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易風的信念
龍易風雙眉不自覺地擰起，皇帝為何突然向他下跪？
“你這是為何？”
少帝赫蘭昊民緩緩站起，再看他的神色，竟是一掃剛才在眾人面前的懶散中庸的模樣，器宇軒昂、精明幹練，看去正是一股帝皇之色充斥眉宇。
他的語氣也是不亢不卑，雖有帝王之厚，卻無帝王之利。
“之所以請龍大俠來此，我也對您做過充分的調查，您父親的事情我自然也知道了。故剛才一跪是我為自己的父輩贖罪——他們沒能管理好國家，不能讓正義伸張，反是惡徒當道、貪官污吏勾結妄為。此乃國家之不幸，卻也是我皇室未盡職權之責。”
龍易風驚訝萬分，想不到一個二十幾歲的少年，竟能說出這些話來，但是父仇家仇，難道被這個少年這樣一說一跪便可了解嗎？
不！
國家依然如此，陳康依舊掌控朝中大權，貪官污吏依然到處橫行——不，甚至變本加厲！
天華城的傳聞便是最好的一例！
什麼都沒有改變。
龍易風又豈會被這表面功夫收買？
赫蘭昊民看到他面上陰鬱，便知他不會如此輕易放棄對朝廷的恨。
“龍大俠，”他又道，“我信您是位大俠，特意想要召您任‘白虎’大將一位，也並非僅看中您的絕世武功，更是對您的人品佩服有加。想來龍大俠也能看得出，我在陳康面前只是演戲。陳康對我根本不屑一顧，他一直認為我是一個熊包，在我面前肆無忌憚，但也不敢將我趕下皇位。是以，這十年來，我一直在委曲求全，只為了等待一個機會。”
龍易風聽他這麼說，不禁好奇起來，心裏當然也知道，赫蘭昊民年紀輕輕，朝政當然是陳康把持，自己對着一個傀儡較勁又算什麼英雄好漢？
於是他的面色倒是緩和許多。
赫蘭昊民這才道，“這個機會十年才有一次……”
龍易風頓悟，昂首道，“九里山論劍……”
“不錯！”赫蘭昊民眼神閃過一絲自得之色，“今次論劍，朝廷居然派出了‘皇御四大戰將’前去參加，龍大俠以為此事如何？”
龍易風看他這副模樣，心中不禁靈光乍現，迸發出一個想法，當即說道，“若是陳康自己想要如此，自然是妄想通過論劍讓‘皇御四將’一舉奪魁，成為武林盟主！這樣陳康便可控制住整個武林，進而將許國徹底佔為己有。但是當今武林，人才輩出，他們三人妄想取勝，自然難上加難。但倘若反過來想，因為這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陳康此行必遭挫敗，那麼支持‘皇御四將’前去參戰的必是你了。”
龍易風看着他，赫蘭昊民笑了。
“龍大俠果然明察秋毫！正因為我一直這樣裝傻充愣，陳康對於我的計劃絲毫沒有察覺。他還以為我是為了好玩才會派‘皇御四將’前去參加論劍，他自然也想趁此機會清掃武林——可惜他對現今的武林太不了解，以為何君聖和李易天二人一死，天下便沒有高手了！”
龍易風心裏“突”地一跳，面前的這個年輕皇帝，說話完全沒有帝皇的臉譜，完全讓人不會聯想起何君聖與李易天的死，他不提倒也罷了，一旦提及，龍易風便無法不去追根問底——包括青龍，亦即蔡步承。
赫蘭昊民沒有知覺，繼續道，“他們此去，必然會損兵折將，即便不是，我也能趁着陳康不在朝中之時做一些事情。但是，我必須需要一個人幫忙。如您所見，朱雀算是我的嫡系大將，而青龍和玄武卻……”
龍易風突然冷冷地打斷他問道，“別人我且不問，青龍是怎麼回事？”
剛才侃侃而談的少帝突然噤口不語，臉上閃過了難以察覺的猶豫。
“你不用跟我裝傻，”龍易風道，“青龍的面孔，別人認不得，難道我龍易風認不得？他就是十年前泉山派的掌門蔡步承，沒錯吧！”
少帝嘆了口氣，還是點頭。
龍易風心底早就知道是如此，但得知了真相，反而有更多疑惑，“他……蔡步承在十年前的那次事件中，不是死了嗎？”
少帝甩開了猶豫，朗聲道，“不錯。護送‘玄之匙’的十一大高手俱被何君聖和李易天殺死——唯獨蔡步承，竟是命大活了過來！但是如您所見，他的右眼殘留着何君聖血骨劍的劍傷，這也證明了……”
他的話沒說完，耳邊便想起“嗡”的一聲，身後的台階石柱崩塌的聲音繼而傳來！
龍易風放下手，冷冷說道，“何君聖與李易天二人究竟有沒有殺人，難道就憑這些認定嗎？”
赫蘭昊民嚇了一跳，龍易風的內力竟是強到代替了劍氣！
