓吃的點心差。”
因為裴悅暫時還吃不下肉的緣故,白銘便讓展拓幫忙找了這個點心師,每天變着花樣做各種素食點心。
“是啊,我也覺得味道很好!”
裴悅邊吃邊讚歎,三個孩子在一旁邊吃邊玩成了一團,根本無瑕理會兩個大人間的對話。
肖姒嚼着嘴裏的點心,眼睛卻落在裴悅臉上,好一會,才問。
“我聽小銘說,你一直吃不下肉,現在情況好點沒有?”
這是裴悅自懷孕以來,肖姒第一次親口詢問她的狀況。
“還是吃不下肉,不過,湯能喝,麵食和米飯也能吃得很多,醫生說暫時不用擔心營養不夠。”
女人之間,其實要比男人之間容易找到共同主題,比如只要說起跟孩子相關的問題,百分之九十的已婚女人都會關不住話閘子。
“以前悄愷愷的時候也會這樣嗎?”肖姒這個問題問得相當小心,邊說,邊小心地觀察着裴悅的臉色。
裴悅臉色如常地搖搖頭,“沒有,懷愷愷的時候吃得特別多而且不挑什麼都想吃,所以,他生下來還是個胖小子。”
裴悅盯着肖姒的眼睛,對方的雙眼裏,分明閃着內疚和痛苦。不過,她的臉部表情卻掩藏得極好,不認真看,只覺得她表情淡然而冷漠。
那邊玩得興起的小包子,似乎對胖這個字特別的敏感,猛地抬頭,“媽咪,愷愷不胖,曾奶奶說,那叫可愛!”
裴悅噴笑,“哈哈,好吧,愷愷最可愛!你吃完早餐記得把你的那些可愛的相片拿給奶奶看看,讓奶奶評評理,看是你可愛還是你爸爸小時候可愛。”
“哼,肯定是我最可愛,對吧,奶奶?”小包子得瑟地揚起下巴。
肖姒不由得也露出淡淡的笑意,“對,肯定是愷愷比較可愛,你爸爸小時候像個小大人,一點也不可愛。”
好奇心極之旺盛的小包子放下碗瞅着肖姒,“奶奶,什麼是小大人?”
“小大人就是指明明是小孩子,卻不笑也不鬧,整天端着臉像個大人一樣。”
肖姒十分耐心地給孫子解釋着,裴悅只慶幸白銘不在場,不然,聽到自己老媽這樣評價他,怕是會吐血。
小包子歪頭想了一下,似懂非懂。
“原來,爸爸小時候就跟現在長得一模一樣啊……”
看來,要弄清臉孔跟性格兩者之間的區別,對四歲的孩子來說,還是件很難的事情。
一頓早餐吃下來,在裴悅有意無意的引導下,肖姒問了不少關於愷愷小時候的事,早餐吃完,坐在客廳,兩人的話題已由愷愷自然延伸至現在肚裏的這個小寶寶甚至裴悅身上。
“飛躍的事務挺多,以你現在的身體情況,吃得消嗎?”
現在肖姒基本不過問飛躍的事,每次開董事會,也只是負責開個頭,剩下的事情,幾乎都交給裴悅。
“暫時還行,白銘希望我多休息,可真要讓我呆在家裏我鐵定會受不了。其實,現在飛躍的工作基本上了軌道,並不忙。”並非裴悅矯情,這些確實是她的心裏話。
“嗯,總之,你自己萬事小心,如果身體受不了,就回家休息,不要太勉強自己。唉,我其實也想回去幫忙,只不這我那一套已經不適用了,回去了,只會幫倒忙。”
肖姒很有自知之明,幾年前,她尚且沒能力領導飛躍走出困境,在市場競爭更加殘酷的今天,她更加無力去承擔這個重擔。
“媽,這事你不用太擔心。我以前懷着愷愷,是一直工作到生產前一天,這一次,估計也可以。差不多的時候,我會把生產那段時間的工作提前安排好,遇到緊急的事,白銘也是可以處理的,應該不會對飛躍造成什麼影響。”
現時飛躍的管理人員,有部分是白銘欽點任命的,有部分是裴悅上任后提拔上來的,這一幫人,無論辦事能力還是忠誠度都非常高。裴悅有足夠的信心,只要不發生突發事件,就算她完全撒手一兩個月,旗下各部門及人員仍會有條不紊地如常運作。
“我倒不是擔心飛躍受影響,我是怕你的身體吃不消。”
聊開了之後,肖姒漸漸能夠敞開胸懷說話了。
“嗯,我自己會小心的。具體如何決定,到時也要看看醫生的建議。”
裴悅也沒有很強勢地認定非要如何不可,在她心裏,工作再重要,終究不及寶寶萬分之一的重要。
說是上樓去拿相冊的三個小傢伙,呆在樓上玩樂室玩了一大輪之後,才滿頭大汗地一人抱着兩三本相冊屁顛屁顛地跑下來。
“奶奶奶奶,快來看愷愷的帥照!”
人還在樓梯上,嘴巴已經巴拉巴拉地叫嚷了起來,肖姒笑眯眯地望着幾個孩子,看得出來,她的心情非常好。
本來鬧騰蹦噠的小包子,一走近裴悅身邊,就變得輕手輕腳格外小心,自從白銘警告過他之後,他就變成了這副德性了。
等他小心翼翼地繞過裴悅,便嘩啦一下把相冊堆到沙發上。
裴悅的精神不錯,但孕婦渴睡的特徵她也有,坐久了偶爾便要小憩半小時,見肖姒樂呵呵地翻着相冊跟幾個孩子有講有笑,她跟肖姒說了聲,起身回卧室休息。
裴悅沒想到的是,本以為小憩一會,可這一睡居然就睡到下午。
起床洗漱完下了樓,樓下客廳空蕩蕩沒個人影,屋子裏也是靜悄悄全無人聲。
大概是聽見了她的腳步聲,廚師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三少奶,夫人和小少爺在花園玩。你還沒吃午飯,想吃什麼,我現在給你做。”
“麻煩我把老媽給我做的那些熱一下。”
裴悅自個吃完“午飯”,慢慢地踱出花園,遠遠看見幾個孩子在草地上踢皮球,而肖姒,則盤膝坐在草地上,平時總陪着小包子玩的小狗狗,這時乖乖地坐在肖姒身邊吐着舌頭望着幾個孩子追逐玩耍。
裴悅走到肖姒身邊,“媽!”
肖姒抬頭看她一眼,“醒了?累就再去歇一會吧,孩子由我看着。”
“睡飽了,這都睡了幾小時了!”
裴悅能感覺到,肖姒現在看自己的眼神,自然,也和藹了許多。
“你到亭子那邊坐坐吧,”肖姒站了起來。
“我在這站一會晒晒太陽。”
十一月的天氣,不算太冷,十幾度的氣溫加上暖暖的太陽,愜意舒服得很。
肖姒沒說什麼,轉身走了。
裴悅只以為她進屋去喝水,過了一會兒,卻見她摟了一團塑料布和提了一袋零食出來。
“愷愷,帶弟弟妹妹過來喝點飲料吃點東西。”
肖姒朝幾個孩子喊完,彎身把塑料布攤到草地上鋪平。
“小悅,過來坐。”
裴悅乖乖地在她身邊坐下,肖姒又把插好吸管的牛奶遞給她。雖然裴悅剛吃完午飯,挺飽的,但還是接過牛奶,說了聲謝謝,然後慢慢吸了起來。
兩人靜靜地坐着,看着幾個孩子在草地上打鬧玩耍,裴悅咬着吸管,偷偷打量幾眼肖姒,想着要不要趁現在氣氛良好,跟她提一下捐款的事,順便跟她說聲謝謝呢?
想來想去,裴悅最終決定暫時不問。這聲謝謝,先欠着,等找到合適的時機再說也不遲。
一直看着幾個孩子的肖姒突然扭頭看向裴悅,臉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裴悅有些心虛,以為她看出了什麼。
肖姒看了她一會,終於開口問道。
“這附近的房價貴不貴?”
聽到這個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問題,裴悅怔了一下。
“在g市算是最貴的,但對比l市這裏的房價只算中等吧。”
裴悅如實回答,卻不太明白肖姒為何突然關心起房價來,別說飛躍從不不涉足房地產業,就算真要涉足,也輪不到肖姒去操心。
肖姒仰起頭眺望遠方,“g市的空氣質素似乎比l市好很多,這樣漂亮的藍天白雲,在l市是很少有機會見到的。”
l市是省府,屬國家一線城市,早在二三十年前就已經開始飛速發展,工業發達,空氣質素自然差。而g市是近幾年才崛起的新興城市,在白銘執政這幾年,工商業雖是高速發展,但環保綠化也抓得非常嚴,對不達標的工廠和企業從不姑息一律停業整頓,為此,省里是最適宜居住的城市排行中,g市位列榜首。
肖姒說得這麼明顯,裴悅算是聽明白了,略略想了一下,“媽,家裏房間挺多的,你直接搬過來住就是了。”
雖然,跟肖姒的關係還不太明朗,但裴悅知道,白銘始終想肖姒搬過來住方便照顧。
肖姒搖搖頭,“不是我,是子濤和子辰。這邊的空氣環境好,適合孩子生活,兄弟幾個如果都住這附近,幾個孩子可以一起玩不怕寂寞。”
裴悅點頭表示贊同,“你想知道具體的價格?那一會我幫你問問。”
“好。不過……”肖姒話說了一半,又頓住了。
“怎麼了?是有什麼難處嗎?”裴悅並不了解肖姒,單從她的表情來看,根本猜不出她的心思。
肖姒低着頭,看樣子是碰到些為難的事了。
“媽,你有話就直說吧,有什麼難事,只要是我和白銘能幫的,就一定會幫忙。”
肖姒猶豫了好一會,才吞吞吐吐地說,“唉……是這樣的,子濤和子辰……公司被查封,除了家裏幫他們墊付的巨額罰款之外,在外面還欠了一屁股的債……”
肖姒又停了下來,抬眼惶恐地看一眼裴悅。
“嗯,所以呢?”
裴悅被肖姒弄糊塗了,之前問這裏的房價,現在說欠了一屁股債,這到底是要買房還是借錢?
肖姒見裴悅臉色如常,並沒有如她所擔心的那般表露出厭惡或是嫌棄的表情,這才放膽說下去。
“他們的房子前些天被債主收去頂債了,我是想,由我來付錢幫他們在這裏買一套房子,你們這套房子花了多少錢?我一起付給你們。”
原來,肖姒這麼為難,是怕裴悅誤會她偏心。
“媽,我們不缺這點錢。再說,這房子是白銘買給愷愷的禮物,哪有讓你來付錢的道理?”
裴悅自己不算富有,但白銘很富有,這房子的錢,對白銘來說,只是九牛一毛。
這個時候,裴悅更加慶幸自己沒把捐款的事說出來,不然,肖姒絕對會認為,自己是因為那一百萬才主動向她示好。
雖然,自己的確是因為那一百萬而對肖姒改觀,但她看重的不是這筆錢,是這筆錢背後所包含的心意。
“可是……”
肖姒還想說什麼,裴悅又說,“媽,這事你跟白銘說,如果他肯收你的錢,我沒意見。”
若換了別人,裴悅不敢說,但白銘,裴悅敢以人頭作擔保他是絕不會收這筆錢的。
晚上吃完飯,肖姒跟白銘提起此事,果然如裴悅所料,白銘堅決不肯收這筆錢,還當即打了個電話給寧之允,讓她挑幾套別墅實景圖發過來。
寧之允跟肖姒聊了一會,了解清楚她的要求后,轉頭便去找與肖姒理想相近的房子,半小時不到,幾套帶裝潢的別墅實景圖發到白銘郵箱,幾個人湊在電腦前指指點點,最後眾人一致意見選定了一套離白銘家不遠的別墅。
第二天,白銘照舊要上班,兩個嫂子從l市趕了過來,裴悅陪着肖姒和兩個嫂子在寧之允的帶領下把選定的那套別墅里裡外外看了個遍,肖姒和兩個嫂子對別墅很滿意,當即決定把別墅買下來。
當天下午,肖姒和兩個兒媳婦帶着孩子回l市收拾,爭取在最短時間內搬過來。
得知弟弟妹妹要搬新家以後可以時時泡在一起玩,小包子開心不已,直到晚上躺在床上仍興奮得不肯睡覺,吱哩哇拉地說著以後要領弟弟妹妹去上學之類的哥哥宣言。
裴悅從寶貝兒子那自豪又興奮的小表情里,輕易就能聯想到等小寶寶出生,白羿愷這個當哥的,肯定會把小寶寶當成他自個的私人禮物一樣疼着護着。
白銘這晚回來得比較早,晚飯前趕了回來,吃完晚飯又匆匆進了書房忙碌,等裴悅哄完兒子睡覺,泡了壺茶端進去。
“寶貝睡了?”
