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纏綿思盡抽殘繭
琉璃使詐抱住無艷,無艷一驚之下竭力掙扎,兩人你掙我扯,相持不下。
此刻日出大光,天氣漸熱,有些早早上山拜摩崖大佛的百姓等紛紛下山,也有些要進寺燒香的也從山腳下來,經過此處,見一對兒少年少女抱在一起扭打,少年清秀,少女卻如天仙一般,不知為何竟如斯無狀地打在一塊兒,眾人不由地都目瞪口呆,駐足指點觀看。
琉璃到底是腿腳有傷,十分不便,只仗着一股狠勁,漸漸地見周圍人多起來,他心頭隱隱發燥,暗想自己原先何等了得,要擺佈這丫頭易如反掌,如今卻只能靠着男孩子力氣大些,狀似無賴毆鬥,真是丟臉之極。
無艷被他纏着,也很是不喜,咬牙低頭,在琉璃胸口狠狠一頂,琉璃哎吆一聲,站立不穩,往後倒去,卻也不肯放開她。
無艷頓時也被他帶的跌倒,卻是壓在琉璃身上,她絲毫沒受傷,琉璃卻痛的大叫。
周圍的百姓之中,有幾個善男信女早就忍不住,見狀忙趕過來,七手八腳地把無艷跟琉璃扶起來,有個婦人便道:“喲喲,你們這是做什麼?是吵架了?”
琉璃自覺在這麼多人眼前丟醜,又惱又羞,臉頰漲紅,卻仍死死地扣着無艷的手,叫道:“跟你們無關!”
那婦人看他氣鼓鼓地,手卻仍握着無艷小手,便笑道:“小哥兒,對待姑娘不能這樣霸道,既然喜歡人家,就該好好地對她……”
旁邊一個男子亦大笑道:“正是,你這樣,哪個姑娘都要給你嚇跑了。”
琉璃見他們以為自己跟無艷是一對兒,頓時睜大眼睛,叫道:“胡說什麼,誰、誰喜歡這醜丫頭了?”
此刻圍在兩人周圍的起碼有七八個百姓,男女皆有,大家聞言,都看無艷,卻見她正擰眉看着琉璃,分明是個羞死西施賽過嫦娥的絕色美人兒,可見琉璃是在賭氣說些違心的話,因此十個之中竟有八~九人以為這是一對兒小情侶鬧彆扭。
幾個婦人面露會心微笑,正欲勸說,無艷看着琉璃,道:“那你快放開我,你自走你的路,我也還有事呢。”
琉璃脖子一梗:“休想!”
路人們聞言,均哈哈大笑,都覺得這少年實在是口不對心,又覺這對少男少女,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令人艷羨,當下眾人不願打擾兩個,只有那幾個婦人又叮囑幾句,才紛紛散去。
琉璃給一群人說的面紅耳赤,見人都散了,才鬆了口氣。
無艷見他兀自執着擒着自己,便道:“你如果是想把我送給上官蘭台,那就罷了,我離開的時候他也知道。”
琉璃大驚:“什麼?”
無艷淡淡道:“所以你不要費心機啦,沒有用。”
琉璃驚疑不定:“我……我不信,你騙我的。”
無艷道:“我何必騙你?他現在在太原城,是什麼欽差大人,忙着呢……你把我的手腕都要捏斷了。”
琉璃一驚,不敢真的傷了她,便略鬆了松掌力。
無艷看他怔怔然,滿是失望之色,便道:“上官蘭台對你很好么?你這樣一心為他。”
琉璃心中七上八下,也不回答。
無艷摸摸手腕,本要趁機離開,見他木然站在原地,卻道:“你的手腳是他弄傷的?聽你的意思,他還要殺了你,你又何必回去?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容身。”
琉璃聽了這句,忽然暴怒:“你懂什麼?天下雖大,只有主人肯收留我對我好,當初若非是他,我早就被人折磨死了,主人是恨我背叛他才想殺掉我,是我活該……若不是為了白姐姐,我是死也不肯背叛主人的……”琉璃說著說著,心頭酸楚,眼中竟掉下淚來。
無艷看了他一會兒,奇道:“上官蘭台還會救人么?”
琉璃擦了擦眼中的淚,又狠狠抓住無艷:“總之,我落得這樣,是你跟尉遲鎮害得,你不能走!等我弄明白主人的心意再說。”
無艷啼笑皆非:“我另有事,難道要跟你留在這兒?”
琉璃猜不透現下情形究竟如何,不由有些惶惶然,但回顧之前,以他對上官蘭台的了解,琉璃隱隱覺得上官蘭台不至於這麼快就不“喜歡”無艷了,此舉必然有他的打算……總之跟無艷在一起,該是沒錯的。
琉璃想來想去,便道:“你要去哪裏?我跟你一塊兒便是了。”
無艷睜大雙眸:“跟我一塊兒?”
琉璃望着她璀璨明凈雙眸,不由地移開目光,故意道:“你瞧你,半點江湖閱歷都無,武功也不濟,若是遇到壞人,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有我就好多了。”
無艷笑道:“你如今連我都打不過……何況,你就是壞人。”
琉璃惱羞成怒,臉頰又紅:“住嘴!我現下是有傷在身,等傷好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無艷哼道:“那你慢慢地好吧,我不等你了……”她說著,忽地一抖手腕,往旁邊跳開,竟離琉璃數步之遠,無艷笑道:“你可不要跟着我了,我走啦。”
無艷俯身把斗笠拿起,重新戴好,便腳步飛快地往山下而去,飛跑了會兒,回頭看,卻見山石重疊,已不見了琉璃的身影,無艷徐徐鬆了口氣。
無艷一路往西,中午在路邊的樹蔭下停了停,從袋子裏掏出乾糧咬着吃,吃了會兒,不經意一轉頭,嚇了一跳,卻見從路上一瘸一拐地來了個人,竟然正是琉璃!
