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公主日記（十四）

這一天和無數的每一天一樣,吉諾威亞人像往常一樣到公園裏晨練、出門工作、送孩子們上學……

再加上溫暖的陽光,和煦的微風，再美好普通不過的一天了。

當然，如果沒有那場舉世震驚的災難的話。

上午9：3o

喬木坐在直升機里同女王視頻。透過電腦屏幕他可以看見他的祖母穿着華美的宮廷秋裝,坐在橡木製的椅子上，她的身前甚至還放着精緻的茶點。秋日陽光為她鍍上一層溫柔的金色,她整個人美得像一幅油畫。

“米勒,巡視順利嗎？”女王問。

“當然。”喬木微笑着回答，“民眾們都很熱情,除了總是扔梨子以為沒有任何問題。”

“呵……”女王明顯被孫子的話逗笑了，她一臉慈愛地說,“梨子可是我的老朋友了,我曾經在馬車上同一天被香梨砸到過三次。還有一次一隻梨子砸到了拉車的馬的頭上，那匹馬差點沒把我掀下來。”

“……祖母，您老實說，扔梨子這麼危險的舉動不阻止真的好嗎？”

“你應該高興他們扔的是梨子而不是雞蛋。”女王難得調笑到。

上午9：35

瑪麗從老闆那裏接過新一期的會計記錄，開始核對工作。馬上就要到感恩節假期了，為了帶孩子們來一次短途旅行，她得努力儘快把工作完成。

上午9：4o

被獨自丟在家的托尼不安地到處亂竄。在打翻了茶几上的陶瓷茶壺后，他從狗門裏出去，在小院子跑來跑去。

上午9：41

喬木和女王愉快地聊天，安德魯坐在他的右手邊翻看文件，尼克勒斯坐在他的左邊和護衛隊商量着行程安排。

上午9：42

瑪麗忽然感覺有些口渴，她拿起桌子上的馬克杯，起身往去休息間走去。那裏有一台飲水機，隨時供應員工熱水。期間在休息室的牆腳處看到很多螞蟻，不過她沒有在意。

上午9：43

湯米和安妮開始上第二節課，他們拿出課本，對老師問好。

上午9：44

托尼小狗撞壞了小院子的籬笆護欄，從一個小洞裏跑到街上，並大聲吠叫起來。

上午9：45

喬木忽然感覺到飛機在顫抖。自從第一世后，喬木對於飛機的各種狀況非常敏感，哪怕只是同樣的小小顛簸，他也能第一時間判斷出究竟是飛行員駕駛失誤，還是飛機發動機運轉不靈。應該說第一世時為了活下來他曾做過很多準備，【包括怎樣將快沒油的飛機開得更久之類的】而現在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架飛機的電子信號出問題了。這不是什麼天生的直覺而是一次次遊離生死之間的經驗。

“當然。那我先掛斷了，你不用擔心。”喬木不動聲色地結束通話。

“好的，孩子。”女王說。

闔上手提電腦喬木從西裝內存里掏出槍，拉開保險。

“怎麼了？”安德魯就坐在喬木旁邊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動作。一邊詢問一邊藉著身體掩飾，利落地給槍上了膛。

“電子信號有問題。”喬木快速說。

在確定是意外還是人為之前喬木不會忽視任何可能造成威脅的因素，更何況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安德魯像豹子一樣衝出去，在眾人回過神來之前將槍口穩穩地抵在了直升機駕駛員的後腦。只要他稍有異動，陶瓷子彈就會貫穿他的腦膜。

“駕駛員先生，發生什麼事了？”安德魯沉聲說。

“信號紊亂。”駕駛員的聲音很冷靜，亦如他的手，即使在槍口下也沒有絲毫顫抖。

“怎麼回事？”喬木從後面湊近駕駛座，發現儀錶盤上的指針發瘋了一樣轉動。信號接收器上的曲線顯示一片雜亂。

“我來駕駛飛機，安德魯聯繫地面中心，其他人找東西固定住身體，準備迫降！”喬木果斷下令。除非是有高能炸彈在附近爆炸，否則儀錶盤的情況絕不是人力能造成的，他們遇上大麻煩了。

沒有時間遲疑，猶豫不決不能解決問題只會使情況更糟。喬木下達命令后所有人迅速執行，沒有一個人廢話。

坐上駕駛座，將襯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鬆開領口的第一顆紐扣，再綁好安全帶，喬木的動作一氣呵成。

“想不到勞資又要來一次緊急迫降了，希望這次的油足夠！”

