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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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餘下的時間理了理滿腦紛亂的思緒,夏6望大致制定好了接下來的計劃,只是他腦海里還有其他幾個念頭轉來轉去,之後一時竟晃神了。

“……望少爺,起床洗漱……”敲門聲打斷了夏6望,緊跟着昨晚那個老人的聲音隱約地在門外響起。

這位瞧來是伺候夏6望生活的老人是夏家分家的人,可在族中的地位卻並不一般,夏家族長也稱他一聲福伯。

“醒了。”而夏6望只是用冷淡的短句敷衍地回應了一下,沒有考慮對方是否聽到自己的話,夏6望板著臉一邊脫下身上的睡衣,一邊步入浴室里的玻璃間。打開水閥,流水聲一下子充滿耳膜,夏6望站在蓮蓬頭下,任冰水從頭下灑下,雖然現在才開春,洗冷水澡委實刺激了點。可對於夏6望這種實力的人來說,就算是寒冬里在冰湖游個來回也不甚大礙。

當覺得自己把情緒全部整理好,就算對方是福伯那隻狡猾的老狐狸也無法看出一點端倪后,夏6望終於裹着浴巾不緊不慢地重新走回卧房。一頭長發已經用內勁烘乾,正垂在身後隨他的動作左右擺動。

頭髮花白的福伯正閉着眼睛一臉平靜地低頭站在衣櫃旁邊,身邊還跟着一位手上搭着衣物的男子,對方同樣低頭不語,氣勢收斂到讓人可以直接忽視的程度,正也是這個原因,夏6望才允許這個男人服侍自己穿戴。

夏6望腳下沒有遲疑,他將身上唯一遮掩的毛巾扯掉,隨手接過男子遞來的貼身內衣換上。雖然以他的身份來說這種事情不必親自動手,但夏6望畢竟比原裝接受這種教育長大的人士多了二十幾年的記憶,加上些性格方面的因素,現在能允許別人陪在一旁已是容忍的極限了。

當披上最後一件黑色外衣,夏6望隨意地望着全身鏡里自己現在的裝扮,滿意地點點頭后,一邊讓男子幫他束髮,一邊詢問福伯,“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全程靜默的福伯這才抬起頭對着夏6望看了一眼,似乎在對對方那一身進行評判,之後又恭敬地低頭回答“諸事萬全,望少爺。”

“那就好……”他不是沒想過和這隻老狐狸改善關係,但夏6望知道眼下彼此間疏離的態度和距離由一件件小事大事長年累月形成的,如果他的態度突然改變,不會讓福伯心裏安懷,反而只會懷疑上自己在這關頭是否又有了什麼陰謀。

又。

夏6望心底一陣嘆息,但臉上不顯。

“走吧,幾年沒有回去了,不知道他們都過得如何……”夏6望衝著鏡子冷笑了一下,然後微微眯着眼睛觀察着身後福伯波瀾不驚的臉色。夏6望簡直是要自嘲地笑出聲,過去的自己從未想過在別人的眼裏究竟是什麼貨色吧。現在重新來過一次,夏6望覺得這或許可以勉強當做一種打法時間的遊戲。

摸了摸手上的銀色指環,拾掇完畢的夏6望一言不發地離開房間,福伯迅速跟上,保持着離夏6望三步遠的距離輕輕墊步跟着,落在地板上的足掌悄無聲息。而那位從開始到最後都沒有開口講過一句話的男人沒有動,等到夏6望和福伯完全離開才認真收拾起卧室。

夏6望在走向餐廳的過程中回想着這整座別墅里的情況,人手方面除了廚師只有兩三個常年看守於此傭人,要是記憶沒有差錯,這也是他今年第一次回蓮城,回到這棟自己前幾年置辦后就隨手交給屬下打理的房產。

他只帶了福伯一個人回來,獨獨讓福伯跟隨左右的原因並不是他異常信賴福伯,只是原先的夏6望並不信任家族中的某些人,所以不想輕易暴露自己的勢力,同時計劃藉此機會跟父親商議福伯的去留。上一世他想讓福伯回本家的理由是對方年紀大了,不忍心再讓福伯跟着自己東奔西跑,況且他也已經在自己經營的一畝三分地中立足,不必讓父親擔憂,只勸他將福伯留下。

家族裏的年輕子弟無論哪個外出歷練都沒有族裏派高手貼身差遣的福利,更別提福伯的實力就算比起族裏的長老也只高不低。最可貴的不是福伯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力,他早年曾跟隨父親東奔西跑十幾年,待人接物的本事更是極高,不管誰想在他面前動鬼腦筋都顯露無形。這種在本家裏早應該好好享福的老資歷,卻因為父親的一句話跟着自己這個小輩下山。

