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殿內,元寶笑得比奚琲湛還歡,皇后被玉寧人給休了,除了皇宮無處可去,只要皇后留下,離他主子的好日子還遠嗎?
哎呀呀,春天到,百花開,果然是好兆頭。
“胖子,派人去給朕打探清楚,近來還有誰和玉息令哥接觸過,說過什麼!”奚琲湛表情變得嚴肅。
不過是那樣一番話,短短几個時辰過去玉息令哥就把玉息盛錦趕出玉寧,作為男人,還是人家的丈夫的男人,這種行為十分可疑。若是愛重顏面不能忍受她兩個丈夫,何不在她回到玉寧時就據之城門外,何況他們還是假扮的夫妻,何不就就坡下驢?
可若說玉息令哥對玉息盛錦深情難卻——作為把玉息盛錦當寶貝的男人很清楚有沒有別的男人對玉息盛錦有情,玉息令哥有情,但不是男女之情,很奇怪,他說不清。
但不管什麼情,都斷掉才好!
因明日大朝定要早起,為了讓玉息盛錦好好休息,奚琲湛在大正宮的偏殿將就了兩個時辰去上朝。
冰天雪地的,想到玉息盛錦安安穩穩的就在他床上睡着,奚琲湛大朝時甚是和顏悅色,嚇得一眾還沒知曉來由的大臣以為奚琲湛又要耍什麼花招了呢。
玉息盛錦在一片暖香中醒來時殿中已大亮,騎馬趕路渾身酸疼,好暖好軟的被窩,一動也不想動啊!被子有一種淡淡的龍涎香味道,哦,對,這是奚琲湛的寢宮,看旁邊還規整的被子顯見奚琲湛昨晚並未留宿,玉息盛錦心裏一陣輕鬆。
坐起來,殿內暖暖的,可她就是不想起,索性又躺下,在被子中舒坦的攤着身體,一覺睡死都值。
以前一直操勞,每天晚睡早起,勞心費力還不討好遭人嫌棄,早知下場那樣,還不如每天這樣睡到日上三竿,得過且過。
翻個身,玉息盛錦繼續閉眼假寐。忽然聽到外面傳來奚琲湛刻意壓低的聲音:“讓她睡着吧,醒了進碗香甜的粥一點小菜就罷了,別的也吃不下。”然後又悄無聲息的,玉息盛錦也不知他是走了還是沒走,轉個身撩帘子一看,嚇得呼吸一窒,奚琲湛坐在地毯上,一張大臉正好與床齊平看着她。
奚琲湛也沒似往日調戲她,只是專註的看着她,像已經進入忘我境界。
玉息盛錦平日和他劍拔弩張的,就算強行抱在懷裏神情也是十分警惕,哪像現在這樣,慵慵懶懶還帶着些偷窺的好奇,生動得讓他都忘了笑話她睡到這麼晚。
於是一時間,兩個都沒說話,就這樣直勾勾互相看着,直到宮女聽內殿有動靜跑來服侍才打破了沉默,一個騰的坐起,一個慢悠悠起身坐到床邊,還問玉息盛錦:“昨晚睡得可好?”
“你出去,我要換衣服。”玉息盛錦轟他。
轟走奚琲湛,宮女捧來幾套簇新簇新的華服讓她挑,這樣精緻的衣服好久不穿,看着很陌生,可惜她從玉寧走的時候因為太過着急忘了帶衣服,人在屋檐下,只得暫穿着。
宮女們一邊服侍她梳頭洗臉上妝一邊笑盈盈討好她,誇獎的玉息盛錦臉皮都要掛不住了。漫長的打理之後玉息盛錦漂漂亮亮的出現在奚琲湛面前,奚琲湛說,這多好,女人家就要穿得花朵一樣,整天白白的孝服多無趣。
說到花,玉息盛錦想起為奚琲湛選幾個北地妃子的話,雖當時不過戲言,但誰讓她現在閑着也是閑着呢,反正她也沒打算再當個讓人煩的好皇后,壞皇后么,順着皇帝心思玩去就是,如同隋時蕭后,煬帝死了就死了,蕭后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壽終正寢?
男人的事業他們自己去操心,奚琲湛說得對,女人就該像朵花似的,想那麼多幹嘛!