他們這次的路線是全程保密的，保密就意味着知道他們遇險的人會很少，現在的情況下選擇迫降地點就很有講究了。首先是要快，現在飛機的情況顯然是遇上天災了，這樣的情況下信號只會越來越差，不快點降落只有摔死；其次是迫降地點的選擇，現在的情況看來八成是地球磁場紊亂，這是地震的前兆。而吉諾威亞又是個島嶼國家，他們現在就是在一個吉諾維亞著名的中型港口附近。又是港口又是地震的，這妥妥的是海嘯的節奏啊！

喬木調整機身，使其緩緩下壓。在周圍瞟了一圈，喬木發現了一個空曠的山坡。

“上帝保佑。”喬木舒了口氣，要是攤上低地沒處降落，那才是哭都沒底哭去。

上午9:46

瑪麗將裝滿開水的馬克杯放在桌子上，便繼續工作。沒注意杯中平靜的水面開始盪起波紋。

上午9:47

托尼吠叫不止，並向小主人所在的學校跑去。

上午9:48

“哎呀，我忘了帶作業！”湯米愁眉苦臉地對來收作業的班長說。

“真是的，你怎麼搞的？”班長皺了皺眉，“我幫你和老師說一下，你下午記得帶來。”

“真是笨死了。”安妮敲敲弟弟的頭。

“咦？好多鳥啊！”湯米捂着被敲的地方還沒來得及抱怨，就被窗外成群的飛鳥吸引了注意力。

上午9:49

飛機迫降成功。

“殿下，無線電連接不上。”安德魯說。

“該死！”喬木無比後悔剛才直接關電腦的行為。本來是不想讓祖母擔心，結果現在這麼重要的消息都傳遞不出去，真是要命！

“衛星呢？”喬木問。

“很慢，似乎是強磁場。”安德魯聲音也有些不穩，“我還在嘗試。”

“儘可能通知更多的人，疏散群眾。”喬木說，“信號彈有么？”

“有。”尼克勒斯說，拿出一枚。

“那還等什麼，快點發射！”

上午9:5o

瑪麗辦公桌上的杯子倒了，水灑了一地。不過沒有人在意了，因為此刻整個辦公樓都開始抖動。員工們都感覺到不對勁了，紛紛湧向緊急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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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們快走！”年輕的女老師大聲說，“不要慌，一個一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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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地面的震動無比明顯。

“殿下請您小心！”尼克勒斯把喬木拉離直升機的區域，以防他受傷。

上午9:55

狂風大作，幾乎是一瞬間，天黑了。

“天啊！”喬木在這裏都能感覺到強烈的震感。遠處的海浪翻湧的聲音似乎就發生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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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女老師高聲尖叫，她是班上最後一個離開的。在她一隻腳踏出門口的時候，房梁塌了下來。她只來得及把身前的一對雙胞胎姐弟推遠，便被沉重的土石埋在廢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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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和同事從疏散通道離開辦公樓，滿心焦慮。

“我要去趟學校，我的孩子們還在那裏。”她對同行的女伴說。

“我也去。”那位女同事說，“我的孩子也在。”

“我也一起。”

“加上我。”

上午1o:oo

海水先是退去，露出沙灘上的貝殼和螃蟹。

上午1o:o5

巨大的海浪翻湧而來！

上午1o:o6

托尼終於找到了他的小主人。現在小鎮上一片汪洋，馬路上的汽車都浸泡在水中。

“托尼，我在這！”湯米大喊。

“托尼，伏着姐姐。”湯米奮力地把安妮托上大狗的背。

剛才天花板塌下來時，安妮把弟弟護在身下，自己卻被砸斷了左腿。

安妮冷汗直流，費力地用手環住托尼大狗的脖子，盡量不碰到左腿。

“好了。”小姑娘咬牙說。

“快走！”湯米一手托着姐姐，一手劃開越來越急的海水。

上午1o:1o

海水倒灌，泯滅，只在頃刻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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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這不是沒有事情嘛。”喬木通過衛星電話和女王通話。

他現在住在災區的一個安置點內，經過搶修，衛星通訊已經基本恢復。現在他穿着厚實的軍大衣，坐在簡易的摺疊板凳上。

“除非你回到我身邊。”女王嘆息，“你是里納爾迪最後的血脈，我唯一的孫子。現在你在這麼危險的境況我怎麼可能不擔心。”