“嗯,剛睡。”
白銘起身迎過來一手接過茶一手摟着她的腰,“這種事吩咐傭人做就好,你不用這麼辛苦。”
“這沒什麼,走動一下對我對寶寶都好。”裴悅根本沒把這當一回事。
現在她相對空閑了一些,但白銘愈發地忙,兩個人每天可以交流的時間十分少,除了一起吃早餐和被他監督着測測體重記錄一下每天孕事的時間之外,大概只剩像現在這樣給他端茶端點心時聊上幾句的機會。
“小悅,你跟我媽好像關係好了不少?”
白銘並不知道肖姒捐款的事,也不知道裴悅利用寶貝兒子製造跟肖姒相處的機會。只不過,他對裴悅的事向來十分敏銳,昨晚一家人一起吃飯,及至到後來討論要買別墅的事時,兩個女人的交流出乎他意料的多。
“是嗎?大概是因為我懷孕了,媽今天問了我不少懷孕的情況,又說了些她懷孕時的經過和經驗,聊多了,就熟絡了。”
裴悅裝傻,關於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她暫時沒打算跟白銘坦白。
白銘雖然不太相信她的理由,但除此之外,好像確實沒有其他的原因了。
“把這些吃了,再坐一會你就要去睡覺了。”白銘把裴悅要吃的維生素和增鈣劑都放在書房裏,每天他都十分準時地伺候裴悅吃下。
裴悅接過葯撲進口裏,灌了一大口溫水把葯服下。“嗯,我坐一會,你去忙吧。”
拿了放在沙發上的孕期保健護理全書擱膝頭上低頭翻看起來,白銘彎身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無奈地轉身折回書桌前繼續工作。
自從懷孕之後,裴悅每晚睡覺的時間被白銘逼着調整至十點三十分,這樣的時間被強制執行了一段時間之後,裴悅的生物鐘被徹底調整了過來,現在就算白銘不逼她,到了十點三十分,她就會哈欠連天,眼皮直打架。
以前,她每晚都會等到白銘上床才一起睡,現在,她甚至連白銘幾點睡都不知道。
“唉,我現在像豬一樣!”
這不,才十點二十分,她就開始困得不行,把書合上,不由得自我調倪了一番。
白銘笑着走過來摟着她,“就算你是豬,我還是那麼愛你!”
裴悅在他胸前捶了一下,半怒半嗔地斜他一眼。
“你才是豬!我說像!並不代表是!”
“好,好,我是豬,我不是像,我就是豬!”
白銘偶爾也會如此無底線地詆毀自己,以博取老婆一笑。
“噗”,裴悅果然被逗笑。
“不過,我是最帥最有型的豬。”
白銘綳了綳身上的肌肉擺了個猛男的poss,然後,再次遭到某人充滿嫌棄的白眼。
“原來兒子那麼自戀和臭屁,都是遺傳自你!”
白銘伸手摸着她的肚子,把臉湊到肚皮上,“小寶貝,你可千萬不要繼承你爸爸的自戀和臭屁,但一定要像你媽咪一樣漂亮可愛。”
裴悅“嘖”一聲,抬手敲敲他的後腦勺。
“你知不知道你越來越幼稚了,跟你寶貝兒子好像。”
白銘直起身,一臉正直樣,“這叫互相學習!”
裴悅還想說什麼,可口一張開,又打了個哈欠,白銘臉湊過來,吻住她半張的唇。
開始,只是蜻蜓點水的輕吻,幾下之後,白銘便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直把裴悅撩得血液沸騰,雙手不由自主地環過他的腰,身體潛意識地往他身上靠。
自從知道裴悅懷孕后,白銘一直十分克制,即便是親吻,也是點到即止的淺吻,不是情淡了,而是怕碰觸太過會把持不住自己。
現在這個吻,已經開始失控,白銘渾身滾燙難耐,在裴悅主動摟緊他那一剎那,白銘身體一僵,身體立即起了原始的反應。
撫在她背部的手緊緊的將她往自己懷裏扣,嘴唇的掠奪從唇轉移到下巴,極之小心地輕輕親着。
兩人氣息都很急促,裴悅被吻得腳發軟,閉着眼微仰着頭,雙手死死攥着他的衣服,整個人緊貼在他身上。
“小悅……小悅……”
白銘沙啞含糊的叫喚着,唇在她臉上唇上流連,卻不敢再往下侵略半分。
尚存的理智告訴他,再往下,他就真的剎不住車了!
“白銘……我……”
裴悅的手不知何時摸了上去,聲音慵懶中透着幾分嬌羞。
“幫你……”
白銘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單是想像她幫自己舒緩**時的模樣,就差點繳械投降了。
“不……”白銘按住她的手。
不是不喜歡她的主動,只是,人總是貪婪的,當你得到了米飯,你就會想再要一碗湯,當你有了湯,又會想要多一塊肉。
**總是無止境的,如若她真幫自己解決了,難保自己不會獸性大發,直接把她推倒吃干抹凈,畢竟,比起手,她的人要美味得太多太多!
仍喘着氣渾身繃緊的男人,動用了他全部的理智,才恨得下心來推開她。
“到時間了,快去睡!”
這句話全無平時的柔情體貼,甚至,很明顯是咬着牙切着齒狠狠地說出來的。
裴悅也知道這時正是非常時期,她和小寶寶可經不起劇烈的折騰,唯有擔憂的看看被**折騰得紅了眼的白銘,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以作安慰,“晚安,你也別太晚。”
說完,乖乖地轉身走了出去。門一關上,書房內那個渾身繃緊的男人,像箭一般衝進了洗手間。
……
本來,匿名捐款那件事,裴悅打算就此不提。既然肖姒選擇這種方式去彌補曾經的過錯,自己就不該去戳穿她。
但過了一個月,事務所再次收到一百萬捐款,依然,是匿名。
這一次,桑小媟沒有再請示裴悅,直接動用自己的關係弄清了捐款人的姓名才給裴悅打電話。
裴悅放下電話,知道自己不能再無動於衷沉默下去。
這一個月以來,肖姒都忙着折騰新家的事,並於前幾天搬進了新家,現在正忙着整理,跟裴悅見面的機會依舊不多,但兩人的關係確實比以前改善了不少。
下班時,裴悅讓小方先繞去肖姒家,車子停在停車場,正好看見肖姒站在一輛貨車前跟人說著什麼。
裴悅走過去,“媽,什麼事?”
肖姒對她笑笑點點頭,“沒什麼,浴缸的尺寸不對,我讓他們回去換。”
那司機誠惶誠恐地哈着腰說著抱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現在馬上給你換回來。”。
估計剛才是被肖姒數落了一大通,這下肖姒朝他揮揮手,“明天再送過來吧,也不差這一天。”
司機立即得了大赦般竄上車,發動車子“呼”一下把車開走。
這幢別墅帶全套裝潢,基本上,只要提着自己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就可以入住。裴悅隨着肖姒進了客廳,發現原來的沙發和立櫃全部換了,連地毯也換上了新的。
肖姒見裴悅一進屋便環視四周,立即解釋道。
“原來的沙發和地毯,你兩個嫂子說不喜歡,我就讓換了。”
裴悅這才明白,為何當初自己和白銘搬家就折騰了幾天,而肖姒和兩個嫂子,卻足足折騰了一個月還沒完工。
敢情,不止這沙發立櫃,連浴缸及其他用品都大批換了。
“如果不喜歡原來的裝潢,當初可以買不帶裝潢的房子。”裴悅討厭浪費,說這話的時候不由得皺起眉。
以裴悅的眼光來說,原來自帶的裝潢更具品味,雖然談不上豪華,但勝在雅緻自然,居家的溫馨閑適隨處可見。
可現在眼前這些傢具擺設,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絕對的豪華裝潢,只是,全無格調可言,這讓裴悅有種走進土豪之家的錯覺。
“我也喜歡原本的裝潢,不過,她們不喜歡……”
看來,肖姒不僅對白子濤和白子辰溺愛得緊,對這兩個兒媳婦也是十分溺愛。
裴悅不好再說什麼,她可不想在婆媳關係未搞好前再把妯娌關係也弄僵。
再說,這屋子不是自己的,把這裝潢拆了再弄所花的錢也不是自己的,管那麼多幹什麼?
肖姒也怕裴悅多想,見她不接話,便識趣的把話題扯開。
“小悅,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說著,去倒了杯水遞給裴悅。
裴悅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喉嚨,抬起眼望着肖姒。
“媽,謝謝你!”
肖姒一臉茫然,“啊?謝我什麼?”
裴悅彎身把杯子擱好,直起身看着肖姒依舊茫然的臉,也不打算繞圈子了。
“媽,謝謝你的捐款。”
肖姒面露詫異之色,略略掙扎了一下,才說。
“小悅,你是不是搞錯了?”
看來,她是認為裴悅無憑無據只憑空猜測。
“媽,雖然你是匿名捐款,但我們職業習慣作怪,每一筆款項都必須要確認來源。”
肖姒終不否認,靜靜地坐着,垂着眼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麼,她這般奇怪的反應讓裴悅很疑惑,見肖姒不說話,她也按捺住困惑的心情,靜靜地等對方整理思緒。
難熬的沉默之後,肖姒才慢慢抬起頭。
“小悅,我一直欠你和愷愷一聲對不起,對你媽和小揚也是。”
這麼久了,這是肖姒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在裴悅面前提起過去的事。眼裏,依舊滿是愧疚和痛苦。
如果裴悅沒有猜錯,肖姒應該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說這番話,對一個驕傲的人來說,要說一聲對不起需要極大的勇氣和決心。
裴悅沒說話,只默默看着她,靜靜地聽着她的懺悔。
“我以前做錯了太多,根本不值得你們原諒,也不敢奢望你們會原諒我。”
“所以,當你沒事人一樣讓愷愷叫我奶奶時,我羞愧得恨不得去撞牆。面對你的寬容,我不知該如何應對,想對你好些,但又怕你會拒絕我。”
“我知道,只要我對你說一聲對不起,你就會輕易原諒我。因為你很善良,而且,你很愛小銘,你不捨得小銘為難,所以竭力把我做過的那些骯髒事遺忘掉,努力像對自己媽一樣對待我。”
“媽,事情都過去了,你就當是翻書一樣,翻過去了,就算了。”裴悅開口安慰她。
肖姒長長嘆一口氣,“你越是這樣不計較,我這聲對不起就越難說出口。我想過給你們一些錢作為補償,但我發現,對你和小銘來說,錢,並不重要。而且,如果我真的給你們一筆錢,恐怕又會讓你們誤會,我是個只會用錢解決問題的人。”
裴悅不語,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肖姒給她的感覺,確實就是一個以為用錢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的人。
“經過了子濤子辰的事之後,我也明白了很多事,以前,我以為只要給他們足夠的錢,他們就會努力就會奮鬥,但結果,卻成了現在這樣……,反倒是我一直沒怎麼理會、在我眼中既叛逆又無趣的小銘,卻有如此非凡的成就。唉……無論是對子濤子辰還是對小銘來說,我都不是一個好媽媽。”
人啊,都是要跌過痛過才能悟出一些道理,值得慶幸的是,肖姒還不算悟得太晚。
“媽,你就別再自責了。經過這次之後,大哥二哥會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的。”
這一刻,裴悅打心裏覺得肖姒挺可憐,雖說方法錯了,但從心意來說,她並不算是一個壞媽媽,卻落到今天的地步。
“希望吧!我以後,再也不會像以前那般縱容他們了,這別墅的錢,原本打算由我來付的。但後來,我還是讓她們給我立了張借據,包括她們現在要花錢買傢具及重新裝潢的錢,也是她們借我的,我並不缺那些錢,但我不想再用錢害了她們。”
關於立借據的事,裴悅是第一次聽說,但她卻贊成肖姒的做法。肖姒肯定並不在乎這千來萬的錢,但如果她繼續任兩位嫂子予取予求,最終,又是害了她們兩個。
裴悅再次環視一下四周,不無可惜,
“其實,原來的裝潢挺好的,改掉真可惜也浪費。”
肖姒搖頭嘆息,“唉,她們跟你不一樣。她倆從小就養優處尊,過慣了好日子,即使到現在這個田地,也全無收斂過日子的意識。好在,飛躍現在勢頭良好,估計年底的分紅勉強夠她們還清外債了。”
裴悅沒過問過白子濤兄弟的債務具體有多少,因為她知道,白銘在這方面極有分寸。需要幫的,作為兄弟的白銘自然會出手幫他們解決,不能姑息的,白銘亦絕不會多管閑事去插手。
而按現在飛躍的業績和勢頭,白子濤兄弟年底所能分到的分紅,應是一個巨大的金額。這麼說來,他們這些年在外面欠下的債實在不少!
