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95章――

95――第95章――

盛懷澤微服前來,為示敬意,特換了一身墨藍色衫裳,衣袖領口下擺均綉着黑色的繁複花紋,凝重卻不失華貴。

劍眉星目,盛懷澤風采依舊。

所有人盡皆跪地迎駕,盛懷澤彎腰,親手扶起武安侯虞子瑾,溫聲言道:“侯爺請起,老侯爺為國盡忠,堪稱表率,朕今日特意前來送行。”

武安侯虞子瑾嗓音低啞,恭聲道:“微臣多謝皇上。”

盛懷澤又免了其餘眾人禮姿,在虞老侯爺的靈堂前,鞠了一躬。

虞老候爺子孫不少,盛懷澤貴為一國之君,自無需一一寬慰,當下只來到虞老侯爺嫡長女虞子瑜身前,和聲道:“舅母節哀,多保重身體。”

喬娘施了一禮,紅腫着眼睛勉強道:“臣婦多謝皇上。”

時隔數月,盛懷澤終於再度見到喬嫣然。

她穿了一身潔白的素服,依舊是纖腰一束的輕盈體態,發無半點珠飾,烏黑柔亮的長發用白色髮帶挽就,鬢邊只有一朵白色的小花,陪伴在喬娘身側,和所有人一樣半垂着頭。

未經許可,直視天子容顏,被視為大不敬。

盛懷澤很想抱一抱眼前思念許久的人。

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自然是不行的,當下只能柔聲關懷道:“嫣然,老侯爺病逝,朕知道你傷心,你身子也不好,你別太難過了。”

喬嫣然亦恭敬施了一禮,低聲道:“臣女多謝皇上關懷。”

落在耳里的聲音既熟悉又陌生,盛懷澤又稍凝視喬嫣然片刻,終是逼自己轉開眼睛,他們會有很長的來日方長,什麼都不急在這一時,最後看向盛懷溪,和聲問道:“懷溪,你近來還好吧。”

盛懷溪盈盈施禮道:“多謝皇兄關心,懷溪很好。”

盛懷澤微一頷首,再不多言,已踱步走出了靈堂,再對虞子瑾道:“朕要回宮了,侯爺年歲也不小了,也要多保重身體。”

虞子瑾再度恭聲謝恩。

盛懷澤在一片恭送聲中,攜了劉全祿離去。

次日,出殯。

喬娘哭得昏天暗地,數度背過氣去,終於病倒。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卻還要繼續生活下去。

半個月後,喬娘在兩個兒媳婦的悉心照料下,又有最疼愛的女兒日日相伴中,終於病癒,此時,端陽節早過,已到了五月下旬,天氣也愈發的熱燥。

夜晚,下了一場不小的陣雨,到了天亮才停,清晨之時,連日的燥熱盡去,微有涼爽之意。

喬嫣然陪着喬娘到院中散步,花草林木經過夜雨的沖刷,綠葉油油地閃着亮光,鮮花的香味繽紛四溢,好的環境能讓人有好的心情。

喬娘聞着早晨的雨露芬芳,不暢的心懷,略有消解。

母女二人正緩步踱走,突聽前方有雜吵聲傳來,男音,喬娘聽得出來正是喬庭然,女音,喬嫣然卻聽出來是方錦珍的聲音。

只聽方錦珍怒聲呵斥道:“姓喬的,你快給我放開,我讓你鬆開我,你聽到沒有!”

喬庭然的聲音相當肯定決絕,嚴肅地喝道:“我不放!”

喬娘與喬嫣然對視一眼,繞過一片蔥鬱的花林,遠遠看到喬庭然扭着方錦珍的一條胳膊,面色冷凝青筋亂爆,大步地往裏頭拖着走。

而方錦珍被拉得步子踉踉蹌蹌,卻不忘邊罵邊對喬庭然拳打腳踢,喬庭然一身乾淨的白衣,已被踹了無數個黑乎乎的腳印。

方錦珍見掙脫不開,最後發起狠來,索性張開嘴,悶頭咬上喬庭然抓着她的胳膊。

那兇猛無敵的架勢,堪比一條瘋狂的小豺狼。

喬庭然想是被咬得很了,本來只固執地說“我不放”三個字,已升級成為大怒道:“方錦珍,你屬狗的么!”

方錦珍昂着腦袋,揚着下巴,嘴唇上已有鮮艷的紅血潺潺,大聲道:“我就是屬狗的怎麼樣!你再不放開我,我就咬死你!”

說著又已踹了喬庭然一腳,怒道:“你放不放!”

