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萬國衣冠拜冕旒

108萬國衣冠拜冕旒

尉遲鎮有些懷疑上官蘭台沒死,但是葉蹈海都親口叮囑他不讓他告訴無艷了,只憑崖底未曾發現他是屍身又別無其他證據,尉遲鎮怕給了無艷虛假的希望,若有一天證實上官蘭台真正身死,豈非徒增她的心傷,因此只將此事埋在心底,不肯跟她說明。

無艷正有些恍惚,卻見尉遲鎮往不遠處一看,忽地笑道:“原來咱們在這京城中的熟人竟也不少,你看那是誰來了?”

無艷順着尉遲鎮所指轉頭看去,卻正對上一張可堪如畫的絕美容顏,他笑微微地,桃花眼爍爍,顧盼神飛,所到之處,惹得路人紛紛轉頭競相側目,只為多看他幾眼。

無艷一怔之下,才反應過來,叫道:“薛……啊,遇之!”

原來這逍遙而來的,正是百草藥堂的少主薛逢,薛逢笑意盈盈,望着尉遲鎮跟無艷之時,也毫無詫異神情,顯然便是沖兩人來的。

無艷頓時便跳起來,向著薛逢招手,叫道:“遇之,遇之!”

這還是兩人分別後,無艷首度以本來面目面對薛逢,任憑薛逢心如止水,望着那向著自己笑意嫣然的絕色,還是忍不住意亂神迷了一刻。

原本無艷在尉遲鎮身旁,十分低調小心,路人匆匆之間,也不去留意一個過客生得容貌如何,但無艷一時忘情跳了起來,頓時引得路人震驚,原本盯着薛逢看的那些人,也都紛紛地盯着無艷,其中多半竟停下步子,忘了原本要做什麼,去往何方,只顧一味痴痴地看而已。

尉遲鎮見勢不妙,便把無艷拉了回來,道:“噓,你以為你現在還是之前那副容貌么?早知道出來的時候你該遮掩幾分才是。”

無艷醒悟過來,忙低下頭,道:“我、我忘了,你該早點跟我說說。”

這會兒薛逢已走了過來,見無艷埋首之態,薛逢便笑道:“真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星華,你這樣兒我都認不出來啦。”

無艷見他站得極穩,行動自如,卻也替他高興:“遇之,你的腿都好了么?”無艷說著,便俯身伸出手去,毫不客氣地拿捏薛逢的雙腿,想檢查他的恢復情況。

薛逢忍着笑,道:“其實還有點酸痛,左腿處有些不太靈便……”

無艷面色凝重:“左腿?我看看……”她說做就做,當下便蹲□去想要查看,卻不妨給尉遲鎮一把拉了起來。

尉遲鎮瞧着薛逢一臉狡黠的笑意,道:“他騙你的,偏偏你這實心的丫頭中計。”

薛逢道:“喲,護花使者,用不用看的這樣緊?之前小丫頭也不是沒給我看過……說起來我渾身也給她看光啦!”

尉遲鎮很不喜歡他如此開玩笑,便皺眉道:“薛公子,這是大庭廣眾下,勞煩你留意些。”

薛逢道:“我說的是實話,你當時又不是沒在場,那時候怎麼不攔下小丫頭呢,如今這乾醋可是吃得晚了些……”

無艷見他兩人見了就拌嘴,便道:“不要吵啦,遇之,你的腿是真的酸痛呢,還是騙我的?”