“至於事務所那兩筆捐款,我真沒想到你們會去查來源。我就是想偷偷做點好事,好讓我自己的良心好過一點。”
肖姒其實並不想提那兩筆捐款,因為她也怕裴悅會誤會她是在用錢來收買感情。
“媽,不管你出於什麼目的,我都要代表那些得到幫助的人謝謝你!”
裴悅相信肖姒的誠意,肖姒這人雖然高傲,但卻不算是心機很深的人,如果她是想用錢來收買感情,大可以選擇高調的方式去做。
“小悅,既然這事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瞞你了。我現在正在籌建一個慈善基金,募捐的主要對象以各大企業及名流名媛為主,募捐到的款項,我想全部投入到事務所。等基金做到一定的規模,我們可以將事務所擴展到一些落後的城市,你覺得我這個想法可不可行?”
不得不說,裴悅只猜到了肖姒捐款的原因,卻沒猜到她除了捐款這外還要把慈善作為一個事業來經營。
而且,肖姒的這個想法,跟裴悅對事務所的未來規劃竟是完全一致。原本,裴悅打算等自己在飛躍的地位得鞏固之後就籌建一個慈善基金,募捐來的款項用以支持事務所的支出。
“媽,這事,你和我想到一塊去了。”裴悅異常興奮,不僅是因為肖姒的決定,更因為難得找到了一個志同道合的戰友!
裴悅也不用嘴說了,直接把筆記本電腦拿出來,打開事務所的規劃書,遞給肖姒。
“這個,給我看沒關係嗎?”
肖姒有些猶豫,畢竟,事務所是裴悅的心血,規劃書給自己這個外人看也沒關係嗎?
“媽,說不定我們以後就是戰友了,為什麼不能看?再說,事務所是非盈利機構,無論制度還是賬務都是絕對公開透明的。”
肖姒受寵若驚,原本,她還擔心自己的想法會遭到裴悅唾棄,想不到,裴悅不單止認可了她的想法,還一下子把她當成了可以並肩作戰的戰友。
兩人頭湊着頭挨在一起,肖姒認認真真的把那份規劃書看了一遍,期間有不明白的,裴悅就給她解釋。
“這份規劃,我原本預期在五年內完成,但現在有你的加入,大概三年就可以達到預期。”
裴悅像個孩子般喜形於色,毫不掩飾自己的興奮之情。
“既然你覺得可行,我明天就着手去籌辦。”
肖姒這個想法在心裏已經醞釀了很久,但一直怕遭到裴悅嫌棄沒敢跟裴悅提,現在得到了裴悅的認同,心裏也是幹勁十足,恨不得立即就去打電話拉贊助。
“媽,這事不急着一時。明天你我都騰點時間,我讓小媟和雲飛到飛躍一趟,先把實施的細節和方案定下來。”
裴悅興奮歸興奮,辦事仍舊有條不紊不亂方寸。
肖姒暗罵自己一把年齡還這麼沉不住氣,“好,事情就這麼說定了。我現在是無業游民,時間自由,你們敲定時間再通知我就行。”
窗外天色漸暗,兩人的事情亦談得差不多,裴悅才察覺時間已經不早。
“媽,都這麼晚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吃晚飯吧。”
因為幾個孩子的轉校手續還沒來得及辦,兩個嫂子暫時還陪着孩子在l市。
“不了,我隨便吃點就好,我得抓緊時間把基金會籌辦方案寫出來。”
肖姒本就是個急性子人,加上不想辜負裴悅的賞識,這下更是卯足了勁想要寫份完美的方案。
裴悅見她幹勁十足,也不再勉強,自個起身告辭,肖姒把她送出門外看着她上了車,轉身正要邁步,裴悅卻又叫住她。
“媽,晚點我讓廚師送點點心過來給你做夜宵,你也別弄太晚。”
晚飯之後,裴悅把小包子扔給老媽照顧,自己則躲到卧室里開了電腦跟桑小媟說了此事,兩人都覺得這進展太戲劇太神奇!
白銘近十點才回到家,令他意外的是,平時總是窩在沙發里看書等他回家的裴悅,今天卻不見人影。
他放下包包洗了把臉,連飯都沒顧得上吃,便上了樓,推開卧室門。
跟桑小媟聊完之後仍舊處在興奮狀態下的裴悅,難得地沒有哈欠連天,而是精神倍爽地“噼噼啪啪”打着新的規劃書。
白銘本以為她會靠在床上看書,推開門卻見她全神貫注地忙着什麼,心裏不悅,皺着眉走過去。
“小悅,怎麼還在忙?”
裴悅的思路正如泉涌,“嗯嗯”地應了他兩聲之後,目光照舊專註地落在屏幕上,手指飛快跳動。
白銘眉頭皺得更甚,扶着椅背俯身望一眼屏幕,入目的,卻不是他以為的飛躍的文件,而是事務文件。
“事務所的事不是全交給小媟和雲飛處理了嗎,怎麼還要你來加班?”
裴悅要做的事,白銘從來是持支持態度的,但前提是,她不能佔用的作息來處理這些事務。
裴悅這下沉迷在新的規劃里,根本沒留意白銘渾身上下正散發出越來越濃的怨氣和不滿。
“嗯……”含糊地應付着白銘的裴悅,旁若無人地繼續把她腦子裏的想法轉變成文字打出來。
被無視得如此徹底的白銘,若換了平時,早就怒了爆發了。
可現在的裴悅是重點保護對象,白銘就算是再生氣,也捨不得對她說半句重話。
白銘深呼吸了幾下試着平息自己的怒火,可胸口像是放了一爐燒得正旺的炭,無論他怎麼調息都無法壓抑住那些火苗。
目光從屏幕移到她的後頸,那雪白亮眼的皮膚甚是誘人,白銘眸光閃爍,用手指在上面摩挲了幾下,見她仍舊沒反應,恨下心低頭張口咬在上面。
“啊!”
這個方法,果然最有效。
尖叫完的裴悅的手終於停了下來,猛地回頭狠狠瞪了白銘一眼。
“你瘋了!好痛!”裴悅一手摸着後頸,手肘朝後一撞,重重撞在白銘的胸膛上。
只不過,她那點力度,對白銘來說跟撓癢差不多,他撇撇嘴,手輕輕捏着她下巴抬起來,“讓你不理我!”
這理由還真是堂皇!
看到白銘臉上眼裏寫滿了控訴和不滿,裴悅這才意識到自己冷落了他,想到他忙碌了一天,語氣不由得軟了下來。
“好吧好吧,是我不對了,可你也不用這麼狠,痛死我了!”
裴悅從小教育兒子要做個勇於承認錯誤的好孩子,她自己,自然也不好耍賴!
白銘臉色這才和緩了一些,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又在剛咬過的地方親了幾下。
“這是補償,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不理我!”
裴悅無可奈何地站起來,牽起他的手往外走。
“好了,我都說是我不對了!你還沒吃飯吧,快去吃飯!”
“老婆,你到時間睡覺了。”
白銘提醒某個準備跟他一起下樓的女人。
“我陪你吃飯,順便跟你說個事。”
肖姒的事,裴悅不想通過電話跟白銘說。
“你不累嗎?”
白銘自然想裴悅陪陪他,但又擔心她太累身體吃不消。
“不會,今天中午我睡了兩小時,現在精神不錯。”
其實,她精神不錯並非因為中午睡了兩小時,而是因為肖姒的想法。
“嗯,你坐,我給你裝點湯。”
白銘移開椅子讓她坐下,不急着給餓了幾小時的自己添飯,卻是先給她盛了碗湯。
“葯都吃了嗎?”
“嗯,吃了。”
裴悅並不喜歡依賴別人,但見白銘十分熱衷於伺候她並樂在其中,她也就順着他的意由着他照顧。
當他晚歸的時候,她亦會自動自覺地把葯吃了,還會按着白銘的格式填好孕期記事。
白銘得到滿意的答案,這才給自己添了碗湯。
“你想跟我說事務所的事?”
剛才,白銘看到滿屏幕都是與事務所相關的文字,相必,她說的是與之有關。
“不全是!”
裴悅故意賣一下關子。
白銘瞧她一臉神采飛揚,知道她肯定是遇了什麼好事,挑挑眉,猜到。
“莫非,是你懷了龍鳳胎?”
“噗!”裴悅差點把嘴裏的湯噴出來。
白銘趕緊抽了張紙巾幫她擦擦嘴角,“真是龍鳳胎?”
裴悅白他一眼,搶了他手裏的紙巾,“是才怪!”
這男人是誠心尋自己開心吧,如果是龍鳳胎,自己這身形還能如此苗條?三個多月了,體重還保持在五十公斤。
白銘一聽不是,眼裏掠過一絲失望,“哦”地應了一聲,興趣缺缺地低頭喝湯。
“其實,是跟你媽有關的事。”裴悅終於決定不弔他胃口了。
“我媽?我媽又做什麼惹你不高興了?”
白銘是擔心的口吻,肖姒如果聽見自己兒子這話,估計得當場哭死!
“白銘,媽有你這兒子真可憐!你就不能往好里想嗎?”裴悅替肖姒抱不平。
“好吧,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白銘鬆了一口氣,站起來給自己盛了滿滿一碗飯。只要不是老媽惹老婆不高興,其他的事,都不算個事!
裴悅把湯喝完把碗一擱,手撐着下巴看着白銘。
“上個月我不是跟你說過,事務所收到一百萬匿名捐款?今天,又收到一百萬捐款,同樣是匿名。”
白銘夾着菜的筷子停在半空,側頭詫異地看着她。
“這兩百萬,是我媽捐的?”
白銘當時猜是裴文斌,但卻怎麼也沒聯想到自己老媽身上。
“聰明!”
“你確定?”白銘瞪着裴悅,顯然,還是有點不太相信。
“如假包換!小媟去銀行查過了,確定轉帖人就是你媽。”
白銘沉默了一會,才說。
“我媽真的變了!以前,我每年都建議從飛躍的收益中提取一小部分用作慈善用途,她向來是反對得最厲害的那一個。”
原來,有過這樣的曾經,難怪白銘會質疑這事的真實性。
“不止這兩百萬捐款,她正在籌建一個慈善基金,募捐的主要對象以各大企業及名流名媛為主,募捐到的款項全部投入到事務所。她還說,等基金做到一定的規模,就將事務所擴展到一些落後的城市。”
裴悅幾乎把肖姒的原話全搬了出來,這一次,白銘倒是很平靜地聽完。
“所以,從今天起你跟我媽是正式結為盟友,而你就興奮到睡不着覺,連夜修改事務所的規劃書?”
裴悅對事務所的規劃走向,白銘是知道的。
“是啊!一想到事務所可以在三年內延伸到許多落後地區,我就興奮得睡不着覺!”
裴悅當初做這份五年規劃時,並不確定在五年內能實現這個目標。畢竟,像這樣非盈利性質的事務所,想要大規模發展,最重要的是長期持續的資金支持。現在,肖姒計劃籌建的這個慈善基金會,正好吻合了裴悅當初的想法,成了事務所強有力的後盾和靠山。
“你啊……”
看着像是中了大獎般興奮的裴悅,白銘搖搖頭。
“當上飛躍總裁都沒見你這麼開心!”
白銘嘴裏這樣說,心裏卻是明白的,對她來說,飛躍是責任,而事務所,則是她興趣所在!
提起這個,白銘心裏又不好過了。
“誰說的?當上總裁我也很開心,你是沒看見,我經常看着屏幕上上漲的股價偷笑。”
裴悅說的也是實話,看着飛躍的業績攀升,看着股價上揚,看着季度利潤再次突破新高,這些都給了裴悅極大的快樂。
雖然,這種快樂跟經營事務所帶來的快樂不太一樣,但不能否認,她確實能在這個職位上享受到征服的快感,還有就是能替自己愛人完成重託的幸福感。
白銘不再跟她爭辯,她有多好,他心裏知道就夠了!
