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他喊她的名字,聲音像是隆冬夜裏的風,低沉、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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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好不經用,流逝的歲月里,當初竟以為愛到死。
6堯走後,張鳴箏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套房裏發了會呆。她看着這間屋子,心裏突突的跳着,總覺得6母太誇張了。手機鈴聲響的時候,她已經不知道神遊到哪裏去了。
“喂?”
“小乖,是我。”
“恩,我知道啊。”剛剛來顯已經看過來,她沒有不看來顯接電話的習慣。
“怎麼樣啊醜媳婦。”那邊聽她聲音心情不錯的樣子,隨即打趣道。剛剛破天荒接到6堯的電話,說是小乖一個人在酒店,怕她覺得寂寞還讓她來找她聊聊,她看小乖一點也沒有寂寞的樣子嘛。
張鳴箏撲哧笑出來,思索了一下才一本正經的回答她八個字。“有驚無險,大事落定。”她摸索着放在身側沙發上的小葉檀木盒,心想所有的事情大抵就該在這裏塵埃落定了吧。她和6堯,不管以後的路如何,至少眼前已是婚期在即。
他說迫不及待的想看她穿着嫁衣的模樣,其實她沒有告訴他,她也迫不及的想要看到他掀起紅蓋頭的剎那,他的表情會是怎樣的。
新竹的風俗,無論你多麼潮流前衛,出嫁的新竹女子都得穿着秀禾服頂着紅蓋頭出娘家門。她臨來新澤時給王主任打電話,那邊就聽到王主任一直在嘮叨讓她抽空回家去趙老裁縫家量身,那個老裁縫的上輩人曾是外婆家的內用裁縫,手藝了得,一服難求。
“想好了找誰做伴娘么?”蔡心妍在那頭嘀咕,已經操心到伴娘了。張鳴箏可沒那個閑工夫,她忽地想起一件事,隨即毫不遮掩的開口。
“菜菜,你是不是和史明揚回學校過?”
話一出口,那邊是長時間的沉默和微微紊亂的呼吸,問話的人不用她回答就已經知道答案了。她低低的嘆了口氣,語重心長。
“菜菜,你自己也說過,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你拿現在的美滿去賭錯過,你覺得值得么?”
“小乖,你不知道么,安慰別人的話永遠安慰不了自己。有些事情不是說過去就能過去的。尤其是那麼長久的相伴,最後卻人各一方,我心裏總是不甘心,我到底……”
“是他拋棄你的!”張鳴箏打斷她的話,語氣都是恨鐵不成鋼的急切。“蔡心妍,是他先拋棄你,為了前程和一個認識只有兩個月的女人結婚了,不是你,你即便不甘心,也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瓜葛。有些東西不能碰,那是、是……”她深深吸了口氣。“那是道德的底線。”
“我知道,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的,相信我小乖。我已經有土撥鼠了,我還能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呢?”就如小乖說的,她已經家庭美滿,還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電話兩端均傳來嘆息,張鳴箏游移的視線突然瞄到了客廳紅木桌上的袋子。是從學校帶回來的東西,她心裏一驚,和蔡心妍說了句待會聊后慢慢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東西她上車後放在後座就沒有再碰了,也就是說,是6堯提上來的。他什麼時候提的,她一點都沒有察覺。
她慢慢將袋子裏東西全部拿出來,四隻一摸一樣的盒子依次在桌面排開,煞是好看。她伸手打開第一個,看到裏面的東西后,面色微變。
她曾經年少的時候不記得在哪部電視裏看來一個橋段,說是男人贈給女人腳鏈的話,能夠相約來生。那時候,她遇見他的時候,便和他說過,也只和他一個人說過。
四個從造型到鑽石的鑲嵌距離都不差分毫的腳鏈分別安靜的躺在盒子裏,她靜靜的取出最靠近手邊的那隻腳鏈,內壁精雕着的tiffany字樣後面還跟着兩個字母:s&z。
“箏箏,我有個驚喜給你。”
“什麼驚喜?”
