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不認識”
未曲眀捂住孩子的嘴:“釋兒,勿言。”
“這孩子……不一般啊!”聲音忽近,先是一雙眼睛,再是一張美麗的臉,最後是誘惑的唇:“雖非上仙之姿,卻也能看出我的真身”
“好……美啊!”玲瓏說出了未曲眀母子心中的讚歎,上仙中還有哪一神獸能比這九尾狐更魅麗的。
只是……這九尾狐神族一直都幽居在塗山中,一旦現世,九天將有大亂之象。這也是休與山古神帝台的預言,他……怎麼會關在這裏?
那男子的美如一道絢爛的風拂過,又迅速隱沒在木欄投射的陰影中,此時他正閑散得歪在緊鄰她們的牢房邊,兩人正想開口詢問,他卻已經再次開口:
“想讓你的愛人復活嗎?”
“此話何意?”自動跳坑的玲瓏伏過去雙手摳住緊鄰他的木欄。
“我可以讓他活……”那男子轉過正臉,一雙眼睛攝人心魄:“但有一個條件。”
“我什麼條件都答應你!”玲瓏幾乎想都沒想就立刻答應,只因九天中上仙比散仙高出一個階級,仙力自然高出深遠,更況且傳說九尾狐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殺了她,把那孩子交給我。”男子話語中有着讓人無法抗拒的魔力:“你既可以報仇,也可以重獲愛人,這筆買賣,你不吃虧。”
聞言,未曲眀如坐針氈,急罵道:“放屁!我看你是餓瘋了!”
輕靈的笑聲過後,那男子回道:“餓瘋的不是我,是你。”
話音這邊剛落,未曲眀那邊胃裏就應景得咕嘟一聲,不大的聲響在石牢裏環繞回蕩,面對玲瓏逐漸炙熱的眼光,她面色漲紅,企圖做出最後的掙扎:“別信他,九尾一族,最擅長的就是蠱惑人心!”
玲瓏貝齒撕咬着下唇,神情閃爍不定。
這時,一直未做聲的釋兒上前一步:“你真想吃我嗎?”
聞言,男子又笑了起來,一身紅衣的他如冰雪下的一團火,張揚卻令人無法感受一絲溫暖,他的手穿過木欄,從袖管中露出一節潔白的胳膊。
“來。”
未曲眀拉住邁出步子的釋兒:“別去。”
釋兒掙脫她的手,對男子說:“你不會吃我的!”
男子釋然一笑:“為何這樣肯定?”
“你的眼睛告訴了我。”
男子難得正身望向他,眼中的猩紅如浮雲般散去:“我叫南虞,你叫什麼?”
釋兒回頭偷瞄了眼未曲眀,躊躇着不願說。
未曲眀提溜著兒子的領口往後一丟,一屁股坐到草垛上,雙腿一盤,心中暗罵,‘故意挑起是非,卻又不真吃兒子,耍人嗎?’嘴裏回道:“我兒子叫卜(bu)解釋!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就問我!”
南虞隱下湧出喉嚨口的笑意,說道:“想必你們被抓到這裏一定也是為了夕顏的事吧。”
“夕顏?”玲瓏想了想,這個名字好像是從那熏池嘴裏聽到過。
“她是熏池的愛姬,也是我九尾狐一族。”南虞的話語中聽得出點點失落,後面的故事娓娓道來:“就在一個月前,她突然死了。沒有原因,沒有徵兆,熏池來塗山尋求讓她起死回生之法,極盡哀求,在場族人無不動容,但族長仍堅守古神帝台的旨意,本就該對叛逃出世的夕顏處以重罰,哼!又怎會救她?怎知……那熏池假意姍姍離去,卻使出陰招把我從‘承靈塢’中劫到這裏。”
玲瓏問:“他為什麼偏偏要劫你啊?”