第二天下午,事務所的“領導小組”會議在飛躍總裁辦公室召開,會議時長兩小時,會議上四個人先是各抒己見,然後再綜合各人的意見整合統一成全新的發展規劃方案。
新方案得到一致通過去,肖姒開始着手籌辦基金會,她在事務所的上層租了一個辦公室,桑小媟從事務所抽了兩名得力的員工給肖姒當助手。
等肖姒領着兩名助手花了好些天佈置好辦公室,由藍雲飛負責申辦的牌照也陸續發了下來,肖姒於是開始策劃基金會成立的第一個慈善拍賣活動。
慈善拍賣會籌備了一個多月,共收到捐贈拍賣品幾十件,其中,不乏名畫古董等值錢的物品。當然,能收到這些物品,全賴肖姒這個基金會會長這個的強大影響力及號召力,這一個多月中,有大半的時間她都周旋在一幫闊太名媛之間,雖說幾十件拍賣品不算多,但拍賣總價並不低。
如果全部拍賣成功,事務所將會有大筆的資金注入。
拍賣會舉行的當天,裴悅讓陳越以飛躍集團代表的身份參加拍賣會,拍賣會第一件拍賣品,是一件玉如意,起拍價為三十萬,由某神秘人物以一百二十萬的價格拍下。
拍賣品陸續被拍走,最後一件拍賣品是全場最貴的青花瓷花瓶,則由陳越代表飛躍集團以一千萬的高價拍下。
拍賣會共得拍賣款一千三百多萬,這個數目,比起預期高了近一倍。
當天晚上,白銘準時下班回家,跟家人一起吃晚飯,順便慶祝老媽的基金會首戰告捷。
一家人開開心心吃完晚飯,坐在客廳里聊天。現在的裴悅跟肖姒,即使稱不上情同母女,亦可以稱得上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了,兩人坐一塊,聊着聊着准能聊到事務所上。
而胡欣,自從肖姒成了基金會之後,偶爾也到基金會幫幫忙,兩親家的關係自然亦是好了不少。
不知不覺間,小寶寶已經在裴悅肚子裏安營紮寨了四個多月,這幾天,裴悅試着開始吃肉,雖然吃得不多,但再沒發生過吃就吐的現象,體重了開始慢慢有了變化。
一家人在客廳里聊到九點,白銘難得早歸一次,自動請纓去督促寶貝兒子洗澡睡覺。
裴悅也回房裏洗澡,洗完澡出來,上網跟桑小媟聊了一會,下線之後拿了本書挨在床邊看。
門被推開,進來的是白銘。
“你今天不用加班?”
“嗯,今天我放自己一天假。”
說著,拿了睡袍進了浴室。裴悅只以為他累了,所以想好好休息一天,起身下樓泡了一壺有助睡眠的棗仁茶上來。
白銘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裴悅還維持着他進去洗澡時一樣的姿勢,只不過,茶几上多了一壺茶。
“小悅,我說過多少次了,你不用再幫我我泡茶了,總這樣上樓下樓的不安全。”
白銘在她身邊坐下,手放在裴悅微微隆起的腹部上來回撫摸着。
“就泡個茶而已,哪有你想的那麼多不安全因素。”
自從她的體重開始緩慢上升起,他的緊張度也隨之攀升。
“你再不聽話,我就把你綁起來。”
這話明明是威脅的話,但語氣卻是極之無可奈何。
“知道了!我以後再了不敢了!”
裴悅隨口應道,反正,就算她明天又再犯同樣的事,他也只是像現在這樣吹鬍子瞪眼睛的吼她,實在,卻做不來任何決絕的事情。
“不敢不敢,你天天都這樣說,就沒一次是真的不敢的!”
原來,不單裴悅發現了他是個紙老虎,他自己也是意識到了的。
“嘿嘿……”裴悅把靠在他肩上蹭了幾下。
“真是拿你沒辦法……”
白銘揉揉她的發,再次無可奈何地嘆氣。
“今天的是安神茶,可能口感不怎麼好,但可以提高睡眠質量,你記得要把它喝完。”
裴悅朝茶几上那壺茶努努嘴,示意他快去把茶喝了。
白銘乖乖起身,走過去把茶倒到杯子裏。
“你親手給我泡的,就算是毒藥,我也會喝光。”
裴悅沒理會他的貧嘴,只擔心地盯着他臉色從容地一口一口把杯里的茶慢慢喝光。
“是不是特難喝?”
這種茶是裴悅第一次買回來,當時買,只被它的功效吸引,完全沒考慮到口感,剛才泡的時候,聞起來並沒有花茶的香味,相反有股淡淡的藥味。
“不難喝,挺好喝的。”
裴悅分辨不出他話里的真假,反正從他如常的表情,根本讀不出相關的味道。
白銘把壺裏剩下的那些也倒了出來一起喝光,然後端着壺和杯走了出去。
白銘離開得有點久,久到裴悅挨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朦朧中聽到開門聲,裴悅微微睜開眼。眼前,是白銘的臉孔。
“困了吧?別靠着睡,躺到床上睡。”
裴悅含糊地問了他,“唔……你要睡了嗎?”
“不,我再看會書。”白銘手攬過她的腰,想把她抱到床上躺平。
裴悅使勁甩甩頭,費勁地撐起身體,極力睜開眼睛。
“那……我也不睡……我陪你聊會……”嗓音明明帶着濃重的睡意,人卻固執地坐直了。
“乖,你困了,睡吧,改天等你精神好點我們再好好聊聊。”白銘溫柔地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哄她。
“不……我們好久沒聊過天了……”
裴悅還是搖頭,努力了一會,眼睛總算是睜開了。
白銘拗不過她,只好抱着她輕輕移到床頭挨着。
“好,我們聊天。”
等裴悅坐好,白銘又起身走開去,很快又折了回來,把一個盒子遞到裴悅面前。
“小悅,這個送給你!”
裴悅的睡意已消失得差不多,好奇地接過盒子,打開,上面放着一個玉如意。
“呃,你別告訴我,這是今天拍賣會那個玉如意。”裴悅臉上滿是驚喜。
白銘摟着她,“嗯,就是拍賣會那個。”
“唉,何苦呢,你想捐款,可以直接捐的。”裴悅以為他單純是為了捧場支持。
“小悅,不是你想的那樣。當時媽媽給我看拍賣品,這個玉如意,我一眼就看上了,我是因為喜歡才拍下來的。聽說,古代有人用玉如意當定情信物,我就把它拍下來送給你。”
白銘總覺得自己虧欠裴悅太多,別人娶老婆是娶回來疼的。自己娶老婆,卻是相反,是娶回來疼自己的,不僅幫自己把飛躍打理得頭頭是道,還不忙照顧家裏老少。而自己,甚至沒辦法陪她去拍一輯婚紗照,更別說抽出時間她去渡蜜月。
“其實,這塊玉如意我也很喜歡,知道被人拍走了,我還覺得挺可惜的,想不到,是被你拍走了!更想不到,它最終是屬於我的!”
裴悅用手小心地輕撫着晶瑩的玉如意,欣喜之情滲於言表。
“你喜歡就好!”
看她捧着玉如意愛不釋手的模樣,白銘暗暗慶幸是自己把這玉如意拍了下來,不然,她得多失望!
錢再多,都是有價的,但喜歡,卻是無價的!
……
基金會這個慈善拍賣會不僅為事務所籌得了在大筆資金,還在全國範圍內引起了鬨動和熱議。
各大媒體爭相報道了這件事,在微博上,肖姒這個名字爬上了熱搜榜第一位。愛心事務所,飛路集團分別排在第二第三位。
中午,肖姒接到了國家電視台的電話,問她近期可不可接受採訪。肖姒當場答應了下來,對方又說,等安排好具體檔期再通知她。
肖姒會答應這個採訪,並不是為了個人出風頭,而是想借國家電視台這個平台,呼籲更多的人投入到慈善事業中去。
放下電話之後,肖姒準備到樓下事務所吃午飯,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肖姒習慣性看看來電顯示,當看見上面的名字時,她的手抖了一下,電話“呯”地一下摔到桌上。
電話鍥而不捨地響着,肖姒回過神來,仍微微發抖的手拿起手機按了接通鍵。
“瑞康?”
不僅握着電話的手在抖,連嗓音也是微微顫抖的。
“嗯。吃飯了嗎?”
男人低沉的聲音已經很久很久不曾在她的電話里出現過,以至於有那麼一剎那,她以為這不過是她的夢。
“吃了,你呢?”
肖姒很自然地說了謊,比起吃飯,這個電話可重要太多太多了,別說一頓飯,就算是跟她說這個電話的代價是不讓她吃十頓飯,她也願意。
“嗯,剛吃飽。”
很久沒有互通電話的兩個人,交談的言語甚是貧乏,兩個人似乎都不知該說什麼,但只是這麼普通簡單的三幾個字,卻讓肖姒渾身發燙,血液奔騰。
肖姒聽着話筒裏面細微的呼吸聲,心裏湧起一陣陣暖意,她還以為,再也聽到到這男人從電話那頭傳來的溫柔嗓音。
肖姒眼眶發熱,鼻子發酸,不由得吸了一下鼻子,電話那邊的男人細心地發現了。
“怎麼?感冒了?”平淡語氣,卻透着隱隱的關心。
肖姒抬手擦擦眼角,把電話拿遠一些,深深地吸了一口,才又把電話貼到耳邊。
“沒有,剛剛助手把窗打開了,風大。”
肖姒說著,特意走到窗邊拉了一下窗門。
“嗯……天氣多變,你自己多注意身體。”
這些話,男人以前經常都會在電話里說,那時,肖姒沒覺得這些話有多動聽,但現在聽到這句話,她差點又忍不住要哭了。
肖姒咬咬牙,把涌到喉嚨的感動咽回肚子裏。
“我知道,你也是,自己一個人在京城,平時工作那麼忙,更加要注意飲食和休息。”
自從簽了那些協議書之後,男人便沒再主動給她打過電話,開始,她也試過厚着臉皮打過去,想要說的話在肚子裏預習了一遍又一遍,無非,就是像這句話一樣,普通的叮囑,尋常的叨嘮。
但試過好幾次,她把要說的話反覆地練到滾瓜爛熟,電話響了幾聲,毫無意外地被對方拒絕了。最後一次,肖姒試着在對方拒聽后再重拔,話筒里傳來的,是“對方已關機”的電腦語音。
至此,她便再也沒有勇氣按下那個“1”的快捷鍵。
人的痛苦,大多源於希望,當你對一段感情或一件事徹底死心。心,反倒不怎麼痛了,大概,不是不痛,而是是痛得麻木了,再也不知道痛的滋味。
肖姒徹底死心之後,把全副身心都投入到基金會裏,自從基金會成立之後,她四處奔波,幾乎天天穿梭在各城市之間,利用她這麼多年的人脈為基金會作推廣和宣傳。
想不到,在她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的時候,在她以為這些普通的叮囑尋常的叨嘮再也沒機會對對方說的時候,這句話,卻通過電話真切地傳達了對方。
“我會的。”男人像從前無數次那樣回答她。
她和他結婚多年,但真正在一起生活的時間並不多。因為他的工作關係,夫妻二人基本過着長年分居的生活。
年輕時的白瑞康,也像現在的白銘一樣拚命,肖姒也忙,但每周必定抽一天時間過去探望白瑞康。兩人的感情,在聚少離多的情況下卻幾十年不變。肖姒以為,她跟他,必定是會白頭偕老的。
所以,當白瑞康十分堅定地要求她簽下那份離婚協議書時,肖姒的心碎了。
她恨,不是恨白瑞康,而是恨她自己!
是她鬼迷心竅做了一堆錯事,終究把辛苦經營了幾十年的婚姻及感情親手葬送掉。
當白瑞康問她要回京城那套房子的鑰匙時,她根本沒拒絕的勇氣,乖乖地,就把那鑰匙還給了他。
她一直認為,白瑞康極愛她,無論她做什麼,無論她是怎樣的人,他都會愛她。
但她錯了,而且錯得好離譜。錯了,意味着沒有了選擇的權利,他說離婚,即使她不願意,也沒有了說不的權利。
白瑞康簡單的回答,讓肖姒不知所措,也不知該如何接下去,卻怕他覺得無聊而就此掛電話,只得匆匆又開了口。
“子濤和子辰在小銘附近買了套房子,錢是我先借給他們的,你有時間也回來瞧瞧。”
肖姒不敢提自己跟他的事,唯有拿兒子的事來說。
“我聽小銘說了,這段時間我很忙,再遲些吧。”
提起兒子,男人的話似乎相對就多了一些。
“那小悅懷孕的事你也聽說了吧?”