喬庭然被氣得胸口起伏,猛然甩開手,口不擇言道:“好好好,你願意去送死,就去死,我不管你了!”

被鬆開手的方錦珍,將落在臂彎的包袱,再狠狠整攏到肩膀上,再用力瞪了幾眼喬庭然,依舊大聲道:“誰讓你多管閑事了!”

說著,已毫不留戀地轉身就走。

喬庭然只覺心肝肺全是疼的,見方錦珍說走就走,當即一個箭步追上前去,一記肉掌劈在方錦珍後頸,放倒了方錦珍,而後對着喬娘與喬嫣然的方向,揚聲喝道:“彩雲,彩雨,你倆給我過來!”

喬嫣然身後的彩雲彩雨,忙趨步上前,一左一右接扶過昏迷過去的方錦珍。

方錦珍此時一身男人的簡易裝扮,又拿着包袱,看樣子是要遠行的模樣,剛才還又叫又跳又打又鬧,閉眼睡過去的容顏,卻是最恬淡馨溫的無辜。

喬庭然皺眉看着鮮血淋漓的手腕,罵道:“這丫頭哪是屬狗的,瘋咬起來,比小狼都狠。”

屬相同樣為狗,幼時還被喬庭然亂叫過一陣小狗腿的喬嫣然,拿出一條雪白的手絹,上前替喬庭然先裹住傷口,順口問道:“三哥,你倆又在鬧什麼!”

喬庭然只隨口簡單答道:“我早上出門,恰巧碰到她騎馬出城,搞了半天,她要一個人跑去樓蘭找他爹,讓我給揪了回來。”

喬娘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男裝的方錦珍,只能皺眉嘆氣。

裹好了傷口,喬庭然也開始皺眉,惆悵該怎麼處理方錦珍,這丫頭醒過來后,鐵定還要撒丫子再跑,於是問喬嫣然:“嫣然,要不拿繩子把她先捆起來?”

喬嫣然面無表情道:“她會絕食。”

再提醒道:“人家跟你沒有半分關係,又是堂堂大將軍的女兒,你把她捆在咱家像話么?”

不得不說,確實不像話。

喬嫣然對扶着方錦珍的彩雲彩雨道:“先把她扶我院子裏去。”

彩雲彩雨均垂首應道:“是,小姐。”

方錦珍被架着離去,喬嫣然靜靜道:“我先試着勸勸她吧。”

再對喬庭然說道:“三哥,你回去給傷口上些葯,還有再換件衣裳吧,現在這件,髒得都不能看了。”

喬庭然瞥了瞥身上的一串黑腳印,低罵道:“一串狗蹄印。”再望向皺眉不語的喬娘,道:“娘,那我先回去了。”

喬娘頷首,溫聲囑託道:“讓丫鬟先給你上些葯。”

小兒子走後,喬娘略有消解的心懷,又再度擁塞起來,伸手摸一摸個頭已超過自己的小女兒,輕嘆道:“嫣兒,娘以前總盼着你快點長大,可你現在長大了,娘卻寧願你永遠都長不大。”

略遲疑一下,喬娘又道:“太后那頭,你爹已經紓解好,可皇上那頭,你爹怎麼都說不通,連太后都拿他沒轍。”

喬嫣然遠遠望着一叢薔薇,初夏已過,小而精緻的薔薇花朵,早已凋謝不開,只有鬱鬱蔥蔥的枝葉,在風中款款搖擺。

薔薇不再開,心花卻已在。

那些日日夜夜的無言守候,總會伴隨着突如而來的思念,雨雪紛紛般席捲而來,她在依柳院內仰首看天,他在院外整日與樹為伴,她到依柳院外散步,只要一回眸,永遠都能看到駱承志不遠不近的身影。

駱承志,我很想你。

你的身體有沒有再好一些。

午後,被喬庭然揍暈的方錦珍,“哎喲”一聲后,揉着疼痛無比的后脖頸,有些茫然地坐起身來。

聽到動靜,坐在臨窗軟榻之上的喬嫣然,不再凝視窗外的花紅柳綠,起身下地走到床前,輕語道:“錦珍,你醒啦。”

方錦珍揉着后脖子,揪着漂亮的眉頭望着喬嫣然,疑惑道:“嫣然,是你啊,我這脖子怎麼……”

話到中途,應該是回憶起來之前的場景,已一掌狠狠拍到床板,怒聲道:“喬庭然竟敢將我打暈!”

喬嫣然只平靜道:“我三哥也是一片好心,你卻差點沒將他的手腕筋咬斷。”

方錦珍愣了一愣,遲疑着狐疑道:“是……真的么?”