“因為……”南虞唇邊閃現狡黠,大道自在地說道:“我才是古神帝台預言中一旦出世就會讓九天……嘿嘿……大亂的九尾神狐。只要有我的心,就算是神都能起死回生。”
“你還樂呢?!”作為九天最底層中天裏的那麼個小散仙,憑藉著玉石與生俱來的正義感,玲瓏不樂意了。
“嗟(jiē)乎,燕雀安知鴻鵠(honghu)之志。”好不容易逃過族長的控制,南虞他怎麼會放棄如此大好的機會呢!?
未曲眀和玲瓏一陣唏噓,兩眼朝天看。
卜解釋歪着頭,默默打量南虞幾圈,突然問道:“你多少歲了?”
南虞拖長音調,然然道:“與天同齊。”
未曲眀和玲瓏又一陣唏噓,兩眼繼續朝天看。
南虞不以為然,問道:“說說吧,你們被熏池抓到這裏,究竟是怎麼回事?”
未曲眀回答:“因為‘度厄仙衣’。”
“……難怪。不過……”南虞琢磨着:“是真的嗎?”
“假的!”這回兩個女人倒是異口同聲。
南虞不再接話,沉默了許久,偏偏在三人昏昏欲睡的時候,又開口說道:“縱情盡興,滋心所欲,已入魔道啊。”
“你是在說我?”未曲眀想到了肉。
“你是在說我?”玲瓏想到自己對未曲眀的殺念。
躺在石床上的南虞,眼皮都沒動閃一下:“……我是在說熏池。”
聞言,玲瓏更是心驚肉跳,不安道:“你說……他會怎麼對付我們啊?”
“眀兒就知道了。”南虞此話一出,眾人一夜無眠,除了那個歪在娘親懷裏沒心沒肺的卜解釋……
第二日一早,未曲明、釋兒、玲瓏還有那個九尾狐南虞,被兵甲帶到中天統帝熏池面前,當然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未曲明先是看那南虞被熏池封了命門,心裏難免有些害怕,再看他將自己和玲瓏放在一邊視若無物,只是坐在床榻邊為看似熟睡着的女人梳理髮髻,也就放鬆了警惕。
一炷香燃燒殆盡之時,待熏池終於將女子的髮髻挽好,緊張了一晚沒睡好又聞了安神香的未曲明也已是昏昏欲倒,迷迷糊糊中見熏池抬手朝自己的方向指了一下,自此失了知覺……
霧籠疊翠,竹海幽徑,行在最前面的未曲眀忽然駐步,又走回隊伍中間,停在一口凌空移動的棺槨面前,她彎身拈去那沉睡女子臉頰上的竹葉,異乎尋常的輕柔纏綿。
卜解釋看到此情此景不自禁一哆嗦,跟在同樣撇嘴的玲瓏身後。南虞倒是保持一貫閑散態度,搖晃着摺扇,在月光下刮過一道暗紅色的影子。
“穿過這片翠海,便要進入四百里流沙了,那裏乃是元始天尊盤古撐起九天時腳踏之地,也是這世間至陰之地,多有太古魔獸出沒,前面的路必定艱險無比!”未曲眀又走回到隊伍最前面,丟下這句話的時候連看他們一眼都不屑:“你們幾個最好老實點。”
一身污垢布衣不變,可就偏偏配上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南虞回想起今早,熏池元神進入未曲眀身體時,她那不甘的猙獰表情,南虞再也綳不住了笑出聲來,在這凄凄風中更是瑟瑟。
“呵呵……”
“誰在笑?”玲瓏縮緊脖子,豎起耳朵。
“怎麼?”南虞收起摺扇,回身瞧她。
玲瓏撇了撇嘴,搖晃着腦袋,才走出一步,突覺身後衣襟空空蕩蕩,原本拉着自己衣擺的卜解釋,不見了!
“南……南虞啊……”玲瓏跟上僅有幾步之遙的南虞,不安地伸手拉住他的發梢,想找點依靠:“小傢伙,不見了。”
南虞使摺扇打掉她的手,抽回自己的頭髮:“別拽我頭髮!”
“……別拽我頭髮!”
