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她還是不是棋子
窗外一陣風吹過樹梢,四季常綠的香樟隨風搖擺,以一彷彿聞見了四月末五月初那沁人心脾的香樟花開的味道,思鄉懷人怨懟之情一時全部湧上心頭,將頭埋在枕頭裏,痛痛快快地哭了起來。
她恨誰?恨梁甜甜設計她懷孕?恨宗少棠百般刁難她?恨韓美芝陰毒使壞?
不,她最恨自己,恨自己的軟弱無能,在命運前一再屈服,從沒想過要抗爭過。
“月子裏不要哭,哭壞了眼睛,以後會迎風流淚的。”一把清冷的女聲響起,以一又驚又喜地抬起臉來,只見林如玉站在病床前。
她高興地叫了起來:“如玉姐!”
“不敢當。我是獨裁者。”
“對不起,我剛剛心情不好。對不起,如玉姐。”以一誠懇道歉。
林如玉彎了彎嘴角,算是接受道歉,看了看她的滿臉淚痕,輕聲問道:“怎麼,做好決定了嗎?”
以一點了點頭:“我已經做好了決定。”
“不後悔?”林如玉知道她小女孩心性,怕她時過境遷之後後悔。
以一遲疑了一會說:“以後不知道會怎麼樣,但是現在,這是我最好的選擇。”
“小女孩長大了。”林如玉點點頭,取過衣架上的大衣給她披上,“走吧。”
“走?去哪裏?”她睜大眼睛驚問。
“你不是要離開薛宗澤嗎?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林如玉一邊為她穿衣,一邊簡短地說。
陳以一已經不再是當日任人擺佈的無知少女了,她打量着林如玉英挺的面容,試探地問:“計劃的一部分?”
林如玉面色一變,自嘲道:“我有何德何能為你定計劃?難不成現在你還是以棋子自居?”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相信你的。”陳以一慌忙道。
她也只能相信她,即使她將自己當做棋子,她也是最有人性最愛護自己的一名棋手,以一所能依仗的就是自己和她兩年的師生情誼。
林如玉看着昔日單純的愛徒如今在心計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不禁嘆一口氣道:“看來你是要離開這攤爛局了,再這樣下去,你都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心裏想着‘是’,口中說著‘非’,眼睛裏卻印着‘是與非’。”
以一被這話說得摸不着頭腦,疑惑間林如玉已經為她穿戴完畢,輕手輕腳將她抱進輪椅中。
她剛想張口問什麼,一張厚實的羊毛圍巾便鋪天蓋地地將她的頭臉蓋住。
只聽得林如玉沉聲說:“想要走,就別吭聲。”
她乖乖地捂住嘴巴,任由林如玉推着她,一路出了住院部大門。
一陣寒冷撲面而來,以一還沒有來得及“噝噝”吸氣,就被抱進了一輛溫暖的房車。
她被小心地放在了後排的座椅上,臉上的圍巾被揭去,只見一個高大漂亮的男人笑嘻嘻地瞧着自己,口中說:“如玉,這是你的愛徒陳以一?”
“少廢話,事還沒有干幾件,話比什麼都多!”林如玉對着這漂亮男人就是一頓臭罵。
那漂亮男人吐了吐舌頭,乖乖地坐回駕駛座開車。
以一心知肚明,這男人應該是如玉姐的崇拜者追求者,且愛她入骨,才能承受得起她這樣的壞脾氣。
林如玉小心地收好輪椅,上車坐在以一的身邊,說:“別擔心,會有更好的醫院更好的醫生更好的月嫂等着你。”
以一點點頭,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尖叫了一聲:“孩子!我的孩子沒有抱出來!快,調頭去接我的孩子!”
林如玉面孔黯淡了一下,她不想再有任何隱瞞,決定把實情告訴以一:“孩子不在醫院,一早就被宗少棠給抱走了,以一,以一你別著急,,”
陳以一一手握住自己胸前的衣服,一手緊緊抓住她的手,雙眼圓睜,口中急迫地說不出話來。
“你不要着急!”這時候,林如玉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宗少棠是孩子的奶奶,孩子跟着她,不會有任何的閃失。”
聽了這話,她懸起的一顆心慢慢放下,喘息了一會,才說:“我要見孩子。”
“不,不行。現在薛家的情況糟糕,我不容許你冒這個險去見和薛家有任何關係的人。”
她大驚:“薛家的情況怎麼糟糕了?薛宗澤要不要緊?孩子要不要緊?”她着急坐起來攀住車窗向外張望,像是透過這沉沉的暮色可以看得見薛宗澤英俊微笑的臉孔一樣。
林如玉見她這樣,忍不住嘆氣:“既然做不到,又何必放下,這樣只是在折磨彼此而已。”
聽了這話,以一才猛然醒悟自己原來是要放下,她慢慢地躺下,轉過臉不再看任何人。
“你放心,有宗少棠父親那塊牌子在,薛家絕不會一敗塗地,薛宗澤身上還有宗家的血,宗家人是不會看着他倒下來的。更何況,沈丹朱也會幫他的。”
陳以一靜靜地聽完這些話,苦澀地笑了笑:“這關我什麼事情,他始終是宗太太的好兒子,相比我,他更需要她。”
他什麼女人都不要,只要她這個母親就好。他母親有權有勢有錢有手腕,可以為他遮風擋雨,為他登高振臂,為他上窮碧落下黃泉,為他選擇出色可心的女伴。
他會不會反抗?是不是他對她這樣的態度,已經是最大的反抗?
頭腦昏昏沉沉的,早已透支的身體禁不住這樣的折騰和情緒起伏,她輕輕地說:“不要和我說話,我只想好好睡一覺,,”聲音漸漸轉小,昏睡了過去。
林如玉握住以一冰冷的手,愧疚與不安一齊湧上心頭,她將頭埋在以一的手心裏,口中喃喃道:“對不起,以一,到底還是我害了你。”
一直在前面沉默開車的漂亮男人忍不住開口了:“如玉,你這是何苦逼自己?你並不是心狠的人,為什麼要淌這一灘渾水?”
“閉嘴!”林如玉狠狠地瞪他,“你開好你的車!”
那漂亮男人嘆氣道:“你對我凶沒有關係,打我也沒有關係,只要你不折磨自己就行。”
林如玉剛想斥責他什麼,只聽得以一在昏迷中叫道:“宗澤,,寶寶,,”
她聽見這兩句話,心裏像是被火燎一樣疼痛,狠狠地將頭撞在車窗上,怒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拉陳以一淌這攤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