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鮮血四處蔓延。
此刻的醫館，已經成了一片煉獄。
昏暗的壁燈散發著橙黃色的燈光，原本潔白乾凈的床鋪上滿是噴濺開來的血跡。
辛西亞下來的時候，只有兩三個人影還在怒吼着，揮舞着武器不斷擊退撲殺上來的黑影。其餘的傭兵們都已經沒了聲息，冰冷地躺倒在地面。
需要留在這裏過夜的傭兵們通常來講都是受傷過於嚴重的。雖然有些人戰力不俗，但對於突如其來的襲擊難免有心無力。
辛西亞獃獃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場景。四肢彷彿被寒氣侵蝕，冷到了骨子裏。
一具白袍的身影正正倒在她的身前，從左肩到小腹的位置有一道巨大的刀口，幾乎要將他整個身體砍成兩段。
從老人身下流出的血液蔓延到辛西亞的腳下。
她僵硬地往前走了幾步，搖晃着跪了下來。
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撥開老人的頭髮，辛西亞捧起他的臉，手下的皮膚早已冰冷僵硬。
休斯……爺爺？
“辛西亞？”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緊接着，身體被人一把拉了起來。
辛西亞略微有些茫然地抬起頭，就看到赤着上身的藍發青年單手握着把劍刃寬闊的大劍，另一隻手抓着她，正一臉惱火地看着她。
“……蘭斯？”這傢伙是她剛來這裏的時候接觸到的第一個傷患，性格冷淡又暴力，她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讓他用正常人能接受的態度對待她。
他受的傷是在小腹。倒不是什麼很難好的傷，只不過因為他總是不老實地在受傷期間胡亂活動或者是和別的傷者打架鬥毆，才一次次將養傷的時間延長。
“你愣在這裏幹什麼啊！還不快走！？”青年難得粗暴又煩躁地沖她吼了一句。揮劍將出現在辛西亞身後的一道黑影斬斷之後，他乾脆一把抱起嬌小的女孩，朝着醫館的大門口的方向沖。
被一把扯起來的時候，辛西亞下意識地抱住青年的腰部以防止自己掉下去。那一瞬間，她清晰地感覺到被自己抱住腰的青年肌肉緊緊地繃住。
蘭斯倒抽了口氣，機械地揮舞着大劍將擋路的敵人斬殺。
溫熱的鮮血從背後濺了辛西亞滿身。她有些難受地屏住了呼吸，下意識地抱緊了蘭斯的腰。
青年疼得再次倒抽一口冷氣，有些鬱悶地狠狠揉了把懷裏那小女孩的頭髮。然後加快速度往外沖。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衝出門口的時候，一把匕首輕而易舉地貫穿了蘭斯的胸口，在靠近心臟的地方，開出了一個拳頭大的血洞。
“放手。”一道低沉的嗓音在他的身後森然響起。
辛西亞猛然瞪大了眼。阿夏克！
蘭斯猛地咳了口血，眼底閃過一絲暴虐。右手的大劍翻出一個劍花，左手反握之後，透過左手與身體之間的縫隙，狠狠地朝着身後捅了過去。
“太慢了。”幾乎是同步地，他們背後的黑髮刺客往後移開一段距離，恰好避開襲來的劍尖。
明明沒有回過頭，藍發的青年卻好像看清了刺客的一舉一動似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火紅色的鬥氣如同潮水一般湧上了他的大劍，下一秒，他快速轉過身，翻轉劍身，乾脆利落地一劍劈了下去。
火紅色的鬥氣一瞬間像是被潑了油的火焰一般猛然膨脹開來，然後狠狠地爆開。鋪天蓋地的火焰席捲一切，逼得阿夏克也不得不後退幾步，暫避鋒芒。
蘭斯帶着辛西亞逕自從大門沖了出去。
在他們突破門口的一瞬間，蘭斯本能般地揮了一劍。仍然附着鬥氣的大劍似乎很輕易地劃開了什麼東西，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嗤響。
視野中彷彿被揭去了一層薄膜，辛西亞頓時覺得，外面的世界鮮活起來。
一塊失去光澤的晶體從半空落下，在地上摔得粉碎。
蘭斯隨意瞥了一眼，沒有半句廢話，抄起藍眸少女嬌小的身體飛快地朝着城外的方向跑去。