“……我想留在這裏。”喬木想了想，還是說出內心的想法。不是不知道祖母的擔心，但他現在真不能離開。

他在這裏的事情，自海嘯發生的那天他帶人營救群眾時就已經曝光了。他每天都會去安撫受災民眾，時不時還要參與救援行動。如果他現在回去了，那些正飽受災難困苦的人民會怎麼想？那些心懷不軌的外國媒體會怎麼報道？他幾乎都能想像到那些用超大號字體寫在報紙頭版的紅字——『王室的特權：在災難中先走』……

更重要的是，喬木的內心告訴他，他不想走。他是這個國家未來的元首，只要他在這裏，哪怕他什麼都不做，對於正在和天災拚命的人來說都是一種莫大的鼓勵。他要告訴他的人民，他和他們在一起。

喬木是個極端護短的人，他可以帶着秦軍踏平六國，坑殺屠城無所不為，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根本沒把六國的人當成自己人。他可以冷眼旁觀甚至必要時親手送對手一程，對待敵人毫不手軟。

但是現在他不是那個孤獨高絕的劍客，也不是普通的士兵，他是一個君主。他享用着由他的子民提供的一切，同時立下誓言庇護他們，那麼那些人就是他的責任，是自己人。現在他的子民需要他，那他又怎麼能臨陣脫逃？

“我很想立刻回到你身邊，但我不能當逃兵。”喬木言辭懇切。“這是我的責任。”

女王的眼中露出擔憂又自豪的目光，她的孫子終於成長成一個合格的王了。

“注意安全，每天都要給我通話。”女王最終選擇了支持。

“我會的。”喬木點頭保證。

“米勒，外面有些記者要採訪你，安德魯正在安撫他們，你要接受採訪嗎？”結束通話沒多久，一身塵土的尼克勒斯從外面進來。

“好的，你和安德魯安排一下，我換個衣服就去。”喬木點點頭同意，他也的確需要媒體來表明態度。

“好的。”尼克勒斯說完便招呼記者去了。“你注意別太勉強自己了。”

“嗯。”

喬木換好衣服出去后，就見到尼克勒斯也換上了乾淨的迷彩服等在門口。

“帶路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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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地點很簡陋，只是一塊空地上搭了一個臨時的檯子，記者們也都沒有座位，只能站在台前的空地上。不過也沒有人抱怨，畢竟是危險的災區，能來這的記者在某種程度上都是“用生命來搞採訪”，專業素質絕對一流。

喬木一出現，便被閃光燈耀花了眼。

“王儲殿下已經來了，請大家保持安靜。”安德魯大聲說，“有拍照需求的請保持距離，不要擋住他人的視線。”

“殿下時間寶貴，各位記者朋友每人可以提一個問題，請抓緊時間，有序提問。”

“如果有特殊採訪需求的可以在發佈會後遞交申請，我們會酌情考慮。”

看到喬木站定對自己點頭后，安德魯結束他的發言。

“現在發佈會正式開始，請按照剛才領到的牌號提問。”

騎士的話一結束，眾記者開始提問。

“米契爾殿下，我們剛才了解到海難初期您的飛機正好在約特鎮上空，您和您的護衛隊組織了當地的群眾疏散，具體情況怎麼樣的，能和我們說說嗎？”

“當然。”喬木微笑，深藍的迷彩服讓他顯得英姿勃發，“當時我的飛機儀錶盤失靈，不得已只好在約特鎮南邊的一處上地迫降，具體地點相信大家也已經知道了。因為通訊被影響，我們無法向地面中心求救和示警，只能用信號彈……”

“殿下，請您談一談現在的救援工作進行情況。”

“救援工作的進展良好，吉諾威亞的災難應急措施很有力，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完成了十三個受災城鎮的救援工作，所有的傷患都會移送到最近的救援點或醫院。我很感謝世界衛生組織和各地誌願者的幫助，他們為搜救工作提供了極大助力，謝謝。”

“殿下，據卡萊上校說，您親自參與了救援工作。您身為王儲這樣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鏡，是不是對自己的生命太不負責了？”一個記者尖銳地說。

“我是王儲，但我同時也是一名軍人。”喬木的口氣很嚴厲，“我立下守護的誓言，就一定要做到。這是我的承諾。”

“您有什麼想對受災民眾說的嗎？”

“我就在這裏，和你們在一起。”喬木立正，行了個軍禮。

…………

這次的採訪收到的效果比預期還要好，通過網絡、電視、報紙等媒體的報道，吉諾威亞海嘯的情況傳遍世界各地。與此同時，吉諾威亞儲君的名字也廣為流傳。今天之前，米契爾·瑟姆斯·里納爾迪只是一個富有的君主立憲國的王儲，今天之後，這個名字成為責任與希望的象徵傳遍世界。各路捐款和援助紛至沓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