“你若瞧了,一看便知。”喬嫣然轉身走向房內的圓桌,圓桌上有一方錦色超級大食盒:“你餓了吧,先過來吃點東西。”

方錦珍揉着空蕩蕩的肚子,坐到了圓桌旁的圓椅上,看喬嫣然親自動手端出幾樣食物。

一盤香辣小龍蝦,一盤桃仁雞丁,一盤熗炒木耳,一盤韭菜炒蛋花,還有一碟藕粉糖糕,一大碗燕窩粥,一碗粒粒白如珍珠的米飯。

方錦珍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木耳,道:“嫣然,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些?”

喬嫣然單手撐着頭,聞言,只輕聲道:“我可不知道,這些都是我三哥吩咐廚房做好送來的。”

方錦珍沒有發怒暴走,也沒有掀桌子扔筷子,比喬嫣然想像中的情況,已好了非常很多,只握着筷子蹙眉低罵道:“誰讓他多管閑事了!”

喬嫣然笑了一笑,繼續道:“我三哥,他就是個愛多管閑事的爛脾氣,你不用搭理他,我可比他善解人意,你先好好吃飯,填飽了肚子,我讓人送你出城。”

方錦珍“噢”了一聲,心不在焉地開始吃飯。

過了一會,喬嫣然再度開口道:“錦珍,你多吃些,我們家廚子做的菜,味道很是不錯,你一人獨去樓蘭,路途遙遠,可能會時不時風餐露宿,應該很難頓頓吃到好菜好飯。”

方錦珍又“噢”了一聲,繼續心不在焉地開始吃飯。

喬嫣然雙手都撐着下巴,忽然問道:“錦珍,你到京城快一月了,有沒有給你舅舅報過平安?”

方錦珍“啊”了一聲,恍悟道:“還沒,我忘了……”

喬嫣然瞭然的笑笑:“難怪你爹讓你舅舅好好看着你,你臨來京城前,咱們車都開始走了,你舅舅還在後頭吆喝,讓你別忘了多稍點信回去,我真沒想到,你忘性竟然這麼大啊。”

略有懷疑地看看方錦珍:“你這樣一個人去樓蘭,我也有點不放心了。”

方錦珍立時振作了士氣,道:“有什麼可不放心的,我舅舅都讓我來京城了。”

喬嫣然輕嘆了口氣:“你舅舅同意你來京城,是因為你說會隨大軍一塊去,而不是你單行獨騎前往。”

方錦珍握着筷子在嘴裏搗啊搗,撅嘴抱怨道:“可我都等了快一個月,沒有一點動靜,我實在等不下去了嘛。”

喬嫣然靜了一靜,再道:“錦珍,邊疆平安無事不好么,你爹爹帶兵駐守在樓蘭,不就是為了國家安定百姓安寧么,沒有戰事,你爹爹也自然不會流血受傷,這樣不好么。”

方錦珍咬着筷子,突然沉默。

喬嫣然最後再道:“你聽我一句話,先別衝動着去樓蘭,先給你舅舅寫封信報平安,也給你爹爹寫封信,告訴他你就在京城,問問他的意見,前段時間,你也知道,我家裏事情很多,挪不出功夫找你,如今,我也不用再專門請你過來,你這段日子也別住在京城的宅子裏,你就來和我一起住吧。”

笑了一笑:“就和在岳陽城一個樣,你也直接睡在我院裏。”

方錦珍嘟着嘴道:“我一個人待在京城的家裏,我爹又不在,都沒人敢和我說話,我一個人悶得很,又一直等不到消息,才想着偷偷去找我爹的,誰知剛好碰到了你三哥。”

喬嫣然將那碗燕窩粥推到方錦珍面前,道:“幸虧你碰到了我三哥,你怎麼這麼笨呢,我爹是丞相,有什麼大消息,他肯定會最先知道,每逢一有大事發生,我爹就忙得天天見不着人影,你直接來找我不就成了,你一個人去樓蘭,萬一遇到了危險怎麼辦,不是讓你舅舅和你爹更擔心么?”

方錦珍忙問道:“那你爹這幾日忙么?”

喬嫣然想了一想,答道:“比之前稍忙一些,沒有特別特別忙。”再看向喪氣的方錦珍,安慰道:“有消息,我會告訴你的,你再喝點粥吧。”

方錦珍在喬府安定下來,當天就分別給岳陽城和樓蘭去了一封信,喬嫣然默默等着岳陽城的回信,還未等到回信,卻先等來了康和宮的小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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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侄女不好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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