這突來的聲音,似回聲又似學舌,在晃晃月光中,遊盪進三人耳中,未曲眀停了腳步護在夕顏身邊,南虞眼睜睜地看着玲瓏從自己眼前消失。
此刻,更覺陰風陣陣……
“委屈你了。”熏池取下扳指將夕顏收入其中,隔着裏衣放在離心口最近的地方。
“別光顧着憐香惜玉,知道來者是何人嗎?”南虞飄到他身邊,紅衣然然,說話間手就已經搭上了他的肩頭。
“你不是與天同齊的神獸嗎?何需本座保護!”熏池極是反感地掙開,彷彿一身髒的不是他,還是他。
“別啊,本仙雖是金玉之身,卻也是涉世未深啊。”南虞話語中帶着幾分幽怨,又靠近幾分:“更何況你擔心我們逃跑,不是也封住了我的命門嗎?”
“莫慌,有那顆‘守魂心’護體,一般的太古妖獸還真要不了你的小命,”熏池說罷,拋出法器‘昭明鏡’口中念訣:“日月當空,正大光明!”
天際驟亮,瘴氣散盡,翠濃竹林里傳來窸窣響動,一道詭異黑影如同從四周盤旋而近,兩人如陷漩渦中心,竹葉變若利片向他們襲來。
那妖物快得讓人看不清面目,兩人雖是一力抵擋但仍是免不了一些皮肉傷。熏池眉頭緊鎖,口中吐出一團紫霧,那紫霧如活物般與那妖獸糾纏起來。
“我們快走!”熏池拉着南虞潛行躲入一溶洞中,才行幾步就看到壁崖上蹲着一隻怪物。
怪物通體烏黑,長着一張人臉,卻是鳥身。只見它扇動着翅膀,挪動了幾下爪子,一雙眼睛緊閉着,似乎還在熟睡。
“怎麼看這臉,有點面熟?”南虞抬頭左右細看。
熏池倒是看得真切:“是那小娃。”
南虞撇了撇嘴,心道:‘好好一娃娃,真是可惜了。’
“這妖獸名叫勝遇,是由元始天尊的唾液幻化而成,主口腹之慾,本是神物,卻因久居在中天潮濕之地,終靠吞噬過路散仙積聚力量。”
“那我們走吧。”
南虞拉着熏池便要走,卻被他再次打掉手:“這妖物成雙入對,有一雌必然有一雄,有一睡必然有一醒。你看!”
五光霞壁上藏匿的另一隻勝遇見被二人識破,仰首高鳴一聲便撲向二人,南虞迅速后跳,熏池並不躲閃,只見他拋出昭明鏡,口中念訣,鏡子瞬間化作無數碎片盤旋合圍它而去。
那雌性勝遇吞噬了玲瓏,美麗的面目被利片逼迫得猙獰可怕,雙眼通紅着支撐了片刻,周身純黑色的羽毛就已經被血染透,漸漸敗下陣來。
見情勢大好,南虞從熏池身後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一臉不耐煩地整理起凌亂髮絲上的羽毛,然後又踹了腳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妖獸,不吝嗇地稱讚道:“看來你中天統帝這個名號,還是當之無愧的。”
熏池不領情,冷冷道:“你以為太古妖獸是那麼好對付的?!剩下那隻才是厲害角色。”
南虞見那鐘乳石上的雄性勝遇有蘇醒跡象,忙道:“那該如何對付?”
“……”
眼看那妖物已經睜開了雙眼,南虞見他低着頭不說話,不免有些着急:“你怎麼不說話?到底該如何應對?”
未曲眀遲疑片刻,抬頭看了一圈,眼睛在妖物身上直勾勾地盯了片刻,然後對着南虞瞪着大眼睛珠子,震驚中夾雜着迷茫:“你問我,我問誰?”
南虞察覺出一絲異樣,但又不太確定,只覺面前的未曲眀較之前大相逕庭:“你……誰啊?”
“未曲眀啊。”
聞言,南虞霎時間背心發憷:“什麼情況?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