肖姒發現,說起兒子們的事,彼此的語氣都放鬆了不少,連原本沉默壓抑的氣氛,都變得輕鬆了不少。
“聽說了,小銘還說希望是個女孩,最好,是個像小悅一樣可愛的女孩。”
看來,父子倆的話題也挺豐富的。
“我也希望是那樣,無論男孩還是女孩,性格還是像小悅那樣比較可愛。”
肖姒其實也知道,小兒子冷漠寡言的性格面癱冷酷的形像並非天生,而是由於自己疏於管教。瞧他跟裴悅相處,喜怒哀樂七情上臉跟冷酷面癱完全搭不上邊。
“放心,會可愛的。小銘和小悅比我們稱職,看愷愷就知道了。”
看來,不止肖姒,就連白瑞康都認識到自己作為父母的失職。
“唉……主要還是我的原因。”
肖姒嘆氣,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也會試像裴悅疼愷愷那樣,多花些時間陪陪孩子,多聽聽孩子說些看似毫無意義的話……
對肖姒的懺悔,白瑞康沒有回應,大概,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吧。
沉默的氣氛讓肖姒極難堪,也極沮喪,但即使是這樣,她仍捨不得掛電話。她怕對方把電話掛了之後,以後,再也不打過來。
就在她搜腸刮肚想要找些話來說時,竟又聽到他的聲音。
“有關基金會的那段新聞,我看了,你做得很好,加油!”
男人用平靜無波的語氣,說出一番讓肖姒感動得想要嚎啕大哭的話。
“我會的,開始,我是想幫小悅,現在,我真的想要幫助那些有需要的人。”
肖姒的動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裴悅和桑小媟幾個同化。
“嗯,好好乾!”男人真的好酷,連說這種鼓勵的話,就像領導對下屬說的話。
“我會儘力的!”
肖姒這才發現,這麼多年了,男人是第一次肯定自己的工作!
“我要上班了,掛了。”
不等肖姒說再見,男人已逕自掛了電話。
肖姒認直聽着話筒傳來嘟嘟的電流聲,久久不願把電話拿下來。
……
肖姒這幾天的心情非常好,因為現在的工作需要,原本已經親和了不少的她,這幾天更是笑容滿臉,回飛躍開董事會,見慣了她冷着一張臉的各位董事,受到她笑臉相迎的禮遇,受寵若驚之餘又不免忐忑。
裴悅自然也察覺到她的異常,等董事會的成員都散去,會議室只剩下兩人時,裴悅不禁八卦起來。
“媽,有什麼好事發生了?”
“嗯?!沒有啊!”
肖姒倒是一臉茫然,其實,她並不知道白瑞康的一通電話,竟然讓她心情好到掩都掩不住,時常臉帶微笑而不自知。
“真的沒有?”
裴悅顯然並不信她的話,湊過去探究地瞅着她的臉。
肖姒的臉容氣色挺好,唇角微微上揚,是心情良好的表現。
“有,基金會又收到一筆捐贈,不過,不是錢,而是一批教學用具,我和小媟商量過,想直接把這批教學用具捐到貧困的山區小學,你意思如何?”
肖姒覺得,這也算是一件好事。
“你們決定就好!”
在裴悅看來,這事不像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又試探了幾句,卻始終追問不出真實緣由。
……
拍賣會之後,桑小媟和藍雲飛請了幾天假回藍雲飛老家舉行婚禮,裴悅一家“四”口也一齊飛了過去喝喜酒,婚禮之後,一對新人又和裴悅她們一起回到g市。
轉眼,又快到春節了,除夕那天,白瑞康從京城趕了回來,胡欣和裴揚也來了,加上白銘兩個嫂子和幾個孩子,一大家人熱熱鬧鬧地聚在一起吃團年飯。
白瑞康坐在肖姒身邊,兩人之間,交流很少,但眼尖的裴悅發現,肖姒竟然主動給白瑞康夾菜,而白瑞康,居然也沒有拒絕!
裴悅把這個發現告訴白銘,他盯了她一會兒,說。
“小悅,你想多了!”
裴悅撇撇嘴,不理他了。
白銘這人,對別人的感情事,遲鈍得像根木頭!
自從除夕親眼看了那一幕之後,裴悅便不再試探肖姒。到了肖姒這種年紀,感情的事大概希望低調一點,並不需要多餘的八卦去推波助瀾。
自己若不識趣非要跑去摻和,難保不會弄巧成拙。
不過,說不摻和,不代表不關心。自此,裴悅便留了個心眼,密切關注起肖姒的感情生活來。
春節是舉國同慶的日子,白瑞康和白銘這對忙碌的父子,也難得有了幾天的假期。
白瑞康在家裏陪白爺爺下棋,白銘和裴揚帶着幾個孩子到空地上放鞭炮放煙花。
裴悅肚子裏的寶寶快五個月了,肚子一天天慢慢隆了起來。
胡欣格外地小心細心,自從第四個月起,裴悅的孕吐反應停止之後,她就開始變着花樣煮各種肉類魚類給裴悅吃,於是這一個月,裴悅的體重驟然重了十斤。
“媽,你不用再給我另外開小灶,大家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裴悅睡完午覺起來,發現老媽又窩在廚房裏給自己弄好吃的,裴悅站在廚房門口想勸老媽停止這種填鴨式的餵食。
“我是煮給你肚裏的小寶寶吃,不是煮給你吃。小寶寶的營養全靠你輸送,前幾個月你連一塊肉都吃不下,現在能吃了,得趕緊補回之前缺的那些營養。”
裴悅不知老媽哪來的歪理,“媽,就算那幾個月我沒吃過肉,但我有喝湯啊,該有的營養一樣不少,前幾天去產檢醫生也說寶寶很健康很正常。”
裴悅喋喋不休地試圖說服老媽,胡欣白她一眼,只當她在放屁。
“你別站在這,到客廳里坐,不然,就回樓上睡覺去,廚房的油煙對寶寶不好。”
裴悅無奈地跺跺腳,又比了比自己那兩條粗壯了不少的大腿。
“媽,求您別再給我弄那麼多肉了,您看我這腿粗的,我都快成胖紙了!”
“胖紙就胖紙,只是我老婆,胖的瘦的我都喜歡!”
白銘不知何進回到了屋裏,說著,手臂已經摟過她變粗了的腰。
“走吧,別站這吸油煙了,對皮膚不好!變了黃臉婆可別怪我嫌棄你!”
關於裴悅吃肉這個問題,白家上上下下一致支持胡欣,就連她一向狗腿的寶貝兒子和聽話的省長老公,也十分堅決地站到了胡欣那一邊。
於是,裴悅聽着自己的體重天天在變化,到了懷孕六個月,已經從原來的四十多公斤攀上了六十五公斤的高峰。
“白銘,我太胖了!”
裴悅第一次有了作為孕婦的危機意識。
“傻瓜,不是你胖,是小寶寶在長身體。”
白銘好脾氣地安撫她,手輕柔地在隆起的腹部掃過,眼神溫柔而寵溺。
“你才傻,我懷愷愷的時候,快出生了才六十三公斤!可現在,才六個月,就已經六十五公斤了。”
裴悅不對比還好,一對比之下,當場炸毛!
“會不會,真是雙胞胎?”
白銘這分明是轉移視線,產檢的時候,醫生明確說過是一胎。
“唉……算了算了,胖紙就胖紙吧,只要小寶寶身體健康就好。”
裴悅突然想通了,以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強迫自己接受了現實。
奇怪的是,裴悅的體重雖是增了不少,但行動卻依舊敏捷,直到第九個月,她的行動才漸漸開始遲緩起來,醫生建議她在家待產,因為到了第九個月,就隨時有生產的可能。
裴悅仍堅持要在工作崗位待到生產才休息,因為在家獃著,除了睡覺就沒其他事可做,無聊得要命。
但這次無論她怎麼軟磨硬泡,白銘就是不肯讓她去上班了,強行勒令她在家好好休息待產。
裴悅待產的後半個月,正好學校放暑假,小包子大概是怕她無聊,整天跟在她屁股後到處晃悠,平時明明喜歡去游泳喜歡去踢球喜歡去溜狗的小包子,這個暑假所有的事情都變得不喜歡了,只剩下陪着媽咪是他最喜歡的事。
裴悅以為小包子是受了他老爹的唆擺讓他照看着自己,但問白銘,白銘卻搖頭。
“我發誓,我沒有。”
裴悅於是對像跟屁蟲一樣的小包子說,“寶貝,你想玩什麼就和弟弟妹妹去玩,家裏有曾爺爺曾奶奶還有外婆在,他們會照顧媽咪的。”
小包子仰頭盯着她,“媽咪,我聽說,小寶寶會跟她出生后見到的第一個人最親,我是哥哥,我要當小寶寶最親的人。”
裴悅哭笑不得,敢情,寶貝兒子是把“小鴨子出生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媽媽”這個典故引申到他自己和小寶寶身上了,所以,這些天才會一直跟在她屁股後面。
“寶貝,你說的這個是指鴨子,不是指人。再說,媽咪生小寶寶要到醫院裏生,負責接生的醫生才是第一個看到小寶寶的人。”
裴悅真的不忍心打破兒子的希望,但這個希望,橫豎到她進醫院的時候都會被打破,與其到臨生產才告訴他,不如早點告訴他比較好。
“媽咪,就不能讓醫生阿姨把我也帶進去嗎?”
小包子顯然沒把前面那一段話聽進去,仍執着地認為他要成為小寶寶第一個見到的人。
“寶貝,這個不是醫生阿姨說行就行的。要院長說行才行。”
裴悅只單純地想兒子死了那條心,而小包子聽了這話之後,確實沒再在這個問題糾纏下去,裴悅以為這事就這麼過了。誰知道,過了兩天,白銘哄完兒子睡覺,回來對裴悅說。
“你猜兒子剛才讓我幫他什麼了?”
裴悅最近困得厲害,眼皮已經開始打架,神志處於半清醒半睡眠狀態。
“嗯?!……讓你幹嘛?”
白銘勾起唇角,極力忍住笑意。
“他讓我命令院長,批准他陪着你一起進產房,他要成為小寶寶第一個看見的人!”
“噗!”裴悅的神志徹底清醒,“命令?”
“嗯,沒錯,是命令,他的確就是這麼說的!”
白銘眼裏的笑意漸濃,大概是覺得兒子真的非常可愛。
“這小鬼頭,他還真會說。”
“是啊,我說這事不歸我管,他說,‘哼,你騙我,你是省長,只要是老百姓的事,大的小的什麼事你都得管!”
白銘說到這裏,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裴悅也笑得停不下來,她沒想到兒子為了進產房看小寶寶,居然連自己省長老爸都動用了。
如果她沒記錯,這是兒子這麼久以來,第一次主動表示要老爸利用職務之便幫他解決問題。
而且,聽兒子那句話的意思,他可不是以省長兒子的身份要求白銘這樣做,他可是以普通老百姓的身份要求省長為民辦實事!
這幾天。裴悅感覺小腹的下墜感越來越厲害,因為有過懷愷愷的經驗,用手摸着肚子,能感覺小寶寶的頭慢慢往下移,估計,小寶寶快要出生了。
幾天之後,裴悅如常起床洗漱吃早餐,早餐吃了一半,捂着肚子就對白銘說。
“白銘,你今天還是請假吧?”
白銘看她老神在在的樣子,看起來似是沒什麼大事,把塞在嘴裏的麵包咽下,才問。
“怎麼?想我在家陪你嗎?”
裴悅搖頭,“不是,是羊水穿了!”
她話音剛落,白銘已經彎身抱起她,邁着步子往外,一邊朝胡欣喊道。
“媽,小悅要生了,我先送她去醫院,你們收拾好東西再過來。”
還在啃麵包的小包子,馬已經把麵包扔了,抓了小背包就跟着白銘身後跑,跟他爸一樣,邊跑邊對胡欣喊。
“外婆,我去陪媽咪。”
白銘臉色蒼白,抱着裴悅往門外跑,小方早在裴悅說羊水破了的時候飛奔往停車場,以最快的速度把車駛到大門口。
白銘把裴悅小心地放到車上,白羿愷小朋友識趣地爬上副駕座上。
白銘把裴悅平躺在後座,讓她頭枕在自己大腿上,看她額上鼻尖上開始冒汗,向來處變不驚的男人,竟哆嗦着手撫上她的臉。
“好痛嗎?”聲音,微微顫抖。
裴悅搖搖頭,輕聲應,“還行……”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白銘知道,她是不想他擔心,在逞強在死撐,伸手握着她有的手,裴悅下意識地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攥住他的手。
她的指甲狠狠地掐在白銘的掌心上,白銘卻一聲不吭,只低頭在她因為疼痛而微微張開的唇上吻了一下。
裴悅朝他擠出一絲笑意,卻沒有說話,看來,是痛得不想說了。
“小方,打電話給院長讓他安排好接生人員,我們十分鐘後到。”小銘這才想起,忙亂中都忘了通知院長提前準備。
車子停紅燈,小方拿起電話拔給院長,小包子探身過來,伸手摸摸裴悅發白的臉。
“媽咪……痛嗎?”
