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尚衣方進翠雲裘

106尚衣方進翠雲裘

1o6尚衣方進翠雲裘

尉遲鎮告別鏡玄,便入內跟無艷說起此事。無艷呆了呆,道:“讓我也去京城嗎?我……我不是很喜歡那裏。”

尉遲鎮早就有所準備,便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京城中十分複雜,這次叫我回去,又不知是福是禍……不過,如果孫老將軍也去的話,大概於你是無關的。我方才跟鏡玄師父說了此事,他說,讓你拿主意。”

無艷道:“師父沒說讓我去還是不去?”

尉遲鎮道:“鏡玄師父大概是覺得你長大了,有些事情你可以自己做主,所以不想干涉。”

無艷垂頭道:“那你呢?”

尉遲鎮愣了愣,無艷問道:“你想我去,還是想我留下呢?”

尉遲鎮望着她有些消瘦的臉龐,道:“我自然是想你跟我在一起了。”

無艷聞言,才露出笑臉,道:“既然這樣,我就跟你一塊兒去,如果能見到外公,也是好的。”

京城之中雖然環境複雜,可是尉遲鎮覺得,慈航殿這裏才發生過上官蘭台之事,無艷雖然不提此事,但她始終是鬱鬱寡歡,倒不如帶她暫時離開的好,鏡玄說讓無艷自己做主去留,怕也是留意到了這一點。

兩人商量過後,定下了明日啟程,無艷便去見鏡玄,聽伺候的葯童說,鏡玄去了後山,無艷有些詫異,卻也拐去後山尋他。

出了慈航後殿,無艷放眼看去,卻見前頭上官蘭台跌落的欄杆仍舊殘缺一片,鏡玄獨自站在彼處,風吹衣袂,飄然若起。

無艷心頭一痛,垂眸躊躇,終究邁步往前走去,越是靠近,心頭越是寒冷。

將到鏡玄身側,無艷站住行禮道:“師父……”

鏡玄並不回頭,只淡聲道:“你已決定去京城了?”

無艷見他竟然已經猜到,便低頭道:“是,我聽鎮哥哥說師父讓我自己決定……”

鏡玄道:“你長大了,就算是我不願又如何,徒然令你痛苦而已。”

無艷聽鏡玄的聲音頗有幾分蒼涼,她心頭一動,猛地抬頭看向鏡玄:“師父……”

鏡玄看着前頭群山萬壑,波濤奔涌,點點頭道:“罷了,你不必在意我這句。”

無艷咬了咬唇,不知該說什麼,鏡玄道:“你五師兄的事,你也不必自責,這跟你沒有關係,他天生性情激烈,這一生必然是不甘平淡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因緣和合,生滅無常,當初我怕你下山,便是擔心你受不了人世間的七情六慾,然而你一路走來,怕是已將五味嘗遍,你有了所愛之人,也相認了至親之人,師父……也為你高興,但你性子實在太過善柔,你是學醫之人,也知道七情過甚,集郁成疾,於身體大無裨益,你五師兄咎由自取,難得他最後一念不泯……倘若他泉下有知,也不願見你鎮日為他鬱鬱不樂,明白么?”

無艷垂頭,鼻酸不已,低低啜泣:“我、我明白……多謝師父……”

鏡玄嘆了聲,道:“我一生之中,破格做了兩件事,第一,便是不顧一切地救了你回來,第二,便是明知道你五師兄不適合醫道,卻還想他能夠成才……你五師兄已去,如今師父只有你了,不管你去何方,只要你好好地,師父此心已足,你可知道?”

無艷吸吸鼻子,終於忍不住,拔腿跑到鏡玄身後,張手將他抱住:“師父!”

鏡玄眼中水波蕩漾,垂眸看着無艷圍在他腰間的雙手,頃刻,才深吸一口氣,道:“尉遲鎮性情穩重,對你也有情有義,為師頗為放心,何況如今你認回了孫錦堂,也有家長照料……此後的事,大概不用我過問了……”

無艷淚流不停,大聲叫道:“不是!師父永遠都是我最親的人!”

