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八章：自裁
“蘇寒來了。”
蘇澈的神色很平淡，看不出到底有沒有再為這件事情苦惱，他正站在點蒼城中的一座山麓之上，眺望着周圍群山中的萬家燈火。
早在兩千年以前，這裏還是一片荒蕪的山脈，只有一個名叫點蒼派的小派佔據着這裏，而在更久遠的時候，這麼大的一座山中，甚至根本沒有幾個人。
而現如今，短短兩千年過去，這裏卻成為了三千大世界中人人嚮往的聖地。在這裏，任何普通人都有機會一夜成名，瞬間暴富，或者獲得絕世高人的青睞，從此平步青雲。
“這真是一個瘋狂的城市。”蘇澈淡淡說道。
“但是現在我們所身處的這個計劃，也正陷入瘋狂之中。”
腳步聲響起，一位面色略微有些慘白的中年道人緩緩走到了蘇澈的身後，淡淡說道。
蘇澈迴轉身，看着來到身後的道人，若是蘇寒此時也在這裏，就會很輕易地認出這道人不是別人，赫然是當年他曾拜訪過一次的天極道人。
只是他恐怕想不明白，為何天極道人會和蘇澈走到一處。
“瘋狂嗎？”蘇澈若有所思，看着前方，微風徐徐，蘇澈才忽然發現已經是盛夏了，自修道以後，季節這等概念，早就已經被逐漸淡忘了。
“有些瘋狂。”天極道人道，“你說若是蘇寒殺得分身越來越多，會怎麼樣？”
“我們都擋不住他。”蘇澈道，“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他……破壞我們的計劃。”
“是啊。”天極道人道，“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他破壞我們的計劃。”
“如此而已。”蘇澈道，“其實……我心裏還抱有一點小小的期望。”
天極道人沉默一陣，緩緩道：“你莫不是期望。他反倒是最後能夠達到計劃中的那種程度吧？”
“不無可能吧。”蘇澈說。
“目前來看……”
蘇澈回頭看着天極道人，後者嘆了口氣，“的確不無可能。”
“我們就是不敢冒險。”蘇澈苦笑道。
“因為冒險就意味着有可能失敗。”
“其實我還在擔心另外一件事。”天極道人說。
“哦？是什麼？”蘇澈問道。
“如果我們這樣按部就班。一直等待着最合適的那個人出現，萬一……不會再有這樣的人出現了呢？”
“可是在之前已經出現過了。”蘇澈說。“還不止一個。”
“但他們為什麼都沒有成功？”天極道人問道。
“這……”蘇澈一時語塞。
“而且，我最擔心的是，我們到底還有沒有時間。”天極道人說道。
“這話怎麼講？”蘇澈問。
“我前些時日在洪荒塚，看到妖鯀了。”
“他？不是一直困在妖鯀禁制之中嗎？”聽到“妖鯀”的名字，蘇澈顯然十分意外。
“是的。”天極道人道，“我可以感受得到他想殺我，但是把握應該不大，於是看着我離開。”
“他的成長速度很快。”蘇澈說。
“沒錯。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再一次開始霍亂這個世界。”天極道人道，“妖鯀的氣機與他氣機相關，我恐怕當妖鯀變得越來越為強大的時候，他會被催發著蘇醒。”
“這……”蘇澈默然，“你為何不早些給我說。”
“說了也沒用，我們現在根本殺不了妖鯀。”天極道人道。
“哪怕拼盡全力，只要能夠將其擊殺，都能夠為我們爭取時間。”蘇澈道。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想，所以我當時沒說。”天極道人道。
“天極你誤我！”蘇澈有些惱羞成怒。“眼下蘇寒出現，我必然要將精力放在他的身上，你知道如此。所以現在才說出來。”
“而且。”天極道人道，“還有一點，這一點我已經推演很久了。”
天極道人神色嚴肅，看着蘇澈。
雖然心中惱怒，但是蘇澈心中一直無比信任自己的這位老朋友，他問道：“什麼？”
“天界的混亂，發展到了一定的程度，最終肯定會喚醒他。”天極道人道，“我推演了許多年。近期發現，這真的是一件大概率事件。”