裴悅搖頭,卻痛得說不出話來回應兒子。
“媽咪……”小包子頓時眼眶發紅,平時極少哭的小傢伙,已帶了哭腔。
“寶貝,乖乖坐好,媽咪很快就會沒事的。”白銘捏捏兒子的臉手背裝着不經意地幫他擦了擦眼角。
“嗯!”白銘的話讓小包子莫名地安心了,依依不捨地又摸了一下裴悅的臉,這才扭過身去重新坐好。
到了醫院,護士們小心把裴悅轉到推床上,裴悅這時已經痛得說不出話,只咬着唇緊緊抓着床的護欄。
其實,昨晚她的腹部已經隱隱有點痛,只不過,愷愷出生的時候,這種隱痛痛了一天多,裴悅便以為,這小寶寶大概也要讓她痛一兩天才肯出來見親人,於是,為了不想白銘窮擔心,裴悅便沒跟白銘提。
哪知道,這小寶寶原來是個急性子。
“院長,她這樣子還經持續多久?”
白銘一直握着裴悅的手隨便着醫護人員的速度往產房走,看着裴悅下唇都快被咬出血來,心疼到不行,卻又沒辦法幫她分擔一點半點。
“白省長,白夫人這情況不以持續多久的,她這是二胎,相對第一胎要容易生產,而且,白夫人前幾天來產檢情況非常好,您不用太擔心。”
余主任對裴悅的情況非常清楚,用手仔細摸了一下裴悅的腹部,直接吩咐助手,“把白夫人推到產房。”
醫護人員把裴悅推進去,白銘也跟着進去,一直像條小尾巴般跟隨着白銘的小包子,伸手扯扯白銘的衣服,一臉迫切。
“爸爸,你跟院長說了嗎?我也要進去!”
白銘心急得很,瞧一眼已被推進產房的裴悅,卻還是蹲下身摸摸兒子的頭,耐着性子哄他。
“寶貝乖,院長說產房小孩子不能進去!”
“可是……”小包子失望得又想哭了。
“寶貝放心,等小寶寶出生,爸爸就用漂亮的絲巾蓋住她的眼睛,然後把她抱出來給你看,由你來掀開她的絲巾,那樣,她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你了。”
白銘急中生智,想出這個堪稱兩全其美的辦法。
小包子猶豫片刻,“這樣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不相信爸爸嗎?”
“相信!”小包子眼裏重新燃起光彩,終於鬆開了攥着白銘衣擺的手。
白銘匆匆閃進產房,而之前一直鬱鬱不樂的小包子,終於眉開眼笑地跟小方叔叔坐在產房外的長椅子上開心地等待那個會叫他哥哥的小寶寶出生。
產房內,醫護人員已經合力把裴悅轉移到了產床上,幾個醫護人員站在床尾,白銘站在床頭,一手依舊握着裴悅的手,另一個手則拿着毛巾給裴悅擦汗。
裴悅照舊不說話,但從她皺得越來越緊的眉頭及越來越頻繁的使勁掐他的掌心這些表現,白銘知道她越來越痛。
這幾個月以來,白銘了解了不少孕產的知識,知道一般的產婦生孩子時的疼痛會達到十級至十二級,幾乎所有男人都認為自己能吃苦耐勞,但大多數男人所能容忍的疼痛程度不過三到四級左右。
“寶貝,痛就大聲叫出來!”
白銘心揪成一團,低頭在她皺緊的眉心上親了一下,柔聲哄她。
裴悅微閉的眼睜開望他一眼,卻仍舊不吭一聲,只是,抓着白銘的手又狠命掐了一下。白銘把她的手抬起來放到唇邊吻了一下,然後聽到床尾的余主任叫,
“已經看到小寶寶的頭髮了,白夫人,深呼吸!憋氣,使勁,用力!痛就喊出來,別憋着!”
白銘這時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裴悅身上,站在旁邊看着她受苦自己卻愛莫能助的感覺太他媽的痛苦。
他想像不來,兒子出生時,她一個人躺在產床上,也像現在這樣閉着眼皺着眉咬着唇,默默承受一波強過一波的陣痛。現在,她的手死命地握着他的手,五年前,她的雙手卻只能抓到床邊冰冷的護欄。
“小寶貝,爸爸求你快快乖乖地出來,別再折磨你媽咪了!”
白銘在心裏默默祈禱着,大概父女倆真的有心靈感應,裴悅在產床憋足勁努力了十幾分鐘之後,白銘聽到余主任開心的驚呼。
“啊!出來了,出來了!”
接着,便聽見小寶寶“哇……”的響亮哭聲。
“白省長,白夫人,恭喜你們,是個漂亮的小公主。”
聽到這個渴望的答案,白銘和裴悅同時長長鬆了一口氣。
產檢的時候,余主任問過他們要不要看看寶寶的性別,兩人竟十分一致地搖頭,說是要保留神秘感,其實,這也是對小生命的一種尊重。
“余主任,可以幫忙拿個絲巾什麼的把小寶貝的眼睛抿一下嗎?”
白銘可沒忘記跟兒子的約定,雖然那只是小孩子,但白銘不想對孩子撒謊。從技術上,要讓小寶寶第一個見到小包子,顯然是不可能,但白銘還是想要給兒子保留這個美好的第一次見面,也好好呵護著兒子對小寶寶這份愛護之心。
余主任先是一愣,卻也沒多問什麼,讓一旁的護士找了條絲巾輕輕蓋在小寶寶的眼睛上。
“余主任,可以麻煩你把小寶寶抱到外面讓我兒子看一眼嗎?然後,如果我兒子問起,麻煩你告訴他,小寶寶第一個看到的人,是他。”
白銘手輕柔地撫着裴悅的臉,眼睛卻誠懇地望着余主任。
余主任的眼睛莫名地濕了,點點頭,把用襁褓包好的小寶寶抱在懷裏走了出去。
“寶貝,現在感覺如何?還痛嗎?”
白銘完成了一件事,又把全副身心都投回到裴悅身上,見她嘴唇乾涸,拿了瓶子想給她喝,但看她虛脫地躺着似乎全沒了動的力氣,他想也沒想,仰起頭灌了一口水,低頭吻在她唇上,舌尖撬開她的唇,把清涼的水渡進她的嘴裏,裴悅確實渴了,極快地把帶着男人體溫和氣息的水喝了下去。白銘也不管旁邊還佇着幾個醫護人員,旁若無人地以這種方式反覆地喂裴悅喝了幾口水。
而抱着小寶寶打開產房門的余主任,才在門口站定,一團黑影便像風一般卷到她的身邊。
“醫生阿姨,他就是愷愷的小寶寶嗎?”
余主任看看小包子那張跟白銘酷似卻滿是童趣及期待的帥臉,笑着點點頭,然後蹲下身,讓小包子可以清楚地看到她懷裏的小寶寶。
“是的,她就是愷愷的小妹妹。”
“哇!”小包子開心地驚呼一聲,在驚呼的同時,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叫聲會嚇着小妹妹,趕緊用胖小手捂着自己的嘴巴。
“醫生阿姨,我要掀開我妹妹的絲巾哦!”小包子其實已經很心急,但他是個禮貌的孩子,懂得先徵詢醫生的意見。
“嗯,掀吧。”
小包子興奮地遞起小手,小心翼翼地掂着絲巾,大概是太過緊張,竟閉着眼睛深呼吸了兩下,才張開眼睛把頭湊到小寶寶臉邊,猛地掀開絲巾。
“妹妹,你好,我是你哥哥,我叫白羿愷!”
看來,小包子剛才深呼吸屏住氣是為了準備這番第一次見面的言語。
小寶寶睜着亮閃閃的眼睛循着聲音把頭微微移向小包子,然後,視線似是落在了小包子的臉上,小舌尖“嗒嗒”地舔着紅紅的薄唇。
“嘿嘿,妹妹,你好漂亮,好像洋娃娃哦!”小包子全沒了剛才的嚴肅認真,小手輕輕地摸了一下小寶寶的臉,咧嘴笑彎了眼的樣子,能把一群人帥哭。
余主任笑眯眯地欣賞着眼前這溫馨又美好的畫面,差點快忘了產房裏還有個產婦躺在床上。
小包子摸了一下小妹妹的臉,終於想起了什麼,歪頭望着笑眯眯的余主任。
“醫生阿姨,我妹妹第一個見到的人是我嗎?”
余主任這才想起白銘剛才特意叮囑的話,心想這父子倆不僅長得酷似,還連心意都相通啊!
“當然,愷愷是妹妹出生后見到的第一個人,連你媽咪都還沒見着呢!”
小包子的眼睛又亮了幾分,“我可在親親她嗎?”
小寶寶的臉,還有些血跡,但看在小包子的眼裏,這些全都隱形了,他眼裏只看到被他美化了幾百倍的妹妹。
“當然可以。”
小包子得到許可,萬分小心地把嘴湊到小臉上,吧唧親一口。
余主任等他親完,便抱着小寶寶站了起來。“愷愷,醫生阿姨要把小妹妹抱回產房了。”
小包子這下十分乾爽,呯地站直朝余主任敬了個軍禮,“謝謝醫生阿姨。”
等余主任轉身推開門要邁進產房的時候,又聽見清脆的童音傳過來。
“醫生阿姨,麻煩你告訴我媽咪,愷愷愛她!”
作為女人,聽到這甜膩膩的話,余主任心都化了,這小包子也太招人愛了吧!
“嗯。我會的!”
余主任抱着小寶寶走到產床前,裴悅這時已睜着眼睛,定定地望着她手裏抱着的嬰孩。
“白夫人,來看看你們的小公主。”說著,側着懷抱把小寶寶面向裴悅。
裴悅努力抬起手摸摸小寶寶的臉,有氣無力地說道,“嘿,寶貝……我是你媽咪!”說著,臉上漾開幸福的笑容。
“你兒子對你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他說他愛你!”
裴悅眨了眨眼表示聽見了。
“你們好幸福!”余主任由衷地羨慕眼前這對夫婦。
兩人都擁有卓越的社會身份和地位,還能同時擁有如此美滿幸福的家庭,想要不羨煞旁人也難。
余主任在寶寶手上套上寫着母親名字及基本出生資料的護腕,在裴悅的要求下,把小寶寶放到了她臂彎內,母女二人偎着睡了過去。
白銘一直坐在旁邊守着,過了觀察期的,小寶寶被送到嬰兒護理區洗澡和餵食,裴悅從產房裏推出來之後,因為太累,躺在床上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耳邊隱隱有家人說話的聲音,親切卻不感到吵雜,白銘溫暖的手一直輕輕握着她的手。小腹仍痛得厲害,人也像散了架般渾身軟綿綿,身體,確實很難受,但心裏,卻一片寧靜溫馨。
開始,裴悅還有模糊的意識,後來,聽着家人刻意壓着音量的話語,手心傳來持續不間斷的暖意,裴悅安心地閉着眼睡了過去。
裴悅發了個美夢,夢中,一望無垠的綠色草原上,兒子和一個漂亮的小丫頭在草地上追逐,半空中,飄着幾個卡通的氣球……
“哇…哇…哇…”
裴悅的美夢,被一陣響亮而急促的哭聲驚醒,還沒睜開眼,但聽見自己老媽的聲音。
“小寶寶是不是肚子餓了?來,外婆給你喝奶奶。”
清脆的哭聲中,插入寶貝兒子急切的童音。
“外婆,我來我來!”
