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利往利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岳銀光把欽差大人的號令在江湖上廣為傳播后，頓時引起軒然大波。

朝堂和江湖素來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安州本就是富庶之地，不僅官家看重，草莽也是眼饞，只不過礙於自古以來的規矩，不敢冒然染指。

如今，當今的權相大人，皇上親封的欽差大人公然發放售賣憑證，並嚴令官家不可干預，實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這就等於直接承認了走私買賣的合法化。

一時間，江湖中人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不過四五天光景，無數的大米、油鹽、布匹等日常用品藉著漕幫的水路，從四面八方，一涌而來，極大程度地緩解了安州城內物資極度匱乏的局面。

十天後，久違的笑容慢慢開始重新綻放在老百姓的臉上，沒什麼比得上能吃飽飯，穿暖衣，更讓人覺得高興的了，老百姓從來都是這麼簡單而樸素。

安州城向來繁華慣了，溫飽問題一解決，各種娛樂節目就開始粉墨登場了，這幾日，茶館裏坐滿了人，說書先生正唾沫橫飛地講着這次欽差大人的“豐功偉績”，底下的人也聽得如痴如醉，大聲叫好。

二樓靠西面的雅間，肖琮倒了一杯清酒遞給水重若，笑道：“如今相爺在安州城內的聲望日益高漲，簡直就是一尊活菩薩”。

水重若眼角未動，只是盯着手裏的杯子，淡淡地說道：“自古民生多艱，百姓最在意的就是溫飽，至於上位者是誰，他們並不關心”。

肖琮聞言，微微一怔，眼裏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微微錯開目光，低頭不語。

窗外不時傳來一陣喝彩聲，某種從未有過的煩躁湧上心頭，肖琮抬眼看了看水重若，沉聲說道：“不過，相爺這次怕是將他們得罪地不輕，就不怕狗急跳牆，這些人背後的主子並不簡單”。

這個道理水重若自然是懂的，能夠將手從遙遠的京城伸到千里之外的安州，必然都是權勢極大的人。

不過那又如何？從城南大提被炸，數萬人的生命被葬送在洶湧的波濤下。這場災難並非天災，而是人禍，既然是人犯下的錯誤，那就應該由犯錯的人承擔責任，做錯事就要負責，這是天理。

李老漢一家數十口人命，漫天的鮮血就這樣醜陋地蔓延開去，將天底下最喜慶的顏色硬生生地抹去。但是，他卻救了他們，這就是恩情，受人滴水之恩，都應當湧泉相報，更遑論人命？

深深地看了肖琮一眼，水重若說道：“無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果肖大俠怕了，現在走還來得及。”

肖琮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睛裏充滿羞怒，冷冷地說道：“莫非在相爺眼裏，肖某人竟是個懦夫不成？”

輕輕地搖了搖頭，也不解釋，嘴角彎起，拍了拍他的肩膀，水重若輕聲說道：“但願，你不要後悔”。

肖琮聞言，身體一僵，緊抿着嘴唇，幽幽地看着水重若的背影，心裏驀然地湧出些許悲傷，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風吹窗欞，“砰”的一聲，肖琮全身一震，頓時想起了一件緊要的事，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去，拉住水重若的衣袖說道：“慕相，有消息傳來，最近恐有人慾對你不利，已重金聘請江湖中頂尖殺手前來安州”。

低頭看着月白色的衣袖，水重若的眼裏眸色深沉，仿若一潭深水，幽暗無波，微微一嘆，左手將衣袖一寸寸地拉了出來，方才回頭看着肖琮，輕聲問道：“頂尖？是有多厲害？在殺手榜中排在第幾？”

肖琮聞言，嘴角微抽，答道：“聽說是排在第十五名，不過……”，話還沒有說完，水重若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說道：“既然不是第一，那又有什麼關係？至少有十四個機會解決他不是嗎？殺手不是從來都認錢的嗎？阿琮富有四海，腰纏萬貫，想來是不會吝嗇的吧？”

聽到這話，不知道為什麼，肖琮的心猛地一抽，彷彿被生生挖去了一塊，悶悶作疼，而這種痛意又開始慢慢延伸到了全身，從骨頭縫裏滲透進去，直到完全涼透。

這樣的水重若，他從未見過，明明近在咫尺，可眼裏的笑意卻是如此的冰冷，什麼時候，兩個人的距離變得如此遙遠？有什麼東西，在不經意間改變了，也許再也回不去了……。

“打算下一步怎麼辦？“，肖琮的聲音有些低啞，嘴裏滿是澀意，微微顫抖的右手緊緊地縮在衣袖裏，讓自己盡量看起來平靜些。

水重若的表情有些奇怪，看得不太真切，肖琮微微愣神，等頭上出現一片陰影時，才發現在自己面前放大的一張臉，很好看的臉，黑如點墨的眸子正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倒影，頓時嚇了一大跳。

嘴角一抽，水重若慢慢退後一步，漫不經心地說道：“沒想到肖大俠的膽量如此小，看閣下這個表情簡直就像是活見鬼了，本相有這麼可怕嗎？“

瞥了驚魂未定的肖琮一眼，話鋒一轉，水重若冷冷地說道：“下一步，自然是要追一追窮寇的，落井下石的事情，本相素來很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