蘇澈神色忽地有些凝重。
“你現在怎麼看。”天極道人問道。
蘇澈搖搖頭。
滿天星斗。倒扣在點蒼山上，東方天際此時已然翻起了魚肚白。
微風徐徐。吹動着二人的衣衫，二人之間沉默良久，蘇澈方才問道：“天際，你是否覺得蘇寒很不錯？”
“很不錯。”天極道人道，“雖然每一代的蘇寒，其本質都差不多，但是這一代的蘇寒，或許是一開始不小心驅趕了心魔的緣故，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很多的人性。”
蘇澈冷冷道：“但是人性恰恰是修道者所不需要的東西，要想成就大道，先要斬滅七情六慾。”
“你見過大道嗎？”天極道人問道。
蘇澈搖頭。
“那你又如何確定，到達大道之後，就要泯滅人性？”天極道人微微笑着問道。
“典籍上皆是如此記載，況且，天之道，損有餘以奉不足，此消彼長，力量的強大必須與人性的減弱相對，否則這世間平衡，由何談起？”蘇澈說。
天極道人問道：“既然如此，那你卻是見過得成大道的人嗎？”
蘇澈搖搖頭：“我自是沒見過，古往今來，你我所知道的也不過就那麼三個人。”
“那就是了，我這些年研究蘇寒當年留下來的典籍，卻悟出了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蘇澈問。
“你我修行，從凡人而到今日地步，人性皆是變得淡薄，但這不過是因為見慣人情冷暖，世間恩怨。你我都知道。世間一切不過是浮雲過眼，哪裏值得貪戀。”
“你這話說得不錯。”
“當然，修行磨礪的心性的確也是有。但這些或許都並非是泯滅人性的表現。否則，為何大家修行之後。都不會大開殺戒，視人命為草芥呢？”
“你這不是……”蘇澈有些好笑。
“我這話不過就是這麼一說，你也就是這麼一聽，你問我為何覺得今時今日的這個蘇寒不錯，這便是我的理由。”
蘇澈道：“但據我所知，他這次出現，已然在心性的磨礪上花費了很大的功夫。”
“現在還不好說，再看看吧。”天極道人道。
就在他二人說話的時候。二人心中同時得到示警。隨機二人互望一眼，當即齊齊消失，向著前方而去。
蘇寒出現了！
二人同時消失，再出現的時候，已然出現在事發地點。
那個被當做誘餌的分身已經死了，蘇寒則剛剛離開。
蘇澈冷哼一聲，緊追而去。
天極道人緊隨其後。
同一時間，蘇澈留下了信號，其他人等，紛紛尾隨而來。
“真是愚蠢。明知道是陷阱還一腳踏了進來。”蘇澈冷冷道。
蘇寒的速度並不快，蘇澈身形一動，便當即追上了他。
“轟！”
一聲巨響。蘇寒翻身，雷煌勾幽劍轟然射出，直取蘇澈。
一別多年，此時的蘇寒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他目中早已失去了猶豫，而變得無比堅定。
在對上這樣堅定的目光的時候，蘇澈心中微微一動，他也不由得想起天極道人剛才所說的話。
蘇寒如何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早已強攻過來。想要打蘇寒一個措手不及。
天極道人及時出現，擋在了蘇澈的面前。把蘇寒打了回去，後者輕咦一聲。轉身再度飛逃，消失了星空之中。
蘇澈眉頭微皺，看着蘇寒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
天極道人道：“回去吧。”
“蘇寒回來了！”梁鶯鶯誇張地大叫道。
這是在點蒼山最為核心的議事廳，此時李媚晴武陽等一干人等都在這裏。
李行彥坐在眾人面前，講述着和蘇寒見面的情況。
“看來蘇寒眼下定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我們能幫他嗎？”
李行彥搖搖頭，“肯定幫不上忙，這次的事情，看來還得他自己去解決。”
武陽沉吟道，“今日在城中發生的那件事……”