裴悅動了動手臂睜開眼,眼前,是放大了的臉孔。
“醒了?”臉孔的主人溫柔地問。
“嗯……”睡了一覺之後,裴悅終於找回了一些力氣,雖然喉嚨還有些干,渾身骨頭還是很痛,但手腳總算可以微微動彈了。
白銘把床微微調高一點,扶着她在她後腦墊上枕頭。
“媽,小悅醒了。”
身後幾個圍着小寶寶的人,嗖地全聚到了床前。
白爺爺白奶奶,胡欣肖姒還有小包子,幾個頭顱驟然全影在裴悅眼裏,裴悅有點頭暈,閉一閉眼再睜開。
“小悅,哪裏不舒服?我去叫醫生。”
兩個當媽的異口同聲問道。
裴悅搖搖頭“沒有……概是躺久了……有點不適應……”
裴悅的嗓音仍有點沙啞,但聽起來總算有了點人氣。
胡欣一手抱着小寶寶,一手托着奶瓶,小寶寶偎在外婆懷裏正撲哧撲哧地吸得起勁。
“阿姒,你把我熬的那些湯和粥倒一點給小悅吃,從早上到現在,應該餓壞了。”
在眾人還在擔心裴悅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時,當媽的胡欣第一個回復正常。
“哦哦……看我慌的……”肖姒從不曾照顧過產婦,根本沒這方面的經驗,當然,胡欣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沒等肖姒轉身,白銘已經鬆開了裴悅的手站了起來,“等我來吧。”
白銘自己也沒有照顧產婦的經驗,但讓別人照顧裴悅,他不放心,即使那個人是他老媽。
裴悅確實餓壞了,由白銘喂着吃了一大碗粥和一碗湯。等她吃飽,身上的力氣又恢復了一些。
“媽,把小寶寶抱來給我看看。”
病房裏,每個人都想抱小寶寶,但只有胡欣一個人的抱姿最舒服,小寶寶被她抱着不哭,於是,從護理室抱回來之後,小寶寶就一直呆在胡欣的懷裏。
小包子這個哥哥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小妹妹靠在外婆懷裏睡覺,吃奶奶,羨慕得不行,但外婆怎麼也不讓他抱,他只好一直跟着外婆,眼睛就沒離開過小妹妹的臉。
“唉,好可愛……”
“嘩,這眼睛真大……”
“嘖,這鼻子像哥哥,帥呆了……”
小包子雖然不能抱妹妹,可一個下午,他幾乎把所有讚美的詞全用在自己寶貝妹妹身上了。
現在聽媽咪說要抱小寶寶,他也像個小狗狗一樣跟了過來,胡欣把小寶寶放在裴悅臂內,“小悅,孩子叫什麼名字,你們想好了沒有?”
裴悅垂眼看着寶貝女兒,勾起手指逗弄着她的唇角,小嬰兒伸出粉紅的舌尖舔舔她的手指,歪着嘴角,甜甜地笑了。
關於孩子的名字,裴悅和白銘商量了好久都沒有合心意的,這下看着女兒這咧着小嘴眯着眼睛的小臉,一個字躍然跳了出來。
“暄!代表溫暖,太陽的溫暖,就叫白羿暄好不好?”
“嗯,這個很好,就叫暄!愷,代錶快樂,和樂,白羿愷,白羿暄。”
白銘第一個表示贊同,於是,小公主的名字就此正式定了下來。
晚上,幾個長輩帶着小包子離開,白銘陪着裴悅在加護病房過夜。小寶寶在嬰兒床上甜甜地睡着,白銘搬了張椅子,握着裴悅的手坐在床邊。
“小悅,早上是不是很痛?”白銘想起早上她咬着牙關的樣子,仍心有餘悸。
“還好!比起愷愷出生的時候輕鬆多了,痛的時間也不長。看來,寶貝女兒還是很心疼我這個當媽的!”
裴悅睡了一個白天,現在精神不錯。
“喂,還有我呢!”
白銘看着老婆說起女兒那有女萬事足的幸福神情,不服氣了,憑什麼她才一出生就可以這麼得寵?
裴悅笑望着他,抓起他的手,攤開,在他傷痕纍纍的手心上輕輕親了一下。
“白銘,謝謝你!”
她都記得,每一次痛得厲害的時候,她總是狠狠地用指甲掐在他的手心上,他倏地顫一下,她便彷彿得到了新的能量。
兩人深情對視着,唇輕輕貼在了一起。
“傻瓜!”
……
裴悅是順產,寶寶出生第四天,在余主任確認過母女健康后便出了院。
回到家,一家人坐在客廳里,胡欣和肖姒忙着去擺弄嬰兒床之類的東西,白銘陪裴悅坐在沙發上,小包子心滿意足地抱着寶貝妹妹,笑得燦爛。
這可是他經過幾天的爭取和努力用仿真寶寶加強練習,才勉強得到外婆的批准,乖乖坐着時,可以抱妹妹五分鐘。
小包子窩在沙發上,把妹妹放在膝上,一手曲着讓她枕着手臂里,一手逗弄着她肉肉的小臉蛋。
小寶寶的膚色粉紅透亮,除了睡覺吃奶奶,其餘時間,都是睜着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四處張望。
“妹妹,這是我們的家哦!”
小包子逗着妹妹的臉,興奮地給妹妹介紹起來。
“妹妹,你的頭髮怎麼是卷的,好像洋娃娃,好漂亮!”
才介紹一句,被漂亮的妹妹吸引的小包子,手指輕輕把玩着小寶寶柔軟捲曲的頭髮,忍不住又贊了妹妹一通。
胡欣和肖姒在樓上指點着傭人折騰了一通,很快又走了下來,大概,是不放心小寶寶由小包子抱太久。
“愷愷,五分鐘早過了,來,把妹妹給外婆。”
胡欣想要奪回主權,小包子千辛萬苦才得到抱妹妹的機會,哪豈就此把妹妹交給外婆?
於是撅着小嘴撒嬌耍賴,“不嘛!我才抱了一會,讓我再抱一會嘛。你看,妹妹都不哭啊!”
胡欣見他抱着小寶寶的姿勢確實有像模像樣的,又被他那可憐兮兮的小眼神給電了幾下,心一軟,就由着他抱着,自己坐到一旁。
小包子很喜歡用手指輕輕逗弄小寶寶的肉呼呼的臉蛋,這下,正入迷地輕輕捏着那小臉蛋。
“哈,妹妹,你的臉蛋好像小饅頭哦!軟軟的,白白的……”
小包子這話一出,在座的各人互相看了一眼,又聽見小包子說,“妹妹,哥哥叫你小饅頭好不好?嘿嘿,小饅頭小饅頭……”
就這樣,白羿暄小公主的小名就叫小饅頭,大家都說,大概是因為裴悅懷孕時吃太多饅頭的緣故,這小饅頭的小名挺意外的貼切。
白羿愷小朋友自從有了小饅頭這個寶貝妹妹之後,小饅頭在哪,他就鐵定跟到哪。
胡欣給小饅頭洗澡,小包子就蹲在一旁,拿着小毛巾幫着擦小饅頭的背和小肚腩,胡欣給小饅頭餵奶,小包子就拿着小毛巾給小饅頭擦嘴角滲出來的奶,小饅頭要到外面去曬太陽,小包子就負責推着嬰兒車陪着小饅頭曬太陽……
裴悅問他,“愷愷,再過一陣子你就要上學了,小饅頭怎麼辦?”
“媽咪,我可以背着小饅頭一起去上學嗎?”
小包子十分認真,裴悅真有點不忍心把事實告訴他。
“當然不行。”
小包子的臉當即垮了下去,“哪……我可以不去上學嗎?我想在家陪着小饅頭……”小包子哭喪着臉。
“可以啊,如果你不介意當最笨的哥哥,不會寫字,不會唱歌……”
裴悅扳着手指數着,小包子被逗急了,一手握着她的手指,“我才不要當笨哥哥,我要去上學,我是小饅頭最厲害最聰明的哥哥!”
自從白羿愷小朋友有了小饅頭這個寶貝妹妹之後,他每天放學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背着書包衝去看看妹妹,見妹妹好好地在嬰兒車上玩,他這才把書包放下,跑進洗漱室洗手洗臉,換上一套乾淨的家居服,這才跑過去抱起小饅頭。
“嘩……小饅頭你又長胖了……嘿,有沒有想哥哥?哈!肯定有吧!哥哥今天學了一首好聽的兒歌,唱給你聽哈……”
裴悅瞧著兒子有妹萬事足的樣子,朝白銘擠擠眼睛,說道。
“噯,你有沒有發現,兒子最近都不提小優了?”
白銘想想,好像還真有這麼一回事,以前,兒子放學回家,小優這個名字每天至少得從兒子嘴裏嘣出來五次,可這個學期開學都幾天了,還一次沒聽兒子提過小優。
“好像還真是!”
裴悅笑得極壞,挪挪屁股坐到正在逗妹妹玩的兒子身邊。
“寶貝,小優最近好嗎?”
小包子正拿着個小絨球輕輕地搔弄小饅頭的臉,看着小饅頭皺皺眉咧嘴,小包子眯着眼笑。
“啊?小優?她,應該還好吧?”
小包子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樂此不疲地繼續用絨球逗着妹妹。
裴悅拋了一個就知道的眼神給白銘,繼續問。
“還好?”
這下,小包子被小饅頭皺着的小臉惹得把臉湊過去一下一下地用臉蹭着小饅頭白嫩的臉蛋。
“可能吧……”小包子含糊地應付着裴悅的盤問。
“寶貝,你不是說要娶小優做老婆嗎?怎麼都不關心她了?”
裴悅仍不放過兒子,兒子很少有這麼迷糊的時候,她當然要趁討討便宜尋尋開心。
小包子這次終於抬起眼皮正眼看着裴悅,“我對她說了啊,我現在要陪小饅頭玩,以後要教小饅頭認字,我沒有時間娶她了,我叫她嫁給別人啊……”
小包子一本正經地說完,又低頭去跟小饅頭說話,“吱咕吱咕”的不知他在說什麼,但小饅頭似乎真能懂,眼睛一直望着他,偶爾揚揚小手撇撇小嘴當是給哥哥回應。
裴悅又被兒子無視了,無奈地坐回白銘身邊,“你看,我就說,小孩子的話不能當真。你說,我以前怎麼就那麼相信你說的話呢?”
白銘在她額上親一下,眼裏滿是柔情,“我跟愷愷不一樣!我那是真心話!”
……
小饅頭滿月的時候,正好是小包子五歲生日,白銘在的花園裏為寶貝女兒擺滿月酒會,咳,當然,還有給寶貝兒子開生日派對。
小饅頭出生的時候八斤,因為高並不顯胖,在家人的萬般呵護下,滿月的小饅頭更是可愛漂亮,一頭烏黑的捲髮,圓圓的臉蛋,秀氣的鼻子櫻桃小嘴,最漂亮的,是那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兩排長長的睫毛眨幾下,能把圍着他的大人都電得暈乎乎。
如白銘所願,小饅頭長得七分像裴悅,三分像白銘,乍一看,跟她哥哥小包子有五六分的相像。
小饅頭被小包子用嬰兒車推着在賓客中轉了一圈,得到讚美無數,小包子這個當哥哥的,也是臉上有光,一直咧着嘴得瑟地賊笑。
“愷愷,讓阿姨抱抱小暄暄好不好?”
一位女賓客看見小饅頭實在可愛,忍不住探手想要抱小饅頭。
小包子這下可不高興了,手一擺,把嬰兒車拐了個彎,避過那位女賓客的魔爪。要知道,別人可以看,也可以選,但絕不能碰他的寶貝妹妹。
女賓客看着自已遞在半空的手,尷尬地笑笑。
跟在兄妹身後的裴悅連忙解釋,“對不起,你別介意,他很寶貝小丫頭,別說你,就是我這當媽咪的,他也經常不給我抱!”
女賓客同情地看裴悅一眼,笑笑收回手。
……
裴悅在家裏坐完月子,過了兩天便正式回飛躍上班。
坐月子的這個月,胡欣仍舊像填鴨一樣逼她吃肉進補,奇怪的時,裴悅的臉色越來越紅潤,但身材卻是慢慢朝正常水平回復。
上班第一天,裴悅開了幾個會,一整天,全在會議中渡過。
各項數據顯示,在她休養的這兩個月中,飛躍照舊保持着良好勢頭髮展,幾個會議是,裴悅無一例外地向在座的工作人員道謝,感謝他們在她休養期間對飛躍所作出的努力和辛勞。
當然,除了口頭的道謝,她還當場給承諾按比例派發一定數額的獎金,會議,在輕鬆愉快的氣氛下結束。
“裴總,這是你要的季度表。”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特助陳越十分有效率地把她要的資料送了進來。
“陳特助,這兩個月謝謝你!”
裴悅休息的這段時間,陳越把她大半的工作都承擔了下來,有他解決不了的事,才打電話給白銘或裴悅求助。
“裴總,你太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陳越態度依舊十分恭敬。
“聽說,過幾天就是你和太太結婚十周年紀念日?”
裴悅不知從哪裏聽來的消息,因為不太確定,所以親口求證一下。
陳越有些惶恐,“是,沒錯,再過十天。裴總,這事你怎麼知道的?”
裴悅笑笑,沒有回答他這問題,拉開抽屜將一個信封推到他面前。
“聽說愛琴海是最浪漫的地方,結婚紀念日在那裏渡過應該會很開心!”
陳越一臉不可置信,“裴總,你……”
等他看清信封裏面裝着三張前往愛琴海的往返機票時,激動得聲音都抖了。
“裴總,這怎麼好意思……”
裴悅看着他,“這是你該得的,別想太多,好好陪老婆兒子去渡假,工作再重要,也不及家庭重要!”
“裴總,謝謝!”