源於心思敏感和種種誘因,當年得到這種待遇的夏6望從中感覺到的不是家族對他的厚愛或者父親對他的保護。更何況當年他跟福伯首次見面便兩看相厭,能這樣安安穩穩低頭不見抬頭見地生活幾年已經是兩個人極度克制的結果。除開第一年他需要福伯的武力威懾和做樣子給家族看所以時常帶他外出,培養出自己心腹勢力之後的夏6望便漸漸冷落福伯,只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管事,別說跟對方商量對策,兩人一天見面能講上幾句話都不容易,一些事情更是要隱瞞着對方去辦。

想來福伯也忍耐許久,就連他當著福伯的面跟父親說出養老這種理由對方氣惱卻沒有反駁,要知道這隻老狐狸最是討厭別人因為他的年紀大便看輕於他。父親恐怕一樣清楚這點,發現關係實在無法挽回,只好點頭同意自己的請求。

當時父親眼裏的微微浮現的複雜情緒夏6望沒有看懂,只是覺得自己少了一個監視的包袱,滿身輕鬆,現在回想那些怕是無奈和失望的嘆息。

要是自己能重回的年數再多一點,夏6望發誓絕對不會把與福伯的關係置於這種尷尬的地步,這種老資歷他或許永遠不可能真正收服,至少最低底線也該是給對方留下好印象。可嘆現在這麼想也無濟於事,先不提前嫌盡釋基本沒有可能,自己往後的計劃和想法更不能輕易讓旁人發覺。福伯這種狡詐油滑的老狐狸他是威脅不得也騙不得,只得依着原來的打算重新送回父親身旁。

用眼角瞄了乖乖站在身後當做影子的福伯一眼,用完早餐的夏6望用紙巾擦擦嘴,微微斂下的眼裏精光流轉。

今天的午宴是夏氏主家一部的合家宴,他作為現在夏氏一族的家主長子本應該提前幾天回本家大宅,眼下卻拖拖拉拉到了最後一天,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麼想的,居然一點迴旋的餘地都不曾留給彼此。

跟福伯低聲交代了幾句,夏6望揮揮手讓下人把餐盤收好退下,然後慢慢小口啜着濃茶。藉著福伯離開的機會夏6望心裏立刻盤算開來,這次他回本家參加父親的壽宴,午餐只是小事情,自己那父親本就喜歡家人時常多聚,這種家宴每年也有好幾次,只是自己鮮少參與。真正的重頭戲是晚上的晚宴,四大家族裏其餘三家都會派人前來賀壽,其他各路風雲人物也會齊聚蓮城,可目前參加壽宴的所有人里怕是除了自己以外誰也不會料到今晚還會出現一個意想不到的大人物……

思及此,夏6望心口一緊,幾乎拿不穩手裏的杯子,強裝鎮定地將它放回桌子,恰巧此刻福伯也回到餐廳。

“望少爺,請問要在此時出發了嗎?”

福伯雖然語調從未改變,夏6望卻覺得自己能從中聽出幾分激動和欣喜。自從跟着他後福伯就很少回到本家了,其中九成原因自然是因為自己。

夏6望很少會有心虛的感覺,這次他嘴裏微微發澀。

緊跟着腦袋裏冒出一個詞。

父親。

一想到對方,他不禁翻滾出紛雜的念頭……

夏6望知道他上一世欠了太多人,恐怕今生就算再努力也無法一一還清,特別是對自己的父親……

握了握拳頭,夏6望從心底發誓,就算拼盡一切,都不會讓這一世的親人再經歷那些痛苦的歲月,更要讓父親直到壽終正寢依舊是那個名震武者界,高高在上的夏家家主。

“……”福伯一幅目不斜視的樣子,夏6望的表情依然被他盡收眼底。

當初族長就不應該把這個白眼狼帶回來,瞧瞧這傢伙近些年做的事。長了一個好皮相罷了,表面上高傲自負不說,心智城府也一般,就這樣的習性脾氣還想要繼承夏家下一任族長的位置?就算讓實力在年輕一輩里連三流都沒有的寧少爺來坐上那個位子,也比這個力量強勁心思不正的傢伙強上幾百倍,更何況夏6望的身份根本就……

每天都要埋怨上兩三遍,把這個作為日常工作的福伯臉上還輕鬆保持着不變的表情,這幾年他早就練就一邊內心咒罵夏6望,嘴裏一邊接上對方問題的條件反射了。

這時發覺夏6望臉色有些恍然,福伯冷然地想着這人還難得走神。他是希望離開夏6望,卻也怕一旦自己不在對方身邊,夏6望平日裏沒了牽制之人反而更加肆無忌憚。別提對方手下那群蛇蟲鼠蟻,其中有些人根本只會拍馬屁,做起事來簡直不着調,要不是他常常打點下去,怕早會產生更多的麻煩。思來想去福伯覺得這種辛苦日子自己恐怕還要過上幾年,誰讓族長如此溺愛和信任這個傢伙。

從別墅到夏家主宅的路途就在福伯和夏6望兩人活泛的心思中過完了,當汽車穩穩停下,夏6望眼皮一抖,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才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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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人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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