“正是蘇寒所為。”李行彥微微笑道。
“也不知道蘇寒現在在哪裏。”武陽擔憂道。
眾人聞言皆是悵然，卻只能輕輕一嘆。
“天極道人。”
蘇寒看到這個人出現在蘇澈身邊，還是有些意外的。
“沒想到他們竟然是一夥的。”蘇寒心中沉吟。
感受到蘇澈沒有再追過來，蘇寒趕緊吸收着分身的記憶，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將分六找到才是要緊事。
他在這前世分身的記憶中一番搜索，已然發現了分六的所在，此時此刻，分六正在一座大山之內，而且正是在人間界中。
“真是膽大包天，竟然直接將他放在這裏。”蘇寒冷冷一笑，便已然折返回去。
方才與蘇澈一番交手，蘇寒心中已然大致對蘇澈的修為有了一些了解。
蘇澈修為是高，但是在規則的造詣上，卻絕不如蘇寒。若是二人對拼，蘇寒多半要落在下風，但蘇澈想要留住蘇寒，也是難如登天。
眼下，蘇澈既然發現蘇寒，定然會在分六的位置嚴加防範，甚至會直接抓緊時間將分六轉移走，然後他在設下陷阱，等待蘇寒的自投羅網。
“喵嗚。”
雲貓低鳴一聲。
蘇寒看了眼懷中的雲貓，身形一動，已然再度回到了人間界。
人間界內，此時一如往昔，蘇寒和蘇澈方才的一輪交鋒，對巨大的人間界來說，根本連一絲波瀾都算不上。
蘇寒找了一個地方，心中一動，便已然入定。
而在另一面，蘇澈和天極道人正站在分六的禁制之所外面。
天極道人道：“果真不用將分六轉移？”
“蘇寒若來，必死無疑。此時將分六轉走，反而會增加無窮變數，所以我等不若以不變來應萬變。”
“就不知這蘇寒，會不會來自投羅網。”蘇澈冷冷笑道。
二人身形一動，已然隱沒不見，隨同他們一起消失的，還有周遭數百位休冥境強者。
蘇寒靜心凝神，心念一動，沉入識海之內。
旋即，一副虛擬的畫卷在他識海之中打開，畫卷之上，大片山河出現，波瀾壯闊，令人心折。
玄天幻境！
這玄天幻境一出現，蘇寒的識海之中，頓時如若掀起了滔天巨浪，磅礴神識翻滾咆哮，變得愈發凝結，如若真實的海浪一般。
“轟！”
玄天幻境中的山河圖，進一步舒展開，與此同時，畫卷散發出耀目的金色光輝，光芒暴漲。
就在此時，身處數千萬裡外的分六，原本被禁制禁錮，被深海玄冰冰凍，宛如冰雕一般，此時卻忽然雙目微顫。
而他本被禁錮住的識海，也翻滾起來，竟好似恢復了活力。
“分六！”
蘇寒呼喊道。
這聲音透過玄天幻境擴散而出。
分六的識海不斷變化，旋即，在他幾乎凝固的識海之中，一道玄天幻境，艱難地掙扎着顯現出來，一開始只有黃豆大一點，隨後卻越來越大，而冰凍的識海受到了這樣的影響，也開始解凍。
識海以驚人的速度復原了，而分六的意識也恢復了許多。
“本尊？你在哪裏？我方才被人截殺，被抓住了，這夥人很厲害，你們暫且先不要管我！”
“老六，我給你說，現在的事情很複雜，想必距離你被抓，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
“怎麼回事？”分六微微一怔。
蘇寒將早已準備好的簡略說明，透過雲天幻境投射到了分六的位置。
分六微微一愣，隨後開始看蘇寒投射過來的信息。
他越看神色越是凝重，到了後來，整個眉頭已然僅僅皺起。
“這是真的嗎？”分六問道。
“是。”蘇寒凝重道，“所以，現在我們只有一個選擇。”
“我知道了。”分六道。
蘇寒道：“靠你了。”
分六點點頭。
雲天幻境消失了。
分六的虛影站立在識海之中，向著周圍看去。
眼下，他身上唯一活躍的地方，就是識海，其他的位置都被牢牢禁錮。
誰曾想，這一禁錮，就是這麼多年。
“不過，本尊竟然已經這麼厲害了，可惜啊，這一下，我等於是死了。”
說完，他苦笑着搖搖頭，心念一動。
下一刻，分六消失，而他的識海開始劇烈震顫，持續了不到一秒，便轟然開始崩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