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番外（1）

這是很稀鬆平常的一天,喬木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樣坐在他那張小葉紫檀的書桌后批改文件。作為一個國家的統治者,他每天都有太多的事物要處理。雖然是君主立憲國，君王只是“吉祥物”，但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吉祥物也是不容易扮好的,尤其你還是一個國家名義上的元首。有很多事情喬木可以不發言，但是他不能不了解。

“砰砰砰。”節奏均勻的敲門聲,喬木知道這是安德魯來了。尼克勒斯那貨可完全不知道敲門是什麼。

“請進。”喬木頭也不抬的說,同時用鋼筆在最後一份文書下籤上自己的名字。

“陛下。”安德魯在書桌前一米半處停步，彎腰行禮。

“這些已經批好了，你拿去吧。”喬木示意對方。

“是。”安德魯躬身應道。

“是有什麼事情嘛？”喬木揉揉眉心,顯出一點疲倦。

“是人員表彰。”安德魯一邊整理書桌上的文件一邊說,“這次的重建中有不少貢獻很大的志願者,按您的要求災后重建委員會已經將名單上報,請您過目。”

“嗯。”喬木點頭。“放在那邊，我等下就看。”

“是。”安德魯將文件夾放在書桌一旁，並把剛才批複好的文件摞好。接着走到門口吩咐等待的助手將文件拿去執行。

“你還有事？”喬木好奇地問。要知道安德魯是個典型的工作狂，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回到工作崗位而是站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這很不正常。

“陛下。”像是終於下定決心一般，騎士直視他的君主的雙眼，棕色的眸子中透出溫柔的堅定，“您已經決定不立王后了是嗎？”

“我不是早告訴過你了嗎？”喬木很奇怪，“我喜歡男人。”

“那麼……既然陛下您希望選擇男性相伴一生，那我能否成為您的伴侶人選？”當想法憋在心裏時會各種忐忑猶豫，可話一旦出口有些在內心徘徊已久的想法便順理成章地往外冒，“您是我的君主，身為臣子我本不應該有此奢望。可是我的心背叛了我，它從我這裏離開，然後堅定地將自己奉獻給您。”

“我願意隨時為您獻身，就像我曾經立下的誓言，永遠效忠，成為您最鋒利的劍和最堅實的盾。”

“我本來以為只要這樣就足夠，可是陛下，不知何時起我的內心就開始湧現不該有的奢望。也許是您的寬容給了我大膽的勇氣，在您說您不會擁立王后時我的內心湧起不可遏制的狂喜。一個念頭就像是魔鬼的低語不停在我耳邊徘徊，如果您喜歡男人，那為什麼不能是我？我的生命屬於您，我比任何人都要愛您。”

“陛下，我愛您。”

說完，英俊的騎士單膝跪地，就像等待審判一般仰望他的君主，眼中閃着不安和希冀的火焰，涌動着飛蛾撲火般地決絕。

“安德魯……”老實說喬木很吃驚，他以為這個冷靜自持的男人永遠都不會說出來的。他不是個感情白痴，這些年來安德魯對他的心意他多少會有感覺。但是他也知道安德魯是一個視責任大過生命的人，那人表面再成熟溫和不過，實際上卻是個真正標準的貴族——冷靜理智，視家族利益高於一切。喬木以為對方一定會把感情壓在心底一輩子，然後遵從家族利益娶一個門當戶對的貴族小姐。喬木很難想像是怎樣熾熱的感情驅使安德魯來這麼一場幾乎可以說是魯莽至極的表白的，他相信對方一定非常清楚告白失敗的後果，也相信對方一定考慮了所有可能的結果並且做好承擔一切責任的準備。

這個男人……

就像兇悍的猛獸露出最柔軟的肚皮，牡蠣打開堅硬的外殼露出細嫩的肉質，這個男人將他最柔軟最脆弱的部分暴露在自己面前，等待自己的審判。

一言天堂，一言地獄。

喬木的心忽然變得很柔軟，因為太了解，所以難以拒絕，無法拒絕，也……不想拒絕。被一個人如此深沉地愛着的感覺，很讓人着迷。最重要的是，他無法否認內心深處對於安德魯的感情。

“你應該也知道如果和我在一起我是不會允許你結婚的。”喬木說。

安德魯的臉上露出狂喜的表情，他知道他的陛下沒有拒絕，“是的，我知道。”

“不僅是沒有婚姻和孩子，你可能一輩子只能當我的情人，我無法和你舉行婚禮，無法告訴所有人你是我的愛人，一旦你和我的戀人關係曝光你將承受巨大的壓力。因為我所處的地位，一般民眾是不會責備我的，而你就會成為媒體關注的焦點，你將承受輿論的大部分譴責，還有你的家人的不理解。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儘管知道安德魯向來縝密，喬木還是提醒道。“這條路不好走。”喬木覺得自己是真的喜歡男人沒辦法，他也早就做好了承擔壓力的準備了，可是安德魯是被他掰彎的，他應該有再考慮的權利。

“是的，我知道。”安德魯的回答很堅決，他的內心充滿濃烈的愛意。他的陛下在擔心他。明明陛下才是會承受最多壓力的那個，現在卻為他考慮替他擔憂。這樣的陛下他怎麼能不愛？“請相信我的能力陛下，我不是衝動的青春期少年，我會站在這裏向您表露心意，就已經說明一切。”

“……”喬木定定看着眼前英武的男人，他神情堅毅，下巴緊繃，一看就是不可動搖的模樣。

“雖然有些破壞氣氛，但有些事情我還是想說清楚。”

“你知道我和尼克勒斯的事情。”喬木斟酌着用詞，“你知道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在下決定之前我們必須考慮到所有因素。”

“我知道。”安德魯沉穩地點點頭，“但是我同樣愛您。”

“我明白你的愛情。”喬木看着男人，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你也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我們三個人一起。你能接受嗎？”知道這樣貪心的自己很渣，但是喬木不打算更改他的意向，他就是這樣任性的人。

“……”儘管預料到這種情況，但陛下真正把事實擺在自己面前，即使安德魯心性堅定還是會有些失落，“如果這是得到您的愛意所必須付出的代價，那麼我接受。”

“我會和尼克勒斯商量一下。”雖然安德魯愛的是自己，但將來一起生活的話這就是三個人的事情了，無論喬木自己的選擇是什麼他都要詢問一下另一個的意見。畢竟這是一輩子的事情。如果尼克勒斯也同意那再好不過，如果他不同意，那自己就不得不做出選擇了……

“是。”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了，安德魯也不是會多糾纏的人。他將所有的心意向心上人剖白，他做了他能努力的一切，接下來就是聽天命的時候了。

安德魯退下后，喬木一個人留在書房。雙腳交疊翹在書桌上，把自己陷在柔軟的椅子裏，喬木略感頭痛地揉着太陽穴。

書桌上的文件摔在一邊。

工作什麼的還是放放吧，他需要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