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焉知非福
第六十一章
這一次，啟動禁地傳送陣的手法明確不同了,過程繁複了許多,而且還花費了三顆上品靈石置於陣眼,才有足夠的靈氣將他們傳送離開。
古玉書的神念一部分落於小寰宇的手上,一部分則落於被採摘的顯得荒蕪的靈藥田上，知道自己這一走,短時間內怕是真的回不來了。
小寰宇的眉色凝重，帶着一絲戾氣，與平日裏嘻嘻哈哈的習慣相去甚遠。
會這樣並不是因為啟動這個傳送陣很難,而是他終於知道了古寰宇的存在了……
想起這事，古玉書的眉心微蹙。
他沒想到古寰宇的存在,會對小寰宇產生那麼大的影響……
亦或者說,正是因為知道會產生很大的影響，所以他一直有心地瞞着小寰宇，就怕知道真相后他的魄力動蕩，影響心境修鍊……
可是這次小寰宇受傷，為了救小寰宇，他按照老祖宗的吩咐佈下了養陰陣，偏偏養陰陣又是中級的特殊類陣法，想要說是他自己研究出來的都不可能。偏偏之後他還要去維護大陣，這更是無法解釋，所以古玉書猶豫了一番，便將真相說了出來。
沒想到，平日裏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小寰宇聞言愣了許久，與他再三確認后，就獨自去小河處，整整消失了六天，直到古玉書自責的焦頭爛額時，小寰宇才幽幽現身。
再然後……他們連三句話都沒有對上，就踏上了這個傳送陣。
古玉書心中有愧，也不好追問，任由小寰宇指派，只是從那時開始，他的一部分神念就鎖在小寰宇的臉上，半刻都未離開過。
傳送陣啟動。
靈氣將身體包裹，一種玄妙的感覺湧來。
視野倏然變化。
回過神來，他們已經處於了傳送陣的另外一邊。
古玉書用神念掃過，除了陰冷之氣大盛外，確認並沒有什麼后，他便鬆了一口氣。
這裏依舊是地下，依舊是一個寬有三百多丈，高約一百丈的龐大地穴，洞壁黝黑古樸，感覺比古家禁地更加的深埋地下且隱秘，而且這個洞穴除了這個傳送陣外，並沒有別的入口，所以氣息憋悶，撲面而來一股濃郁的土腥味。
不過因為洞穴頂上繪製了特殊的符文，以及鑲嵌了可供照明的月光石，洞穴內有着淡淡幽光，倒也能夠視物。
小寰宇凝眉飛了出去，古玉書也急忙邁出了傳送陣。
他們一前一後往地穴中間走去，約走了一百丈，腳下觸感變化，低頭看去，鋪的是古家禁地里最常見的那種黑色特殊金屬。
直到這裏，古玉書才找到了一絲熟悉感。
小寰宇已經飛到了洞穴的核心處，轉頭看他：“來，你把顯陣塵撒出來。”
古玉書點頭，快走兩步，手中已經拿了一個黑色的小盒子，到了小寰宇的位置后，將黑色小盒打開，露出了裏面銀亮色的粉末，捏出一小撮，用神念裹住，均勻地揮灑出去。
一時間，只見那些粉末在月光石地照耀下發出銀亮的光芒，從眼前紛紛揚揚地飛過，本來空無一物的前方便出現了一道道特殊的線條，然後隨着更多顯陣塵的灑出，這些線條連接在了一起，層層疊疊，縱橫交錯，最終在他們眼中繪製出了一個足有百丈的複雜大陣。
古玉書如今已經初窺陣法門徑，看着這大陣的玄妙之處眼露異彩，正要細看，腦袋卻猛地一痛，神念動蕩，他赫然心驚，強制讓自己清醒過來，心中驚駭不已。
沒想到陣法一旦高深了，以他如今的境界竟然是連看都不能看。
想來，小寰宇指導他的時候都是循序漸進，必然是因為這個原因了。
“……怎麼？”
聽到聲音，古玉書抬頭看去，見小寰宇臉色，知道自己剛剛走神，急忙將材料從戒中取出，遞了過去。
七八樣的東西飄在小寰宇身邊，一一看過後，小寰宇將一個硃紅色的小袋子遞給了他：“你用滄浪沙將地面上的陣線小心描繪，其餘地交給我處理。”
古玉書點頭，接過滄浪沙，欲言又止地看了小寰宇一眼。
小寰宇並沒理會他，而是沉着臉，轉身進了陣中。
維護大陣並不難，但卻是個精細的活兒，古玉書將神念用到極致，花費了將近兩天的時間才把陣法線條重繪成功。
這期間小寰宇一直沒有說話，小臉繃著，嘴角抿緊，難得的嚴肅。
古玉書的心也因此一直壓的很沉。