琉璃一見她,頓時加快步子,喚道:“臭丫頭!”
無艷見他竟然追來,又看他走路姿勢不佳,便知道他又吃了好些苦,然而她實在不願跟琉璃糾纏,當下收拾乾糧,拔腿就跑,邊跑邊叫道:“你別追過來啦!”
無艷頭也不回,跑的飛快,頃刻功夫便甩開了琉璃,她不敢怠慢,一氣兒直走,眼看天色漸暗,夜幕降臨。
無艷摘下斗笠,仰頭看看滿天繁星,心中猶豫要不要再往前趕路,如此又走了一刻鐘,耳畔聽得淙淙流水聲,無艷已把帶的水喝光了,當下駐足,便循聲而去,果真找到一條小小溪流。
無艷洗了把臉,喝足了水,見此地十分幽靜,便在溪邊坐了,脫了鞋子,將雙足浸入水中,一陣沁涼直上心頭,把白日的疲倦燥熱都消除了,無艷小憩片刻,便藉著初升的月光,把中午沒吃完的餅拿出來吃。
吃飽喝足,夏日的夜風輕拂,無艷略微有些困意,她本想去收集些干樹枝升一把火,疲倦之下,卻不知不覺蜷縮身子,趴在石頭上睡了過去。
大概睡了有半個時辰,順風傳來呼喝之聲,無艷原本以為是做夢,誰知隔了會兒,那聲音越發清楚起來,無艷猛地睜開雙眼,從石頭上挺身坐起。
無艷聽那呼喝之聲有些熟悉,一時鞋子也來不及穿,雙腳**地踩着地,往外而去,走了不一會兒,便到小樹林外側,卻見月光之下,有兩道人影正在相鬥。
其中一人身着白衣,身段婀娜,手持長劍,正發狠地攻向另一人,嘴裏道:“邪教小賊,今日讓你命喪姑娘劍下!”
另一人身形瘦削,姿勢有些狼狽,手中握着的,竟是一根枯樹枝,聞言道:“凶婆娘,你想要小爺的命,差遠吶!”
無艷一聽這兩個聲音,十分驚愕,原來這白衣的少女,竟是方雲依,跟方雲依相鬥的,自然是琉璃了,卻不知這兩人怎會遇上。
原來琉璃一心追逐無艷,雖然腿腳不便,但他十分聰明,時而借過路車輛之力,時而順手牽匹騾子之類,他又有江湖經驗,因此無艷一直都未曾甩掉他。
只不過在這傍晚之時,卻正好給他遇到了方雲依,當初因方雲依對白雪色不驚,琉璃一度起了凶念,方雲依自然對這邪派少年印象深刻,剛看清他的時候,還嚇了一跳,可卻發現他身上帶傷,這才有恃無恐起來。
方雲依大展雌威,運劍如風,咔嚓一聲,削斷了琉璃手中的枯木,一時得意笑道:“邪派小賊,你昔日的威風哪裏去了?”
琉璃怒道:“凶婆娘,你如此無恥卑鄙,怪不得尉遲鎮不要你卻去喜歡醜丫頭!”
方雲依見他兇悍不從,又口出侮辱之語,頓時起了殺意:“你找死!”一劍奪命,便向著琉璃心口刺去。
無艷見狀不妙,忙大叫道:“方姑娘手下留情!”
方雲依一怔,劍尖一抖,卻仍不停歇,直衝琉璃而去,生死關頭,卻見琉璃嘿嘿一笑,抬手一揚,方雲依見眼前光芒一點,心中一凜之際,急忙閃開,卻仍是晚了。
方雲依肩頭一疼,低呼了聲,長劍在琉璃身上刺了刺,卻再也刺不進去,手上脫力,劍便掉在地上。
此刻無艷已經躍了過來,她眼睜睜看到長劍刺中琉璃,因此先看他:“你怎麼樣了?”
琉璃倒在地上,滿臉狼狽,身上也見了血,卻仍笑道:“死不了!”
無艷見那劍尖兒沾血,顯然刺得不深,才鬆口氣,忙又去看方雲依。
方姑娘倒在地上,低喘不休,瞪着琉璃道:“小賊,你暗算我!”一眼看到無艷,一怔之下,還以為無艷跟琉璃是同路,當下喝道:“妖女!別靠近我!”
無艷一怔,道:“方姑娘,你別怕,我給你看看。”
琉璃卻笑道:“她以為你跟我是一夥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醜丫頭,你何必管她,讓她毒發爛死在那裏倒是好。”
方雲依被他一嚇,渾身發抖,竟不能動。
無艷忙俯身在她肩頭瞧了瞧,又聞了聞,才道:“這不是致命的毒藥……”
琉璃啐了口:“對付她,還用不着出動小爺珍藏的好葯。”
方雲依不知他所說是真是假,看無艷容貌出色,又彷彿沒什麼惡意,便遲疑問道:“你、你是誰?你怎會認得我?”
無艷一愣,那邊琉璃卻笑起來:“凶女人,你不認得她了么?她就是你之前瞧不起的醜丫頭無艷。”
“你說什麼?”方雲依一聽,驚駭地看向無艷,震驚的把自己受傷之事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