薛逢低頭,看她認真嚴肅的眸色,不由有些窘迫地咳嗽兩聲:“其實已經好了……但有時候天陰下雨的時候,還是會酸痛的,所以也不算完全騙你。”

兩人說了這幾句話的功夫,周圍已經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許多人,任憑尉遲鎮天生沉穩,此刻也忍不住有些頭大,沒想到薛逢是個奇葩,被這麼多人圍觀卻面不改色,兀自談笑風生。

尉遲鎮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另尋他所。”

薛逢道:“來到京城自然是去我那裏了,走走。”薛逢說著,竟不由分說地握住無艷的手,尉遲鎮不悅道:“薛公子……”

薛逢沖他笑道:“尉遲鎮,丫頭現在可還沒有嫁給你呢,你就看管的她這樣嚴?將來若是她跟你成了親,你是不是得金屋藏嬌?要知道丫頭可是個大夫,若是她想給人看病的話,難道你也不許?嘖嘖,星華,我瞧你很不該嫁給他……”

尉遲鎮天不怕地不怕,光明磊落,極少憎恨一個人,聽了這挑撥離間的話,忍不住卻瞪向薛逢。無艷聽了,也有些擔心,就掃向尉遲鎮,小聲道:“鎮哥哥?”

尉遲鎮望着她擔憂的眼神,又看看薛逢一臉看好戲的表情,迫不得已道:“薛公子就是愛開玩笑,無艷又不是籠中鳥金絲雀,我又怎會捆綁她的手腳?她自然是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但是……如果遇上似薛公子這樣的‘病人’,我可真的要讓她敬而遠之了。”

薛逢做東,邀請無艷跟尉遲鎮到府中略坐,他所居的地方仍是藥鋪的老宅,然而此刻的薛逢跟之前的那個,神態舉止,卻判若兩人。

賓主落座,無艷見到薛逢,算是舊友重逢,自然欣喜。可尉遲鎮面上放鬆,心底卻打起十萬分精神戒備,遙想當年,薛逢也是以類似“鴻門宴”的手段,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纏住尉遲鎮,騙了無艷進宮……雖然世易時移,可是此番無艷身份比之前更有不同,且隱隱涉及二王相爭,作為跟皇宮有密切聯繫的薛逢,真的只是要敘舊這麼簡單?

無艷可以一片赤誠信任相待,尉遲鎮卻不敢絲毫怠慢,倘若再度重蹈覆轍,那麼他這護花使者從此再也不必當了。

薛逢瞧出尉遲鎮的外寬內嚴,卻並不說破,只跟無艷說笑,尉遲鎮見無艷待他很是不防備,越發暗中氣悶,他本不是個小心眼兒之人,不知為何,對薛逢卻很是不喜,尤其是看他跟無艷狀甚親密。

薛逢便問無艷別後遭遇,無艷便只把自己去玉關,跟外祖父孫錦堂相認的事兒說了,至於上官蘭台,卻是一字也沒有提。

薛逢也沒問別的,聽聞無艷跟孫錦堂相認,便舉杯大笑,連稱恭喜。尉遲鎮從旁看着,越發覺得此人虛偽,以薛逢之能,大概早八百年,在聖旨還未曾傳召孫錦堂入京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內情了,他是知道無艷要去玉關的,玉關內外,必然也有他的眼線。

薛逢跟無艷說笑了會兒,便看尉遲鎮,道:“尉遲大人彷彿嫌棄此處的酒菜,怎不見你暢飲?”

尉遲鎮道:“喝酒誤事,還是少飲為妙。”

薛逢便對無艷道:“丫頭,尉遲大人怕我這酒里有毒,擔心我迷暈了你之後,把你送到奇怪之處,你也如他一樣擔心么?”

無艷笑道:“如果有毒,我當然會看出來的。”

薛逢道:“還是你最懂我,那你但不擔心我賣了你?”

無艷道:“你為什麼要賣我,誰要賣我?”

薛逢道:“尉遲大人擔心我把你賣給某個王爺,好討好他們從中謀利。”

無艷望天,仔細地想了想,才搖頭說:“我覺得不會。”

薛逢問道:“為什麼不會?我之前可是干過這樣的事兒呢。”

無艷眨了眨眼,道:“之前是因為你對太子有心結,其實我知道你也不想賣我的,只是你太恨太子了,不然的話也不會走投無路到寧肯投水……但是現在不同……”

薛逢聽無艷說這番話,面上的神情得很奇異,他的嘴角絲絲顫抖微微下抿,彷彿是要哭出來的樣子,但卻又拚命地撐着上挑,努力做出笑容,他握着酒杯,問道:“是……是么,現在……又怎麼個不同?”

