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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齊王這隻老狐狸一來便給她個下了個套。指婚的目地無非是要牽制扶兮,一旦她嫁給了齊王的兒子,他日再回楚國亦或者齊楚再生戰亂,她終歸要礙於夫君這邊斟酌而行。

齊王想着給自己一道保障,卻沒有想過扶兮如今已經手無一兵,楚國也不過是將她視為一個棄女。即便如此,她還是不得不暗贊齊王這一招走的太絕了,詢問的語氣,叫扶兮不能拒絕。

齊王這麼給面子,她若當著百官的面拂了去,今後,在齊國的日子恐怕會雪上加霜。

思及此,扶兮故作羞赫道:“陛下視扶兮為親女,扶兮也便視陛下為親父,扶兮只想陪伴陛下,在陛□邊侍奉羹湯,以盡在父王身邊未盡的孝道。”她邊說邊掃視面前那張無人的空席,懷璧,想來就是那位沒有來的三公子了。

齊王聽了她的話,先是朗笑一聲,直誇扶兮孝順,隨後又面不改色道:“這一碼歸一碼,公主嫁給我兒,依舊可以陪伴寡人左右,以盡孝道。姑娘家大了,都要嫁人,即便是帝女也總歸要嫁的。若是真等十八年過去,公主成了老姑娘,你的父王,寡人的子民該如何數落寡人的不是。”齊王臉上隱約浮起一絲愧色,他又道:“不知公主在故國之時,可有意中人?”

扶兮假意回想道:“那時扶兮終日只想着為父王平定楚國,哪還有心思想這些風花雪月之事。”

“既然公主這麼說,那便是沒有了……我瞧公主這性情與璧兒有幾分相像,若結成夫妻,說不定你們還相見恨晚呢。哈哈——”

齊王話說到這份上,扶兮心知再也推脫不去,便低頭絞動着廣袖,雙頰掛着虛偽的羞紅道:“那便全憑陛下做主。”

齊王大喜,連說三聲好,群臣紛紛舉杯恭喜,只是不知為何,百官飲酒後投向扶兮的目光中皆是憐憫、同情、甚至惋惜……

大公子明瀝斟滿酒杯,高舉道:“三弟大喜,我先敬弟妹一杯。”

扶兮假笑着道謝飲酒,一杯剛盡,二公子辰戊又捧了酒杯邀向扶兮,妖嬈的墨眸盈滿笑意,他道:“弟妹如玉般華美,也如玉般清冷,這會遇着喜事,怎麼看起來還是不高興……是這酒菜不合胃口嗎?可我記得,這酒菜是父王請了南方廚子特意為弟妹準備的……”

二公子的看上去不過是長扶兮六七歲的模樣,他生的一雙狹長的鳳眸,眼角輕輕一眯,便給人彷彿被看穿了的錯覺。

扶兮定定的看着他的眼,她知道,那並不是錯覺。

他一眼就看穿了扶兮堆着假笑,目光中卻無半點審視。

這位二公子絕非等閑之輩。

“怎麼?公主不開心,是這菜不合胃口嗎?”齊王挑眉問道,聲若洪鐘。

“並非。”扶兮紅了眼眶,抬頭道:“只是初次離國,難免有些思念……又見陛下和藹親善,不免想起了父王……失態之處,還望陛下贖罪。”說完,以袖拭淚。

那二公子飲酒靜靜的看着她,唇邊掛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齊王見狀,連忙安撫道:“罷了罷了……往後在齊國,公主只管把這當做自己的家,有需要的儘管跟寡人開口。”

扶兮點頭謝恩,而後便是笙歌連連,推杯換盞,扶兮實在憋悶的慌,便推說路途顛簸不適,早退了。

驛館之內,燃着長明燈。因着毗鄰居滿王侯貴胄的東街,不在鬧事,這裏也十分安靜。

轎子剛停在驛館門口,就有早早站在門口等候的丫鬟迎了上來,一路領着扶兮走到廂房內,

小丫鬟又是端茶遞水,又是捶背捏肩,好不熱情。

扶兮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我不習慣別人對我捶背捏肩。”

小丫鬟約莫十三四歲的樣子,憨態可掬,聽扶兮這麼一說,頭一低,將一旁剛泡好的茶遞給扶兮:“那公主喝口茶吧,奴婢剛泡的。”

“你叫什麼名字?”扶兮接過茶抿了一口又遞給了她。

“奴婢叫書香。”書香接過茶杯,見扶兮好不疲憊的模樣,忍不住問道:“公主可要歇息了嗎?奴婢去準備洗澡水。”

扶兮搖了搖頭,嘆道:“身體累,腦子裏卻睡不着。”

“可是遇着什麼煩心事?”書香眨了眨眼睛,一番好奇的模樣,扶兮看了看她純澈的眸子,忽然想起子卿,她永遠是淳樸忠誠的目光,讓人毫無防備之心,卻也打的她措手不及。心頭有了刺,她很難再相信別人,即便是書香這樣一個孩子。

穩了了穩心神,她若無其事的笑道:“煩心事沒有,喜事到有一樁。陛下為我指了婚。”

“太好了!”書香一聽,眼中透着亮光,她急道:“是哪位王侯將相?”

“嗯——三公子懷璧。”

‘啪——’扶兮話音剛落,書香手指一抖,青白瓷杯脫手落地,碎成片片手中茶杯摔碎在地,她一驚,立刻跪在地上收拾破碎的瓷渣:“對不起公主……奴婢不小心……”

扶兮見她一臉驚慌的模樣,不覺好笑道:“你這是怎麼了?我嫁人是喜事,你們當為我開心才是,怎麼這般惶恐的模樣?莫不是……那三公子是你的心上人?”