門外也傳來騷動，顯是被這聲響所驚嚇。
赫蘭昊民趕忙鎮定心神，大聲說道，“莫急，朕安然無恙！”
龍易風也冷靜了下來，聽到赫蘭昊民對他們自稱“朕”，而與自己交談竟是你我相稱——這是坦誠不公，抑或麻痹大意？
赫蘭昊民道，“龍大俠對好友的死或許不能釋懷，甚至我也不願相信他們二人是盜取玄之匙的罪人。可是後來，先是何君聖在斷劍峰上與十大門派同歸於盡；隨後李易天又獨闖皇宮，雖是被御林軍的眾人圍逼至地下密室生生困死，但卻也搭上了我皇姐的性命！”
赫蘭昊民咬了咬牙，轉身喃喃道，“當初陳康妄圖奪權，便是何君聖、龍易風及向天嘯三人擊敗了當時的‘皇御四將’，才能讓我這條命苟活至今——我又如何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呢！可是……這就是事實……”
龍易風心中怎肯相信“事實”二字！但眼下糾纏這個問題又有何意？他又問道，“那麼，蔡步承他大難不死之後便失去之前的記憶了嗎？就我所知，他對進宮之前的事情毫無記憶。”
赫蘭昊民點了點頭，“正是。當時發現他一息尚存，我急召太醫來救。人醒了之後，卻絲毫不記得自己是誰。當時他醒來時異常暴躁，口中還喊着，‘我忘了什麼？我究竟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而後胡亂翻打——他的武功卻是還在，幸好那時朱雀及玄武同在，方能制住他。只是他的性子很烈，似乎看不起我裝出來的模樣，最後選擇了輔佐陳康……”
龍易風心裏道，原來如此。
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龍易風心中有數，心裏不禁泛起一陣幽幽的哀痛。
隨之而來的便是失望。
本以為蔡步承是因為別的原因未被殺死，卻對之前的事情絲毫沒有記憶。這樣根本無法得知那日“玄之匙”丟失的任何蛛絲馬跡。
龍易風嘆了口氣，道，“罷了。我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那麼就此告辭了。”
赫蘭昊民啞然，看着他向殿門走去。
待他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忙喊道，“慢着！”
龍易風回頭。
“龍大俠，當真不願意輔佐我嗎？以您的武功加上朱雀將軍，定能與青龍與玄武相制衡，不，你們決計超越了他們！這樣我便可以放開手腳啦！”
少帝迫切地說著，眼神散發出誠摯的期待。
龍易風像是突然想起一事，道，“十年前，青龍戰死。朱雀被貶。玄武留任。白虎失蹤。但不久后，蔡步承頂替了青龍之位，朱雀也由這樣一個少年繼承。試問為何少帝你遲遲不召集‘白虎’之位？而到了論劍這節骨眼才來宣召我？”
少帝雙目一滯，精神彷彿渙散了一般！
半晌，龍易風等不到回答，卻淺淺地笑了，“是‘白虎’讓你失望了吧！”
說完轉身要走。
“龍大俠，事關國家存亡，難道您置許國與不顧嗎？”少帝道，聲音卻已沒有剛才的氣勢了。
龍易風冰冷的眸子直射少帝的心底，只是這眼神便讓他的心冷了一半，而接下來龍易風所說的話，甚至讓他難以置信！
“許國存亡，與我何干！”
說完，龍易風轉身便欲離開。
少帝在他雙手觸及門扉之時，又抬起頭道，“且慢……”
門外，陳康與幾位大臣、三位大將焦急守候。
除了發出一聲巨響之外，許久卻無動靜。
青龍百無聊賴，道，“我去走走。”
朱雀嚴厲說道，“青龍將軍，吾皇正在內里被一位絕世高手脅持，你竟然說要去走走？”
青龍斜睨了他一眼，“要出事，早就出事了，何必等到現在！真是無聊。”
說完逕自走開！
“你……”朱雀想要追去，卻被陳康制止。
“朱雀將軍，青龍將軍恐怕是去巡視宮殿外遭。我料龍易風膽子再打，也不敢獨闖皇宮禁地吧！你就不要擔心青龍將軍了，好好在此守候。”
朱雀雖是心有不甘，卻仍是道了一聲，“是……”
遠處，一個人影躲在樹林之中。
被枝葉擋住了大半面龐，看不真切，但眼角額頭看去都尚未老，卻有一頭銀髮隨風招展。
不是別人，正是“坤”之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