“好了,你就別跟我客氣了,住宿的酒店和行程我都幫你訂好了,全程已付清全歀。不過,我是有要求的!”
裴悅用手指敲敲桌面。
“裴總,有什麼要求你儘管說,就算讓我做牛做馬我也願意!”
陳越的心,已被裴悅收買得服服帖帖。
“嗯,你記得帶夠錢,到時買個玩偶回來給我家小饅頭當手信!”
裴悅一臉嚴肅要求到。
“噗!”陳越繃緊臉部神經倏地放鬆,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會的!買一車都沒問題。”
“別,一個就夠了,多了,就不稀罕了!”裴悅絕不是貪心的人!
陳越開開心心地拿着信封離開,在門口,恰好碰見來找裴悅的竇雅。
“小悅,我是來領信封的!”竇雅一進門便跟裴悅開玩笑。
裴悅也不含糊,拉開抽屜拿了一個信封遞給她。
“吶,這是給你的!”
“咦!?還真有啊?”
竇雅一臉驚喜,開開心心地把臉湊近信封一看,見裏面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頓時扁嘴翻白眼。
“裴悅,你玩我!”
裴悅樂呵呵地朝椅背一靠,挑挑眉,強調道,“我可沒玩你!”
“還說沒有,你看,這裏面明明什麼都沒有!”
竇雅把信封撐開來,朝下揚了幾下。
“豆芽,你錯了,這裏什麼都有!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行了吧?”
竇雅眼睛一亮,一屁股坐在桌邊整個身子朝裴悅探了過去。
“真的什麼都可以?”
裴悅笑,“當然,除了我老公,我兒子,我女兒……”
竇雅把手一攤,“切……你渾身上下,最值錢就這三樣東西,其他,對你來說都不值錢,對吧?”
裴悅老實點頭,“不,我只有這三樣東西最值錢!”
竇雅不跟她玩了,收起笑容,低頭把信封理平夾進自己的文件夾里。“這信封我先收着。”
“嗯,我等你!”
裴悅笑得曖昧,因為,她收到可靠消息,自己的業務總監下個月要出國渡假,渡假的時間,好像跟自己兒子那個乾爹的渡假時間相吻合,至於地點嘛……似乎,好像,也是一樣的!
……
不知是不是因為家裏添了個小寶貝的緣故,以前幾個月不回來一趟的白瑞康,自從小饅頭出生之後,每個月總會回來趟,逗逗孫子孫女陪陪白家二老。
裴悅沒再問肖姒什麼,但見兩人的互動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自然,便對白銘說,“你媽和你爸,大概差不多時候復婚了吧?”
白銘以前總說裴悅想多了,可現在見老爸回來的頻率越來越頻繁,漸漸也開始相信裴悅的猜測。
“可能,我爸真的重新愛上我媽了!”
白銘摟着裴悅,腦子裏想着父母的事。
裴悅戳戳他的胸膛,“你啊,真遲鈍!”
白銘不肯承認,自己堂堂一個省長,哪有遲鈍之理?
“說你遲鈍,你還不承認!你爸根本就是一直愛着你媽的,看你這眼睛長的,嘖!”
白銘想想,好像確實是這樣,“好吧,我承認,在這方面我是有點遲鈍!”
裴悅難得地不再擠兌他,舒服地靠在他懷裏,手指在他胸膛上畫著圈圈。
“遲鈍好!”
“你什麼意思?”白銘凶着臉瞪她。
裴悅回他一個白眼,她才不會告訴他,正是因為他對別人的感情遲鈍,這麼多年,他的眼睛才只會看着她,也只一直只有她。
她才不會告訴他,王秘書不時會給她打電話,說辦公室里誰誰誰總喜歡向自己老大獻殷勤,而老大卻不解風情,完全像絕緣體一樣,連個笑容都不捨得給人家。
……
小饅頭五個多月的時候,她的爸爸,白銘副省長因為工作出色,正式升任l省省長,原來的省長於省長,調到中央任職。
白銘升任省長之後,剛好中央召開代表大會,白銘以省長的身份前往京城開會。以前,白銘當然也要出差,但一般兩天左右就能趕回來。但這次,他卻要在京城住上近半個月。
這天,已是白省長離開g市的第七天。本是時時能見着的人,現在突然看不着人,裴悅有點不適應,於是,跟肖姒訴苦。
“媽,白銘這一走就走了這麼多天,我真有點不適應。”
當然,她找肖姒訴苦,也是有目的的。
“這有什麼不適應的,想見他就飛去看他就行了!”肖姒果然中計。
“可我放不下愷愷和小饅頭……”
裴悅一臉苦惱樣,這可憐扮得挺到位的。
“你想帶愷愷和小饅頭一塊去?”肖姒不疑有他,順着她的話問下去。
“嗯,白銘也挺想念兩個孩子,我想吧,最好也帶上孩子一起去,可是,我一個人又照顧不了兩個孩子……”
裴悅這演技早已是爐火純青,一般人,基本分辨不出真假,何況現在肖姒對她是疼到心裏去了。
“既然這樣,我陪你們一塊去不就行了?”
裴悅說了這麼多演了這麼一段,等的,不過就是這句話。
“媽,那我讓小方去訂機票,我們收拾一下,馬上出發。”
幾小時后,裴悅牽著兒子背着小饅頭和肖姒並肩從京城機場走出來,小方推着行李跟在後面。
開完會開機看到裴悅的信息立即趕到機場的白銘立即迎上來,說實話,心裏是高興死了,嘴裏還是不忘抱怨兩句。
“媽,小悅,你們怎麼說來就來,也不跟我先打個招呼。”
裴悅伸手挽着他手臂,“我給你發了信息啊。”
好吧,這提前幾小時的信息,確實也叫“打了招呼”,只不過,是白省長開會,沒看到而已,這不能怪她!
白銘打開車門先把兒子抱上車,再讓扶着肖姒和裴悅坐上去。
小方自覺地坐到駕駛座上,白銘坐在副駕上,皺着眉看看四周。
“這段時間酒店基本客滿,我剛才打了幾個電話去訂酒店,都說沒有房間了,今晚,我們要住爸那裏了。”
裴悅不知道自己老公是裝的還是真的打過電話訂房間,反正,白銘安排的,正是她想要的結果。
去到白瑞康的公寓,鐘點工人已經把晚飯準備好,大家吃完晚飯,各自拖着行李進房。
白瑞康這公寓是普通的官員公寓,三室一廳。
白銘和裴悅帶着小饅頭睡一間房,小方跟小包子擠一間房,剩下一間房兩個人,自然,得住一間了。
“阿姒,把你的行李給我,我幫你先放好,你幫小悅給小饅頭洗澡吧。”
白瑞康把手搭在肖姒的行李杠上,肖姒不好推辭,半推半就地鬆了手。
裴悅抱着小饅頭跟着肖姒走進浴室,肖姒臉上還有點不太自然,低頭放水。
“媽,爸這間房子挺不錯的。”
對肖姒已經和白瑞康離婚的事,裴悅一直假裝不知情,這下,仍舊在裝傻。
“哦……這是政府配房,上頭提了好幾次要給他換套大點好點的房子,他說不需要,他不準備在京城長住,可是這一住,就住了二十年。”
肖姒也努力找着話題掩飾自己的不自然,跟裴悅隨便聊些什麼,正好讓她分分神,別一不小心,又自作多情的把事情往好里想。
“京城的空氣質素太差,確實不適合長住。”
裴悅邊幫小饅頭脫衣服邊說,小饅頭把手伸她臉上,依依呀呀地說著什麼。
裴悅親了女兒一下,安撫着她,又對肖姒說。
“爸上次回來好像說過,想申請退休了?”裴悅還不確定肖姒知不知道這事。
“是嗎?”肖姒有點驚訝,看來,是還不知情。
“可能是我聽錯了,那天我聽白銘跟爸聊天,我在一旁跟小饅頭玩,斷斷續續地聽他倆聊。”
肖姒沒說什麼,伸手抱過小饅頭,放進浴缸里。
裴悅沒再提白瑞康要退休的事,只讓肖姒考慮一下明天帶孩子去哪裏玩。
小饅頭洗完澡,被爺爺抱着跟小包子玩了一會,就困得直打哈欠,白瑞康不捨得孫女受罪,看看時間也十點了,把小饅頭塞回裴悅懷裏。
“你們奔波了一天都困了,今天早點睡吧。”
小包子依依不捨地在小饅頭臉上親了幾下,“小饅頭,晚安!”
等白銘洗完澡出來,小饅頭已經睡着,白銘在裴悅身邊躺了一會,突然撐起身子望着裴悅。
“小悅,你是故意的吧?”
“什麼?”裴悅繼續裝傻。
“你就裝吧!如果我爸知道你是故意的,你說他會生氣嗎?”
裴悅沉默了一會,“其實,我是不是故意的,並不重要,也改變不了任何事。”
白銘重新躺下,“也對,感情的事,別人幫不了忙,誰打上的心結,就得由誰解開才行。”
“我看爸剛才的動作很自然,一把就搶了媽的行李。”裴悅的觀察十分細緻。
白銘沒說話,把手放在腦後,想了一會。
“小悅,我問你件事。”
“嗯?!”
“你可以原諒我媽,當初為什麼不肯原諒你爸?”
白銘可沒忘記她當時對裴文斌的決絕,直到裴文斌離開,她都不肯叫他一聲爸。
裴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語氣十分無奈。
“我也想原諒他,但是,他跟姒姨不同。”
“姒姨雖然做了很多錯事,但每一件事的出發點,好像都不是為了她自己,雖然,她很固執,你們也為此吃了不少苦,但她愛你們,對吧?”
“嗯……”白銘當然知道老媽愛他們,不然,他也不會一直給她機會。
“可我爸不一樣,當年,他為了一個女人,狠心拋棄了我媽和我們,如果說他是愛我媽愛我們,你信嗎?”
“反正,我是不信!或者,確切地說,是不敢相信!”
“他回來找我們,與其說是愛我們,不如說是為了他自己的良心好過一些。要知道,我們並沒有義務要讓他的良心好過。我們有權選擇讓自己開心的生活。看着他的臉孔,我會常常想起那個黃昏那段無情的話……”
“有些傷害,是因為愛,有些傷害,是因為自私。所以,有些,我可以原諒,而有一些,我大概永遠都無法釋懷!”
白銘不再追問什麼,默默地伸出手,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裏。
這邊房間,是互相理解的沉默,而在另一間房間,亦同樣陷入沉默中。
肖姒跟着白瑞康進了房間之後,白瑞康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桌上放着攤開的文件。
“你先去洗澡。”
他沒看肖姒,低頭翻看文件。
肖姒默默地蹲到地上準備從行李箱裏拿換洗的衣服,白瑞康卻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又說。
“你的換洗衣服還放在柜子裏。”
肖姒一驚,手頓住,剛才極力壓抑的念想,這下又不可抑止地在心底里吱哩吱哩地泛起泡泡。
好不容易,她才穩住心神,站了起來,慢慢地往衣櫃走了過去。
手微微抖着打開衣櫃,兩年多了,他的衣櫃還跟以前一樣,左邊,掛着的是他黑白兩色的襯衣和黑色深藍色兩色的西裝。右邊,是她的五顏六色的套裝及各式絲巾洋裝。
肖姒眼前一片模糊,靜靜蹲下,拉開下面的抽屜,裏面擺着她熟悉的內衣褲。
“瑞康……”肖姒蹲着,低着頭,聲音哽咽地叫了一聲。
白瑞康扭頭默默望了她一眼,又轉過頭去看文件。
“去洗澡吧……”
肖姒拿起她以為早被他扔掉的衣物進了浴室,站在花灑下,她特意把水量調到最大,水柱重重地打在臉上,有點痛,水混着眼角的淚珠,一直往下流……
水聲嘩嘩,把她無法再控制的哽咽聲全掩了過去。
她這個澡洗了近半小時,等她從浴室里走出來,白瑞康仍舊像她進去里一樣,端直身體正襟危坐地看着文件。
肖姒的眼有點紅,不知所措地在房中間站了一會。
對這裏,她無比熟悉,不大的房間裏,除了白瑞康坐着的那張椅子和桌子,就剩下一張大床了。
今晚,是要跟他一起睡嗎?
肖姒心裏既渴望又害怕,但要她在這個時候離開卧室,她又不捨得,也沒有勇氣。
雖然,她知道一切都是假象,但他說,只要她不公開,他就不會對任何人說他們已離婚。
所以,這一年多來,她從來不曾跟人提起跟白瑞康已離婚的事。
她承認,她仍舊像從前一樣自私,即使明知是假的,她還是想佔着白瑞康妻子這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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