鏡玄凝視着前方山色,眼中水光越發明顯,他微微挑唇一笑,素來冷峻的面上才顯出幾分淡淡暖意,鏡玄探手,分開無艷的雙臂,慢慢轉身,將她輕輕地擁入懷中,動作溫柔,宛如當初他從血泊里將那個連哭都不會哭一聲的孩子撿起來擁入懷中一般。

無艷將臉貼在鏡玄胸口,聞着他身上淡淡地熟悉的氣息,哽咽着說道:“師父永遠都是我的師長,我的父親,師父當初既然撿了我,就不許隨便再扔了我,我不許你以後不再管我!”無艷說到最後,頗覺得凄惶,就彷彿回到當初那個無依無靠的嬰孩時期一般,委屈而凄惶。

鏡玄聽着這樣傻氣卻赤誠的話,微笑着抬手,撫過無艷柔滑的長發,喃喃道:“傻孩子……”無艷正拚命忍着心底難受,聽了這樣溫柔撫慰的一句,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連同這十幾日胸口的愴然鬱結,也都一併大聲哭了出來,就彷彿當初降生下來一直不肯發聲的那個孩子,終於學會了第一聲啼哭。

依依不捨地揮淚下山,無艷跟尉遲鎮回京的途中,聽聞了一則令天下震動的消息:當朝皇帝駕崩了。

而傳說中,剛回京不久的安西大將軍鎮國上將孫錦堂,跟另外四位朝臣一起,被先帝封為顧命大臣。

無艷自不懂這是何意,尉遲鎮道:“這是說,你外公的官又大了一級了……顧命大臣一般都是先帝臨終前所封,以後輔佐新帝處理國家大事的,但是你瞧,之前太子被廢,如今先帝駕崩,太子卻仍未立,這其中干係可就甚大了。”

無艷道:“為什麼皇帝不立太子?有什麼干係?”

尉遲鎮道:“或許先帝有什麼顧忌,因此一時不立太子,反而封了顧命大臣,這意思便是說……太子可能被這五位顧命大臣擁立。”

無艷吃驚道:“竟能這樣?那誰會為太子?”

尉遲鎮微笑道:“這個誰能說得准呢……不過現在只剩下三位王爺,紫璃王爺年紀尚小,恐怕……入選的機會很小,那就只有三王爺跟四王爺了。”

無艷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那麼我們這次回去,豈不是能看到新皇帝登基了?”

尉遲鎮摸摸她的小臉:“是啊,到時候京城定然很熱鬧……好吃的東西也多,索性咱們不管那些,我帶你四處玩耍,嗯,如果紫璃殿下有空,咱們還可以叫上殿下一塊兒玩樂,你說好不好?”

尉遲鎮見無艷從上官蘭台事發之後就一直悶悶不樂,之前因為告別鏡玄又流了不少淚,便有意逗她開心,果真,無艷聽說了有好玩兒好吃的,且又有紫璃,才露出歡顏,笑道:“好啊!”

兩人一路緊趕慢趕,尉遲鎮雖接了聖旨,卻不着急趕路,一切以無艷為重,只要她開心便使得,因此一路走來,無艷的身體反而有些起色,臉兒也略微比之前在雲龍山上的時候要豐潤了些。

這一日,終究來到京城,還未進城,就見路上來來往往行人車馬川流不息,天子腳下,果真跟別的地方不同。

尉遲鎮護着無艷進了城,兩人走在人群之中,無艷看着來自四面八方的百姓,操着各地不同的口音,面孔各異神態大不相同,不由大樂,有種重歸人群的喜悅。

此刻已是深秋,天氣轉冷,尉遲鎮怕無艷身子受不住,正要拉她去酒店先吃一頓,迎面卻有幾個侍衛打扮的人急急而來,左右環顧一遭后,竟直直地向著兩人走來。

尉遲鎮見他們的打扮,不像是巡城士兵,反而有點類似王府侍衛,心中正想是否是丹纓派來的……那領頭侍衛行禮道:“敢問是尉遲大人跟鎮國上將孫老爺子的小小姐么?”