玉息盛錦就提起了這事,奚琲湛以剛剛遷都、戰事緊張為由一口回絕,說完還頗有深意的看她,眼睛裏賊光閃閃,玉息盛錦沒理他,特別不合時宜的提起了寧琥珀和奚麟:“再過三四個月,天就暖和了,寧貴妃和太子就過來了吧?還有王貴妃,瑩嬪,暖和了也就可以挪動了,要不,這麼大的宮殿一點人氣也沒有,冷清得慌。”
對玉息盛錦的忽然轉變,奚琲湛一時都沒回過神,她決定要好好把他後宮整肅一番管理起來了嗎?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她是霍王后那會兒雖短短三年,幾乎都在掌管霍國上下,之後在玉寧五年更是能折騰,把那麼個無人願搭理的邊陲小城折騰得繁榮富庶,反觀她在後宮的日子,處處不得志,所以他有理由對她對後宮感興趣持懷疑態度。
不過,說起寧琥珀,奚琲湛心裏還是愧疚,索性和玉息盛錦坦白:“琥珀不想來新都。”
玉息盛錦一挑眉:“可別胡說八道說為了我,受不起。”
奚琲湛一收往日的不正經神情說道:“不為了你還能為了鬼?朕,對不起琥珀,當初就不該招惹她。”
玉息盛錦撇嘴,笑而不語。
“如果招惹了她就不該再去招惹你。”
“太高看自己了。”玉息盛錦毫不猶豫的回道,她怎麼一點不記得他在招惹寧琥珀之後來招惹過她,即便是招惹她,她難道是情竇未開還待字閨中的小姐么隨意就給他招惹!
婦道廉恥她知道得比誰都清楚,比誰都血淋淋!
奚琲湛當然沒傻到把自己如何“招惹”她說出來,否則一定是血濺五步的下場。
“反正現在是招惹了。她不想來,朕也不想勉強她,等戰事平息再說吧。”
“奚琲湛,你活生生毀了一個好女子,於心何安。”
“不用說這些來擠兌朕,朕安不安的是朕的事,你呢?你於心安嗎?不要說那些你是被迫嫁給朕的狗屁倒灶的理由,只為朕為你的這一顆心,你於心安嗎?”奚琲湛緊盯着她,彷彿要找出她說謊的證據。
玉息盛錦哽住,到嘴邊的話被奚琲湛給堵住了,一直以來,不順心就朝奚琲湛發火,把責任歸咎於他強行娶她,他每每嘴上硬氣,回頭,關心卻絲毫未少。
去年大婚之後,他百般挽留,她執意離開,他來了火氣連面辭都省了,可她一路向北,生命懸於一線是他從天而降救了她,並利用那樣的機會為她在百姓中樹立了良好的聲名,她知道,他是想讓玉息盛錦這個皇后得到天下人的認可,而不只是一個番邦的城主,元寶雖只寥寥數語,但也猜得到,北狄當前又要為她謀划這些是怎樣的勞心費神。
只這一件,她就該知些好歹。更遑論後面諸多事情。
這一梳理,於心好像還真的有些不安起來。
最後,這場討論以玉息盛錦被點明心事惱羞成怒對奚琲湛揮鞭相向、奚琲湛四處逃竄,最後竄到樹上不肯下來還美其名曰賞雪的悲慘結局收場。
當時,大內總領太監元寶站在大正宮外,感慨着女色誤國,自己作為近侍太監沒有盡到勸諫責任而自責並老淚縱橫。
不過,經過這莫名其妙引起的爭論之後,奚琲湛覺得玉息盛錦好像終於開了點竅,不再動不動就虎着臉硬邦邦的說不行,她現在會輕輕推開的他的臉,掰開他的手,稍微溫柔些的警告他:“可以了,再這樣我就不客氣了。”
於是奚琲湛只能努力的占些“口頭”便宜,處理國事的空檔,奚琲湛乾的最多的就是吩咐元寶到處尋找新鮮玩意,吃穿用度包羅萬象,元寶怯怯問他是是否是要令皇後娘娘玩物喪志樂不思玉寧,奚琲湛彼時巴掌上趴着一隻白色小狗崽,狗崽眼睛還未睜開,奚琲湛聽元寶之言神情頓了頓,然後作勢要以狗崽為暗器襲擊元寶,同時語出威脅:你知道的太多了。
奚琲湛弄來的各種各樣的稀奇玩意,很快就把崇徽宮偏殿堆得滿滿的,玉息盛錦顯然不大感興趣,後來聽說奚琲湛的內書房正在整理,跑來瞧瞧翻到幾本風物誌,喜歡得不得了,新宮上下都知道這位皇后是連奚琲湛都不放在眼裏的,哪個敢攔她,於是她喜歡的書都搬回了崇徽宮。
驚喜的是她竟在一本兵書上找到了她買回的那把劍的圖案,可惜整本書都是怪異的文字,半個也不識得,纏着奚琲湛將宮中的西洋畫匠找來教她,奚琲湛十分不喜歡玉息盛錦聽那黃毛講那咒語似的話時全神貫注的表情,那麼渴望,她都從來沒對他露出這種表情,奚琲湛有些吃味,眼看天氣稍暖,隨便找個借口批了銀子讓那畫匠雲遊畫皇輿圖去了。
大概這輩子回不來。