他胸口的血洞被火紅色的鬥氣覆蓋，從遠處看起來，就是一個胸口在發光的人正在飛奔一樣，在深夜中非常醒目。
但他們的身後，此刻卻詭異地沒有半個人影追出來。
“阿夏克大人，接下來要怎麼做？還請指示。”一片狼藉的醫館內，黑髮黑眸的刺客隨意地坐在一張還算乾淨的床鋪上，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一群同樣身着黑衣、布巾蒙面的刺客面向他單膝下跪，為首的一人恭敬問道。
“嗯~”阿夏克懶洋洋地看了眼他們，細長的黑眸帶點敷衍地彎了彎，“那個男人打破了結界石，現在我們的城主大人一定已經知道這裏發生的事了。你們就去跟他好好‘解釋一下’。”
“是的。但是，那個女孩……”黑衣人有些遲疑。
“不用擔心~她就交給我了！”阿夏克笑嘻嘻地，眼神中透着顯而易見的愉快，“在走之前，再陪她玩一次遊戲好了。”
“獵手和獵物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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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索頓城郊。
蘭斯帶着辛西亞來到這附近最大的一條瀑布下。
他深深吸了口氣，突然跳下湖泊，然後踩着被水流沖刷得無比光滑的石頭不斷逆着瀑布向上攀爬着。
兇猛的瀑流不斷向下擊打着，辛西亞在這樣兇猛的水流中，卻詭異地並不覺得難受，反而像是被撓到癢處的貓咪一般，頗為享受地微微眯起了眼。
蘭斯喘着氣，始終目標明確地往上攀沿着，最後一個使力之後，成功帶着辛西亞滾進一個寬闊的洞穴中。
剛開始還略微有些潮濕，再往裏面走一段距離之後，洞穴明顯變得乾燥溫暖起來。越往裏面走，就越能看出人的生活痕迹。
蘭斯強撐着走到最裏面之後，就一頭栽倒在柔軟的床鋪上，一臉昏昏欲睡的樣子。
“蘭斯……別睡啊！”辛西亞有些緊張地一巴掌糊在他臉上，“你這裏有藥草嗎？我幫你包紮一下？”
他的鬥氣早在路途中央的時候就自動撤去了，血肉模糊的胸口一直讓辛西亞的精神極為緊張。生怕他一不小心就因為失血過多而死掉。
“呼……”藍發的青年不堪其擾地側過臉，伸手指了指隨意堆在地上的一大堆雜物，示意辛西亞自己去找。
“這裏的東西好齊！你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啊？”辛西亞蹲在那裏翻翻找找的，很快就從一個大藥箱裏翻出妥善處理過的藥草，開心地抱着用具回到蘭斯的身邊。
“唔。我們傭兵團以前的基地。”青年翻坐起身，懶洋洋打了個哈欠，任由女孩下手快狠准地處理自己的傷口。
反正他原本上半身就習慣性地沒穿衣服，包紮傷口倒是很方便。
就是低着頭的女孩手有點抖，處理傷口也不像平時那樣利落了。蘭斯低着頭，有些鬱悶地盯着少女的後腦勺發獃，卻突然注意到她頸間一閃而過的亮光。
盯着看了半天之後，蘭斯終於反應過來，有些驚訝地低聲說道：“封魔環？”
“你知道？”辛西亞霍然抬頭，有些驚喜地看着他，問道：“能解開嗎？”
“唔。”蘭斯沉吟着伸出手，附上火紅的鬥氣之後，花了點時間，熔斷了滿是倒刺的項圈。
感覺到熟悉的水元素重新圍繞在自己的周圍，辛西亞放鬆地舒了口氣。明明來到這裏也沒有多久，卻感覺好像極其熟悉它們的存在了。一旦看不見它們，情緒就難以抑制地焦躁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在瀑布內部的原因，這裏的水元素也特別充沛。
辛西亞抿了抿唇，回到蘭斯身邊，將手輕輕覆蓋上他的傷口，發動了很少使用的水療術。
活躍的水元素聽從她的指揮化作柔和的能量滋潤着蘭斯的傷處。曾經整個被匕首貫穿的血洞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起來。
“嗯。”藍發的青年閉上眼，極其享受地哼哼起來。半晌之後，他才後知後覺地訝道：“你是魔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