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被另外一個人帶動着，不被自己掌控的情況讓他焦慮煩躁。
好不容易又等了一天，小寰宇終於忙完，飄飛出來后，明顯地長出了一口氣。
兩人視線撞上，古玉書終於開口：“能再與我談談嗎？”
小寰宇揚眉：“談什麼？”
“你的情況，你的惱怒，你的擔憂，最主要你為什麼不開心？”古玉書蹙眉，直視小寰宇，“瞞你是我的錯，雖然當初確實多有考量，但也是我過於自以為是，我現在真摯道歉，只希望我們之間千萬別再生間隙……”
“中二病啊你！”小寰宇翻了個白眼，“祖宗我都快死了，還要看你的臉色？什麼事情都和你有關，難不成世界繞着你轉？”
“……”古玉書抿嘴，不言。
小寰宇擠兌完了人，轉眼又笑：“小玉書啊，你自責自怨，自我嫌棄，可憐巴巴看着我的小臉還真是可憐可愛呢，就這麼離不開本尊啊？”
“……”
“放心啦。”小寰宇笑逐顏開地擺了擺手，“本尊稀罕着你呢，沒那麼容易成仇的，別擔心啊。”
“……”
“嘿嘿嘿……”說到最後，小寰宇的笑容已經扭曲得發賤了，那叫一個心花怒放——哎呦！那個腹黑的古玉書竟然急了呢！急了呢！急呢！只是本尊心情稍微不好，就賠着小心呢！賠着小心呢！小心了呢！這眼巴巴的小眼神兒哦，真是可愛爆了！
“……”古玉書淺笑從容地飄開了視線，實則腸子都悔青了。
一個笑得尷尬勉強，一個笑得扭曲發賤，對視好一會兒，古玉書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情況很糟糕嗎？”
說到正事，小寰宇的笑收了幾分，點頭：“你口中的神念我是沒見到，但是遵循跡象確實發現了我的肉身，你不知道，當我看見自己肉身還在的時候有多開心……千年的時間，竟然沒有半絲損壞，這樣的情況，只要我將剩餘的三魂六魄練全，自然就能重歸肉身，修為盡數恢復，所以眼下首要的任務便是那七寶聚魂練形聖丹。”
“那麼……”小寰宇啰啰嗦嗦地盡情歪了樓，古玉書也不急，等到聽完，這才開口又問，“你臉色不好又是如何。”
小寰宇聳肩：“就像你說的，這大陣顯然出了問題，就算被什麼後手制住了，但是陣法堵塞確實存在，短時間內或許沒問題，可是時間一旦長了，就危險了。”
古玉書點頭，凝眉道：“稍作休息，我們便去下一個吧。”
連續修補大陣，確實費神，小寰宇也沒反對，進了大日湮丹爐里恢復，而古玉書則席地坐下，不動如山。
閉眼再睜眼，一日已經過去，神念再次恢復圓滿，古玉書滿意地睜開眼。
就見。
小寰宇飄在眼前，小臉綳得很緊，凝眉看他，一瞬不瞬。
古玉書揚眉：“怎麼？”
小寰宇問：“我越想越不對，你豈不是之前就見過我長大的模樣？那你喜歡哪個？小的還是大的？”
“有差別嗎？”古玉書一臉不明，心中泛起淡淡笑意。
“可是我一直陪在你的身邊，朝夕相伴不說，更是生死與共過，你不能見到美人就見色忘義！”小寰宇正色道。
古玉書忍笑：“一個男人長得美不美，和我有關嗎？”
小寰宇揚眉，眨巴着眼。
“我倒是奇怪了，為什麼你總會在我耳邊說那些男男之事？或許當初你飛升上來的位面對此事習以為常，可是在這玄土大陸，陰陽交融才是正統，就算男人之間偶有超出君子之交的情誼，也不會聲張……”說著，古玉書眯了眼，深深地看着他，“還是說想將我引導到你所希望的……”
“啊啊啊啊！住嘴！”小寰宇漲紅着臉擺手，“當本尊沒問，什麼都問！你歪曲事實的本事實在可怕！我甘拜下風可以了吧？！”
古玉書的臉上終於揚起笑容，抬手，輕彈小寰宇的額頭：“我只是想說，你最重要。”
“……”小寰宇膛目結舌看他，久久才道，“你這人不當種馬真是可惜了。”
古玉書哭笑不得：“這又關馬什麼事了？”
“……”小寰宇一咬下唇，忍住，別笑！
再出發時，氣氛歡愉輕鬆，小寰宇趴在古玉書的頭頂上，捂嘴偷笑，這藏不住事的樂呵模樣，古玉書要是再不知道自己說錯話，可就真的傻了。