尉遲鎮冷眼旁觀,察言觀色,心頭些許震動,便也不插嘴,只聽無艷回答。

無艷皺眉說道:“就是不同啊,當初我叫你薛公子,現在我叫你遇之,在大人毒發的時候,你不顧性命也要救我,那些都不是假的,那些才是真的遇之。不是嗎?”

薛逢的手微微發抖,他舉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才低下頭,肩頭抖動,彷彿在笑,又彷彿在哭,無艷道:“遇之,你怎麼啦,你喝多了?”

薛逢抬頭,桃花面上淚水狼藉,道:“我是喝多了……你這醜丫頭,我見了你便喝多了……”

無艷張口結舌:“怎麼怪我?你哭什麼?”

薛逢把酒杯一扔,探身過來,不顧一切地把無艷抱入懷中,道:“誰說我哭了,不過是酒從眼裏流出來了而已。”

無艷乍然被他摟住,此刻便感覺到他不對勁,無艷一愣之後,又擔心又有些氣憤地問道:“遇之,是不是又有第二個太子為難你了?你不用怕,如今我外公是大官兒啦,如果是三王爺或者四王爺對你不好,我讓我外公不選他們當皇帝就是了!”

尉遲鎮從旁一聽,渾身冷汗,不由地後悔曾跟她說過什麼叫“顧命大臣”了,要知道這些話若是給有心人聽到,這可是有大逆不道的嫌疑啊。

幸好薛逢這廳內並無閑雜人等,只有薛逢的劍仆,悄然無聲地站在門口,對室內的或哭或笑,一副充耳不聞視而不見的模樣。

同時尉遲鎮便看薛逢,倘若薛逢真的是哪位王爺的說客,毫無疑問這個時候正是最佳時機。

薛逢聽了無艷的話,大哭之際,忽然大笑三聲,笑過之後,卻又嗚嗚地哭了起來,竟十足地失態。無艷不知所措,只好抱着他,道:“你到底怎麼啦,不要總是哭,跟我說說啊,難道真的是有人欺負你?”

薛逢搖頭,抱緊無艷,喃喃道:“沒有人欺負我,沒有人敢欺負我,連我父親……我二弟,他們也都不敢、不敢小覷……欺負我半分啦,反而要看我的臉色行事……我只是,太高興,又有些太難受了……”

無艷拍拍他的背:“為什麼高興,又為什麼難受?”

薛逢道:“我高興,當初我本來是護城河裏一具沉屍了,不料卻被你這丫頭所救,陰差陽錯,報了仇,又治好了殘疾的雙腿,如今就像是重獲新生了一般,可我又難過,為什麼,像你這樣的醜丫頭、好丫頭,居然不喜歡我,不能跟我在一起?我好不容易有真正動心喜歡的人,卻又得不到,你說我難不難受?”

無艷聽得震驚,卻又有些心酸:“我哪裏好啦,我又丑又笨……其實一點都不好。”

薛逢將她緊緊抱住,淚都落在無艷身上,他叫道:“你就是好,不然的話為什麼尉遲鎮要緊抓着你不放?”

尉遲鎮起初聽薛逢說出心聲,隱約知道他今番不是來算計無艷的,正鬆了口氣,又有點感觸,沒想到薛逢又借酒發瘋,對無艷十分輕薄,尉遲鎮忍無可忍,便道:“薛公子醉了,不如扶去休息吧。”

薛逢道:“我沒醉……尉遲鎮,你以為你真的就能得償所願了么?我告訴你,你這趟來京,便是錯了,我沒有資格跟你爭丫頭,可是有人比你來頭大……”

尉遲鎮乍然聽了這句,陡然一震,不由重看向薛逢,想看他是真醉假醉,是酒後吐真言,還是解酒透什麼絕密於他。

薛逢卻長嘆一聲,站起身來,念道:“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長相思,摧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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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與天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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