無艷睜大眼睛,不知道自己居然也有這樣長的頭銜了,她莫名地看向尉遲鎮,只等他應答。

尉遲鎮微微一笑,道:“幾位是?”

領頭的侍衛很是和氣地笑道:“小人是瑞陽王府上的侍衛,王爺有命,若是看到尉遲大人跟小小姐進城,就請兩位過府歇息,也免得在這京城裏另尋住所麻煩了。”

尉遲鎮頗為意外,道:“原來是三王爺府上的兄弟們,只不過……我們跟三王爺並無交集,恐怕不好貿然打擾。”尉遲鎮見那侍衛彷彿又要再說,便繼續道:“另外,聽聞孫老將軍已經到京了……孫小姐怕是還要跟她的外祖父先見上一見的,就不便去三王爺府上了。”

侍衛有些為難,道:“王爺一番美意,大人就跟小小姐一塊兒去吃一頓便飯敘敘舊也是好的……耽擱不了多時。”

尉遲鎮微笑道:“王爺的美意在下跟孫小姐都心領了……等在下去吏部領了旨意,孫小姐見過了老將軍之後……自然會再去王府叨擾,勞煩兄弟回去跟王爺如此稟報,如何?”

侍衛聽尉遲鎮如此說,才又鬆了口氣,道:“多謝大人,既然如此,小人也能交差了,小人這就回去跟王爺如實稟報,兩位請。”

幾位侍衛離開之後,無艷問道:“鎮哥哥,我們跟三王爺又不熟,怎麼他叫人來請我們過去呀?”

尉遲鎮望着她,忽然想到鏡玄那句“你這一去或許是好事,或許……”尉遲鎮心中憂慮,面上卻仍是笑笑,捏了捏無艷的鼻子,道:“我瞧你很快就要成為這京城中的紅人啦。”

無艷很覺莫名其妙:“京城中的紅人?”

尉遲鎮笑道:“是啊,連跟咱們不熟悉的三王爺都着急來請你過去。”

無艷斜睨他:“三王爺也請你過去啦,那鎮哥哥你也是京城中的紅人了。”

尉遲鎮忍俊不禁,笑道:“是是是,你我都是炙手可熱的紅人,嗯……真是天生一對。”

無艷臉熱,伸手捂着嘴哧哧地笑,道:“鎮哥哥,你什麼時候學的這樣厚顏啦!要怎麼樣,還要見過外公呢!”

難得輕鬆,尉遲鎮便故意逗無艷,道:“之前不是說要見過鏡玄前輩么?如今只剩下見孫老將軍了?哦……難道鏡玄前輩已經偷偷答應把你許配給我了?”

無艷越發臉紅,伸手捂住臉,道:“我不知道,師父沒有這樣說……”

尉遲鎮憂愁道:“唉,原來沒有答應,那可怎麼辦?萬一鏡玄師父跟孫老將軍都不答應這門親事,我豈不是要打一輩子光棍了?”

無艷吃了一驚,忙把手放下來,叫道:“誰說的?才不會呢!”

尉遲鎮笑吟吟地握住她的小手,道:“嗯……不管別人答應不答應,總之我知道星華的心是給了我的,我便放心了。”

無艷望着他半是戲謔半是認真的溫柔神色,心中一陣惘然:“鎮哥哥……”尉遲鎮抬手輕輕揉過她的下巴,望着她仰頭認真看着自己的模樣,剎那間,雖然身處人潮如涌的京城大道,周圍都是人嘶馬叫熱鬧非凡,但在尉遲鎮跟無艷眼中,卻只看到彼此眼中的深情,只聽到對方發出的聲音,尉遲鎮琢磨片刻,微微低頭,忍不住便往那櫻唇上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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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與天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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