只是見小寰宇這麼開心，眉宇間的陰霾盡散，便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怎麼樣都好。
在邁入傳送陣前，小寰宇忍笑說道：“吶，小玉書，本尊也覺得你還不錯啦。”
古玉書嘴角的笑容又濃幾分。
那之後，他們又連續傳送了兩個地穴，環境和修葺的方式都一般無二，只是氣氛比之之前融洽了許多，小寰宇依舊嘻嘻哈哈，還會為古玉書講講這大陣的構成形式，以及藉此機會教授一些簡單的陣法。
不過十多天的功夫，古玉書腦中已經記下了八個初級的陣法，只待空閑下來練習練習，只要成功布成，按照修仙界的級別制定，他便算是一級的陣法師了。
這日，休息之後，兩人前往傳送陣，往下一個洞穴走去。
只要再修補好剩下的兩個，此行的任務便完成了，這次的修補最少可以管上五十年，到時等到古玉書修為上去，便可換一些更加珍貴的材料修補了。
當然，若是古玉書能在五十年內成功結丹，或許就可以嘗試煉製七寶聚魂練形聖丹，那麼說不定小寰宇便不再受這大陣牽制，真正的翱翔九天！
傳送陣被激活，三塊上品靈石的靈力終於完全消耗，在化成三塊凡石的同時，古玉書和小寰宇已經成功傳送到了下一個地穴。
只是這次一出現，古玉書和小寰宇傳音道：“小心！”
兩人對視一眼，紛紛祭出武器。
古玉書將魔冥龍圖頂在頭上，七星劍符捏在手中，另外一隻手上還那個那顆血紅的寶石。
而小寰宇則已經將頭頂的八把破目小玉劍揮出，繞着兩人站立之處飛舞，將人團團護住，正是在瞬間佈下了攻守兼備的劍陣。
此時，古玉書已經將神念放出，小心地掃了一圈。
前方百米倒是一切如常，可是再往前面就過不去了，像是被什麼東西阻了一般，這代表那裏有着禁制，亦或者有着比他神念強度還要高的存在。
而且在神念與那處碰上的同時，像是驚醒了對方，一股暴虐的情緒兇猛湧來，感覺上就像是見到了殺戮修羅場的血海一般，沉重而瘋狂的可怕！
古玉書在逃離千山苑洞天，處於那空間夾縫中時，找到了運用神念的安全方法，所以沾之即退，並沒有讓對方抓住，可是那一瞬間留在腦中的暴虐印記卻很深刻。
“唔……”他凝眉，提醒，“小心！”
反之，小寰宇卻比他輕鬆了許多。
因為小寰宇自身只是殘留的魄念，並沒實體，甚至連神魂都沒有，所以自然並沒有神念一說，於是小寰宇在觀察物體大多是使用魄力。
魄力比之神念更加神奇，較為鬆散廣闊，雖然在刺探比自己修為高的存在時比較容易被發現，但是想要抓住他卻很難，最重要的是魄念可以無視一些針對神念的禁制，所以很容易窺探一些秘密。
而且最重要的，小寰宇因禍得福，如今修為已經達到了築基大圓滿，只要讓他窺得鬼修的功法，有了感悟，便能修出金丹，煉出紫府——當然，鬼修在這個階段稱之為化形。
鬼修境界與道修差不多，主要分為五個階段，采陰、聚魂、化形、生魂、現身，然後就是與道修一樣有個或長或短的渡劫期。
所以小寰宇才從養陰陣中出來的時候是成長后的古寰宇模樣，正是他達到了聚魂大圓滿的一個表現，只要等他跨越這個瓶頸，就可以輕易改變自己的體型容貌，具有千萬般變化的神通，自然也就可以幻化出成年模樣了。
不過因為這只是利用魄力的化形，所以並不是真的身體，維持幻化容貌還需要消耗魄力，只能當成一種特殊的手段罷了。
小寰宇手上並沒有合適的鬼修功法，所以如今只是憑藉道修的記憶和本能在摸索，就連鬥法也用的道門手段，雖然明知道這等修鍊功法與自己並不契合，但他卻抱持着寧缺毋濫的想法，可也正是這個決定，終於讓他找回了幾分當年的氣運。
只見小寰宇不以為意露齒一笑，將懷裏抱着的小金劍丟出去，終於九九劍陣結成，擺出一個玄妙的圖案。
而他則深呼吸一口氣，從口中吐出一團五彩霞雲，霞雲在空中一分成九，分別包裹住破目小玉劍，只見那些金光大放的小劍閃了閃，便消失不見了。
“看我的！”小寰宇自傲笑着，將劍陣平推而出。
古玉書藉著小寰宇的優勢，又將神念放出，待得看清前方一切時，眼睛倏地瞪圓。
原來，在那地穴核心處，從洞穴上方垂吊了數不清的植物根莖，這些根莖大如手臂小如髮絲，糾纏纏繞，就像千萬條的蛇一樣，甚至緩慢地蠕動着，漆黑的光芒包裹着那些根莖，散發出十足的惡意和排斥。