“等到你生日的時候就知道了。”
“可是我生日還要好久,你先告訴我啦。”
“小傻子,要保密的,乖。”
“可是……”
“不許可是,你今天下午的所有客房檢查都做好了么?客房部長助理可不是閑着陪老闆嘮嗑的。”
“我……我閑着?是你找我來的好不好!”女孩的聲音清脆,還帶着年少輕狂。
男人聽她大有較真的樣子,笑的眉眼都染上了少見的喜悅。
有些事情,到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生動。她和他相遇,有着最奇葩的開始,也有着最狗血的結尾。不過好在,都過去了。
她將腳鏈放回去,將盒子收拾進袋子裏裝好,想着要怎麼處理才是最好的方式。留在這裏的話,房間是6母定的,到最後還是會轉到她手裏,卻不是件好事,而她又不願意帶走。就在她抓耳撓腮之時,腦中靈光一閃。
淺深酒店的五樓餐廳入門處有一個水晶的箱子,透明的箱子裏有着各種雜物,但大多值錢。因為水晶盒上明文寫着:捐獻箱,這是淺深的一個日常慈善活動,定期會有慈善總會的人過來清點登記,而這個登記是完全不記名的,全靠淺深內部文化的帶動。
既然是沒有意義的舊物也還不回去,那不如拿出來做點好事,就當是為了曾經的走錯過的路積點善德也是好的。
由於盒子目標太大,她將四條腳鏈全部取了出來裝在口袋裏外套都沒穿就跑出了出去。輕車熟路的坐電梯下到五樓,張鳴箏謹慎的看了四周一眼后才慢慢抬腳朝水晶盒走去。餐廳入口處是有人的,眉清目秀的小夥子看她走來便禮貌的詢問有什麼需要幫助。張鳴箏搖頭,餘光瞄向斜對角的紅點,微微側過臉去。
她將口袋裏的東西掏出來,握在手心裏竟然有小小的一把。冰冰涼涼的觸感縈繞在掌心,她手腕一翻轉,就朝水晶盒的口子丟去。一陣清脆的響聲后,她有些尷尬的看着最後那條卡在入口處的鏈子。
“小姐,您稍等一下,我請工作人員來幫您處理。”
站在門邊迎賓的小夥子目睹了這一切,驚詫之餘只能喊住她。
“沒事沒事,你們把它弄進去就行了,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五樓是管理區,她並不想耗太多時間在這裏。可是她越着急,好像事情越不能如意似地,小夥子很誠懇的站到她面前。
“不好意思小姐,這是我們酒店的規矩。雖然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但是出於公正考慮,我們需要當著您的面將東西放進去。”他說完取出對講機調了頻和對面的人溝通起來。
這個盒子只有慈善總會可以打開,這是重中之重,淺深的每個員工都牢記在心。如今出了這突髮狀況,他自然是不能讓她走了,不出事還好,萬一日後出事了,豈不是百口莫辯?而且看她一臉行色匆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張鳴箏這才抬眼看他,他說話條理清晰,並且深思熟慮。
“你倒不像是迎賓的。”她打量着他,既然走不了,那還不如處之泰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還有什麼能大過生死。
“公關部實習助理。”
“哦。”張鳴箏點頭,果不其然,她就說一個普通的員工怎麼會這麼冷靜的面對突發事件。
幾分鐘后,就有幾個人趕了過來,為首的幾人深黑西裝,一臉微笑。張鳴箏直銷一眼,就能看得出是公關部的人,四年了,師兄帶出來的人還是和他如出一轍——笑裏藏刀。
“不好意思這位客人,耽誤到您的時間我們很抱歉,餐廳部已經為您準備了可口的飯菜,希望您能進包廂邊吃邊等。我們已經聯繫了慈善總會的人,他們馬上派人來處理。”
“沒事,正好我也餓了。”她接着台階就下來了,剛要轉身隨着他們去餐廳,卻不想身後傳來低沉的喚聲。
“好久不見,小師妹。”
這世間有這樣一種人,他們喜歡你,卻清楚的知道彼此不合適,所以待你都親如兄長。周維曾經在畢業的時候來找過她,他說他挺喜歡她的,但是她不喜歡,那就是單戀,他不願意自己這樣卑微,因為他會有更好的女子來喜歡。
她詫異於他的直接,想着自己的第一次被表白竟然是和拒絕捆綁式的,有些哭笑不得。然後她畢業,藉著他的幫助進了淺深實習,留職。一路走來,交情非淺。
“師兄。”她認命的轉身,看着幾步之遙的高大男人,時光將他洗鍊的越發沉穩,像是一道安全的屏山。
“我就說,剛剛去後台就看了那麼一眼,你的臉就撲到了屏幕上,我還以為昨晚麻將打得太晚眼花了。”
“你怎麼不說年紀大了睡眠不好老眼昏花?”張鳴箏翻白眼,心想我都已經側面對着那個紅點點了,大哥其實你是柯南的爸爸吧!
周維笑而不答,幾步走過來,用眼神示意他們離開。
“幹嘛?說錯話了你想殺人滅口啊?”既然已經無可避免的碰到了,張鳴箏索性露出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雙手抱胸靠在牆邊,瞄了一眼繼續站回原地當壁花的實習生。
“來淺深怎麼不來打聲招呼?”周維突然伸手,張鳴箏躲都躲不過的被他揉亂了一頭長發,立馬跳腳。
“師兄,我都28了,麻煩你別再揉我頭髮行不行!什麼癖好啊這是!”