扶兮一句玩笑話卻叫書香更緊張了,她跪在地上慌忙道:“不不不,公主,奴婢與永憲侯並無半點關係。公主不知道嗎?侯爺他……他……”書香顫顫巍巍的抬起頭:“半年前從沙場回來后,就成了一個……活死人。”

彷彿一遭晴天霹靂,橫空打在了她的頭上,打的她措不及防。

原來齊王真正讓她出嫁的目地,不過是為了給自己兒子沖喜然後壯大自己的聲威。

連堂堂大楚國的公主都給自己的兒子沖喜了,周遭諸國還有誰敢與齊國抗衡?

當初扶兮一事恐怕鬧得諸國皆知,難怪他不巧不好偏偏選在她要被處刑前放人回楚,又如此大方的願意幫楚國奪回江陵城,果然是只精明的老狐狸。

越想着心越寒,她怔怔的盯着地上的殘破瓷片,雙拳緊緊攥着。

“公主?”書香見她臉色蒼白愣在那,小心翼翼的叫她,將她拉回現實。

扶兮回過神來,鬆開緊握的拳頭,骨節放鬆的那一刻帶着一絲酸痛,她木然的強笑道:“我不過是個質子,能嫁給齊國的侯爺倒也是福氣。”笑着笑着,心中彷彿一顆石子落入鏡湖,盪開一層層的漣漪,眉間又黯然了下去。

“三公子若是沒出那事,可真是人中龍鳳,與公主着實般配。奴婢曾有幸見過他一面,是個非常俊朗的男子,他是陛下的原配夫人所生,也是陛下最寵愛的一個兒子,可是半年前與邊陲一個小國北溯國打了仗后,不慎中了毒,陛下四處求醫都沒有效果,陛下一怒之下屠了北溯國。自此之後,三公子便一直在府中靜養。因着怕陛下痛心,這事也無人敢肆意提起。”

扶兮點點頭,也終於明白宴席上,那群朝臣同情憐憫的目光所為何,如鯁在喉,扶兮無言以對,半響只揮了揮手道:“我這樣的待罪之身,能做個挂名的正夫人,倒也算好的,再說,陛下不是很寵愛懷璧公子嗎?你先下去吧……”

書香點點頭。

門開了又闔上,夜風洶湧而入,瞬間將她吹的清明。

扶兮坐在案前,單手扶額,低埋着頭,面目隱在晦暗之中,眉眼低垂看不出神色,另一隻手輕輕的敲擊着桌面,忽然,叩擊桌面的手猛地一頓,她沉聲道:“你去哪兒了。”

身後傳來墨言的聲音,他說:“想在書房找本書,可惜沒摸着。”

“找什麼書?”

“我忘了什麼名字,好像是講的個猴子和一個和尚上西天的故事……”

“我從未聽過有這書。”

“那是你孤陋寡聞。”墨言笑了笑,聽扶兮沒有反駁,他緩緩走上前柔聲道:“你怎麼了?”

扶兮一臉苦笑,悠然嘆道:“陛下給我指婚了。”

“哦——”墨言俊美的臉上掛着一如往昔的笑意,他道:“想必是哪位王公吧。”

“是。”扶兮抬頭看他依舊溫柔的笑容,心頭略過一絲酸楚:“是永憲侯懷璧。”

“齊三公子。”墨言負手輕輕踱步,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到是個治世之才。”

“治世之才?”扶兮自嘲的笑了笑,悵然道:“他是個活死人。”

墨言嗯了一聲,神情並無大異,沒有訝然與詫異,平淡的像一汪靜湖,他只是靜靜的站着,似乎在思考什麼。

“為何不問我有無答應?”

墨言收回思緒,循着聲音努力將臉轉向她,他輕笑的走進扶兮,傾身低問:“怎麼,你想我問?”

扶兮伸手推開他越靠越近的身體,別過臉去:“你忘了我說過,我素來好奇么?我只是好奇。”

墨言淡淡一哂,不可置否道:“齊王的命令,你就算想,也不能推脫。再說……”他似笑非笑道:“你不是說他是個活死人嗎?你嫁給他也不過是做個活寡婦,我擔心什麼……與其說一句讓你不要嫁給他,讓你有了負擔,陷你於兩難之中,倒不如大方點。”他輕輕拍了拍扶兮的肩,溫柔的話像是一場綿綿細雨落在扶兮心尖,他說:“阿扶,我相信你。你有你的報復,而我能做的,不過是信任你,陪着你。”

扶兮默默的將他平淡的神色納入眼底,胸中翻滾萬千思緒,她吶吶道:“我在楚國拜了一仗,不想一到齊國,又被限制的猶如一個死囚。母親的仇,我自己的恥辱,也不知何時才得以報。”

墨言端起案上的茶杯,閑閑的吹了口茶,他笑道:“擔心什麼,以你的本事,還怕報不了仇?”

“我的本事?”扶兮搖了搖頭,冷笑道:“我如今手上連半個兵子兒都沒有,當初費盡心機得來的孟家天號錢莊也被子卿傾囊還給了孟家,唯一有用處的恐怕就剩下舅舅留給我的那間綢緞莊了。如今我所有的仇恨也只能咬碎在齒縫間,嚼爛在腹中,我拿什麼去報仇?”

墨言抿了口茶,薄唇輕勾,他道:“你是沒有,可你的未婚夫君,齊三公子,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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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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