根莖幾乎遍佈整個核心，有些甚至已經鑽到地下，只有最中間的大陣位置發出微弱光芒，將這些根莖攔在外面，可根莖卻像是有着意識一般，一直在往大陣裏面鑽。
或許他們的到來讓這根莖感覺到了危險，數不清的樹藤突然彈起，狠狠地向著大陣和他們的方向抽打。
“啪！”一聲脆響，大陣的光芒不變，蔓藤卻被反噬成了灰，蔓藤瑟瑟地抖着，卻飛蛾撲火般的擁上前去，像是急了。
“唰唰唰——”洞穴中突然橫切過一道細如髮絲的紅光，然後不遠處又是一道同樣細小的黃光、綠光、紫光，只見那些揮向古玉書和小寰宇的粗如手臂的根莖，像豆腐一樣輕易的被切成了成千上萬塊！
古玉書看的眼睛一亮，心中大定，也為小寰宇的實力大進高興了起來。
原來，古玉書將小寰宇放在大日湮丹爐中溫養后，大日湮丹爐感應到主人的心思，終於鬆了蚌殼般的嘴，分給了小寰宇一些濃郁的可以煉化的鴻蒙之氣。
什麼叫做鴻蒙之氣？
這可是天地間最大的寶貝！
無論是靈氣還是天地至寶，它們的共性都是具備靈識和鴻蒙之氣，只是前者是天生蘊含著的，多或者少要看運氣，後者則是有能力自行吸收，越練越強，所以才叫做天地至寶。
古往今來，多少大能者想要窺得鴻蒙之氣的妙用，最終也只是失敗告終，就連古寰宇化神期間也試圖研究過，卻不得門而入。
可這次，古玉書全心救治小寰宇，大日湮丹爐的靈識稍作分辨，便將鴻蒙之氣這大好處分給了小寰宇。
於是，小寰宇將鴻蒙之氣覆於破目小玉劍上，殺傷力大增不說，甚至已經可以隱形，絕對是殺人旅行的絕佳的保障啊！
當然，因為得到的時間太短，小寰宇目前只研究出了這麼使用的一個手段，但是這東西好不好他是很清楚的，那日從陣中出來后，這期間為止身上淡淡的溫度也是鴻蒙之氣賜予的。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古寰宇損失了肉身和化神期的修為，卻得到了掌控鴻蒙之氣的力量，誰知道算不算是福氣呢？
於是，見得這樹妖出現，小寰宇興奮的臉蛋緋紅。
暗道：本尊練手的機會終於來了！
妖怪！還我爺爺/陣法！
“唰唰唰！”
“唰唰唰！”
劍陣推進，猶如無人之境，那些根莖無一合之力，被斬得七零八落，可憐兮兮，瑟瑟地收了回去，竟然要逃跑了。
小寰宇嘚瑟的眉飛色舞，對古玉書朗聲說道：“這難得植物成精，本體在地面，應該是受到陣中封印的異火滋養，在這千年的時間有了靈識，修為應該是三級，也就是道修的金丹期吧。”
“金丹？”古玉書揚眉，不是不信任小寰宇的本事，而是為了預防萬一，他把天彩鶴放了出來，猶豫了下，又把小狼也給放了出來。
小寰宇見他動作，鄙夷地癟了癟嘴，但是到底沒有反對，只是抽空掃了一眼天彩鶴和小狼，然後……愣了！
天彩鶴果然變樣了，紅的還真是艷美，可是猥瑣的程度更上一層樓了，竟然在看見他的瞬間，雙眼冒出了實質的火焰，全身都燃了。
小狼則是現身的瞬間，嗖地跑到了天彩鶴的身後躲着，直楞着耳朵夾着尾巴，四條腿略微帶着點兒外八字瑟瑟地抖着，雙眼滴溜溜地看了一圈，歇斯底里奶聲奶氣地汪汪狂吠，哪還有半點狼王的微風？
小寰宇捂臉，痛心疾首地說道：“小玉書啊，你知不知道有惡劣癖好的鳥類要關着？你又知不知道犬類是要溜的？尤其是狼中之王？你關了它一年？！你竟然關它一年？！它抑鬱了啊！抑鬱到了極致他就神經質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又爬出了一章！
這一章我從中午開始寫，期間無數的事情打斷我，直到現在才完全碼出來，正好六千字……orz！
不過小寰宇一出現，整個空間都亮了，感覺文風又要往着脫韁野馬的方向奔去了……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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