“我樂意啊!”周維笑,細長的眼微微眯着。
矮他一截的人被他盯得心裏發毛,嚷嚷着吼他。“看什麼看,沒看過美女啊。”
“噗!”周維很不給面子的笑了出來,笑完復又看她。“四年不見,還真的便漂亮了。你說說你,都去哪了,還跟我們玩失蹤,任何通訊方式都找不到你,你是不是去盜墓了!”
張鳴箏牙一齜,像個小狼狗,不甘不願的被他拉着朝餐廳走。
“你才盜墓!”
“恩,我還真盜了一墓。”
“……”張鳴箏瀑布汗,扭頭狐疑的斜睇着他。
“我結婚了。”
“呃,你怎麼不喊我!”長發女子跳腳,隨即想到這幾年是她自己可以不和當年的同學過多的聯繫。“不好意思啊師兄,你結婚了我都沒能祝福。”她眨巴着眼,語氣歉意滿滿。
“沒事,”周維寬容的擺擺手,“祝福沒送到,補個紅包吧,記得包厚一點,待會給你師嫂當見面禮。”
一聽紅包,張鳴箏氣結,感情她真是白浪費愧疚之心了。可等她想發作,才後知後覺的聽出周維的弦外之音。
“師嫂也是這裏工作?”這麼巧?淺深不是不準員工談戀愛么?
周維高深莫測的點頭,“還有更巧的,一會兒見到就知道了。”他買了個關子,將人拖進了靜雅別緻的小包廂里。剛落座,就有人推門進來。
“聽說我曾經落跑的小幹將回來了是么?”
溫柔細膩的嗓音帶着天生的嬌媚自門邊傳來,張鳴箏一下子站起身轉頭看過去。
“師父!嗷嗚——”
師父二字剛破喉,周維一個爆栗子就上了張鳴箏的頭,不顧她殺人的眼神懶懶的糾正她道:“喊錯了,叫師嫂。”
“我我我……你你、你們……”
何韻琴笑着拉住張鳴箏抖得如篩糠一般的手指,扭頭向周維嬌嗔。“幹嘛呢,別把我這半路落跑的小徒弟給打笨了。”
周維覷了一眼,搖頭。“打不打,都這麼笨!”
考!師兄,有你這麼損人的么!好歹你喜歡過我啊,一點憐香惜玉的心都沒有,我師父怎麼會看上你!張鳴箏腹誹,耳里聽到何韻琴輕語。
“剛和餐飲部的人交代了一下,馬上就有好吃的送來,這麼些年沒見,人變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徒弟,“口味沒變吧?”
“沒有沒有,還是師父、嗷不,師嫂最疼我。”張鳴箏一聽又好吃的,本來在6家就沒吃飽的人頓時來了精神,雙眼發亮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恨不得以身相許以表感激。周維靠在椅子裏,看着某人沒節操的朝自家老婆賣萌直搖頭。
幾人多年沒見,當年在一起的時候又是很交好,自然是聊的歡樂無比。周維的對講機響的時候,張鳴箏正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將6堯描述的天花亂墜。
“慈善總會的人來過來,小師妹,去看看。”
“不要啦,我又不是外人,不去了不去了。”她明明還沒有吃飽師兄難道眼瞎了看不見么?何況美人在側!她衝著何韻琴眨眼,一副乖巧伶俐的模樣。
“再是自己人,形式還是要走的,去看一下吧。後面我還讓他們給你煨着春筍老鴨煲,你最愛的,回來再喝。”
“好!”張鳴箏一聽春筍老鴨煲,立馬站起身就要朝門外沖,何韻琴被她的動作逗到笑的直不起腰來。
幾人一路說說笑笑,本來就幾分鐘的路程轉眼就到了,張鳴箏跟着何韻琴走在周維後面,正笑着告訴她和6堯的相親過程,卻不想一時沒注意,撞到了前面的人。
“小心。”何韻琴拉她,正扭頭打算詢問為何突然停下腳步的周圍,目光不期然的看到了水晶盒旁站着的男人。高大的身形裹着暗黑的西轉,筆直的腰身和肩線,帶着一身的疏離之感。
“師兄你謀殺啊,靠!”張鳴箏捂着被撞的腦門,氣呼呼的抬頭,然後,目光定在了某處便不能再動。
那人顯然是早就看到她了,他細長蒼白的指上蜿蜒着細細的腳鏈,他正對她來的方向站的筆直,在她整個人曝露在他視線里后靜靜的、極其緩慢的吐出兩個字。
“箏箏。”
他喊她的名字,聲音像是隆冬夜裏的風,低沉、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